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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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四小姐-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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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张一明果然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打算晚间等李威从衙门里回来,便与他一说,正沾沾自喜之时,却见原本应该在衙门的李威穿着官服,匆匆而来。

张家客居李府西北角,人烟稀少,平日里只几个下人清扫院落,院子虽偏,家具物什却一应俱全,最是读书的好地方。

张一明忙起身迎上去。

两人在院子里站定,李威一反常态,擦了把汗,当即气喘吁吁道:“外间都在说你想把蒋家的亲事拒了,可有此事?”

张一明一愣,他是想把蒋家的亲事拒了没错,只是他还没说,怎么外头就有人知道了?

脑海里转了几个弯,想着说辞,抬头见李威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心下突然了阵慌乱,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李威见其迟疑,心顿时凉了一半,却仍不甘心又追问了一遍:“真有此事?”

张一明喏喏道:“李大人,这事,容学生与你细细说来,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

李威还有一半的心,此刻也冷了下来,不由自主的摆出几分官威道:“张一明,你只需告诉我,此事是真,是假。旁的,我不想听。”

张一明此人,虽心思不正,却有几分读书人的傲气,事已至此,不如直截了当,弯身行礼道:“李大人,我正有此意。”

李威追问道:“是何原因?”

张一明挺直了脊背,道:“李大人,您也是科举出身,自然知道,读书人最恨他人拿捏。蒋家非要我高中,才肯定亲,说明还是对我没有信心,生怕我一个不慎,误了他家女儿的终身。既这样,又何必要把四小姐嫁给我?万一我失了手,他蒋家还不是要反悔?与其到时候让您夹在中间两头难做,倒不如让我做了这个恶人。”

李威怒及反笑:“会元就是会元,做得一手锦绣文章,自然有一副好口才。这事,几日前你若当场这样回我,我定会竖起拇指由衷的夸你一声,不为名利所动,不为富贵所淫,有志气,有气魄,真性情。只是如今吗?张会元,你敢说你拒了蒋府的亲事,不是为了驸马这个头衔?生怕蒋家挡了你的青云路?”

张一明见瞒无可瞒,感慨道:“李大人,良禽择木而息,贤臣择主而事,凤栖梧桐,动物尚且如此,何况人乎!我张一明,自小生于贫困,吃不饱,穿不暖,日夜苦读,十几年来无一日缀,为的不过是有朝一日金榜提名,出人头地,给家人更好的生活,这样做,难道也有错吗?”

李威被噎得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半晌说不出话。

☆、第四十九回 竹篮打水

张一明见李威默不作声,续又道:“李大人,你十年寒窗苦读,谨小慎微,二十年来不过是个太仆寺卿。那些比你读书差,能力差的人却步步高升,风光无限,为什么?不就是没有个靠山,没有个好后台。”

张一明越说越觉得心口有股子浊气:“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放在我面前,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我如何对得起我这十几年的艰辛,如何对得起为我付出的父母,妹妹?”

李威冷笑道:“我的确不是大富大贵人家出身,一步一步,夹着尾巴做人二十年,也只是个从三品,还是个闲职。不过有一点,我想告诉你,我再不济,再窝囊,也不会拿女人当跳板。人各有志,再说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李府庙小,容不下未来驸马爷这尊大佛,还请张会元另寻别处。”

隐在屋子里的张父听到此,终是忍不住现身道:“李大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到时候我家一明中了状元,成了驸马爷,李大人可不要后悔?”

李威脸色一沉,却哈哈大笑道:“张老爷,我为官二十年,官场上的风风雨雨见得多了,奉劝二位一句,别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告辞!”

