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成又瞥了一眼李醒芳,见他只顾着和宋濂说话,压根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觉有些好笑。唉,反正自己这个才子的名头也是骗来的,要是真和自己说多了话,这才子的身份要不了多久就被揭穿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沈子成正要离开,忽然枫林阁门外喧哗了起来,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又黑又瘦的少年趴在地上死死的抱着个讨饭的碗,身后站着个胖乎乎的男子,抬起脚来猛力往那乞丐少年身上踢了下去,一边踢一边骂:“好小子,活得不耐烦了?你财爷掉的铜板你也敢捡?那他妈的是给你的吗?”
沈子成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扭头一看却是许芝兰轻轻的牵住了自己的手。沈子成不禁有些尴尬,当初在苏州,没重生之前的沈子成这样的事可没少干。那时候苏州百姓看自己,就像现在自己看那什么“财爷”一样的吧!
许芝兰柔声说道:“那小乞丐甚是可怜,相公,我去将他拦住!”
沈子成点了点头,以许芝兰的身手,阻止那个大胖子肯定不成问题。说来那小乞丐也挺可怜,只不过是看见别人掉了个铜板捡了起来,就被人打成这般模样。
许芝兰刚要出去,身后李醒芳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光天化日之下,闹市之中打人。实在是目无王法,报官,抓去兰溪县衙!”
李醒芳这话一出口,门口那几条汉子就要动手。
沈子成暗暗好笑,好个李醒芳,十有*还是个富家子弟,看来电视剧里那些是完全不能相信了,出门都带着几个胳膊比沈子成大腿还粗的保镖呢,索性拉着许芝兰往旁边一躲准备看热闹。
不料那大胖子听到这话,反而来了精神:“嘿,谁这么不开眼的管你家财爷的闲事?告诉你,就算是进了县衙,还得好茶好酒伺候着你财爷,再八抬大轿把咱送出来!”
那几条大汉就要过去,忽然楚方玉叫了一声:“都回来!”
沈子成离得近听到楚方玉低声对李醒芳说:“这人在大街上公然叫嚣进了县衙也没事,过往行人看到他都是绕着道走。应该是兰溪城中的一霸,这样的人,背后想必是有*,看他口气不把县衙放在眼里,只怕他的关系是在布政司或者州衙甚至应天府。咱们来兰溪,还是少些人知道的好!”
李醒芳点了点头:“还是夫人想得周道,算了,就当他走运吧!”
那胖子见几条大汉也不敢过来拿自己,想必是被自己震慑住了,心头大乐,哈哈大笑,又往那小乞丐身上踢了几脚,骂骂咧咧道:“臭要饭的……”那小乞丐被打得生疼,却不敢反抗,只抱着脑袋蜷缩在墙角,动也不敢动。胖子依旧是不依不饶,叫嚣着要那小乞丐跪在地上装狗叫……
沈子成本就看那胖子不顺眼,如今又见李醒芳吃瘪,不知为何,心中居然暗暗有些欢喜,于是拉着许芝兰又走到客栈的柜台前,朝小二哥问道:“门口那胖子是什么人,来头很大么?”
店小二忙不迭的点头道:“客官,你们可千万别得罪这位爷。财爷人家上边有人……”店小二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头作势朝天上捅了捅。
只听李醒芳笑道:“小二,那位财爷上边有何人这么了不起?”
小二陪着笑脸凑过去,给李醒芳那一桌换了壶茶,低声说道:“小的不知道,但是小的却知道就算是知县大人看到财爷也是客客气气的,去年……”小二哥收住了嘴,脸上神色变得有些尴尬,轻轻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小的多嘴,几位客官慢用!”
苏坦妹、宋濂、楚方玉、李醒芳到底都不是江湖中人,连店小二讨要小费的伎俩都看不出来。那店小二心中暗骂几个男女长得人五人六,却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正要当真转身离去,忽然胳膊肘被人拉住,一回头却是沈子成拉住了他,沈子成从口袋里掏出十来个铜钱往小二手中一塞:“给我和娘子沏一壶茶,弄些糕点,若是有多的,小二哥就拿去吧!却不知去年发生何事?”
