那人冷冷的看了沈子成一眼,笑道:“我为虎作伥?只怕你们是一丘之貉吧。问也不问一声就朝我动手。若是我愿意下杀手的话,这里的人至少要倒下一半!”
纪纲气得双拳捏得紧紧的,但是此人的功夫他已经见识过了,这句话倒不是吹牛,倘若他真的要大开杀戒的话,二十侍卫不躺下一半还真留不住他。
沈子成取出腰间的腰牌,大声说道:“我们是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奉旨查案,闻风就可办案。你半夜三更从别人家翻墙出来,行动鬼祟。难道不该查你么?”
那人一听对面这些人居然是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先是愣了一下,跟着笑道:“有趣有趣,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都到了兰溪县城,可是兰溪县还会出这么多肮脏龌龊的事。你们这些官老爷,办事还真的挺行啊!”
沈子成见他连大内亲军都督府都敢调侃,索性收起腰牌,反正他出示腰牌也只是为了证明一下自己的身份而已。沈子成大步朝前走去,分开众侍卫,走到那男子面前,凛然不惧的和他对视。
那男子看沈子成颇为瘦弱,走起路来下盘不稳,呼吸之声也没有内家功夫的吐纳心法,想必是不会武功的人,也收起戒心,说道:“就算你们是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出手伤人啊!”
到底是大内亲军都督府声名在外啊,这男子虽然口中不服软,但是气势却渐渐弱了下来。他终究是规规矩矩的人,又不是真的是江洋大盗。得罪了大内亲军都督府,除非逃出大明国土,不然的话,就算是挖地三尺学青蛙冬眠,也一样得被大内亲军都督府找出来。
沈子成说道:“在下是苏州沈子成,不知道阁下尊姓大名。和兰溪县城的财爷有什么关系?”
“我和他有关系?”那人脸露不屑之色,跟着拱手道:“在下蜀中唐一鸣。”
四川人?姓唐的?沈子成情不自禁的联想到四川唐门,看着唐一鸣的眼光也渐渐有些不一样了。
唐一鸣哪知道沈子成心中这许多龌龊念头,接着说道:“在下是来浙江探亲的,离兰溪不远有个落雁镇,在下的亲戚就在那里开个小小的骡马行,前不久被人逼迫,要低价将骡马行卖给兰溪县的财爷,在下得知之后,心中不忿,便要来兰溪县找那财爷的晦气……”
沈子成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什么?骡马行?”
第五十三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沈子成一听唐一鸣是为了骡马行来的,心里顿时明白了。向博文为了和沈子成竞争兰溪城的物流业,借着兰溪会的契机,大肆收购附近的小型骡马行,将他们合并到兰溪县来,成为他们向家车马行扩充的基石。
这期间必然用到了许多非法的手段,例如借用财爷的势力威逼利诱、又或者是仗着向家财雄势大强行收购等等。那些升斗小民,做些小生意也只不过是为了三餐一宿而已,像唐一鸣的亲戚那样的骡马行很有可能就是两辆驴车,如何能和向博文、财爷他们相争?
不过也不能小看了这些小小的骡马行,积少成多就是力量。现在沈子成要把振武打行在兰溪扎根,顺便在兰溪开设自己的骡马行。而向家车马行也要在兰溪立足,两家势必形成竞争的关系。
按说兰溪这样的地方,四通八达,每日过往的客商不知道有多少人。别说养活一家车马行,就算是同时养活三家车马行也绰绰有余。可是向家到底是心狠手辣,知道垄断才会产生最大的利益,他们是绝对不会容许沈家的产业,哪怕是沈家小妾家里的产业在兰溪立足,与自己竞争。
沈子成点点头:“你接着说!”
唐一鸣微微一笑:“在下听到这个消息,知道自家亲戚胆小怕事,就准备替他出头来找向博文他们理论。可是来到兰溪之后,想我只不过是区区一个秀才,又怎么可能见到向博文。他们闭门不见,我就只好翻墙进去找他们。总要出了这口恶气才好。没想到他们家的院子实在是太大,我进去之后,找了半天,却几乎迷了方向,放眼望去都是亭台楼阁,根本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于是就翻墙出来了!”
沈子成一听眼前这人还是个秀才,顿时肃然起敬,文武双全的人才可不多见。尤其是现在太平时节,百姓出门是需要向官府申请路引的。而秀才以上有功名的人就不需要路引,想去哪都行,见到官员也无需下跪。还能从政府每个月领一些类似于研究生补助之类的钱财。
沈子成上辈子看电视,觉得秀才很不值钱,满街都是。如今重生了才知道,全国上下不过一两万个秀才而已,平均到每个县也就是十来二十个人,秀才还分了六等,前两等才有资格去考举人。按照人口比例来说,旧时候的秀才已经等同于六百年后的硕士研究生,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沈子成笑道:“原来是一场误会,我的人把兄台当成了财爷那一路的人!”
唐一鸣动容道:“莫非他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大内亲军都督府亲自来追查他们么?”
沈子成连连摇头,这算哪门子事啊,苏坦妹和徐妙云被抓的事情又不能和眼前这个唐一鸣说,只得随口搪塞道:“这些是大内亲军都督府的机密,你不要问这么多了。今晚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就行了!”
