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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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四小姐- 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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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寒抚着女子的脸庞,轻声道:“母亲就在那一晚上大彻大悟,她主动要求赵正信休书一封,自请下堂,绝决而去,连嫁妆都不屑要回来,从此隐居到这里。十月怀胎生下了我,两年后终因郁郁寡欢而逝。”

“母亲病逝后,祖母总是自责,再加上白发人送黑发人,没过多久就跟了去。祖父常叹说,医得了病,医不了命,命该如此,又有何法!从此,萧府就只剩下祖父与我。祖父掌管太医院,顾不上我,姨母便视我为亲子,常年累月的把我带在身边,衣食住行倒比天翔还精致些。”

欣瑶长长的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因为一场带着算计的婚姻,到头来,落得个身心俱伤。那个柔弱良善的女子,才华出众,质朴藏拙,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高门大户里,独自弹琴,曲调忧伤,终究是醒悟的太晚。

婆婆啊,在赵家,你不坚强,又能软弱给谁看?

萧寒沉声道:“瑶瑶在叹什么?”

欣瑶目色深沉道:“萧寒,林子里的动物,想要长久的活下去,首先要有自保的本事。婆婆的性子适合找一个简单的人家,过简单的生活,而赵家,那是十足十的狼窝虎穴。在这样的环境里,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是行不通的。”

“以后我的女儿,她可以不学琴棋书画,可以不会吟诗作对,甚至可以不认几个大字,但有一点,我一定得让她学会,那就是如何在一个陌生又冷酷的环境里活下去。”

萧寒星眸微微发亮,道:“我第一回见你,在徐老太太床上,她都是快死的人了,面目全非,你一点都不怕,对着她侃侃而谈,我就知道,你是个胆大的。“

“后来,我看到你三言两语,就把上门闹事的姨娘制得服服帖帖。我就在想,萧家这样简单的人家,养出的只能是像我母亲,姨母这样的人,绝对养不出一个蒋欣瑶!别看姨母医术高明,这些年与贾姨娘明争暗斗,没占过半分便宜。”

欣瑶淡淡道:“那是因为婆婆与姨母生性高傲,淡雅脱俗,卓而不群,不屑跟这些个工于心计的世俗女子争宠而已。而我,从小就生活在蒋家复杂的环境里,不动一番心思,哪来的安稳日子。世上的女子本就是弱者,若不自己好好护着自己,又能指望谁来护着你。”

萧寒心中一痛,目光深深看向女子,眼眸尽是哀伤。

这个弱小的女子,从来都是把伤痛包裹在淡淡的微笑下,即便是在生死的边缘,她也能淡然处之,笑得无比的动人心怀。

欣瑶感觉男人视线尽落在她脸上,忙道:“赵家,你打算怎么办?”

萧寒不答反问道:“依瑶瑶之见,该当如何?”

欣瑶面露冷色道:“我这人,喜欢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萧寒轻轻咬了一口女子柔软的手背,笑道:“瑶瑶的话,甚合我心。赵继祖前两年病逝,如今的赵家,赵正信当家作主,嫡母李氏,姨娘卢氏仍都健在,只不过这两位如今境遇大变,李氏高高在上,卢氏添着李氏的脚趾头过活。”

“赵正信的正妻苏氏生了两个女儿,淡姨娘,刘姨娘则各有二子,那赵正信算计了半天,仍无嫡子,不知道是不是因果报应。”

欣瑶笑道:“这样说来,赵家应该很热闹,没有嫡子,四个庶子,就那么一个爵位,该给谁好呢?太后仙逝三年,中宫称病不出,今上前些日子才打压了苏家,以后,就更不好说了,看来大爷是想把赵家欠婆婆的都连本带利的要回来?我只是奇怪,赵家谁那么惦记你,居然还敢在你身边放了眼睛?”

萧寒弯了弯嘴角,笑道:“除了赵正信,还会有谁?前些日子咱们大婚,他把母亲的一部份陪嫁当作贺礼送回了萧府,打算示好!”

欣瑶嗤嗤笑道:“这只老狐狸,鼻子倒是挺灵,嗅出风向不对,又想旧计重施,难不成,他打算让大爷认祖归宗,把爵位给你承袭,然后背靠嫡子好乘凉;保住他一世的荣华富贵?”

