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奇怪了。”沈子成笑眯眯的扶起康名远,说道:“康大人,好吃好喝好睡的,您最多也就是没长胖,怎么能吓得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锦衣卫毒打你了呢。康大人有什么要求就只管提出来嘛,我尽量满足。”
康名远愁眉苦脸的说道:“我想回家。沈大人,求求你,把我放了吧。我只是一个小虾米而已,根本不可能惹得起您啊。这么多的户部账目,您叫我看,我得看到猴年马月也看不完。再说了,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个仓官,别的事,我都管不到。沈大人,求您高抬贵手吧……”
康名远说得凄惨无比,可是沈子成却是无动于衷,懒洋洋的说道:“昨天晚上,康大人您好像不是这般模样啊,我看您那时候嚣张的很呢。对户部里边的账目如数家珍。只怕自己家的私房钱记得都没有这么清楚吧?怎么到了我们锦衣卫就说不记得呢,这话,骗谁呢?”
康名远叹了口气,想要苦苦哀求,但是他也知道沈子成一旦是动了铁石心肠,就算自己哭的喊破了天,也无济于事。他偷眼看了看沈子成身后的锦衣卫,低声说道:“沈大人,可否跟你说几句私密的话。说完了,您看要是值得,就放了我吧。”
“行。”沈子成明白他的意思,一挥手说道:“你们都退出去,在门外守着,有什么人来,都给我挡住,暂时不见。”
“大人……那您岂不是要一个人跟这个家伙留在这里?”随行的锦衣卫立刻忠心耿耿的叫道。一脸的忠烈之情溢于言表。
沈子成笑道:“少来这一套,康名远一把年纪了,我年轻力壮的,他身上又没有武器,我腰上还有一把秀春刀,身上不知道带了多少家伙。你们想拍马屁,也别这么没水平,安安稳稳的下去吧。对了……”
沈子成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晃了晃,丢给离他最近的一个锦衣卫,说道:“昨天我成婚,这是给弟兄们的红包。自己拿去分了。但凡是百户以上的,人人有分。至于一般的番役……唉,我也没那么多钱给,只能在饷的时候,每个人多给补一点了。”
他说得轻巧,那个锦衣卫打开盒子,一股炫目的金光差点就刺瞎了他的眼睛,小盒子看着不大,可是入手的分量非常重。里边一片片放的都是金叶子。少说也有百十片。拿出来,给百户以上的官员分了,那是刚好。千户分两片吧,镇抚怎么也得五片吧……当然了,金叶子这种东西,真要是说十分值钱,倒也不见得。毕竟很薄。可这是大人的心意。拿在手中的感觉就是不同。那几个锦衣卫欢天喜地的走了出去,口中还一个劲的感谢沈子成呢!
沈子成微微一笑,做官就是这样,对自己的手下,时不时要打赏,要对他们好一点,日子久了,人家才会给你卖命。不然的话,难道就指望天天喊口号吗?每天早上集合起来,跑两圈,然后对着锦衣卫的同知大人沈子成,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拳,朗声叫道,紧密团结在沈子成同知的周围……这样有用?我呸,说到底,任何组织,都是利益的集合体,没有利益,再严密的组织,也会顷刻间土崩瓦解。
看到那些锦衣卫都走了出去,康名远松了口气,低声说道:“大人很快就要去太原任职了,有些消息,我先说与大人知道。”
“说罢。”沈子成懒洋洋的说道。
康名远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在山西,因为外出雁门关大同,时常要面对蒙古鞑子的骚扰。边军一直以来都是作战的时间很多。屯田各方面自然就很难跟得上。山西有不少商人,就看准了这个机会,在山西大肆倒卖军用物资。”
沈子成眉毛一挑,这个消息还真是他不知道的,于是问道:“难道说,山西的官府,就不管吗?”
康名远看到沈子成对这个消息有兴趣,知道自己出锦衣卫的希望大增,便急忙说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山西那里,商贾很多。军用物资,在山西的销量十分恐怖,而且因为要打仗。我这么说罢,边军的战士,衣甲其实是不全的,好比说,兵部奏请,要给山西边军配十万棉袄,经过户部的时候,常理是要扣两成的。不会给足了。这两成,兵部要吃,户部也要吃。这是官场的规矩,大人也明白的。”
“恩。接着说。”沈子成不说自己是不是明白,有些话,还是不能乱说的。
康名远接着说道:“到了山西,剩下的八万棉袄,假若是晋王就藩的话,晋王也是要吃掉一部分的。山西官府也要拿去一部分。里外里,剩下的就只有五六万棉袄了。可是边军有十万将士等着穿。怎么办呢?就找商人去买廉价的棉袄。户部、兵部、山西……联合起来,扣掉的棉袄,在账面上,每一件大约价值一贯。可是从商人那里买些廉价的,也就是一百文而已。这是九倍的利润,大人,您想想,有多少人动心?”