张父一口浓痰吐向李威刚刚站定的地方:“呸,我儿子堂堂会元公,饱读诗书,定会高中状元的,到时候,可……”

张一明深怕父亲说出不堪的话,忙上前止住了他。

父子两个进了房,相互憧憬一番,也没把李威的话放在心上。

这日晚上,李威备了些薄礼,亲自登门拜见蒋氏夫妇,事情由他而起,自然由他而终。

蒋宏生听罢,气得满脸涨红。却碍于上司的面,不好发作。

那顾氏却上前轻轻一福,婉声道:“李大人,不必自责。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人。人心这东西,是这世上最难琢磨的,站在张家的立场上,也许这样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毕竟是平常人家,滔天的富贵就在眼前,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蒋夫人?”

顾氏含笑道:“只能说两个孩子没有缘份罢了。婚姻之事,讲究个你情我愿,强扭的瓜终究是不甜,趁着尚未说定。不如就随他去吧。李大人的一片好心,来来回回的周旋,我感激肺腑。”

李威见蒋夫人笑语盈盈,心下大安,叹道:“只是好心办了坏事啊。坊间传言四小姐与张一明议亲的事,对四小姐的声誉,多少有些影响。也不知是谁走露的消息?”

话音未落,只见管家匆匆进来,在蒋宏生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二老爷。便行礼告退。

蒋宏生拿出信,脸色突变,再也忍不住骂了句:“竖子可恶!”便把信递给了李威。

……

次日一早,张家人洗漱完毕只等着吃早饭。

张一明虽偏居一隅,一日三餐却由李府提供。这几日张家人齐聚,李威特意交待下人多添几个菜。今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张父刚想发火,却见管家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下人进来,笑眯眯的道:“会元公,老爷有令,请您今日搬离李府!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还请会元公别让小的难做!”

张一明恼羞成怒,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张父及三位女眷则害怕的缩在一旁不说话。可再怎么动怒,主人家赶人的架势都摆出来了,也不能癞着不走啊,张家人只得收拾行李,从后门而出。

张一明出了门,刚想与管家再道几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之类的客气话,却听见吱呀一声,后门突然关上。

张父受此大辱,终忍不住恶言以对,见有人围观,方才止了声。

骂归骂,气归气,总要先找到落脚的地方吧,一家五口雇了辆车往客栈去,找了几家,总不满意,不是价格太高,就是条件太差,好不容易找了间干净,实惠的客栈,偏又没了房间。

又累又饿只得随便挑了一家客栈开了两间房,叫了一桌饭菜,先埋饱肚子再说。

客栈的条件不比李府,自然简陋,张一明想着再熬半个月,便能出头,也不在意,心中又憋了口气,只在房里用功苦读,一日三餐均由其父送进来。

张一明进京后,吃住则都由李府供应,又是个书生,之乎者也说得利落,柴米油盐则一窍不通,想着手边二十两银子应付个把月总尽够。

谁知京城的物价不比开封,张家又是五口人吃喝,十日后一结帐,二十两银子所剩无几,这才感觉到吃力起来。忙不迭的把父母,妹妹叫来商量。

众人把手边的银子都拿到桌上,扒拉扒拉数了几回,也只凑齐了二十几两。

原来张父想着儿子好歹中了会元,又与大户人家的小姐议亲,不能丢了儿子的脸面。临行前,便给自个与家中的三个女眷各做了一身衣裳,买了几件简单首饰,装点门面。李府随信捎来的二百两上京的盘缠,除去雇车,吃喝,路费,也只剩也十几两。

张家人一商量,决定省吃俭用,熬过这几日再说。

谁知从这日起,兵马司日日夜里巡检,说是有个要犯逃脱,曾在这一带附近出现过,这一折腾便是一整夜。张一明哪还有心思温书?

