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陈盈西脱口而出打断他的话,一国之母怎么可能知道侯府小小一名师爷?更何况还要亲自接见她?除非……陈盈西盯住莫云岫的目光顿时有些慌乱,莫云岫这小子无法无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到底打得什么鬼主意?!
带木瑾茗进宫见皇后,又是个什么意思?莫非……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陈状元的意思是说本官撒谎了?”莫云岫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不敢!”陈盈西低头。见皇后绝对不是开玩笑,莫云岫不可能撒这个弥天大谎。
莫云岫轻笑,那种胜券在握的表情看得陈盈西直想抽他:“那么,陈状元是答应本官带本官的师爷进宫了?”
“皇后谕旨,下官不敢不遵!”是给你皇后娘娘的面子,不是你莫云岫有面子!陈盈西回答得不情不愿。
莫云岫懒得计较他对自已的不恭敬,能带木瑾茗走出陈府就是迈出胜利第一步,接下来他要乘胜追击,务必打击得陈盈西不能翻身!小瑾,他是要定了,说他不择手段也好,仗势欺人也好,他莫云岫就一根筋地看上这么一个人了!
木瑾茗穿好了风雪中御寒的裘衣,狐疑地看了陈盈西一眼。铺天盖地的雪地当中,她一袭红色裘衣盈盈而立,恰似那雪中怒放的红梅。
陈盈西一身白色狐裘走近她,两双漂亮的眸子对视,一白一红在雪地中绽放出极致的美丽。伸手替她系了系歪掉的裘衣带子,修长如玉的手掌轻拍衣服上不存在的风雪与尘土,轻声呢喃似情人耳语:“跟小侯爷进宫要万事小心,娘娘问你什么话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娘娘没问你的不要胡乱说话,要守宫里的规矩,眼睛不要乱瞄,话不要多说……”
莫云岫不耐烦地插进温情画面当中:“好了好了,象个唠叨的老妈子,有我护着还怕她出什么事?!”说完瞪了他一眼,真是刺眼的存在。
陈盈西看都没看他,“早去早回!”结束了最后一句,微微躬身,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节:“送小侯爷!”所有的下人跟着恭送小侯爷。
莫云岫不顾众人眼色,拖着木瑾茗的手就走。
木瑾茗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看陈盈西,不明白他大费周章地把她弄进陈府,居然就这么放她走了?还是跟死对头莫云岫?莫云岫也是,在侯府闹得鸡飞狗跳,惹得侯爷震怒,现在还敢大张旗鼓地出现在陈府?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
直到晕乎乎地跟着莫云岫上了同一辆车,侯府的马车队起步,车轮碾压积雪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木瑾茗才回过神来。瞧了莫云岫一眼又一眼,瞧到车厢都快洞穿的时候,莫云岫终于绷不住脸了。
“想说什么就说,干嘛老看我?!”他转过脸恶狠狠地地瞪她,曦红色的官服衬托得他一张脸更加俊逸不凡,两道浓剑象是画上去一样,五官如立体的深邃雕像。系官帽的金黄色穗麦左右摇晃,如他此时纷乱糟糕的心情。临走还要给他来个深情对视,他心里憋着火呢,本想一路冷着她,架不住木瑾茗如此盯着人看。
木瑾茗对莫云岫这位昔日的上司总有种莫名其妙的畏惧,闻言微微垂首轻声道:“不敢!”
莫云岫烦躁地拂了下袖子:“想说就说,在我面前还矫情什么?”明明想对她好的,看到她跟陈盈西亲密互动,又忍不住坏脾气了,他都想抽自已。
“是!”木瑾茗谨慎地看了看他,“大人我们这是去哪里?陈谏书刚才说什么娘娘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莫云岫好玩地看着她,剑眉轻挑:“你不知道我们要进宫吗?”
“进宫?”木瑾茗低呼,手指掩住了樱唇,“我们要进大明国的皇宫吗?”
“是啊!”看见她惊惶失措,莫云岫心里痛快了些,“大明国的皇后娘娘要见你!”
木瑾茗瞠目结舌:“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见我?”高高在上的皇后,深宫里的女人,怎么会知道她这么一个渺小的人物?莫非是……“是大人跟娘娘提起的?”只有这一个理由了!
