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娘眼急手快,一把抱住了,心胆俱裂:“我的儿,你这是做什么?”
蒋欣珊涕泪交加,一脸绝望道:“姨娘,你知道万箭穿心的滋味吗?女儿无脸苟活在这世上,只有一死了。”
周姨娘急得满头大汗,怒道:“凭什么咱们母女去死?要死也是那两个贱人去死。你死了,那两个贱人就称心如意了,我的好珊儿啊,你也得为你可怜的姨娘留条活路啊!”
蒋欣珊刹那间愣住了。
周姨娘见女儿渐渐冷静下来,忙不迭的道:“你放心,姑母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她定会给咱们母女出气的。从小到大,她是最宠你的,她不会睁睁看着你伤心难过,受委屈的。那丫头,她没这么好的命。”
许久,蒋欣珊目光一动,寒意尽现。
“姨娘说得对,凭什么要我去死?我得不到的东西,任谁也别想得到。若老太太当真弃了我,女儿也不怕闹得个天翻地覆。”
周姨娘见女儿咬牙切齿,目露凶相,搂住了女儿泣哭道:“我苦命的女儿哎,你可别吓姨娘,要闹也是我去闹。你一个姑娘家,哪里能闹得过老太太?是姨娘害了你,当初就该下狠手。”
母女两个搂在一起失声痛哭起来。
……
一个时辰后,便有丫头悄悄往秋水院去。
顾氏得到消息,心急如焚。忙带着夏荷往沈氏处去。
沈氏见二太太来,只说老太太原本托她说的是三妹妹,至于怎么变成了四妹妹,她就不得而知了。若四妹妹真与沈家成亲。她是乐得所见的。
顾氏笑笑,也不多言语,推说院里忙,便告辞了。走出东园,便让夏荷去把四小姐叫来。
此时听风轩里,李妈妈刚刚把沈家提亲的事告诉了蒋欣瑶,一脸焦急的等着小姐拿主意。
她见小姐手上的针线没有停下,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急得直跺脚。
蒋欣瑶绣完最后一针,把锈架拿远了。左瞧右瞧,叹道:“好久没动针线了,手都生了。妈妈,你看这幅花开富贵绣得如何?”
“哎啊,我的好小姐。妈妈都成烫了屁股的猴子——急红了眼,哪还有心思看啊?”
蒋欣瑶笑道:“妈妈稍安勿躁,哪有说刮风就下雨的道理。妈妈只需做好一件事,那便是管好院子里的丫头。那两个,看紧了。
李妈妈刚想说话,便听得莺归在外间道:“小姐,夏荷姐姐来了。二太太请小姐去一趟。”
蒋欣瑶轻轻叹道:“妈妈看吧,急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李妈妈跌足叹道:“小姐这性子,真真叫人说什么才好?小姐啊,你快去吧,别让二太太等急了。”
蒋欣瑶不紧不慢对镜理了理头发。刚刚起身行了两步,却又顿住了。
“小姐,二太太只怕要等急了!”
蒋欣瑶淡淡看了看了李妈妈一眼,转过身,拿起纸笔。三下两下的写了几个字,轻轻吹干后,放进信封里,道:“妈妈,让李君跑一趟,把信交给沈力,勿必亲手送到他手上。速去速回。”
李妈妈接过信,虽心下狐疑,却不敢多问。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蒋欣瑶这才跟着冬梅往秋水院去。
顾氏早派了丫鬟在半路侯着,见四小姐亭亭而来,赶忙撒了腿跑回去禀报。
蒋欣瑶轻轻一笑,心道这丫鬟好快的腿力。
……
待欣瑶刚坐定,便听顾氏道:“瑶儿,母亲刚刚得到消息,
沈家大奶奶今儿个来府里向老太太提亲,你可知提的是谁?”
欣瑶道:“母亲,我都知道了。您别急,先听我说。端午那天,我收到一封信,信上只两句话: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信是沈府小厮送来的,无名无姓,后来女儿推算了一下,除了那沈力,再无旁人。”
顾氏急道:“有这等事?瑶儿怎么也不告诉母亲?”