加之这两天客栈总有人谈论起殿试一事,有的说皇帝根本没有想从三甲中给公主挑驸马的想法,不过是那些学子们的臆想罢了;又有人说皇帝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人选早已敲定。一惊一诈,一喜一悲,得失之间,他总觉得心里有股邪火烧得浑身难受。

那日殿试,张一明顶着一双熬红的眼睛出现在考场上,晕晕沉沉交了卷,避开人群,回了客栈,一把扑倒在床上,晕睡过去。

三日后放榜,张父挤在人群里,半天,才在二甲的榜单上找到了儿子的大名,顿时天旋地转,万念俱灰。

张一明得知自己只中了二甲三十六名,急火攻心,喷出一口血来。

前三甲自然风光无限,却未见皇帝有任何动静,择婿一说渐渐没了声响,殿试过后,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编修。

又过几日,翰林院再考。张一明不知为何,落了榜,着急上火一下子病倒在客栈。一番周折后,人已瘦得脱了形,再不复刚中会元时潇洒英俊的模样。

一场病花去了张家人所有的积蓄,无可奈何之下,典了几件首饰,换了些银两,又退了一间房,一家五口挤在一个房间里。好在三月底的天,稍稍有了些暖意,打两个地铺总算是有个安身之处。

有人失意,就有人得意。

这次科考,蒋府未来的三姑爷郑亮高中二甲第六名,被选为庶吉士,授了翰林院编修。庶吉士出身的人,升迁很快,那郑亮也算十年寒窗,终有大成。

蒋府大姑爷冯思远则中了二甲五十七名,由其父亲上下疏通,打点关系,再加上蒋宏生从中周旋,外放到富庶之地苏州府管辖下的太仓县任知县,正七品的位置。

偏那张一明左等右等,等不到外放文书。眼看口袋里的银子见了底,京城又没个熟悉的人,昔日同窗纷纷避之不及,只得厚着脸皮求见李大人,打探一下吏部动向,顺便讨要些银两。却一连三天吃了闭门羹,第四日晚,李威才在书房见了他。

李威见跪在地上伏地而泣的张一明,不知是悲是喜,冷笑道:“我本不打算再见你,不过是想问你两句话罢了。你定过亲,中了秀才后嫌弃女方家故又退了亲,可有此事?”

李威不等他作答,自顾自又道:“这是其一,其二,当初你与蒋家四小姐议亲的事,是你让人故意传出去的?”

张一明猛的抬起头,刚想辩驳一番,却见李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目露寒光,顿时瘫倒在地,万念俱灰。

许久过后,只听顶上有个声音道:“看在同乡之谊的份上,我劝你一句话,老老实实等着吧,好自为之。”

张一明闻言扑倒在地,哭诉中举之人大部分有了着落,唯独他悬而未知。

李威看着原本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像条狗一样匍匐在他脚下,心中说不出的鄙夷,冷冷道:“张一明,当初我就跟你说过,蒋家看似不显,实则枝蔓甚多。能看上你,是你们张家几世修来的福气,只有蒋家挑你,没有你挑蒋家的份。你拒了蒋家倒还罢了,却不该拿着与四小姐议亲的事请人到处说,坏了四小姐的闺中名声。”

“李大人……”

李威面色陡然一变。

“你不仅得罪了蒋家,还得罪了沈家,孙家,冯家。别看他们往日里不怎么走动,关键时候,只要一声招呼,别说你一个小小的会元,就是我也得避着三分。更何况这次蒋家身后另有其人,不是你、我能屑想的,你可明白了?”

“另有其人?”

张一明心头直发慌。

“这里有一百两银子,你拿去当盘缠,以后有事,也别来找我了,拜你所赐,我这个太仆寺卿也快做到头了……真没想到,做回媒,却把自己搭了进去。”

张一明顿如五雷轰顶,脑中一片空白,浑浑噩噩走出了李府。

☆、第五十回 劫富济贫(二更)

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

蒋欣瑶趁着日头好,与微云,淡月两人在园子里转转。

欣瑶笑道:“快说说,这两天外头可有什么热闹的消息。”

淡月笑道:“这两天倒消停了,都说那会元公算计来,算计去,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说四小姐遇人不淑,还好老天保佑。”

微云忙道:“小姐,就这样放过他了?这种人,日后还会祸害其他女子的。满嘴仁义道德,实则卑鄙小人,最会迎高踩低,坏到家了!”

