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你喝多了,散了吧!我把青峰。雁落叫进来。阿远我送他回去。”
燕十六一扫刚刚醉眼朦胧的模样,抬眼一笑,笑意苍凉。
“小寒,百花虽美,独一人入我心。便是让我舍了一切。我都愿意。”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令萧寒眼中光芒微闪。他拿起独剩的半壶酒,斟了两杯,一杯递到燕十六手里,举杯饮尽。
“十六,兄弟一场,我只劝你一句,大业不成,你便是舍了一切,也未必保得住他。”
……
天还未亮,欣瑶就被李妈妈给摇醒了。一番洗漱过后,梅子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及一笼水晶饺。
欣瑶食欲大开,也顾不得李妈妈在边上着急上火劝着不能多吃,一碗馄饨及一笼水晶饺吃得光光得。开玩笑,成亲可是个体力活,吃不饱饭,哪有力气折腾一天。
顾氏一早就来了,虽说新嫁娘因如厕的原因不能多吃,她却舍不得女儿饿肚子,自然是睁只眼闭只眼随女儿去。
欣瑶用罢早膳,就着微云的手漱了漱嘴,刚坐下,屋里陆续就有人来。
今日帮欣瑶开脸的正是她的大伯母陈氏。蒋欣瑶忍着痛任由陈氏在她脸上糊作非为。
陈氏头一回帮人开脸,手抖得厉害。欣瑶暗地里轻轻扯了扯陈氏的衣裳,脸上挤出一个痛苦欲绝的表情,意思是大伯母,装装样子得了,咱俩都轻松。
陈氏收到侄女的恳求,又好气又好笑,狠狠心,手上加快了动作。
欣瑶还未来得及喊疼,就已完事。开完脸,描好眉,画好眼,接着就是上头,穿衣服。
微云,积月,轻絮,梧桐几个大丫头帮着欣瑶一层层穿戴起来。
欣瑶暗自松了口气,幸好是冬天,换了夏天,这身新嫁衣可不得给她捂出身痱子来。
可接下来的插珠翠让她愤恨了半天。
往日里欣瑶最不爱的便是头上插这个,插那个,今日大婚,一切梳妆打扮都得按着规矩来。待最后一枝簪子定格在欣瑶头上时,屋里一片寂寞。
半晌,陈氏才叹道:“弟妹,这般标致的新娘,我还是头一回见,真真是便宜了那萧家哥儿。”
欣瑶接过微云递来的铜镜,看了又看,心道大伯母,你若是这样一打扮,你也会很标致的。
一切妥当,天已大亮,此时萧家迎亲的队伍已到了蒋府大门。
欣瑶被人扶着进了归云堂,拜过老太太后,欣瑶跪在锦垫上着着实实给父母磕了三个头。
顾氏早已泣不成声,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饶是蒋宏生嫁过一回女儿,此时心里仍是五味杂陈,跟着滴下几滴泪来。
欣瑶倒不怎么难过。人生便是这样,能陪着你走完全程的,只有自己。
祖父陪她走了近五年,驾鹤西去;
母亲,弟弟陪她走了五年,她却要嫁了;
以后的五年,十年,五十年,不知道萧寒那厮能不能陪她一起走过……
背蒋欣瑶上桥的是弟弟蒋元晨。
这小子,五分钟的路程。任是让他走出了半盏茶的时间。欣瑶背伏在弟弟身上,只觉得安心无比!