沈子成拉着许芝兰坐了下来,小二眉开眼笑:“客官,茶水糕点稍候就到……”
过不一会,小二拿着一壶茶,一叠小点心送了过来,接着说道:“去年,后街刘寡妇上了吊,再往后听人说,有人看到刘寡妇上吊前一晚,财爷喝多了酒,一脚踢开刘寡妇家的门就进去了……唉,都是听说,说后来刘寡妇哭了半夜,再后来就没了声音,一早卖豆腐的老头路过看见刘寡妇家院门开着,人却已经吊死在院子里的树上了……”
李醒芳动容道:“居然有这等事?”
小二压低了声音:“无凭无据,小的不敢乱说。后来刘家人告到县衙,县太爷判刘家诬告,当堂打了二十板子,打得刘家老头半年没下了床……财爷,得罪不起,得罪不起哟!”
小二哥收拾东西便回后堂去了。宋濂毕竟是做了一辈子官的人,沉吟道:“其实若是有些京官的亲属在地方上为祸乡里,这样的害群之马总是有的,抓也抓不完。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些人做了官之后,难免就有居心不良的亲属狗仗人势,地方官怕得罪上官,将来无法升迁,唉……”宋濂长叹一声,想必是想起了自己并不是很如意的官场生涯。
楚方玉悠悠的叹道:“却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收拾这样的恶霸……”
沈子成轻声说道:“在下就有办法!”
“哦?你说!”李醒芳、苏坦妹、楚方玉齐声问道。
沈子成笑得很是不怀好意,看着李醒芳道:“还要借公子的玉佩一用!”
第二十一章 巧戏恶霸
财爷心满意足的迈开大步朝后街走了过去,今天的心情着实不错。虽然一大早掉了个铜板被要饭的捡了去,甚是影响他的美好心情,不过话说日行一善么,小乞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那个能买两个大馒头的铜板,财爷也就不要了,就当做个善事!
财爷整了整绣金线的大棉袄,双手往袖笼子里一拢,大骂这破天气,方才打小乞丐的时候越战越勇,几乎就要打出汗来,不想这一停手,居然还有些冷。
一抬头,财爷见前边有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过,一身衣着倒是十分光鲜,头发也梳理地整整齐齐,脸蛋长的也非常清秀,不认识他的人地眼看他,再怎么看也是一个书生秀才。这一身行头,看起来着实光鲜,正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先敬罗衣后敬人,财爷也不禁多看了那人两眼。
只见那人转过巷口忽然“呀”的一声叫了起来,财爷好奇心起,跟上两步,却见那人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块玉佩,远远看去那玉晶莹剔透,阳光下色泽犹若实质,应该是一块好玉。财爷不禁贪心大起,又听那人自言自语道:“谁的玉佩掉在这儿呢?”
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财爷自然是争先恐后,哪能让一个书生得了便宜。急忙抢上几步叫道:“那是我的玉佩,快快给我……我说怎么半天找不到玉佩掉哪去了呢?原来落在此处!”
“你的玉佩?”那书生抬起头来,却正是苏州沈子成。他笑呵呵的看着财爷:“这玉佩上有字,你告诉我上边写的是什么字,咱们找个公证当面对质,若是你的,我便给了你,你看可好!不过若是你诓我,就算是闹上衙门,我也不能给你!”
这……财爷不禁犯了难,若是那玉佩上真的有字,这书生想必已经看到是什么字了。到时候他一口咬定玉佩是他的,财爷就算神通广大也没法逼着县太爷把玉佩判给他啊。再说了,财爷这人,认得的字绝对不超过一百个,也就是马吊牌上边,赌票当票上边的字认得清楚,还得是端端正正的楷体宋体才行。玉佩上边天知道刻了什么字,什么体!这不是难为咱们财爷么?