欣瑶面色微冷:“女儿一直在猜测他写这封信的用意,想来想去,总想不明白,怕母亲听了,徒生烦忧,也就没与母亲说。如今看来,倒是水落石出了。”
顾氏忙道:“你的意思是说沈府一早就相中了你?”
欣瑶轻叹一口气,从几上拿起茶盅,喝了一口才道:“是不是,倒不好说,但是有一点,女儿能肯定,那沈力已经知道我是瑾珏阁的背后之人,”
顾氏惊得脸色煞白:“什么?这事,他是如何知道的?”
欣瑶拉着顾氏的手,轻抚道:“母亲,你只想想,沈老太爷是什么人?官至尚书,能让沈老太爷从小带在身边的人,可会是简单的?怕是早就把女儿查了个底朝天,便是咱们府里的事,沈老太爷定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母女十指紧握,顾氏没由来的觉着安心,迟疑道:“瑶儿,你是说……”
“是的,母亲,那沈力写这封信,目的有三个,一是告诉我,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二是隐晦的告诉我,他对我有想法。这两句诗单摘出来,表面看着写玉,放在整首诗里,是述情。第三,也是多多少少有些威胁的意味在里头。”
青衬落拓,目色灼灼,那个少年终是带着寒意向她走来,一步一步靠近,一步一步逼近。
蒋欣瑶强压住心中的苦涩,续又道:“偏偏女儿置之不理,恰巧这时三姐姐看上了沈力。老太太一寻思,沈力门第。人品,学识都不差。沈大老爷又升了官,三姐姐一个庶出的小姐,能嫁到沈府为嫡妻。可不是好事一桩?”
顾氏接话道:“顶要紧的是,大奶奶是沈府的人,沈府看着大奶奶的面,也不会待慢三小姐。老太太一向偏疼她,可不得用心为她寻一户好人家吗?所以前几日,这会才把三小姐记在我的名下。”
蒋欣瑶点头叹道:“母亲聪明。老太太让大奶奶去沈府说和,倒是好打算,沈府多多少少得顾及到出了嫁的女儿,如此一来,哪能随便拒绝?要我说。大奶奶怕早就把老太太的打算,会知过娘家人,沈家人也早想好狸猫换太子这招了,就等着老太太开口呢,要不然。哼……”
蒋欣瑶磨了磨后槽牙,继又道:“三天……三天能干什么?这下倒好,本来是为三姐姐说亲的,偏偏扯上了我。那对母女,可不把咱们母女俩恨死。如果那两位有心在这上头大做文章,怕没几天,府里就会传出四小姐不知廉耻抢了三小姐的亲事。”
顾氏未料到女儿把这里头的弯弯绕掰饬的如此清晰明了。只道:“瑶儿,母亲知道你聪明。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欣瑶闭了闭眼睛,苦笑道:“母亲,女儿也是刚刚把事情前前后后理顺了,怎么行事。还没有想好。不过,女儿明日,要去会会那沈力。”
顾氏急道:“这个节骨眼上,合适吗?”
欣瑶柔柔的扇着锦扇,叹息连连:“母亲。不合适也得去。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连那人什么打算都不知道,如何行事?如果他的目的只是我,事情还不糟;万一,他的目的不仅仅是我,还有我身后的瑾珏阁,母亲,这才是要命的事!”
顾氏秀眉紧蹙,沉思道:“抛开这些不谈,女儿可曾想过沈家这门亲?虽说那府里人多了些,只这门第上看,倒是相配的紧。”
欣瑶冷笑道:“从未想过。”
顾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道:“瑶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姑娘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蒋欣瑶娇笑道:“女儿陪着母亲,弟弟一辈子不好吗?”
顾氏玉手轻点欣瑶额头,嗔道:“傻丫头,谁又能陪着谁一辈子?如今沈家放在眼前,你若觉着中意,母亲便为你争上一争;若不中意,推了去也罢,好歹老太太答应过我。”
蒋欣瑶深笑道:“母亲前些日子还与女儿说,那沈力并非良配,为何如今又说这话?”