莫云岫唇边绽放笑容:“你还不算太笨,的确是我跟皇后姑母提起的。”
提她干什么?这不是要害她吗?木瑾茗气愤地瞪着他。
“干嘛这么一副表情?皇后娘娘要见你,又不是砍你的脑袋,你怕什么?有我在呢!”
侯府的事闹到皇后都知道,还问她怕什么?进宫不就是砍脑袋一样的事!就因为有你这样荒唐的小侯爷她的小命才要不保!木瑾茗深深叹气。
第五十章、赐婚
处于鼎盛时期的明国,是东亚大陆最繁荣的国家之一,四海昌平,法制清明,明国的皇帝又是位贤主,他唯才是用,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可想而知,如此庞然大物的大明国,皇帝所居住的皇宫,是怎样令人奢华极致的建筑。
木瑾茗是一路惊叹着走进宫门,走过廊桥,因为皇宫太大不得不坐轿輦才到了后宫。她早忘记了陈盈西交待,两眼发直光顾着看两边景色了。看了皇宫才知道,什么侯府,什么陈府,简直弱爆了!
繁华似锦,穷奢极欲,只能用这种形容词来形容了。非奢侈品不入皇宫,非奇珍异品不进宫门,连墙角摆放的一盆不起眼的兰花,都是珍稀物种,木瑾茗唯恐落脚踩到一株野草,都是她赔不起的身家。
如此惊叹又小心地走进了芬芳香馥的皇后宫殿,木瑾茗只感觉自已两眼都要被金色亮瞎了,以致于神智恍惚地坐在锦凳上,看到主位上一名金光闪闪的美人时,她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金光闪闪的美人开口了:“云岫,这就是你说的那名女师爷?”
莫云岫赶紧点头,推了她一下:“就是她!”
美人含笑看着她,居然连脸庞都发着金光:“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木瑾茗。”木瑾茗笨拙地跪到地上。
美人声音甜美得如同空气中的阵阵香风:“木瑾茗,抬起头来。”
木瑾茗感觉抬头肯定要丢丑,望着皇后流泪算怎么回事,眯起眼睛看皇后也是大不敬:“娘娘威仪,民女不敢直视!”先拍拍马屁再说。
美人愉悦地笑出声:“这孩子真会说话!准你无罪,抬起头来!”
木瑾茗一抬头,果然金黄色刺得她两眼发昏,努力一睁眼,唰地两道清澈的泪水笔直流了下来。
美人皇后来不及诧异地询问,木瑾茗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民女看到皇后娘娘,就象看到了亲人,只感觉无比亲切,请娘娘原谅民女无礼!”
皇后身后的宫女粉脸微沉,就待上前训斥。皇后倒是无所谓地一摆手,宫女退了回去。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快起来吧,地上凉,小心冻着,云岫又要怪我这个做姑母的。”皇后轻快的声音里带着调笑。莫云岫连声不敢,平时的纨绔派头到了皇后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副老实孩子的模样。
木瑾茗借着起身的功夫,赶紧缓过气来。
皇后不痛不痒地问了几句家常话,木瑾茗老老实实地答了,莫云岫间或插科打诨几句,聊天的气氛安闲融洽。木瑾茗略放松了心情。
皇后说得口干,招手要了香茶过来,木瑾茗和莫云岫每人都端着一杯,各怀心思地慢品着。
皇后的红唇还印在茶沿上,曼妙的声音从袅袅香气后面飘出:“小瑾怎么会想到去做替人打官司的讼师?还女扮男装?”看起来她并不想让木瑾茗回话,自顾自地徐徐说道,“小瑾不知道讼师在我大明国是低贱的行当?做了讼师的女子,没有几户好人家愿意娶的。”
皇后珠玉落盘的声音尚在耳边,轻松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凝固。
木瑾茗轻叹口气,终于来了。闲扯这么久有的没的,不就是为了这个主题?难得皇后还要陪着她作戏。
“瑾茗既然走了讼师这条路,也就没有想过其他的,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皇后抬起描画精细的眼睛,略带深意地说道:“也就是说,小瑾没有想过嫁人了?”