唐一鸣愤然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何况我还是习武之人,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这件事既然我已经知道了,就不能不管不问。大人,你就说吧,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子成眯起眼睛看着这个小伙子,没想到啊,年纪轻轻就这么迂腐。沈子成却只是摇了摇头:“放心吧,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做了那么多坏事,总会有人来收拾他们的。你又不是官府的人,就只管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的下场好了!”
唐一鸣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接口道:“大人,你说他们做了许多坏事。那就不仅仅是欺行霸市了?今日我夜探之时,在花园转角处听见两个人说话,其中一人说了句什么,那两个女子好生奇怪,居然不声不响。后来他们走得远了,我就没有听到了。大人,你说会不会是他们强抢民女,又或者是逼良为娼?”
沈子成和纪纲听到这句话,浑身上下就像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似的,每个毛孔都舒泰起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两个女子不声不响,有这般胆识的女子在兰溪城里掰着手指头也数不出来三个。那不是苏坦妹和许芝兰又是何人?
沈子成一把抓住唐一鸣的手:“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说那两个女子在哪里?知道不知道那说话人的样子?”
唐一鸣摇了摇头:“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沈子成一拍大腿:“关键的地方你都听不到。”
纪纲这时候凑了过来,将沈子成拉到身旁:“要是这个唐一鸣说得不错,那咱们就可以肯定苏姑娘她们是落在财爷的手里了。如今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去禀告王爷,广派人手,探查向家和财爷在兰溪城的每一处产业。”
沈子成想了想,低声道:“恩,不过要自己小心,不要打草惊蛇。免得他们狗急跳墙,伤了苏姑娘她们!”
两人对话都不说徐妙云也不说燕王妃,免得被唐一鸣听了去。
纪纲正要转身走开,沈子成又一把拉住纪纲:“你动作要快,我现在就找借口拖住向博文和财爷。”
纪纲沉声道:“一切有劳沈公子。”说罢,带着十多个手下就快速离开这里,纪纲也算是细心,还留下肖云、刘老三、常战平三个侍卫陪着沈子成。
沈子成远远的看着唐一鸣,眼睛一转,计上心来,朝唐一鸣挥了挥手:“唐公子,你说你家亲戚有冤屈,所以来找向博文的晦气是么?有什么冤屈说来给我听听!”
唐一鸣只道是沈子成要用大内亲军都督府的势力为自己出头,顿时心花怒放起来。走到沈子成的身边,一五一十的禀告了一番。
原来向博文想在兰溪县城附近把小骡马行都给收购过来,但是他毕竟不是地头蛇,许多事情自己办起来也不方便。于是就把这个活儿交给了财爷,要财爷把附近的骡马行好好谈谈,差不多的价钱就给买下来。
财爷那人哪里有这么多闲功夫去和人谈?不是打砸抢就是泼油漆上铁锁了。到了唐一鸣亲戚那家小骡马行,正如沈子成所猜的那样,只不过是有三辆驴车而已。
财爷知道是一家小铺子,于是派了几个手下去,守在小骡马行的门口,说是要买下来,但是人家一家人就指望这个小小的骡马行吃饭,卖了骡马行,就算得了一笔钱,也找不到别的营生。何况财爷心狠手辣,向博文给他的钱,他都要克扣下来不少,人家卖了骡马行,根本连本钱都收不回来,又如何肯卖?
那些地痞混混现在就发挥了他们强大的无赖精神,守着大门不让他们做生意,喂给驴吃的草料,被他们扔进去火头,还好发现的及时,不然的话甚至连房子都可能被烧掉。若是有人来询问生意,拉点货什么的。二话不说上去就要开打,守了十来天,老实巴交的人又怎么是他们的对手,只得乖乖的按照财爷给的那点价格把骡马行给卖了。
唐一鸣正好回来探亲,一听说这件事,气得胸膛都要炸了。当时就要进城去找财爷理论,他的亲戚拉都拉不住。
沈子成一听便乐了,上下打量了一番唐一鸣,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去县衙门告状去吧,你可敢去?”
唐一鸣昂首挺胸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不就是告状么,有什么不敢去的?只是我听人说孔县令和财爷狼狈为奸,蛇鼠一窝,只怕告了也是白告。”
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就算他们蛇鼠一窝,咱们也要翻个天过来。走,这就去县衙门击鼓鸣冤去。”
唐一鸣虽然武艺高强,可是毕竟是个读书人。他也知道,如今天下太平,武艺高强不一定能出头,是以在习武的时候也勤读诗书,考中了秀才。将来还想去考举人,考进士,谋个光宗耀祖的出身呢!如今一听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要给他撑腰告状,顿时有了精神,要知道大内亲军都督府是皇帝的密探,第一职责就是监察百官是否贪污受贿。要是孔有全敢不秉公办理,到时候大内亲军都督府一道折子就要了他的乌纱帽。
唐一鸣收起长剑,站到沈子成的身后。
沈子成唤过来肖云,低声吩咐了几句,肖云恍然大悟,急忙转身走了。
沈子成转过身来,右手一摆:“唐公子,请!”
