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南屏不信,就算是沈子成也觉得有些诧异。不过,沈子成到底是对楚方玉和朱元璋都有所了解,隐约也猜到了几分用意。
楚方玉故作诧异的说道:“难道妹妹不是因为想要嫁给我家官人才大老远的一路来京都告状吗?”
“我……我没说……”贺南屏迟疑了一下,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要是真的一个不小心被皇帝许配给沈子成,可就算是完了。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强权社会里,再加上沈子成是从三品的官员,自己的爹只不过是个区区知府而已,差距太大了。进了沈府,人家想把自己搓圆捏扁还不是随心所欲?
“妹子就不要害羞了。”楚方玉呵呵笑着,对沈子成说道:“你看看,妹子的脸都红了,女孩儿盼嫁,心里自然是要着急一点的。你身为男子,应该要主动一些。”
沈子成现在是彻底听明白了,暗中朝楚方玉翘起大拇指,又对贺南屏叹息道:“唉,南屏妹子,真没有想到,还是我误解了你。我还以为是有人找你们贺家来陷害与我,没想到你年纪小小,对沈某却是一往情深。沈某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担当得起小姐的厚爱。不过,贺小姐都已经亲自来到了京都,这件事,我绝对不能当做没有生过。好吧,那就仔细安排一下,回头叫你们贺家的长辈来几个人,咱们好好谈谈婚事到底应该怎么办。你看如何?”
还没等贺南屏答话,沈子成又嘻嘻笑着一拍脑门:“早就知道妹子脸皮薄,我又怎么能这么问妹子呢?好,这事儿,我做主了,回头我命人去你们家,跟你们长辈谈去。”
楚方玉暗笑不已,沈子成自吹自擂,说的还挺像那回事。这一招,是有名的绝户计。沈子成大可以用这个妻子的名分拖着贺南屏,谈婚事,慢慢谈,先从三书六礼开始谈起。再谈好日子。至于日子,那就难说的很了。算命的先生,你家可以找,我家也可以找,你可以去找五台山的和尚,我也可以去找武当山的道士。你说今年好,我非说今年是寡妇年,你说明年好,我就说明年是断头婚。反正就是一个字——拖!
沈子成是肯定拖得起,官也做了,钱也有了,老婆也娶了。可是贺家拖不起啊。贺永柏对这个女儿信心十足,还指望着这个女儿能够给他长脸,嫁个世家门阀什么的,将来对贺家的仕途也有所帮助呢。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掉进火坑里去?
贺南屏的脸色马上就变了,沈子成看了她一眼,随手端起茶杯,站在门口的小疙瘩尖锐着嗓子叫道:“送客。”
看到贺南屏的身影在夜幕中消失,沈万三缓缓的从厅后走了出来,楚方玉羞涩的说道:“见过公公。”
沈万三呵呵笑道:“果然是我们沈家的好儿媳妇。办事办的滴水不漏。很好,这次的事情,你们处置的不错。不过,子成,有些事我就不太清楚了,你得仔细跟我分说一番。你带人去把户部给封了,这件事,之前你并没有跟皇上打过招呼。户部,就是钱袋子,人没有钱是不行的,国家没有钱更不行。你把户部封了,就等于掐住了所有大臣,所有部门,甚至包括皇亲国戚的钱袋子。这一下,你不怕树敌太多吗?”
沈子成笑道:“爹,你也不要太担心,我心里已经有了分寸。这次虽然是对付户部,但是皇上绝对是不会生气的。”
“户部是掌管钱袋子,但是户部有问题,皇上也是心知肚明的。一直以来,就是因为没有人去动,也没有人想过要去动户部。所以户部的问题才一直遗留到了今天。现在有人要去动户部的话,皇上应该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生气呢?”沈子成淡淡的说道。
沈万三不以为然:“你要是查出问题也就罢了,可要是查不出问题呢?户部被动,牵涉的人利益太多,一定是要找个替罪羊出来的。之前你已经把郭汉给拿下了。现在要是再把户部给搞乱了,你离开京都倒是轻松的很,那么多官员在后边要给你背黑锅。你以为他们心中就会心服口服吗?就算是有皇上帮你压着,你就能一定力压群臣吗?”