也不知谁高喊了一声“起轿——”,鼓乐齐鸣,八人抬的喜轿稳稳的被抬了起来。欣瑶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闭目养神。
坐在喜轿上的时间很长,蒋欣瑶觉得有必要为自己十六年的未婚生涯作一个总结,以及将来不知道多少年的已婚生涯作一个展望。
欣瑶记得前世每一回考试后,老师都要十分严厉的布置一项功课,总结此次考试的进步之处和不足之处。蒋欣瑶那时读书十分用功,成绩却不尽如人意,回回总结的最后一句,总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作为结束语。
只这句话摆在现下。稍稍有些不大合适。
其实她的内心也想把未婚生活延续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奈何形势逼人,逼着逼着,就把她逼入了婚姻。只要过了今晚,那层薄薄的膜一破。她蒋欣瑶就是孙悟空再世,七十二变傍身,也变不回黄花闺女了。
作为黄花闺女的十六年,蒋欣瑶认为,苦是苦了些,倒霉是倒霉了点,然瑕不掩瑜。正所谓芝麻开花节节高。在她的带领下,母亲,弟弟们的日子一天好过一天,瑾珏阁的生意一年好过一年。蒋欣瑶颇感欣慰。
这欣慰对于正坐在喜轿上的蒋欣瑶,来得似乎尤为的强烈,强烈到她有想流泪的冲动。可一想到一旦落泪。自己擦满粉的脸必将大打折扣,蒋欣瑶硬生生的把头抬到传说中的四十五度。
人生啊,果然是喜中带泪,泪中带笑,笑中带悲。悲中带喜。喜泪同存,笑悲互转正是她来这个世界十六年最真实的写照。
总结完过去,需得展望未来。
欣瑶觉得未来她的婚姻生活势必也是喜泪同存,笑悲互转。
她是那厮明媒正娶的妻,受法律的保护,那厮想要停妻再娶的话,需要准备好试试那谁的狗头铡刀。
至于宠妾灭妻这个活,欣瑶有合约在手,计算下买卖的成本,那厮如此精明的一个人,估计这活他也不会干。
如此算来,那厮想要有二心,也只剩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一条活路可走,俗称至外室。
蒋欣瑶转动了一个略显僵硬的脖子,在喜轿中寻了个更为舒适的坐姿。
男人至外室就好比女人藏私房钱一样,寻找起来相当有难度。以那厮对她的喜欢程度,五年之内不大可能,第七年可能会是个高发期,必竟有个七年之痒摆在那里。
蒋欣瑶犹豫的是,那厮如果真的痒了,她是带着孩子转身就走呢,还是睁只眼,闭只眼容他挠一挠。她这个前世今世都母爱泛滥之人,很是舍不得孩子受委屈,必竟单亲家庭的生活对孩子的身心健康多少有些损害。
蒋欣瑶突然觉得脑袋有些发沉,思维有些混乱,意识有些模糊。她觉得她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
痒这个玩艺对于男人、女人存在着公平性。如果那厮没痒,她痒了怎么办?她痒了可以挠吗?挠破了怎么办?会被沉塘吗?
轿子一颠一颠,颠的人真想晕晕欲睡。
蒋欣瑶陷入昏睡前,突然发出了一声感叹。
两颗心的距离,离得这么远,又隔得那么近。
萧寒,我可以相信你吗?
……
ps:
第二卷写到这里,已全部结束。四小姐的婚姻生活徐徐展开。
两个陌生的人走到一处,散发出的是详和,还是鸡飞狗跑,谁又能知道?
燕十六对某人的肖想,可否心想事成,谁又能清楚?
感谢一路陪着包子走到现在的书友们,你们的支持是包子坚持的动力。
☆、第一回 亲戚们,几天没开火了?(二更)
萧寒一身喜袍,骑马走在最前面,脸上微微带着笑。
身后的杜天翔则一脸的喜庆,脸上的笑倒比新娘官还盛上三分,看不出半分昨日宿醉的痕迹。
只白芍,白芷两人知晓,自家主子硬是狠狠心朝自个身上扎了两针,才有现下的精神抖擞。
喜轿行至半路,萧寒突然朝人群中望去,一青衣男子隐在人群之中,目光直直向他向来。
视线在空中交汇,萧寒眉心微蹙,嘴角上扬,不动声色的偏过了头。
青衣人眸色幽暗不明,转眼消失在人群之中。
杜天翔似察觉新郎的异常,骑在马背上的身子微微前凑。
“什么事?”