木瑾茗微微一笑,尚未回答,旁边怦地跪下来一个人,吓了她们一跳。
莫云岫绷着脸,身姿笔直地跪倒在地,高声说道:“求皇后姑母成全!”
皇后恼怒地盯住他,将茶盅往红漆桌面一放:“起来!”
莫云岫抿紧了唇,毫不畏惧地直视皇后端庄的脸,音量不减:“求皇后姑母成全,赐婚小侄与木瑾茗!”
轰隆!半空打下来一个雷,在场所有人都懵了。宫女们大气都不敢喘,人人趴伏在地,不敢看皇后震怒的脸色。
木瑾茗只得跪在冒失的莫云岫身边,低着头不敢喘气。奇招叠出啊莫云岫,是不是不整死她不甘心!木瑾茗心里愤恨,没看到皇后的眼睛都喷出火来了!她是什么人,低贱职业的讼师啊,他又是谁?权势滔天的小侯爷啊!天哪,瞎眼的才说他们两个配啊!还赐婚?赐死还差不多!
“你怎么敢!”皇后气得直掐扶手,鲜红的指甲都快掐断了,旁边的宫女直心疼。“你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做一个贵妾都不配!”要不要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打击人心啊!想通是一回事,被你这么直白地戳穿又是一回事,木瑾茗心里不是滋味。
王权比山还大,她也只能低着头生受着。
“不,小瑾不做贵妾!要做,就做侯夫人!”莫云岫又是一个响雷炸出来。皇后估计被炸懵了,半天没有吭气。身后的宫女大呼小叫着娘娘娘娘,宫人们七手八脚地替娘娘舒气,皇后酱紫的脸色这才恢复原状。
“你是要气死本宫是不是?!”气极攻心,皇后的温婉端庄都扔掉不要了,声色俱厉地喝道,“侯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家做的?翰林学士的千金本宫还瞧不上眼,你居然想让操持贱业的讼师做你的夫人?你太异想天开了!是我莫家没有好好管教你!若是这样的女子成为侧夫人,你把你以后的正夫人置于何地?又有什么样的好人家肯把女儿嫁给你?!”
莫云岫古怪地看着她,还嫌她不够气地再扔出一句话:“皇后姑母听错了,侄儿是说让小瑾当我的侯夫人,不是侧夫人……”
话没说完,皇后把持不住地厥过去了。
皇后宫里就如之前遭殃的侯府一般,台风过境鸡飞狗跳。
片刻之间,皇后被莫小侯爷气得昏厥的流言传遍了皇宫上下每个角落。大至皇帝办公的宣德殿,小至宫女浆衣的浣衣房,人人都为鬼见愁进宫捏把汗。死对头兴灾乐祸地看好戏,中立派假模假样地表示同情,阿谀拍马的抓紧时机献殷勤。总之,整个明国的皇宫,为着莫小侯爷爆炸性的言论,炸翻了。
莫府的侯爷老侯爷,侯夫人侯老夫人,气势汹汹地进宫了,务必要打死闯祸的小兔崽子。
宫外的同一时刻,好事之徒添油加醋地渲染紧张气氛,上京为之哗然,整座皇城都为莫小侯爷坚真不渝的爱情震惊。换了上京任何一名其他主角,都没有莫云岫的绯闻来得劲爆。
浪子回头的鬼见愁,恋上了讼师出身的贫贱女子,这名女子还是女扮男装的莫府师爷!多么有新闻价值,多么值得人们联想浮翩。
当上京皇城与上京皇宫为云泥之别的一对恋人疯狂时,人们意外地发现,主角不见了,准确地说,女主角不见了。声称会被侯爷打死的莫云岫大模大样地在官道里走着,木瑾茗却消失了。
难道,又是一缕芳魂贡献给了皇宫后院的花花草草?上京的绯闻热度直线上升。
第五十一章、结局
莫小侯爷的流言蜚语还没有完全消去,莫府又引爆了另一则大新闻。
话说上京周边一小城郭有盗墓贼,官府很久不能捕获,县官屡次催促破案都没有结果。忽然有一天抓到了一个人,认定他是盗墓贼,严刑拷打将近一年始终不肯有罪。就在近日这人忽然认罪,并交出所盗之物。经过查验,这些东西果然是墓中丢失的东西。人赃俱在,没有人对此案有什么怀疑,于是提刑司判处此人绞刑。