财爷的贪念一旦起了来,就没那么容易放下,当即走过去拉着沈子成说道:“就算是财爷看错了,这玉佩想必也不是你的,既然是无主之物,那见者有份。咱们把这玉佩分了吧!一人一半,可公平?”
“分?怎么分?”沈子成笑道:“这块玉佩整的才值钱,砸开了就不值钱了。不过这玉佩我怎么看怎么像是和田美玉,砸了实在可惜。不过……”
沈子成看了看财爷:“这样好了,这块玉佩差不得值得五六十贯,你给我二十贯,我把玉给你,可好?”
财爷心里暗暗泛起了嘀咕,他只是远远的看了看那块玉佩,觉得是好玉。那是不是真是值得五六十贯的和田美玉,却不敢说。若是沈子成骗自己,那岂不是糟糕?当即喝道:“你给我二十贯,你就把玉拿走吧……”
沈子成看准了机会,笑道:“我知道,大家萍水相逢,你不信我也应该,这样吧,我给你二十贯,玉佩我就拿走了!”说着就将手伸进了口袋,掏了半天才掏出一块碎银子,几十个铜板而已,零零碎碎的加起来也没到一贯。
沈子成佯装尴尬地道:“我是个读书人,出门哪里能带这么多钱,如今你说怎么办才好……”
那财爷见他手中玉佩露出一角,色泽温润,的确是上等好玉。也显得着急起来,帮着沈子成想办法,但是半天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总之他下定决心,叫他出钱是不可能的,毕竟骗子太多,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子成挠着头,也假装想了半天,突然一拍手道:“有办法了,这附近有个当铺,我们去将它当了,到时候我们一人分二十多贯可好?”
财爷困扰半天的心事迎刃而解,立刻展开了眉头,笑道:“这样最好不过了!”
沈子成和财爷来到后街路尾的一家当铺,将玉佩递给掌柜的,大咧咧的说道:“掌柜的,这块玉我要给当了,你看看能当多少钱?”
掌柜的从高高的柜台后边探出脑袋来,接过玉佩。这当铺的柜台都设计的非常高,似乎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些拿东西来典当的人很有威势一样。掌柜的仔细的验证了一番,随后问道:“你确定要当这玉佩?”
沈子成看了一眼财爷,见财爷眼神游离,好像很是担心的样子,沈子成笑了笑,朗声说道:“当然了,活当!你给出个价!”
掌柜的看了几眼沈子成与财爷,嘟囔着说道:“破烂玉佩一块,最多也就能当价六十贯,你若是能受,我便写当票了。活当啊!”
财爷没想到那块玉佩居然当就能当六十贯钱出来,真是大出意料,要知道当铺最是黑心,明明是全新的东西,非要说是破烂,说衣服破烂也就算了,就连玉佩都能说是破烂玉佩,真不知道是怎么破的。尤其是当铺的价格,九出十三归不说,若是遇到值钱的东西,当期写的死死的,那是打定主意要把好东西给坑到手啊!掌柜的既然说能当六十贯,那这玉佩的价值,财爷就要重新估计一下了……
沈子成点了点头:“就这么多吧,当了!若是有银子给我们最好,拿着大把宝钞铜钱不好出去,到时候我们自己去银铺换钱去。”
掌柜的低着头写了一张当票,拿出一个小秤,量了五十四两银子出来,两锭二十两的,两锭五两的,还有些碎银子交给沈子成,沈子成将当票放到口袋,掂量了一下银两,确认无误后,与财爷出了当铺。
沈子成从口袋里又掏出当票,犹豫道:“这个当票应该怎么解决呢?”随后又道:“这样吧,五十四两我给你二十两,当票也给你,你看怎么样?”