沈子成不由得想起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马克思曾说过这样一句名言——“如果资本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敢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
现在是百分之九百的利润,那些官员疯都是有可能的。
“刚才小的说的只是棉袄,这里的利润还不算可怕,真正可怕的是粮食和军器。”康名远看了看沈子成的神色,壮着胆子接着说道:“十来倍的利润,在其中太常见了。这是一个环环相扣的利益链。大人若是去了山西之后,可想而知,锦衣卫势必要介入到这个利益链之中,到时候,大人会得罪多少人?”
康名远迟疑了一下,说道:“有些事,在官场上都是明面的潜规则。大家心知肚明,可是都不说破,一旦扯开了,就断了太多人的财路。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种事,太危险了。大人很快就要去山西,小的只是把山西那边的情况,跟大人说一说,让大人心里有个底。去了之后,可能会遭遇的情况很多很多。若是大人觉得小的这个消息,还算有用的话,求大人把我放了吧。”
沈子成叹了口气:“这些事,就算你不说,我去到山西之后,渐渐也会知道的。不过,你既然已经说出了口。也算是你对锦衣卫有一点点小功劳。我也不再难为你,户部的官儿,本来就不是你区区一个仓官能做什么的。回去吧。”
康名远大喜,没想到沈子成真的答应放他回家,喜出望外之下,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正要朝外走去,沈子成忽然又叫住了他:“康名远,丑话我先跟你说在前头。你那个儿子康克坤,不是也要去山西任职吗?你告诉他识相一点,我懒得去踩他这样的小虾米。可是他要是自己硬往我脚底下钻,那我也没有办法。你明白我的意思。康名远,你的年纪不小了,不想以后没有儿子送终吧?”
“大人说得是。”康名远急忙点头作揖,下定决心回家了就把康克坤拉出来好好打一顿,给他长点记性。别以为靠上了什么靠山,就可以和锦衣卫的同知大人沈子成斗了。到时候死无全尸,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还有,你刚才说的是,晋王假如要就藩便会……”沈子成收了口,他知道康名远懂得他的意思。
康名远解释道:“是这样的,之前晋王没有就藩,但是晋王就已经安插了不少人手在山西,许多事情,要是不经过晋王的安排,也很难做的成功。过段时间,晋王就藩之后,人就在太原,想必会把许多事情都亲自捏在手中。听说大人和晋王的关系有所缓和,出使的时候相处的还算融洽,若是为了这等事,翻了脸,可不值得啊!”
康名远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人家晋王朱棡怎么说也是朱元璋的亲生儿子,你只不过是朱元璋的小半个女婿而已。要是翻脸了乱斗,鸡蛋碰石头啊。再说,太原是朱棡的地方,他就藩了,就是地方最高领导人,说句难听的,要是朱棡带着大队人马,把沈子成给杀了,回头一份奏折,写到朝廷上,就说边军哗变,杀了锦衣卫的人,找几个替死鬼砍了头,沈子成去了阴曹地府也不闭眼啊。
“有道理。”沈子成没想到在山西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处理,可是这些事没法去跟朱棣说。朱棡已经是这样的了,朱棣身为一个日后百分百要谋反的皇子,在北平那一片地方,说不定比朱棡干得更加热火朝天呢。
而且这事儿也没法去跟朱元璋说,若是说起来的话,只怕朱元璋叫自己一查到底,掀起滔天波浪。自己的要求不算多,并没有打算现在就把郭桓等人彻底斗倒,只是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叫他们明白,自己就算不在京都了,也不是他们随随便便就能欺负的。
“你走吧,若是有事,我会叫人去找你的。”沈子成挥挥手,示意康名远赶紧滚蛋。
待到康名远走了出去,沈子成这才叹了口气,这官儿,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鸿门宴
沈子成转身离开了锦衣卫衙门,跟康名远说了那么多之后,忽然间,沈子成觉得非常疲劳,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多破事,自己想干锦衣卫吗?还是不赶鸭子上架,被逼着就上来了?话说,要是自己不掌握着锦衣卫,根本也不可能混得下去,沈家人还不知道得是什么下场呢。
新佑卫门老老实实的捧着长剑,跟随在沈子成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正漫无目的的在京都的大街上走着,忽然迎面过来一个年轻的男子,长得斯斯文文,穿着一身青布长衫,手中还拿着一柄折扇,见到沈子成就径直走到面前,拱手道:“这位是锦衣卫的沈同知大人吧?”
“你是哪个?”沈子成死活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年轻人。
那人微微一笑说道:“在下只是一介无名之辈,沈大人当然不可能认识我,不过说起家父的名讳,沈大人应该是听过的。”
“哦?令尊是……”沈子成来了兴趣,追问道。
“家父名讳胡惟庸。”那个年轻人彬彬有礼的说道:“现任大明右相。”
我以为是哪路神仙,搞了半天是胡惟庸这个王八蛋的儿子。沈子成脸上的笑容却是一点也没有减少,笑呵呵的看着胡少爷说道:“哦,原来是胡丞相的公子,难怪看起来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左看右看,跟胡大人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胡少爷的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看了,众所周知,胡惟庸长了一张鞋拔子脸,那是出了名的难看,脸上没什么肉,颧骨突出,腮帮子下陷。要多丑是有多丑。这位胡少爷乃是胡惟庸的第七房小妾所生,并非嫡出。但是他长得就和母亲十分相似。偶尔顾影自怜的时候,胡少爷也曾经感叹幸亏自己长得像母亲,要是像胡惟庸的话,这辈子也就不用见人了。听沈子成说他长得跟胡惟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心里一阵不舒服,可是人家抓着那句话呢,虎父无犬子,自己总不能说长得不像亲爹,那不是被人笑话吗?