沈子成看了看大厅外边,拉住沈万三的手说道:“爹,你怎么还不明白啊?我只能做个孤臣。我要是学大哥二哥那样做官的话,咱们沈家的下场,就不是抄家了。而是满门抄斩。”
沈万三猛然醒悟过来,是,沈子成现在做的不是一般的大臣,他是锦衣卫的头头,是皇帝亲军的头目,在朱元璋的眼中,想要看到的,就是沈子成彻彻底底的站在群臣的对立面,而不是和群臣嘻嘻哈哈,打成一片。只有这样,才能保持锦衣卫的独立性和公正性。也可以让朱元璋把手里这把利器用得更加顺手。
“你自己去做吧,一切要小心一些。”沈万三叮嘱了一句,随即笑道:“也不用想的太多,今天怎么说也是你的大好日子。早点去休息吧!”
沈万三这一句话倒是叫楚方玉的脸马上就红了,不过老人家一点儿也不在意,背着手,踏着步离开了大厅,不知道是去院子里看月亮去了,还是去找王德芳下棋去了。沈子成笑嘻嘻的凑到楚方玉身边,低声说道:“**一刻值千金啊!”
“值什么?”楚方玉动了一下身体,避开了沈子成咄咄逼人的眼光。
“换句话说,就是现在应该到了我可以理直气壮耍流氓的时候了。”沈子成笑呵呵的拉住了楚方玉的手,在她耳边说道:“今日,我们的婚礼跟整个大明的婚礼都不同,被人砸了场子,晚上也没人闹洞房。不知道你心里是不是有些什么不舒服?”
楚方玉乃是奇女子,又怎么会在乎着一些繁文缛节?其实,没有这些,反而让她觉得更加舒服一点,轻松一点,结婚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要搞得天下间街知巷闻,满大街都在讨论这门婚事。然后还要陪着那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喝酒,还要在一个寒冷的,充满了酒臭味和醉话的房间里等着自己的男人。这种事情,楚方玉一想起来就浑身上下掉鸡皮疙瘩。这种事,她是万万做不来的。
“这么也好,至少是清净了一些。”楚方玉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子成拉着小手朝后院走去。
“干什么?你……你……”楚方玉心里一惊,也不顾院子里是不是有人能看得到,便一个劲的扯着沈子成的胳膊。
绕到卧房门口,沈子成一把踢开门,牵着楚方玉的手就走了进去,顺手打着了火石,点起了蜡烛,转身把门关上。自己举着烛台到处看,连床底下都不放过。
楚方玉吃吃笑道:“你在这里到处找什么啊?”
“找什么?”沈子成站了起来,把蜡烛放好,放心的说道:“你是不知道我手底下的锦衣卫有多厉害,告诉你啊,有的人甚至能够把自己塞进一个酒缸里去。我今天晚上成亲,不知道多少人等着偷听本大人的洞房花烛夜。这事,要是被人听去了,我岂不是太丢脸了?”
楚方玉一听,果然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急忙催促沈子成道:“嗯,那就仔细找找,千万不要有漏网之鱼。”
一说到漏网之鱼,沈子成就马上想起一件事来,双手推开窗户,厉声喝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唐一鸣,你小子何在?”
嗖的一声,从屋顶上窜下来一个人,正是学习孔孟大道的唐一鸣,他一脸难为情的看着沈子成,低声解释道:“大人,不是我要来偷听,是锦衣卫里的兄弟们打赌,然后总得有人来做个公证,这份差事,也就轮到我了。不过,大人是怎么现我的?”
