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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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灯祭-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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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你做这种事,是要我被千夫所指,背上不世骂名吗?”谢愠简直不敢相信,看着跪了一地黑压压的人群,那般陌生。

    没想到,伤我的不是冰冷的刀剑,而是来自亲人胁迫。

    “你谢愠,怕过吗?”刚毅的父亲,冷着脸,一字一字的问道。

    “怕啊!”谢愠仰天长叹,甩袖出门。无视中堂之中,一地跪着的众人。

    “老爷,真的要这样做吗?”谢母为难的看着谢父,又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儿子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绞疼。

    “紫衣金带为卿相,何作人世痴情郎!”谢父沉痛的闭上双目,一切都是为了谢氏门楣啊!


第八十八章:良辰美景(二)

    黄昏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一整日的意乱心烦,在这深巷酒肆中才得到片刻安宁。闻着清浅的酒香,谢愠不由深吸了一口,神智千丝万缕,没有头绪。

    父亲眼中的期许与愤怒,母亲目光中的挣扎与怜悯,就像两把利剑,狠狠戳向他早已卸下防备的柔软心房。前世因果与今世的挣扎,纵使是智慧过人,狡诈如狐的谢愠也不由左右为难。就像两碗装满清水的碗,被放在他的一只受伤,护住一碗,另一碗便会被摔碎,流进泥土之中。

    “谢兄,为何今日这般消沉,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安陵一袭青衣风雅,正从坐在酒肆中的阴暗之处,此刻眸光一抬,看到谢愠,神色稍缓了几分,连忙走进。这一走进,便看到谢愠满脸怔楞,痴望着酒壶,神色间,隐含一丝落魄。

    “安陵兄。”谢愠抬起头来,看见安陵,唇角勾起一抹勉强的微笑。道:“来,陪我喝酒。”言罢,竟独自到柜台拿了几坛烈酒,彭通几声放在方桌上,放桌子不堪负重的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谢愠豪迈的打开一坛尘封的酒水,也不用杯或盏,直接撩袖甩袍,对安陵举杯示意后就仰面大口喝了起来。姿态张狂,一点也不似平日的谦谦君子。

    酉姬一直慵懒的趴伏在柜台之上,此刻也惊讶的直起身来。美眸闪烁,疑惑的看向安陵,清浅问道:“谢大人这是怎么了?”

    “若不是官场失意,那就只能是情场失意。”安陵挑眉轻笑,带着一丝戏虐,转身走向谢愠坐的方桌坐下。

    酉姬恨恨的剜了安陵一眼,鼻翼轻哼,不再理会二人。

    “谢兄,这酒水虽好,也不是你这个喝法啊。”安陵白皙的指尖稳稳的抓住酒坛的边缘,将酒坛硬生生的从谢愠的嘴边拉了下来。

    谢愠惊讶与安陵的力气,唇角动了动,似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顺从的让安陵拿走酒坛。抬眸看见安陵真诚的目光,叹息道:“安陵兄,你可知,今日谢府中发生了何事?”

    安陵见谢愠神色抑郁,眉宇间尽是解不开的结,一点也不似平日的从容淡定,官威厚重。抬眸间,措词道:“可是家中什么让谢兄做了什么为难的事情。”

    “不错,今日父亲为了逼我娶亲,用了非常手段,让我很为难。”谢愠一脸痛心,神色间更显失意。

    安陵先是疑惑,再道释然,劝解到:“谢兄,你也到了婚娶的年龄,做父母的若是用了一些手段,也是情有可原。”安陵小心的措辞,见谢愠一副不以为然的,又道:“谢兄可是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子?”

    谢愠握住酒坛的手陡然定住,目光有些迷茫,喃昵说道:“喜欢的女子,有啊!很喜欢呢。”

    这样的谢愠是安陵曾未见过的,瞳孔里发出一种光芒,由内而外,震慑人心。

    倏然,他歪头看向安陵,薄唇倾吐道:“你相信,宿慧吗?”

