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进果激动得险些抱过他亲一口:“谢谢员外!不瞒您说聘礼我已经准备好了!”又转过身,“谢谢姑奶奶!”
战筝叹了口气:“你以后长点心,就算感谢我了。”
“……”
☆、改头换面
战筝转天早晨就和小七离开了,说是要去别的地方逛一逛,有缘自会再见,于进果依依不舍送了两人好远,最后表示她永远都是自己的姑奶奶……
至于风墨呢?其实他只是连夜回到了滁城去找顾幽,并且等待战筝,约莫十个时辰后,四人胜利会合。
战筝到达客栈厢房时,恰巧听到顾幽在温声细语地责备风墨。
“我舍了北海派跟你私奔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图你那一件定情信物么?你啊,不管再过多久也没长进,依旧是个呆子。”
然而责备归责备,任凭谁都听得出这其中的甜蜜情意。
战筝笑着跟小七对了个眼神,故意重重咳了一声,敲了两下门。
房门几乎是瞬间被打开,风墨站在面前,讪笑着挠了挠头发:“少主你们还真神速。”
“我不神速点,只怕你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顾幽也笑着迎了出来,顺便娇嗔着向风墨投去一瞥:“这下他可算见着亲人了,省得总暗地里抱怨我欺负他。”
“即使见着我,也无非是多了个一起揍他的人。”战筝接过风墨给自己倒的茶,很随意地坐在了桌旁,“那么接下来呢,你俩有什么打算?”
风墨小声道:“在考虑双双假殉情的可能性。”
“……”她作势要拿茶水泼他,“信不信我弄死你?”
顾幽无奈扶额:“这是他自己的馊主意,我没参与。”
“要我说,现在四大门派到处都在找你们,想等风波平息,恐怕还要很久。”
“那怎么办?横竖不能逃一辈子。”
战筝由衷叹息:“你还惦记着逃一辈子呢?就凭风墨的脑子,顺利躲上两三年都够呛。”
风墨:“……”
小七在旁静默良久,终是缓声道了一句:“有两个办法。”
“啊?”仨人异口同声。
“要么,见一个杀一个。”
战筝很诚恳地摇头:“太累。”
“要么,躲在离追兵最近的地方。”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两个人不愧为默契满分,战筝立刻恍然大悟:“你是指,一起去参加武林大会?”
“嗯。”
风墨被这样剑走偏锋的想法吓了一跳:“武林大会?被人认出来就糟糕了!” “没关系啊,反正也没人认识我。”
“……”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主子!
“好了,别用那种幽怨的眼神看我,我能丢下你和你媳妇不管么?”她好整以暇用手指点了点桌面,唇角微挑,“我易容术有多炉火纯青你能不知道?是不是傻的?”
风墨那双幽深大眼登时亮了:“对哦!属下怎么忘记了!”
“你这么白痴,不忘记才是怪事。”
要说战筝这人,除了长得嫩点、身材差点、脾气爆点,简直没别的缺点,身为天生门少主子,虽说绣花缝纫她不怎么会吧,可舞刀弄枪、下毒制药样样精通,包括帮人改头换面这种偏门手艺,她也同样在行。
用风墨的话来说:“少主,您擅长的这些都不是一个贤惠夫人应该具备的本领吧?不过倒也没关系,反正小七不在乎。”
小七站在旁边给战筝剥橘子,闻言冷冷瞥他一眼:“你什么都不擅长,为什么还能当人家未来相公。”
“……小七!一段时日不见,你怎么变得能说会道了!”
战筝原本想说,这全是于进果的功劳,毕竟那阵儿小七成天都在忙着吐槽对方,不过她只是恶作剧般地笑了笑,转而把一片膏药用力拍在了风墨脸上。
“谁让你多嘴的?活该!”
“哎呦喂,疼啊少主!话说您到底把属下易容成什么样儿了?”
“自己拿眼看!”