临刑之际,围观中忽有一人伸臂大呼:“王法岂容枉杀平民?!盗墓者另有其人,与此人无关,请速将他释放!”这个人指挥手下从围观者中揪出数人,还交出数件墓中所获之物。官府纳闷,查看之后竟与所失物一模一样。法司又取出前一囚犯所交之物,与后者也是相同。提刑司亲自提审囚犯,问他是否冤枉。那人痛哭,说道:“虽然我自知不是盗墓者,但实在受不了那么重的刑,于是才自诬有罪,并让家人仿造墓中所失之物上交官府,希望一死了之,以免受刑罚之苦。”
提刑司听闻大惊,将此案上奏朝廷。最后,有关狱吏受到了惩罚,释放了受冤枉者,并褒奖了为正义发出呼声的年轻人,赐官职为幕府吏员,一时风头无两。
本是寻常的一件拨反案,耐人寻味的是其中涉及的官员。提刑司掌管此事的正是莫家侯爷,莫小侯爷新晋同个部门,小的刚进去,老的就犯事了。听说因为此事莫侯爷被圣上问责,小侯爷也降了一级。而且正值小侯爷向皇后请求赐婚的风波未过,圣上未尝不是用此举在敲打莫小侯爷。
再有就是为拨反案立功的年轻人,身份就更加有意思了,竟是最近在上京城叱咤风云的平安郡王府的使者,连宜。连宜身为酷吏却行正义之事,而且矛头针对侯府,此举意义何在就更加让人说不清道不明了。
总之,因为这件拨反案,皇后赐婚的事件反而淡了下去,莫府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赐婚案的女主角一直没有现身,陈府没有任何动静,莫府为了拨反案焦头烂额,连宜的行为,更加叫人琢磨不透。
上京城笼罩在一层诡异的迷雾当中。
今年注定是个多事之年,拨反案刚刚过去没多久,上京蓦然爆出有史以来最大的案件:平安郡王谋反案!
因为长公主的事情,圣上一直对平安郡王疯狂的报复行为保持着适当的缄默,但不代表他可以纵容这名子侄在上京挑衅他身为皇帝的威严。不动他,有一丝的愧疚一丝的为大局考虑,被杀的官员均是圣上舍弃的棋子,目的是为了将平安郡王的胆子养得更肥。
果然,平安郡王因为皇帝的纵容更加肆无忌惮,除了疯狂报复以前犯事的官员,还在封地使用皇帝的车辆器物,聚集谋士意图谋反,派人出使闽越匈奴,约其发兵,结果被官府发觉。上京都尉至郡王封地搜捕罪犯,郡王不肯交出,还将封尉杀死灭口,又造假墓来欺骗朝廷。朝廷弹劾平安郡王的奏章叠起来足有半屋子高,时机终于成熟。圣上假惺惺地掉了几滴亲情的眼泪,派遣官员捉拿平安郡王归案。
提刑司官员莫云岫领旨,千里迢迢前往平安郡王封地,历经九死一生,将平安郡王一干人等捉住,
因为平安郡王是宗室,圣上赦免他的死罪,取消他的王位,迁徙到蜀郡居住,妻妾有子者同行,以囚车传送。结果押解前往时各县不敢打开囚车的封门,平安郡王绝食而死。圣上闻讯后震怒,令丞相御史逮捕各县传送不开封送饮者,都处以死刑,并弃市。
雅安公主最后一脉至此断绝,其中有多少擅权者玩弄的手段,平安郡王究竟是不是圣上授意所害,就不得而知了。
只知道,侯府因捉拿平安郡王有功,提刑司莫云岫加官进爵。莫云岫拒绝赏赐,跪地请求皇帝赐婚。经过一系列的折腾,皇帝已看出莫云岫求娶木瑾茗的决心坚如磐石,只是女主角消失于浩渺人海,他想做主婚人也做不成了。
莫云岫在朝堂上说出惊天内幕,木瑾茗藏身于平安郡王府,在使者连宜的保护下安然无恙。新任幕府内吏的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