“无事!”萧寒身形未动分毫。
蒋欣瑶是被外头的鞭炮声吓醒的。
蒋家到萧家一个时辰的路,欣瑶很好的实现了睡回笼觉的意愿,除了脖子有些酸疼外,一切神清气爽。她甚至丁点都没有想起初入轿时,她对人生的总结与展望。
她迅速的理了理衣裳,整了整盖头,端庄的坐定。
轿子到了萧府门口,稳稳的落下。
欣瑶扶着微云的手缓缓下轿,喜娘上前,把红绸布塞到欣瑶手里,欣瑶被人簇拥着进了正堂。
此时的正堂已挤满了人,萧老太爷端座上首,见一对新人翩翩而至,脸上的褶子都乐开了花。
拜了堂,新娘被扶进新房,安坐在喜床上。
新房里嘻嘻哈哈全是女人的喧嚣声,欣瑶安安静静的坐着,微微低着头,藏在袖子里的手指轻轻敲动。
外头的丫头叫了一声:“新郎官来了”,只听得脚步声由远及近。
萧寒接过喜娘递来的如意称,手轻轻有些颤抖,小心翼翼的掀起了那红得晃眼的盖头。
欣瑶慢慢抬起头。脸一红,复又垂了下去。屋子里顿时一片安静。
萧寒望着眼前一身红衣的女子,眼睛有些发直,愣了半晌。边上的杜天翔适时的推了推,这才缓过神来。
喜娘小心的用托盘奉上两杯酒,酒杯的后头用红线连在一起。萧寒取了一杯,欣瑶取一杯,两人离得极近,彼此都能数得清对方眼睫毛是几根。
欣瑶略偏过身,一饮而尽。喜娘接回杯子,往榻上扔了过去,“一俯一仰,大吉大利!”
屋子里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恭喜声。
杜天翔从喜娘手里拿过花生。枣子之类的东西,朝坐着的两人撒得欢实。
欣瑶偷偷抬起头,轻瞄了一眼,心道下回等你成亲,我砸你个满头开花。
萧寒顾着欣瑶的身子。稍稍朝前坐了坐,挡了大部份的五谷果钱。
人群里也不知谁家的小媳妇笑道:“哟,新郎官真会疼人。”招来众人好一通笑。
喜娘及时的端上一碗饺子,夹起一个送到欣瑶嘴边。
欣瑶硬着头皮咬了一口,嚼了几下,眉头微皱,却是生的。喜娘笑滋滋的问:“生不生啊?”
欣瑶前世娃都生过的人,怎么会不明白这里头的意思,羞涩道:“生!”
众人又是一通好笑!
喜娘又取了剪刀,告了声罪,小心的从萧寒和蒋欣瑶头上各剪了一小缕头发,说了些祝福的话。手上麻利的把两缕头发盘在一起,用红布包起来,塞到枕头底下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挤在人群里的萧静娴朝儿子打了个眼色。
杜天翔会意,两人忙上前拦住众人。偏有那不肯走的非要讨了喜钱。李妈妈适时的拿出一把碎银子,分给众人,大伙抢了银子,才兴高采烈的到前头喝酒去。
欣瑶见人走了,微不可吱的叹了口气。
萧寒在边上听得分明,轻声道:“累吗?”
欣瑶如实的点了点头。
“忍忍就好,十六,阿远,全爷,福伯他们在另一处院子,一会我带你去。”
欣瑶想了想,道:“不了,你去招呼吧。”
“我……”
萧寒正欲再说,不料杜天翔急忙跑进来,喘着粗气道:“小寒,快,快,你那帮兵马司的人吵着要你去。还有,你好歹让那个小姑奶奶菜上快些,那帮恶鬼,哎,我就不说了,太难看,太难看了!”
杜天翔话还未完,萧静娴又跑了进来,跌足叹道:“哎哟,我的祖宗哎,你怎么还在这里?女眷那边备着的酒喝完了,咱们府里的她们又嫌难喝,真真是要了命了!”
微云几个大丫头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欣瑶冷冷的看了众女一眼,起身道:“淡月,让梅子几个到厨房帮忙。李妈妈,你让燕鸣快马加鞭到怡园取酒,都拿来。”淡月,李妈妈哎了一声就跑得没影了。
欣瑶转身对着萧寒道:“你快去吧。”
萧寒咬牙低声道:“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
欣瑶忍了忍笑,一本正经道:“贵府的亲戚家里,几天没开火了?”
萧寒嘴角抽搐了几下,硬生生扯出个无可奈何的笑,转身离去。
杜天翔母子朝欣瑶打了个照面,忙跟了上去。
微云等人都走光了,才忿忿道:“小姐,奴婢长这么大,可没听说过喜宴的菜不够吃,酒不够喝的。”
欣瑶咧着嘴道:“微云快来,快帮我把这些劳什子东西都下下来,我这脑袋要断了。”
微云,轻絮,梧桐三个急忙扶着小姐坐下,帮她去了嫁衣,把头上的珠翠一样样卸了下来。
却有两个小丫头轻轻敲了门,端了两个托盘,上头摆着五菜一汤,小丫头脆声道:“小姐,我们是莺归姐姐身边的,特意给小姐送吃的来,小姐快用些吧!”