顾幽抿唇忍着笑,把铜镜取来放到他面前:“还蛮好的。”
结果风墨抬眼一瞧,镜中那满脸老褶、八字眉吊梢眼鹰钩鼻,额头还贴块泛黄膏药的猥琐男,赫然就是他的新模样……
凄厉的惨嚎声瞬间就充满了整间屋子。
“这他妈是谁啊——幽儿你还说好看!究竟是哪里好看?!”
战筝笑眯眯接口:“只要是我易容出来的样子,你都得说好看。”
“……”没人活路了!
她复又拿起□□和画笔,友好地招呼着顾幽:“来来来小幽,轮到你了,放心我会好好给你易容的,把你从一个大美人变成另一个大美人。”
风墨苦着脸问道:“那小七呢?”
“当然是把他从一个翩翩少年,变成另一个翩翩少年。”
“那为什么属下就得非得遭受这种待遇!”
“不会啊,我这属于实事求是的态度啊。”她很耐心地回答他,“你看,我只是把你从一个二傻子变成了一个人贩子,差不多吧?”
“哪里差不多啊?少主你能不能对属下多点关爱啊?还有小七,你点什么头,你彻底学坏了!”
小七默默转开目光,压根不搭理他。
战筝顺手把橘子皮丢过去:“抗议无效!到时候一行人都美丽出众的,容易招致怀疑,我这也是为了大局考虑,所以才让你委屈委屈。”
“‘都’美丽出众?这里面也包括你么少主?”风墨提出的问题从来都犀利而作大死。
“必然包括我,实话讲我都不打算给自己易容了,横竖也没人认识我。”
“……”
“而且我皮肤太嫩,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变粗糙。”
“……”
某位右护法深知,自己大概这辈子也无法理解自家少主的魔性思维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世上当真有人能懂她么……哦对,小七能懂,毕竟他是王的男人。
☆、四大美人
于是即将参加武林大会的四人组就这么诞生了,主要成员为“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战筝、冰山少年小七、风情美人顾幽,还有个江湖骗子风墨。
风墨和顾幽是很有逃难自觉性的,俩人一路上都保持低调,那画面很违和,好似一对不是亲生的父女,又好似有钱的丑男买了个漂亮姑娘当媳妇儿。
可战筝是全然不在乎这些的,她依照惯例,每经过一条街都要从街头吃到街尾,小七任劳任怨跟在身侧,眼神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她,满是温柔宠溺。
“唉,哪怕是换了张脸,只要一瞧那双眼睛,就知道是小七了。”
顾幽轻笑一声:“看他们多好啊。”
这话是真心感叹,须知她在很早之前,仅仅是听风墨提起过自家主子,她始终不太明白,那个传说中杀人如麻的魔教教主之女,为何在风墨口中竟变成了“小巧玲珑,爱吃贪睡,笑起来带着坏样儿的小丫头”呢?
后来她在孤绝峰顶见着了战筝本人,这才恍然:果真是小丫头啊。恐怕传到江湖上去,没有谁敢相信,叫无数人闻风丧胆的魔教少主,看上去竟然天真烂漫、心无城府。
然而也只是看上去如此罢了。
她知晓战筝真正的手段和本事,但她依旧不害怕,她明白对方能让包括风墨在内,天生门成千上万部众死心塌地的原因。
对敌人狠,对同伴却至诚。
所以这样的女子,会有人心甘情愿地追随,也会有人心甘情愿地去爱。
“咱们也很好啊。”风墨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沉思,他嘿嘿笑着靠过来,想要亲她一下,“……诶,幽儿,你躲什么?”
顾幽用手帕遮住视线,唇角抿起促狭的弧度:“抱歉,我不太敢看你。”
“……”风墨泪流满面。
自己真是被主子给坑惨了。
小七剥开梅子糖的糖纸递给战筝,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俯下身去低声唤她:“筝儿。”
“嗯?”战筝兴致满满抬头看他,“你说,我听着呢。”
“我们要进武林大会……需要请帖吧?”