    安陵眼睛陡然睁大,宿慧,亦可成为重生转世,而在云阙仙宗,却有夺舍之说。不过,想来这谢愠,亦是有大执念的人。

    “相信,或许是因为他们投胎的时候忘记喝了孟婆汤。谢兄,也是吗?”安陵故作轻巧的说道,眉眼含笑。

    “不错,尘世之予我,不过是重新再走一遭。让我今生走的更好、更稳。可是前世的记忆,也让我常常混乱,我到底是叶良辰,还是安庆国府的谢愠。”谢愠的声音低沉,头颅低下,只露出半面脸,神色晦暗。

    “你愿意听个故事吗?”谢愠抬头问道,眸光氤氲萦绕。

    安陵颔首,含笑倾听,此刻,没有比点头更有力量的话语了。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目谁家院。”谢愠眸光看着殷红的良辰酒,缓缓的吐出这句诗词。

    在他还姓叶,名良辰的时候,他用尽一生,爱上了一名女子,一名仇家之女。

    淮河以北,丘陵之地,崇尚侠武之气,因此此地地届,草莽流寇,英雄豪杰,绿林帮派数不胜数。

    然而侠以武犯禁,文以笔诛国。此处帮派凶杀什么之类的斗殴现象,官府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管的不是很严苛。甚至有些帮派中都有些朝中势力,更造成此处,官员袒护,武士横行的局面。

    西京镇中有座风萧堂,住着三位大当家,叶景年、梁白山、宋行之,都是三十而立之龄,被称为西京三杰。坐下拥有门徒数百,掌管西京镇中经济命脉,当之无愧的地头蛇。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江湖之中,大部分人都死于非命,仇杀,或者无妄之灾。

    令人惊恐的是,虎啸堂一夜之间,竟被仇敌灭门,上上下下数百口,包括老幼年少,竟只有外出访亲的梁白山一家幸免于难。

    一时间,西京内外,人心惶惶,揣测不安。

    谁料,那仇人竟然来无影去无踪,除了知道只是来寻仇之外,竟没在西京停留片刻。就那么匆匆一夜之间,血腥传满了西京城。一场大火,更是让尸身焦灼,面目不堪。

    然而,这只会令西京城中的百姓,更加惶恐不安。

    直到,三日之后,梁白山一家返回西京镇,闻此恶讯,震怒不已。刚到而立之年的梁白山,似乎一夜之间,老了数年不止。在众人以为,梁白山必定重整旗鼓,去同仇人决一死战的时候,结局却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梁白山只是站在虎啸堂旧址前对外宣布,这场血洗虎啸堂的行动,乃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秣陵山庄复仇之行,如此血海深仇,必将血弑秣陵山庄陈暮楚云云。

    一番壮志激动昂的话语后,梁白山便身隐旧址虎啸堂,广收门徒,经历一段时间的经营谋略,虎啸堂再次站稳了西京镇,再次成为当之无愧的地头蛇。却根本未有向秣陵山庄复仇的迹象。

    然而,这时的虎啸堂,已经只是梁白山一个人的虎啸堂了。

    然而,谁也不知,在那个开满血花的暗夜,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窝卷在仍带着温热的尸体下,透过微小的缝隙,在漆黑的瞳孔,印下仇人的面孔。

    四周残乱的尖叫声,滴答在脸上粘稠的血滴,父亲的怒吼,母亲的哭泣,隐隐颤抖的身体,被鲜血手痛的衣衫,倒在身上还依旧温热,却已经没有呼吸的师兄,一切都令他恐惧,漆黑的眸里满是慌乱,可他兀自坚持,躺在混着血水的泥土里,不问,不听,不看,苟延残喘的活下去,成为他永久的噩梦。

    “庄主。庄内人畜已经尽皆伏诛。”只见一名黑衣短褂男子,急匆匆走到院中,他雪白的剑尖,还带着浓烈的血水。此时却恭敬跪在一名白衣男子身前,眼神崇拜如火。

    “好,记得提醒梁白山,将那东西送到秣陵山庄。”白衣男子抬眸,如利剑刺破星辰般犀利,令人不敢直视。一袭白衣绝尘,不然点滴鲜血,站在这全是死尸的虎啸堂中,却是那般讽刺。

    “是。”男子跪在地上,恭敬回道。

    少年只觉得,一种由骨髓中蔓延出来的寒冷,将他的肌肤冻僵。二叔,梁白山,是他和这人勾结吗?

    泪水混着血水留下,少年丝毫不敢大声喘气,知道那些人匆匆离去,他才从尸体下面走了出来。

    踉跄的脚步,步步艰难。倒在血泊中的众位师兄弟,死不瞑目的父亲,一剑穿心的母亲,被活生生掐死在襁褓中的小妹。血色的气味似乎化作巨龙,张牙舞爪的将他层层包围。炽烈的仇恨和悲痛几乎让他窒息,寸步难行。

    可他却咬着牙,硬是走过每一个倒下的尸体,看着他们惊恐的面容,恨意就越盛一分。这些刻骨的恨意,是他活下去的动力,也是毁了他一生的使命。

    “父亲,您的兄弟背叛了您,那个庄主杀死了您和母亲,还有妹妹和众多同门,我叶良辰,终其一生,必将手刃仇敌,以抱此等深仇大恨。”年幼的少年,如墨的双瞳已被血丝覆盖,滔天的恨意,驱使着他走上艰辛的复仇之路。