萧寒冷笑道:“算盘打得真好,用得着的时候腆着脸千方百计求上门,用不着的时候泼你一身污水,一脚把你蹬开,满嘴的仁义道德,实则阴险自私,看似情真意切,实则无情无意。爷我这辈子最恨的,便是这号人!”

欣瑶阴阴一笑:“将预取之,必先予之,等得空了,我得好好算计算计,把赵家众人欠婆婆的,一一加倍偿还。不过他怎么说也是你亲生父亲,你可得想好了?”

萧寒只觉心软成了一汪清水,他把欣瑶的手包裹在掌中,紧了紧手,似要把怀里的女子深深的融进自己的骨血。

半晌才哑着声道:“我姓萧,我这辈子,只有母亲,没有父亲。今日母亲生辰,我把你带来,也是想把萧家所有的秘密摆在你面前。不管瑶瑶那头茶叶放了多少,我这一头,永远是这么多。”

蒋欣瑶垂下眼睑,片刻便睁开,她笑道:“可是我现在却不想喝茶,只想吃肉,很饿啊!”

萧寒淡淡一笑,在欣瑶耳边落下一连串的吻,轻语了几句,才恋恋不舍的起身,燃了烛火,穿戴妥当去了屋外。

欣瑶等屋里静了下来,把头缩进被子里,细细把男人刚才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直至微云的声音在外间响起……

☆、第四十五回 要见你一面(三更)

腌制过的野味放在火上烤得嫩嫩的,就着素汤果然是美味。

欣瑶食欲大开,很不客气的从萧寒手上抢过一块刚刚烤好的腿肉,送进嘴里。

刚咬一口,却见贵生,贵明两个各自把手上的烤熟的肉分别递进给了淡月和微云,笑得一脸的殷勤。

淡月,微云羞得别过脸,并不去接。

欣瑶弯了弯眼睛,笑道:“拿着吧,跟吃过不去的人,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淡月,微云扭捏的接过烤肉,贵生脸上一喜,忙狗腿道:“大奶奶说的对,不过大爷烤的那才叫美味,我们兄弟俩手拙,烤不出什么好东西,不敢拿给大奶奶您尝!”

欣瑶挑了挑眉毛,斯条慢理道:“大爷,这般能说会道的人,不去做掌柜可惜了,我那嫁妆铺子上正好缺个人手,不如……”

那贵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道:“大奶奶,小的哪也不去,小的就想跟在大爷身边。”

欣瑶坏笑道:“噢,前儿淡月还跟我说,将来要嫁个掌柜呢,如此这般,倒是我多事了,也罢你就跟在大爷身边吧!”

贵生一听傻了眼,忙求饶道:“别,别,大奶奶能看上小的,是小的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小的愿意去。”

淡月一听,又羞又急,把烤肉往贵生怀里一扔,一头扑进微云怀里。

贵生手捧烤肉,直愣愣的看着淡月,半天才转过身,愁眉苦脸的看着大爷。

萧寒慢悠悠的把刚烤完的一枝兔腿递给欣瑶,冷冷道:“这事求我没用,把大奶奶伺候好,让大奶奶满意了,自然会看在你劳苦功高的份上,许你一二。”

欣瑶接过兔肉。深吸一口气,笑道:“大爷,我身边的丫头,旁的倒也罢了。只一条,不许纳妾,三书六礼,龙凤红披抬进门,谁能做到,只管到我跟前来说,我必陪了厚厚的嫁妆风风光光的把她嫁出去。”

贵生喜上眉梢,赶忙道:“大奶奶,小的我发誓,这辈子只对淡月姑娘一个人好。求大奶奶应允!”

贵明哪肯示后,忙跪倒在地:“大奶奶,小的也愿意这辈子对微云姑娘一个人好,只要微云姑娘愿意,小的我无所不应!”

微云。淡月哎啊一声,羞得跑开了。

欣瑶点头笑道:“很好,赶明回了府,白纸黑字写下来,倘或她们两个应下,请了谋人来提亲吧。不过,丑话可得说在前头。既应下了,他日若要做不到,大爷您说该怎么办才好呢?”