欣瑶笑道:“不然你想怎样?他也算是跌了个大跟头,以他的文章,三甲不好说,二甲前五是绰绰有余的。如今被怡园那边一搅和,连个庶吉士也没点上,往后的前程在哪里,还真不好说。”

微云怒气未消道:“我呸,像这样的人,书都读到狗肚子了,即便做了官,也不会是个好官。别让我看到,我啐他一脸唾沫星子。”

欣瑶伸出两个手指,笑道:“这可是你要啐他第二回了。”

淡月帮腔道:“像这种坏小姐名声的人,啐他一脸那都是轻的,换了我就直接抽他大嘴巴了!李妈妈和我们都为小姐报不平,小姐到好,一点也不生气,还笑话我们。”

欣瑶走到一株柳树下,伸手轻轻抚过抽了新芽的柳枝,道:“有什么可生气的?他能算计我,说明我有值得他算计的地方,只有这样的人,你才能跟他谈条件,把他想要的给他,把你想要的要到手。”

“小姐?”微云,淡月俩人异口同声道。

“张一明这人最大的败笔不是耍小计,而是输不起,所以这样的人往往也赢不了。选择就是一场赌搏。下定离手,干干脆脆,是输是赢任由天定。他却是犹豫,挣扎。取舍,心痒难耐,既想赌大,又想赌小,最后在真真假假的消息中,他忘记了自己真正的底牌是什么?又没摸清别人的底牌,以至于下错了注,赌错了局,失了运气,输了气场。空手而归。”

微云,淡月两个似懂非懂怔怔的看着小姐,却只觉得小姐一身银红色衫子在青青的柳树下越发显得肤如凝脂,眼若星辰。

暗叹道,小姐出落得这般好。也不知花落谁家。

欣瑶伸手在两人眼前晃一晃,笑道:“看什么呢?都呆了,这两天老太太可有说什么,三小姐怕是得意坏了吧?”

欣瑶这两天因贪吃了蒋元晨从外头带来的点心,肚子有些不舒服,拉了几回稀,吃了几盏药。只在听风轩里修养。

微云忙道:“老太太倒没说什么,大姑爷,三姑爷都中了举,老太太高兴还来不及呢,整天笑眯眯的,赏钱也比平日里多了一倍。”

欣瑶笑道:“确是喜事。不过最高兴只怕是大姐姐,来北边这些年,总算能回去了。对了,三小姐呢?”

淡月又道:“三小姐自然是春风得意,当初要死要活的不肯嫁。如今却说郑家如何如何清贵,又说什么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话,前儿个还在丫头跟前嘲笑小姐你呢。”

“噢,说说看,她都怎么嘲笑的啊?”

淡月为难道:“都不是什么好话,小姐不听也罢,理她作甚?”

欣瑶笑道:“好话我还不想听呢,快说说,我那好三姐是如何在背后编排我的?”

淡月只得硬着头皮道:“三小姐说连个穷书生也嫌弃你,又说小姐坏了名声,日后嫁不到好人家,哎啊啊,小姐,别听了,她那张嘴里,还能吐出什么好话?”

欣瑶满不在意道:“我还以为有什么新意,颠过来倒过去,也不过就这两句,没创意。走吧,看看母亲去,这两天,估计她的白头发又多了两根。”

微云埋怨道:“还不是为了小姐,二太太这些日子,脸明显瘦了一圈,人清减了不少,看着心疼。二老爷整天板着个脸,害得我们看见了,只敢远远的绕道走。倒是三爷,前些天还愁眉苦脸的,这两天却笑眯眯的老往咱们院里跑,跟二太太啊,倒了个。”

蒋欣瑶思忖片刻,边走边笑道:“快走,我要劫富济贫去。”

“小姐,谁是富?”

“自然笑容多的是富。”

“那谁是贫啊?”

“愁眉苦脸的自然是贫。”

“啊,小姐,你要劫三爷,济二太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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