唐一鸣急忙施礼道:“不敢,大人请!”
沈子成也不客气,大摇大摆的走在前边,这时,天色只不过是蒙蒙亮,冬日的清晨,淡淡的迷雾升了起来,笼罩在大地上。沈子成大步朝县衙门方向走去,这里距离县衙并不是太远,走了一会变到了县衙门口,只见六扇大门紧紧关闭着,外边一面大鼓和一支足足有手臂大小的鼓槌绑在鼓架上!
沈子成一努嘴,唐一鸣会意,抢上前去举起鼓槌就敲了起来。
“砰……砰……砰……啪……噗嗤……”
唐一鸣一脸无辜的转过脸来看着沈子成,喃喃道:“这面鼓不知道多少年了,我可是真没用力,它自己就破了!”
第五十四章 针锋相对战衙门
孔有全正抱着老婆睡在热被窝里,梦的正香。睡梦中孔大人施政有方,被朝廷提拔上去做了知州、巡抚、进了吏部一口气做到六部第一、百官之首的吏部尚书……孔有全梦中笑得咯咯作响,口水都顺着胡子流了下来。
正梦到要提拔自己去做丞相的时候,忽然身上一阵摇晃,竟然醒了过来,孔有全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老婆把自己给推醒了。孔有全气不打一处来,这样的梦多好啊,刚刚梦到要登阁拜相,就给弄醒了。让县太爷多睡一会儿不行么?
“你个小骚蹄子,八成是……”孔有全看着老婆雪白丰满的身体,心中大乐,忍不住伸手摸了过去。
孔夫人吃吃笑道:“老爷,你是没听见,方才有人击鼓鸣冤呢!”
“什么?击鼓鸣冤?天亮了么?”孔有全揉了揉眼睛,破口大骂起来。大明律法可是极为严苛,有百姓击鼓鸣冤,县太爷就一定要升堂办案,否则的话,被人参上一本,轻则掉了乌纱帽,重则掉脑袋。
孔有全懒洋洋的套上官服,师爷却早已穿戴整齐,候在门外了。走上大堂,那些睡眼惺忪打着哈欠的衙役们立刻昂首挺胸的站好。
孔大人一拍惊堂木:“升堂!”
三班衙役有气无力的叹道:“威……武……呜……”
孔有全端坐在大堂上,天色还不是很亮,衙役们挂起了好几个灯笼,将大堂里照得亮堂堂的。衙门外,沈子成带着唐一鸣和另外两个陌生人走了进来。唐一鸣将自己的佩剑解了下来,递给守在门口的衙役。
现在的孔有全看到沈子成就像老鼠看见猫一样,两条腿情不自禁的就想打战。沈子成走上大堂,一拱手道:“孔大人,在下并不是来告状的。只不过在下的一位朋友有些冤情要向孔大人申诉!”
这跟你自己告状有区别么?孔有全肚子里暗骂一声,转过脸来看着唐一鸣,用力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唐一鸣欠身施礼道:“孔大人,在下华阳秀才唐一鸣。今日是状告兰溪县人称财爷的吴有财和向博文两人强买强卖,恃强凌弱,欺压百姓。”
孔有全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成天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狗屁倒灶的事情没完没了的折腾来折腾去。一会儿是向家和财爷告沈子成,一会儿是沈子成这边的人去告他们。左边的*是大内亲军都督府,右边的*是左丞相胡惟庸。这些吃饱了闲着没事干的大爷们,我只不过是个小小七品芝麻官,现在年纪一大把了,也没指望能在仕途上再进一步。只不过是想安安稳稳的混到告老还乡,你们这些刁民就不能放过本大人么?
师爷轻轻的咳嗽一声,让正在走神的孔有全脑子清醒了过来。接着问道:“唐秀才,你可有真凭实据?”
唐一鸣笑道:“是否是强买强卖,大人请他们来当场对质,不就水落石出了么?”
孔有全偷偷瞥了一眼沈子成,却见沈子成正对着自己不怀好意的微笑,心里一惊,急忙大喝道:“来人,去把吴有财和向博文给本官带上大堂来!”
沈子成退到一旁站定,心底里却盘算开了。既然知道人是在吴有财的手里,那吴有财会把人藏在哪里呢?在他自己的家里可能性不大,他家里人多口杂,万一漏了口风,那便是大罪。
财爷在兰溪有不少产业,随便挑一处藏起来的话,那便不好找。而且沈子成最担心的就是一旦财爷发现泄露了风声,很有可能会杀人灭口,到时候把尸体绑个大石块往兰江里一丢,寒冬腊月的,找都没法找。
所以今天一天,沈子成决定一定要把财爷和向博文绑在县衙门里,不让他们走了。
孔有全一直在唉声叹气,这一次想再做老好人只怕没那么容易了。沈子成和向博文看样子今天就要来个大决战。孔有全为官多年,一直谨慎小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和地方上的士绅包括恶霸都建立了良好的合作伙伴关系。孔有全要的不是兰溪县繁荣富强,他只需要兰溪县在他的治下稳定就好。只要不出纰漏,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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