萧寒眯了眯眼睛,正色道:“他们两个还没这么大的胆子。瑶瑶,这两个丫头是你身边最得用的,我看。这事明年再说,等有了称手的人,也不迟。”

欣瑶盘算了下,笑道:“正是这话,也好让这两个丫头把人再看看清楚。也不至于盲婚哑嫁。”

贵生,贵明两个砰砰砰三个响头磕完,喜滋滋的对视一眼,屁颠屁颠的寻人去了。

夫妻两个吃饱喝足,就着火光,在小树林里慢慢散着步,欣瑶因听了婆婆的往昔,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自在,懒懒的不想说话。

萧寒便挑了些他与十六往日里练功好玩的事,以及杜天翔从小大到如何用怪药折磨他们两人的糗事,一一说与她听,逗得欣瑶捧着肚子直喊吃不消。

月上中梢,两人回了屋子,相拥而眠。

林中的夜,静谥而神秘,偶尔几声虫鸣愈发显得夜静春山空。

……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第二日欣瑶回到萧府,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似乎竹林中的那一夜,只不过是梦中的一个片断。

她把这感觉向男人提了提,男人俊眉微挑,下了定论:“瑶瑶必是爱极了那片竹林,回头得空咱们再去。”

欣瑶细想想,觉得男人说得很对,当下酸酸的念了几句诸如“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东流之水西流河,一去不还奈子何”的词。

忽儿又觉得悲秋伤春非她所喜,忙展颜一笑,安下心来踏踏实实过日子。

秋家到底是没让孩子的父亲进门,据说是秋霞以死相逼。第二日,秋霞喝下浓浓一碗汤药,痛了一个晚上后,打掉了一个已经成形的男孩。

秋阳当天去了趟赵府,在角门等了几个时辰,没见到人。一怒之下想硬闯,被府里的护院打了出来。

没几天,秋家把在城北的药铺盘了出去,变卖了宅子,一家人雇了两辆车子去了北边,从此再无音讯。

几日后,欣瑶正坐在绣架前摆弄她的绣品,李妈妈一脸神秘的从外头进来,从袖子里拿出封书信来,递给她。

欣瑶展信粗粗看了一眼,心下有些吃惊,忙问道:“这信是谁送来的,送信的人有没有说些什么?”

“是个小叫花子送来的,放到门房什么话没说就走了。大奶奶,这信是谁写的?”

蒋欣瑶侧身拿起茶盏,顿了顿手,突然又放下,起身走了两步,又坐下,片刻道:“二姐姐来信说钟灵寺的香火很灵验,十五不防一拜。妈妈,今日初几?”

李妈妈笑道:“大奶奶,今日已经十八了,早过了十五,二小姐这信送迟了。再说大奶奶才从清凉山回来没几天,这钟灵寺不去也罢,何苦大老远的跑这一趟,怪累人的。”

欣瑶却道:“二姐姐莫名其妙送这样一封没头没脑的信来,想必是有用意的,妈妈,上回大伯母去孙家,孙家为什么不让见?”

“听说是二小姐陪着二姑爷去了庄子养病。”

欣瑶沉吟半天,轻道:“妈妈,你找个机灵的小厮往钟灵寺去打听一下寺里最近有什么动静。再派个不起眼的人在孙府门口打探打探孙府的事情?”

“大奶奶,你忘了当初大小姐想打听二小姐的事,打听了一年都没打听出个什么来。”

欣瑶笑道:“我打听二姐姐做什么?我要打听的是孙家。妈妈,大嫂嫂再过一个月,就要临产了吧?”

李妈妈掰了掰手指算了算,笑道:“五月份的产期,亏大奶奶还惦记着。五月,七月咱们府里有两件大事,头一件就是大奶奶生产,第二件是七月份老太太过整生辰,上回就听二太太说府里要好好热闹热闹。”

欣瑶微笑道:“正盼着他们来呢,这回咱们府里是该热闹了。”

李妈妈刚笑着答好,却听外间小丫头道姑奶奶回来了,正与老太爷在西厅说话,请大奶奶前去说话。

李妈妈应了一声,轻絮,梧桐忙进屋给少奶奶换了衣裳,插了珠翠,穿戴整齐才扶着她去了西边。

……

蒋欣瑶匆匆赶到时,却见屋里的气氛有些凝重,祖父与姨母脸上都不大好看。

她眨了眨眼睛,忙笑道:“祖父,姨母,欣瑶就算来晚了,要打要罚我认了,只求祖父,姨母别是板着个脸不理我就行。”

父女俩对视一眼,脸上方有了笑意。

欣瑶上前一一行礼,待坐定,便听萧静娴佯嗔道:“你这孩子,我在这里茶都喝了一盏了,才姗姗来迟,该罚。”

欣瑶顺着话头赔了不是,嗔道:“该罚,就罚外甥媳妇给姨母大人排忧解难,您看如何?”