“你小子!”沈子成翻着眼睛说道:“就你那点小心思,你能瞒得住我?你跟我一起回来的。到了这里,你就没有再出现,就算你要回衙门,也不至于不跟我打声招呼。你既然没说,就是肯定没走。以你的伸手,不走的话,想要做些什么,我可是绝对拦不住的。”
“大人明察秋毫。”唐一鸣抱拳道。
“少来这套。”沈子成想了想:“跟我回来的前后有三十个番子,这些家伙呢?是不是都躲起来了?给我找出来?自己去前厅喝酒去。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哪个今天晚上敢偷听我的房,明儿个去了锦衣卫,统统降职去看大门。”
沈子成一句话刚说完,从草丛,花圃,树上,假山之后,一口气窜出一群人影,脚下绝不停留,疯狂的朝外奔跑,隐约还能听到新佑卫门那含糊不清的汉语:“大人,我什么都没听见,没听见。”
沈子成反手关上窗户,走到楚方玉身边笑道:“这下清净了,小兔崽子都被赶走了。”
楚方玉平时无法无天的,如今也软弱了下来,低声道:“还好,要是被人听见了,真是丢人。你,你手怎么放过来了?”
沈子成的大手已经摸到了楚方玉的小腰之上,嘿嘿笑着说道:“今天晚上,应该是我可以理直气壮耍流氓的时候,你却奇怪什么?”
“谁给你的权力可以耍流氓?”楚方玉忽然露出刁蛮本色,一把将沈子成推开,自己转身和衣躺在床上,轻笑道:“我说了算,我睡床,你睡地下。我是皇帝义女,是公主身份。要是你敢碰我,我就启奏皇上,砍你的头。”
“砍吧!”沈子成猛扑上去,挤到床上,随手拿起床头的茶水,照着蜡烛就泼了过去。然后转身将楚方玉抱在怀里。
“还没喝交杯酒,也没……唔唔唔……”楚方玉话还没有说完,嘴巴就已经被堵上了,半天才喘着气说道:“哪有你这样急色的……唔唔唔……”
沈子成一边动着手,一边淡淡的说道:“以前,我们的接触都是流于表面,不够深入。今天,就是我们深入沟通的好日子嘛。”
楚方玉不明就里,微微一想,才明白了沈子成话里带话的意思,恼羞成怒的捶了他一拳,却被沈子成抓住拳头,按到在床上,寂静中,只听见沈子成似乎说了一句:“你……”跟着便悄无声息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山西秘闻
通常人新婚之夜都不会起得太早,但是沈子成今天是个例外,他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推开房门就走了出去。太阳只是刚刚升起来没有多久,日光还不算刺眼。沈子成抬眼看了看天空,深深的吸了口气,想起一夜癫狂,不免又多回头朝房内看了一眼。
许芝兰住在外厢,听见这边有人走动,就急忙跑了出来,看到沈子成披衣而起,在院子里散步,笑盈盈的走过来说道:“官人早起啊。”
“哦,我今天估计会有很多事要办,早饭就不在家里吃了,其他的事情你们看着安排吧。什么敬媳妇茶之类的,你们自己说了算。我先走了!”说罢,沈子成一溜烟的朝门外跑去。差点都忘记了洗脸。
这一夜,沈子成在房内癫狂,整个京都也都在癫狂之中,天色还没亮,上朝的官员就已经在皇宫里把沈子成的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个遍。等到朱元璋上朝,郭桓一马当先,弹劾沈子成封了他的户部,将户部文案给搬走,导致户部无法办公,西北军饷不出去,东南赈灾款无法到位,这个月官员们的俸禄无法结算云云种种,说了半天。然后恳求朱元璋严惩沈子成,以儆效尤。
数十名官员跪在郭桓的屁股后边,一叠连声的跟着叫唤,要朱元璋把沈子成好好的给办一通。朱元璋顺从众意,在朝堂之上,厉声说道:“沈子成也太不象话了,待朕好好斥责他一番。”
郭桓一听这话,身上就忍不住鸡皮疙瘩只掉,什么意思啊?闹了这么大的麻烦出来,皇帝老子就一句要好好斥责?连板子都不打了?合着锦衣卫是亲妈生的,户部就是后娘养的?但是朱元璋已经话了,郭桓就算脑子里进了再多的水,也不敢这当儿去跟朱元璋争论啊。只得咬着牙说道:“皇上,沈子成胆大妄为,锦衣卫本来就是督查百官的机构,权柄非同小可。像沈子成这样的人品心术,在锦衣卫担任职司,绝非好事。恳请皇上罢免沈子成。”
几十名官员跟着郭桓一起喊道:“恳请皇上罢免沈子成。”
朱元璋冷笑道:“那以郭爱卿来看,哪个适合做锦衣卫的同知呢?”