顾氏愁眉微展,笑道:“母亲只看中一点,你大嫂嫂是沈家的人,沈家便是看在你大嫂嫂的面儿上,也不会亏待了你。”
……
这日傍晚,老太太推说身上不舒服,早早歇了,连大老爷,二老爷请安都吃了闭门羹。
这一夜,注定是难以入睡的一夜。不仅老太太房里的灯亮了一夜,便是大太太,二太太,大奶奶房里的灯也亮至半夜。倒是三小姐,四小姐房里,早早熄了灯,动静全无。
同样难以入睡的还有那沈力。这丫头只写了七个字给他:明日巳时,瑾珏阁。简单明了,像她的行事风格。沈力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今日嫂子一行,必会引起蒋府轩然大波,暗着来那丫头无动于衷,那他就只有明着来了,想必得知消息的她,今夜定是辗转反侧。
老爷子本来打算一口回绝蒋府,是他威胁说,娶不到四小姐,他就打一辈子光棍,老爷子气得拿起镇纸就朝他砸过来,终究是点头答应。
门吱吖一声,一个妩媚娇艳的女子闪身进来,娇羞道:“爷,夜深了,您怎么还不安歇?可儿来服侍您!”
☆、第九十三回 赴约
沈力见来人,不禁头疼。
这两天老爷子不知道发什么疯,从外头买了两个妖娆绝色女子,放到他房里。
沈力十七岁的人,哪里会不知道风月的滋味?通房丫头早有两三个。只这些女子,一个个无趣的很。整日里描眉画眼,穿金戴玉,打扮得像花似的。一见着他两眼放光,欲迎还拒,腥腥作态,实在让人倒足胃口 。
若换了平日,沈力说不定就笑纳了,只这两天,他的心思全在那四小姐身上,哪里还有半分精力应付这些个庸脂俗粉?
只见他拿起茶盏,看也不看,便嘲那女子脚下扔去,只听一声“哎啊”一声,自称可儿的女子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眼里擒着泪珠,怯生生看向上首的男子。
沈力大感无趣,冷哼一声,甩袖而出。
……
蒋欣珊从青山院回来,便把自己关在房里,任谁叫门也不开。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到天亮。
恰恰相反,蒋欣瑶一夜好眠,连梦都没做一个,只比往常醒得早了些。
一觉醒来,只觉着神清气爽,她不急着穿衣洗漱,赖在床上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细细理了一遍,打定主意,方才唤来丫头。
这是晨起请安,老太太依旧没见诸人,只把二老爷唤到了跟前。
蒋宏生听顾氏把事情的来胧去脉说了一遍,两人商议到半夜,都觉着若要让老太太满意,这门亲事只得推了去。且沈家人丁兴旺,儿子,媳妇,小姑,妯娌一大堆,虽没有什么不妥的传闻,总归是高门大户。应付起来,颇为累人。力哥儿为人冷清,听说脾气不太好,也算不得良配。
蒋宏生因旧年之事对蒋欣瑶深怀几分歉疚。在对待女儿婚姻问题上,与顾氏保持高度一致,都认为找户简简单单的人家,不论富贵就可。
老太太思虑了一夜,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明明是为三丫头说亲,偏偏人家沈府看中的是四丫头。四丫头在府里深居简出,少言寡语,德容言规都是好的,找不出半分错处来。老太太再怎么偏心,也不置于把火撒到四丫头身上。
如今沈府提亲。撇开三丫头不谈,日后二儿子进京,这门亲事也是个助力。老太太终是蒋府的掌舵人,一夜深思熟虑后,还是觉得定下这门亲事方为上策。
只是当初老太太发过话。顾氏一双儿女的婚事,均由他们娘老子作主。因此,老太太也不好多话,只对儿子道:“昨儿的事,你大概是听说了,母亲思前想后了一夜,觉着沈家倒是门好亲。只是这事。让三丫头受了委屈。”
蒋宏生心里咯噔一下:“老太太,您的意思是……”
老太太把儿子脸色的惊色尽收脸底,叹息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四丫头不小了,按理也该相看起来。如今沈家这门亲摆在眼前,你们两口子也该为孩子打算打算。”
蒋宏生刚想开口说话。却又听老太太道:“我知道,你怕我不高兴,想推了去。母亲再怎么糊涂,也不置于放着一门好亲不结,去做那得罪人的事。”
“老太太……”
老太太摆摆手。“沈力早晚是要回京城的,他老子如今是天子近臣,干的又是那样的活,这对你以后的仕途是个很大的助力。母亲老了,你大哥是个没出息的,咱们蒋府的兴盛,全在你一人身上,除了你外祖家,若再有人帮你一把,可不是锦上添花的好事吗?”