顾幽恰好也听到了这一句,下意识点头:“是啊,若换作往常,我弄到几张请帖轻而易举,可现在就太难了。”
“不难。”风墨理所当然地回应,“少主进那种地方还用得着请帖?翻墙不就行了。”
战筝把梅子核当暗器吐出去,正中他眉心:“能不能有点追求?翻墙,亏你想得出来,丢不丢脸!”
风墨很委屈地摸了摸脸,发现膏药掉了,又将其重新贴回去:“那怎么办?”
“很简单,没请帖就把别人的请帖据为己有啊。”
“……那不就是偷么!少主你这种做法还不如去翻墙!”
“胡扯!”她义正辞严,“我那叫盗亦有道!大会请帖在我手中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既然如此,我借来用用又能如何?”
风墨简直要为她厚颜无耻的程度拍案叫绝。
“我倒觉得,这办法可行。”顾幽微笑提议,“锦州毗邻夙州,是去往凌云山庄的必经之路,而蓬莱阁又是锦州最大的酒楼兼客栈,届时定有大批江湖中人前往落脚,我们只需守株待兔即可。”
战筝用力一击掌:“甚好!”
风墨:“……”
是错觉么,他作为一个脑子跟不上的人,仿佛完全被抛弃了啊。
锦州,蓬莱阁。
战筝一行人挑了张最不起眼的桌子坐下来,随便点了两道菜,又叫了一壶清茶,边喝边观察形势。
这里俨然已经变成了江湖成员会集的风水宝地,放眼望去,名不见经传的散户游侠固然存在,但看着眼熟的武林中人也不在少数——八成都是手下败将。
还真热闹。
“呦,那不是上次被风墨卸掉一条腿的白眉道长么?还有那个,是妄图调戏红莲而被割掉重要部位的玉面判官。”她用茶杯遮住半边脸,笑得不怀好意,“他还来这儿干嘛?惦记着以残缺身躯娶庄主女儿呢?”
风墨嘟囔着:“说实话,属下一直觉得这玉面判官的名号太矫情了,无非就是个小白脸么,装什么装。”
“呦,敢情红莲没跟你提过啊?”战筝乜他一眼,“红莲上次逼问出了他这倒霉名号的来历,结果他承认,是为了掩盖真实姓名的愚蠢,随便取的。”
一时间说得让顾幽也好奇起来:“那他真名叫什么?”
“杨巅峰。”
风墨没忍住一口水喷出来,坐在他对面的小七迅速闪开,顺便抄起馒头塞住了他的嘴。
“你冷静点。”
“……”
不多时,忽听一如同刮锅底般的尖细男声,阴阳怪气道:“看来诸位侠士此次前往凌云山庄参加盛会,都是以楚家小姐作为目标啊?啧啧。”
战筝一脸鄙夷之色:“没想到贼王那蠢货也跑这来了。”
顾幽道:“据说贼王还是有些本事的,只是和这群江湖边缘人士混在一处,未免失了身价。”
“快别逗我了,他的本事全在嘴皮子上。”战筝冷笑,“当年我下山溜达,正巧碰上他,图个新鲜就把他钱袋顺走了——估计他到现在都不晓得那时钱袋是怎么丢的。”
“……”
顾幽感觉,自从认识了战筝之后,自己对江湖的理解都产生了严重偏差。
另一方面,那边的贼王仍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肆解说:“相传当今武林有四大美人,一是前不久刚刚失踪的北海派千金顾幽,二是魔教左护法红莲,再有一位便是这凌云山庄的大小姐楚云蔚了。”
有人问道:“不是讲四大美人么?还差一位呢?”