郭桓当然明白着不是朱元璋真的要问他,他是老成精的老狐狸了,低着头说道:“皇上圣明,锦衣卫权柄太大。当然要找稳重的人来打理。毛指挥使一直都做得不错。将来的接班人,只要能像毛指挥使一样就行了。”
“锦衣卫是皇帝亲军,任免什么人,是朕说了算。”朱元璋的脸上渐渐难看了起来:“郭爱卿,你的胆子不小啊,手都已经伸到朕的亲军来了。那将来是不是大内总管也要你任命?你觉得哪个合适,哪个才能当大内总管?御林军统领是不是也要你任命?侍卫总管是不是还要你任命?”
郭桓汗流浃背,一个劲的磕着头:“臣不敢,臣不敢啊。”
“你敢也没这么大本事。”朱元璋冷哼一声。
郭桓心里就纳闷了,沈子成又不是朱元璋的亲生儿子,现在最多最多也就算是小半个女婿。当年朱元璋杀自己大侄子,杀自己亲女婿的时候,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要是说朱元璋对沈子成有什么亲情,这不扯淡吗?可是事实胜于雄辩,朱元璋就是对沈子成青睐有加。锦衣卫给了他,干女儿也给了他。这圣眷,叫人嫉妒啊。
“这件事,朕会询问沈子成的,没你们什么事了。”朱元璋的语气里带了几分疲累。
郭桓知道不能在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了,便说道:“皇上,臣还有一事启奏。”
“说!”
郭桓启奏道:“皇上,眼下诸位藩王很快就要去外地就藩,钱粮一时之间十分紧张,户部本来就难以办事。皇上之前说的要把茶酒盐税务都给执行到地方去,以臣之见,现在用这个办法,应该可以缓解一下财务之急。”
“行,你自己去筹划着办吧。”朱元璋显然没了继续上朝的兴致,随便跟大臣们问了几声,就退朝去了。
这边朝廷里闹得不可开交,那边沈子成还在锦衣卫衙门里跟康名远逗着乐。这位康大人自从被抓进来之后,脑子里就天人交战,一会儿想到自己会五马分尸,一会儿想到自己被虐打到死。可怜家属想行贿进来送个饭,还差点被锦衣卫告了行贿罪。其中惨状不一而足啊。
沈子成走到囚房,这儿的条件其实不差,囚室还算干净,里边有一张床,一把椅子,一个马桶。床上的被褥,也还算是马马虎虎过得去。当然,指望锦衣卫的那些番役能把囚房的被褥洗的像自家盖的那样,是绝对不可能的。
看到沈子成走了进来,康名远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诉道:“沈大人啊,我知道错了,求你放我出去吧?”
“这是怎么一回事?”沈子成傲然站在囚室门口,回头看着跟随自己进来的锦衣卫,淡淡的问道:“你们谁打他了?”
“没有啊?”几名锦衣卫把脑袋摇得就像拨浪鼓似的。
沈子成冷哼一声:“那是你们故意不给他饭吃?把他饿着了?我说过,康大人不是犯人,是我们锦衣卫请来帮忙查案子的贵客。你们就这么对待他的吗?”
那几名锦衣卫苦着脸说道:“大人,冤枉啊,其实我们真的没有亏待康大人,康大人吃的用的,都是咱们锦衣卫里最好的了,绝对没有任何人敢对康大人不敬啊。”
“这就奇怪了。”沈子成笑眯眯的扶起康名远,说道:“康大人,好吃好喝好睡的,您最多也就是没长胖,怎么能吓得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