蒋宏生心下一动,长眸徐徐眯起。
“只是,三丫头也是你女儿,又比四丫头虚长几个月,她的婚事,你得多动动心思,有什么好人家留意着,省得耽误。”
蒋宏生未料到老太太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感叹道:“老太太,都是我的骨血,儿子哪里能厚此薄彼?欣珊,元航的婚事我会放在心上的,只是欣瑶这事,还得顾氏点头。”
老太太面色一顿,冷冷道:“跟你媳妇说,再没比这更好的人家了,让她别挑花了眼。日后沈府来人,我就不出面了,让二太太操持去。这事说起来还是委屈了三小姐。本来这门好亲是说给她的,我寻思着,以后在嫁妆上……”
老太太沉吟着不再往下说,只目深如海的看着蒋宏生。
蒋宏生垂眉,片刻抬头道:“老太太,除了公中的,儿子私底下多给一份,您看如何?”
老太太这才心满意足道:“这样就很好。”
蒋宏生暗暗松了口气。
“周姨娘禁足了半年,我冷眼看着,倒是改进了不少。你冷了她这些日子,她也知道厉害了。我看倒不如解了禁足吧。再说,三丫头眼看着就要说人家,旁人问起来,总不能说生母犯了错,禁在院子里吧。”
蒋宏生被老太太这一番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心头暗叹姜还是老的辣啊!只眼下这情形,哪里容得他说不?蒋宏生微不可察的露出一丝苦笑,应承下来。
老太太与钱嬷嬷会心一眼,这才放蒋宏生回去。
蒋宏生出了归云堂,深深的呼了口气,眼睛看向秋水院方向,脸上愁色顿现。
……
巳时一刻,沈力摇着扇子不紧不慢的走进瑾珏阁。
钱掌柜亲自迎上来,笑道:“沈公子,请上二楼。”说话间,便有伙计恭身引路。
钱掌柜随即吩咐站店的伙计在门口守着,恁他是谁,都不得上楼来,自个转身进了院子。蒋府二太太在后头坐着呢,他需得好生侍候着。
沈力推门而入,见一素衣女子临窗背立,身形婀娜。一人一窗笼在淡淡的光晕下面,天地仿佛静止一般。沈力顿觉心跳加快,呼吸紧促。
只见那女子转过身来,一双灿烂星光水眸,似笑非笑,似喜非喜,幽远深邃,慢慢迎上他的目光。
沈力心头一慌。下意识摇起扇子,又觉着此举略显轻浮,生生顿住。
蒋欣瑶轻笑道:“沈公子走南闯北,风浪里走过的人。何以看着我,如此局促不安?难不成是做了亏心事?”
沈力一听沈公子这个称呼,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下,轻咳一声道:“美人一何丽,颜若芙蓉花。四小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还吟酸诗?
蒋欣瑶冷笑道:“托沈公子的福,还活着。”
沈力本想着寒喧几句,并未料到她会如此回答,当下尴尬道:“如果我没记错,四小姐以前称呼我为沈大哥。”
蒋欣瑶笑道:“噢。有这回事吗?沈公子只怕是记错了。今日冒昧请沈公子来,是想问一问,沈公子这样做,是什么用意?”
沈力紧紧盯着女子娇美的容颜,良久才道:“我心悦你。想娶你为妻。”
欣瑶轻轻抬眉,笑道:“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沈力一时间只觉口干舌噪,呆愣在原地。她问为什么要嫁给我,难道她对我竟一点……
“沈家豪门贵族,钟鸣鼎食,想必沈公子不愁没有如花美眷,可否请沈公子高抬贵手。放过我呢?”
沈力连连受挫,回过神来,脸渐渐冷了下来。眼眸一紧,目中寒光已起:“如果我说不呢?”
欣瑶越发笑意深沉:“所以,沈公子就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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