萧亭圆眼一瞪,道:“得了,说吧,跟自家外甥媳妇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萧寒娴倒也不扭捏,朝萧亭翻了个白脸,就拉着欣瑶的手说起了缘由。

原来杜天莹陷害杜天薇的事被杜太师知道后,杜太师发话,找户平实的人家,把杜大少姐远嫁了。杜太师的话,谁敢不听? 杜家夫妻两个赶紧分头四处打听合适的人家。

正好杜家二太太宋氏的娘家有个外甥姓解名诚,十八岁,举人出身,江西吉安卢陵县人士,家中父母俱在,兄弟三人,他是老小。解家是当地有名的乡绅富户,世代经营茶园为生。

萧静娴打听到宋氏的姐姐正好托了宋氏为小儿子找个知书达礼的大家小姐,一盘算,觉得那解诚与自家的庶女年龄相当,虽出身商人家庭,却有功名在身,最最要紧的是,江西离京城甚远,当下便起了心思。

于是她与丈夫一合计,夫妻俩都觉得好,第二日萧氏带了些补药,亲自上门与宋氏说道。

宋氏一听萧氏来意,脸色有些难看。解家茶园千亩,良田千倾,富甲一方,自家的外甥长得一表人材,又是举人出身,称得上青年才俊。再看那杜天莹虽为才女,却是庶出,不堪为配。再说了,哪有一个姑娘家如此心狠手辣到连妹妹的清白都要算计。

萧氏咬咬牙,拿起暗中擦了辣椒水的帕子抹了抹眼泪,滴出几滴泪来,说起了当家主母的难处。宋氏想着自个府里那一对庶出的儿女,便觉得有了知音。

杜家三个妯娌因分家分得早,彼此间没什么利害关系,一直相处甚好,且萧氏善医,心肠又热,把个脉,问个诊从不拿腔作势。

杜氏盘算了几下,只说试试看,成不成的,还得看两个孩子的缘份。

这厢边宋氏的书信刚送出去十来天,那厢边禁足在院子里的杜天莹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一声不吭的绝了食,把夫妻俩气了个倒仰,着人一问,那杜欣瑶说远嫁可以,嫁之前要见蒋欣瑶一面。

☆、第四十六回 你们眼里可有我

上回书说到萧静娴称府上的大小姐想见欣瑶一面。

欣瑶这下倒奇了,见她作甚?她不觉得她与杜家大小姐有什么共同语言可交流的。

欣瑶自见杜大小姐的第一面起,不知何故,心下便不大喜欢。女孩子有心思,会算计不是什么坏事,但狠毒到要坏人清白,那便不是心计问题,而是做人的品性有问题。

她思忖半响,笑道:“姨母是想我现在就去呢,还是明日再去?”

萧氏抚着欣瑶的手,叹道:“好孩子,明日我派人来接你,正好你天薇妹妹整天念叨表嫂表嫂的,难得你们姑嫂俩个处得好,一处聚聚,你看如何?”

欣瑶只得笑着应下了。

沉默许久的老太爷突然语重心长的对女儿道:“你也需拿出些嫡母的派头来,给一个乳毛未干的丫头拿捏住,传说去,杜家的脸面不好看。男婚女嫁这才头一个,后头还有姑娘,少爷一个个要议亲,这大小姐,你可得看紧了,找个机会,把那丫头身边的人都换一换,该卖的卖,该撵的撵,别惹出祸事来。”

欣瑶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啊,老太爷这话说白了,就是京城的那些个高门大户的夫人,太太们,谁也不是吃素的,哪个府里发生些什么事情,没几日便传得人尽皆知。别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窝粥。

蒋家的那颗老鼠屎之所以能顺利的嫁入郑家,那是因为蒋家入京年头尚浅。倘若郑家知道那颗老鼠屎曾经的行径,就算郑亮长跪不起,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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