“沈大人,在下名叫胡玉泉。在家中排行十三。”胡玉泉依然是斯文有礼的说道。
沈子成点了点头:“原来是十三少。怎么?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的。”胡玉泉笑道:“家父一直和沈大人难得相聚,听说沈大人要去山西就职。家父特意在醉翁阁准备宴请沈大人。这里是名刺。”胡玉泉从袖子里取出一份名刺,恭恭敬敬的递到了沈子成的手上。
沈子成皱起眉头说道:“十三少,这可不好意思了,我刚刚成婚,家里的事情本来就很多。再加上快要去山西就职了。事务更加繁忙,去醉翁阁吃饭,唉,令尊的好意我心领了。便是不去了吧。麻烦你替我跟令尊说一声吧。”
胡玉泉不卑不亢的说道:“沈大人,家父牵头请客,到场的可不止是几位朝廷命官。晋王爷是一定会去的。还有其他几位大人,都是跟山西有关的。难道沈大人就真的挤不出一点时间,来去吃个便饭吗?”
沈子成是不想和胡惟庸生太多关系,假若是按照历史的话,现在距离胡惟庸垮台也就不远了。加上郭桓如今正和沈子成斗得死去活来,胡惟庸和郭桓明显是穿着连档裤子的。这顿饭,也没什么好吃的。可是这话,在心里想想可以,要是说出来的话,的确有些伤人了。沈子成正要婉言拒绝,心中一想,又是不对。
胡惟庸忽然宴请山西那边的官员,又叫自己去,只可能有两个原因。要么就是叫沈子成不要坏了他们在山西的财路,有钱大家一起赚。要么就是要利用晋王的势力,狠狠的压沈子成一下,去了山西当个老实人,假装什么都看不到听不见,等到调回京都来当自己的锦衣卫指挥使就行了。
这两种路,可都不是沈子成会去选的。他一想明白,主意也就定了下来,对胡玉泉说道:“哦,既然如此,就算是再忙,我也要挤出一点点时间来。这顿饭,我是一定会去的。”
胡玉泉大喜,说道:“好,今天晚上醉翁阁,二楼全部被家父包下。到时候就静候沈大人到来。”
沈子成含笑点了点头,胡玉泉知道也没什么其他事了,便抱拳告辞。新佑卫门倒是不理解了,扯着沈子成问道:“晚上去吃饭?需要叫弟兄们保护吗?带多少人去?”
沈子成无奈的叹了口气,翻着眼睛看着新佑卫门:“我说新佑卫门啊,你满脑子就知道打打杀杀。我是去吃饭,不是去打架的。带那么多人去干什么?不用带太多了,就你跟着我去就行了。对了,老子都已经成婚了,你跟雅子到底怎么样了?有戏没戏啊?有什么烦恼可以说出来听听。我帮你!”
一说道雅子,新佑卫门顿时就蔫了,嘟囔着说道:“人家是公主殿下,我高攀不上啊。能有什么办法,和她说话,她也是爱理不理。我看,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将来,我还是老老实实找个寻常人家的女儿成亲好了。”
新佑卫门现在的汉语是说得越来越流利了,沈子成哈哈大笑道:“你还真是没点出息。小小挫折等于激励,追女孩,就要胆大心细脸皮厚。你说说,你胆子大吗?小的跟针线包似的,对着犯人就大呼小叫,对着雅子就屁都放不出来一个。你要鼓起勇气,爱谁谁,你给老子眼色看,老子还不拿你当个菜呢!知道不?”
新佑卫门一听,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再想想,别人的话可以不听,沈子成可是一娶老婆就是顶级美女的那种强人。他的经验是一定要吸取的。新佑卫门便老老实实的说道:“哎呀,沈大人说得是。那个心细呢?”
“呐,你记清楚了,明天请我吃饭啊,不能白教你。女人嘛,虽然喜欢男人在外边霸气一点,但是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喜欢男人细心一些。我给你说个例子啊。好比说,你和雅子逛街,太阳从南边照着,你就应该走在她的南边,找个什么东西来挡着阳光,你不受罪,她也觉得你挺细心。再比如说,是个女人都喜欢买东西,不信你看看蝶衣,那么小的小屁孩,一说逛街就兴奋的跟什么似的。买东西也要投其所好,雅子是有钱,但是心意她是买不到的。京都这么多小吃,你带她去过吗?天桥那么多杂耍,你带她看过吗?你什么都不干,就等着她嫁给你?做梦吧!”
沈子成说得有些兴奋,接着道:“再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