财爷眼睛转动几圈,显然在考虑,沉默了一会,还没答应。沈子成又说道:“那这样吧,过几天在下父亲寿辰将至,在下正准备送他一件礼物呢,在下给你三十四两银子,我只拿二十两和当票,你看怎么样,要不是在下现在身上钱不够,就立刻去赎回玉佩了!”
财爷犹豫了一会,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吃亏,当即说道:“好吧!我收三十四两银子!”
沈子成微微一笑,自己留了一锭二十两的大银子,将剩下的银子都递给财爷,说道:“银子给你,这就再见了!”说着将自己那二十两银子和当票放好,缓步朝街头走去。
财爷看着自己手中的银子,不禁一阵犹豫,随后立刻跑进当铺,问掌柜的道:“刚才那书生典当的玉佩到底价值多少?你快快告诉我知道!”
掌柜的看了一眼那财爷,也知道他是兰溪城里的一霸,迟疑了一下说道:“这玉佩至少也值三百贯钱,是难得的珍品。怎么?你现在就要替他赎回了么?若是想买的话,可还没到当期呢……”
财爷又惊又喜,连声道:“掌柜的,你等我一下,我立刻来赎!”
沈子成眼角的余光看着当铺的门口,心中暗笑,放慢脚步,口中数道:“十……九……八……七……”还没等到他数完,那财爷已经从当铺跑了出来,连忙拉住他说道:“小兄弟,我想起来了,家父明天也是寿辰了,我也想送他个礼物,可是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要送什么好。不如……你不如将那张当票让给我吧!”
沈子成诧异道:“这位兄台,我们刚才不是说好了?你拿钱,在下拿当票,做人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财爷连忙赔笑道:“不好意思,小兄弟,家父身染重病,我只是想拿这块玉佩去哄哄他开心,你看这样吧,我把剩下的银两全给你,你把当票给我,你看如何?”
沈子成犹豫了一会,又看了眼财爷,心中暗骂道:“真是个贪心鬼!要是不骗你的钱,老天都不开眼。”随后连忙摇头道:“你要尽孝心,在下可是也要尽孝心的,不行,不行!”
那财爷立刻着急道:“小兄弟,你就看在家父身染重病,时日不多了,你帮帮忙了!”
沈子成仍然是摇头不止,那财爷看了看自己腰间挂着的钱包,一咬牙道:“这样吧,我除了给你刚才的三十四两,我再给你三十六两,我七十两买你的当票总可以了吧?”
沈子成笑道:“兄台,你花七十两就想买走我的孝心,你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吧?在下虽然穷,但是也不会这么出尔反尔……”
那财爷一跺脚道:“好!一句话,我再多出三十两两,用一百两买你的当票,你就念在家父时日不多,卖给我吧?”说着财爷从腰包里拿出一个小金锭子:“这个金锭子约换得七八十贯钱,加上方才那些银子,都给你,都给你……”
沈子成叹了口气,表现的十分失望,随之脸上又显出对财爷的孝心的感动,说道:“唉,这年头像兄台你这般孝顺的人可真是不多啊,既然你如此孝顺,在下这样霸占着,似乎不近人情,好吧!在下就卖给你了!“说着从怀里将当票取出。
财爷连忙将那金锭子银锭子都递给沈子成,接过当票急急忙忙地向当铺跑去。沈子成将银子收好,看着那财爷的背影,冷笑道:“傻瓜!”
财爷跑进当铺,将当票递给掌柜的,道:“我赎玉佩!”
财爷口中还在计算着:“我一共只花了一百贯多些,这玉佩值三百贯,即使按照二百五来算,我还是赚了一百多贯,哈哈,我真是太聪明了!今天财爷我的运气真不错,老天都送钱来给我花。”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暗赞自己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遇到沈子成这个傻子。
掌柜的将玉佩递给财爷,叫道:“赎金一百三十文……”
什么?财爷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接过玉佩一看,连声叫道:“掌柜的,这玉佩可不是刚才那玉佩啊!”
掌柜的微怒道:“这当票也不是刚才那张当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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