“关于这最后一位吧……”贼王嘿嘿一笑,极尽猥琐之能事,“那自然就是魔教的少主战筝了,传言她媚骨天成,勾魂摄魄,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堪称百年难遇的妖物,只可惜一直未能亲眼目睹,以解心头痒。”
四下里免不了又是一番唏嘘,玉面判官杨巅峰满脸神往之色:“真想见见那妖女的真容。”
“算了吧杨兄。”当即有人嘲笑他,“一个魔教右护法已经让你断子绝孙了,你这男人的尊严都没了,还惦记搞定魔教少主伸张正义呢?”
昔日丑事被硬生生揭开,杨巅峰在众人幸灾乐祸的目光下垂头,一时涨红了脸。
“红莲护法的处事方式着实雷厉风行。”顾幽感慨道,“听说这玉面判官一直自诩风月老手,现在也算彻底栽了面子。”
“难道只有我的关注点在那个贼王对少主的描述上吗?”风墨激动地敲着桌面,“媚骨天成啊!勾魂摄魄啊!江湖四大美人之首啊!少主这真的是你?教主他真的没其他女儿吗?”
无论怎么看,自家少主都和“美人”这词不沾边吧?她难道不是静如布偶动如疯狗的吗?
战筝抄起桌上筷子,准确无误正中他的鼻孔:“就你话多!有些事情何必拆穿?没见过的一切都是朦胧而美好的,就让他们活在对我的想象中不好吗?”
“……好,挺好的。”
战筝得到了肯定回答后满意点头:“算你识相。”
“那少主,我们接下来要去偷请帖么?”
“跟你说多少次了,那叫盗,盗亦有道。”她白了他一眼,转而笑吟吟转向小七,“小七,你说咱偷谁?”
风墨:“……”
小七淡声道:“我知道你想取贼王的请帖。”
“你最懂我。”
相比之下,同样都没什么挑战性,偷贼王还算有点意思,然后贼王发现请帖丢了,马上就会去偷别人,别人说不定又会去偷下一个——具体最后谁倒霉,那就不在她需要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凌云山庄
贼王大概这辈子也猜不到,自己先后被人盯上了两次,而且两次都得手了——要是他知道,估计再也不敢吹牛逼,更不敢光明正大顶着“王”的名号混江湖了。
不过他栽也是栽在战筝手里,那个被他称为“媚骨天成”的妖女,这倒也不丢人,顶多亏点心。
但话又说回来,这次真正出手顺他请帖的不是战筝,是小七。
小七仅仅是在蓬莱阁走廊里溜达了一圈,然后“偶遇”了贼王,彼时还有玉面判官和贼王同行,他镇定自若迎上去,神色平静,擦肩而过的瞬间,隐约听到玉面判官轻声道:“这小公子生得很是俊美啊……”
却不知那一刻,请帖已经夹在小七修长指间,被他收入袖中。
往前走不远就是战筝房间,他推开门,向喝茶的战筝做了个一切顺利的手势。
战筝欢然笑起来:“这才出去多久啊,干得漂亮!”
“那是自然。”他把请帖递给她,走过去把她抱到了自己腿上坐好,“这些小事我本都可以代劳的。”
她舒舒服服窝在他怀里,闻言仰起头来看他:“其实谁去不一样啊,又不费事儿。”
“不一样。”小七难得反驳她一回,且语气极为认真,“靠近那些人脏了你的手,你大可不必自掉身价。”
她心中一暖,忍不住抬手抚上他的脸:“傻瓜,没有那种道理,你也不要抱着这样的想法。”
“对我来说,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他低声道,“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除了被我爱,其他事对于你而言,没有理所当然。”她笑容敛去,很严肃地回答,“我是天生门的人,要说不干净,这双手早就不干净了——可你不同,你以前受了太多苦,以后我想护着你好好的,而不是让你随时做着为我效力的准备。”
白皙手指顺着他的领口下滑,触碰到了他胸口的伤痕,不仅在这里,他全身上下都布满了曾经被折磨过的痕迹,她不知道那都是谁做的,但她想,那时候的他一定很疼。
所以即使他现在不记得了,出于内心最深的本能,还是会对自己在乎的人小心翼翼。
是有多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