欣瑶暗暗道了声好丫头。
轻絮,梧桐忙接过托盘,微云则从荷包里拿了赏钱,塞到小丫头手里。
欣瑶去了累赘,全身松快下来。就着香喷喷,热腾腾的菜,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吃到一半,李妈妈与淡月两个才进屋。
微云几个忙问前头怎么样了。李妈妈与淡月两个互看了一眼,李妈妈愁道:“前头一共二十桌,莺归备了三十桌菜的份量,酒备了五十坛,哪料想前头客人还嫌菜的份量少。”
李妈妈看了看小姐的脸色,又补了一句:“小姐,外头桌上盘子都是空的,上一个菜,空一个!”
欣瑶笑道:“今日共有几个菜?”
李妈妈为难的道:“小姐,十个凉菜。二十八道热菜,六道点心。”
淡月忙道:“小姐,咱们府里的酒席,也只有八个凉菜,二十道热菜。四道点心。!”
欣瑶笑道:“行了,我吃饱了,你们也来吃些,忙了一天了。”
李妈妈几个肚子其实早饿了,因人生地不熟,只得忍着,当下就着小姐吃剩的菜。三口两口吃了些胡乱填填肚子。
屋里刚刚收拾干净,便有两个丫头进来回话说水准备好了,请奶奶洗漱。
欣瑶笑了笑,道:“你们叫什么,在府里当什么差?”
青衣婢女笑道:“回少奶奶,奴婢是大老爷房里的丫鬟。叫梅香,她叫兰香。”
欣瑶笑道:“都多大了?”
梅香道:“大奶奶,奴婢今年十五,兰香与我同岁。”
欣瑶打量着两个,不曾想两个丫头也正偷偷打量这个新来的大奶奶。六目相对,两个丫头慌忙低下头。
欣瑶笑道:“竹香,菊香在何处?”
兰香愣了愣,心道大奶奶怎么知道还有个竹香,菊香,赶紧道:“大奶奶,竹香与菊香在净房,等着伺候夫人。”
欣瑶道:“知道了,先下去吧。”
微云上前,从荷包里掏出二两碎银子,分给了两个丫头。
等人走后,李妈妈凑近欣瑶跟前,道:“小姐,打听清楚了,姑爷房里原来有三个通房丫头,与小姐定亲后,有两个出府去了,如今府里还剩下一个,名叫秋霞,今年十七了,是姑爷房里的大丫头,那四个香,都是二等的。”
轻絮道:“妈妈可打听出来这秋霞是个什么来路。”
李妈妈道:“萧家家生子,娘老子都是府里的管事,有个哥哥叫秋阳,是姑爷跟前得用的。秋霞从小就侍候姑爷,姑爷院里都是她说了算,情份应该是好的。”
欣瑶笑道:“情份好不好,与咱们也不相干,咱们只过自己的日子。妈妈,你们睡觉的地方可安排好了?”
李妈妈道:“小姐,都看过了,干干净净,被褥都是新的。”
欣瑶道:“还算用心。妈妈到那个院里侍候着些,李君哥哥也去,让他认认人。”
李妈妈高兴的应了一声,又细细的交待了四个丫鬟几句,才出了门。
欣瑶带着轻絮,梧桐去了净房,留微云,淡月整理房间。
净房在卧房的后头,很宽敞,中间摆着一个大木盆,足能容下两个人。
欣瑶看了看垂首而立的两个丫头却不说话。
轻絮会意掏了二两银子塞到竹香,菊香手里,笑道:“两位姐姐累了一天了,先歇一会,这儿有我们侍候就行。”
竹香,菊香知道大奶奶脸儿薄,不会让她们侍候,拿了银子,自然笑着说好。
等人走了,欣瑶才褪了衣衫舒服的泡在木桶里。
欣瑶这人睡觉有两个习惯,头一个是起床定要发会呆,其次是每日定要泡了热热的澡才肯睡,除了每个月小日子那几天,小厨房日日晚间要预备一大锅水。
一盏茶的时间,欣瑶已穿了淡黄色的亵衣,坐在椅子上打量房里的摆设,脸上微有惊色。
☆、第二回 入鸳帐共寝
轻絮在其身后用干毛巾一缕一缕绞头发,新房里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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