    不管是泯灭良知,还是付出任何代价,他都愿以此交换。

    少年一把大火烧毁了经营多年的虎啸堂,毁了父亲多年的心血,可这却只是第一步,梁白山,还有那个庄主。

    少年化身乞丐,终日流浪在西京镇的街头。终于等了三日,梁白山带着家眷及一些弟子回到西京镇。

    旧址虎啸堂门前,少年隐藏在人群中,听着梁白山冠冕堂皇的话语,咬着唇角恣目欲裂。衣冠楚楚的面皮之下,隐藏着一颗狰狞的野心,他不仁不义,做下如此重孽,终有一日,必将被打下十八层地狱,受刑罚之苦。

    少年怀恨在心,恨不得此刻就将这仇人剥皮抽筋,饮其血,食其肉。可是,他不能,此刻弱小卑微的自己,绝对不能抗衡梁白山。不过,我可以等。梁白山,待我归来之日,必定是血洗虎啸堂自时。

    虎啸堂,梁白山,你根本不配用这个名字!


第八十九章:良辰美景(三)

    人们总说,再刻骨的深情,终将被时光消融。当初轻狂无知,终将被时间磨损,在日后偶然想起时,莞尔一笑。或许是嘲笑当初的无知,或者是祭奠往昔的深情,然而这一切,都被埋藏在心底,别人无从得知。

    然后,世间总有那么一些人。

    因为时光流逝,他们情感却像酒,被酿制的越发香甜醇厚,难以割舍,我们称之为执念。

    然而还有一些人,他们沉浸在往日的仇恨中,一步步沉沦,无法自拔。时间是一种魔鬼,无时无刻不再引诱着他们,终有一日,撕开道德的包装,将他所痛恨的,统统毁灭,让世界一起沉沦。

    五年的时光,足以让一个人的耐心消磨殆尽。也足以让一个少年成长为青年。

    时光弄人,谁也不知,一个与秣陵山庄有血海深仇的少年,却跋山涉水,不畏艰辛,跨越了几千里的路程,拜师秣陵山庄门下。

    秣陵山庄在江湖中的地位,一直亦正亦邪。他们与魔道不合,也不同正道为伍,游离与正邪两道之间,却武力值高的令人发指,无人不惧。

    然而,不管江湖上众说纷纭,秣陵山庄始终屹立不倒数十年。

    然而,越深入秣陵山庄的内部,凭一己之力就能搞垮秣陵山庄,杀死陈暮楚的想法,就越发显得可笑。

    秣陵山庄内规矩森严,等级严明。不似其他的江湖帮派,帮众杂多,关系复杂,这里等级制度清晰了然,却令人难以跨越。

    庄主,是令人崇拜畏惧的存在。

    堂主,是恐惧和刑罚的代表。

    仆役,是可有可无的生命。

    弟子堂里的弟子,是血海中熬练出来的人形兵器。

    来到这里五年,见到陈暮楚的此处屈指可数,更何况是接近陈暮楚了。

    然而,时光一闪而逝,终于等到离开弟子的堂的机会了。

    白衣少年站在弟子堂宽阔的高门前,望着擂台上比试的众人,眸光越发坚定。

    弟子堂是秣陵山庄培养新鲜血液的所专设的一个堂口。这里的孩子来自五湖四海,身份各自不一。然而他们却有一种相同的情况,那就是习武的天资高绝,百里挑一的天才。。

    每一名新进弟子,都会笼统的学习,功法、剑术、暗器、药理、易容、甚至是八卦周易,孙子兵法等等诸多繁杂的科目。

    等到新进弟子十八岁的时候,便会被派去完成一项极其艰苦的任务。若是完成任务,便会成为秣陵山庄正式弟子之一,而任务失败,无一不是身首异处。

    当然,在弟子前去完成任务到任务完成,其一路的表现,皆被记录在案。若是表现尤为突出的,便会被委以重任,一举登天。

    如今,叶良辰便迎来这个人生的转折点。他已不愿再隐藏在弟子堂中,学着那些枯燥的知识。叫嚣的灵魂早已渴望鲜血的浇灌,尤其是来自仇人的鲜血。

    “叶良辰。”偌大的庭院之中,数百名青衣弟子垂首以待,恭敬的看着弟子堂的堂主站在放着签纸的箱子前,威严的喊道。

    “弟子在。”叶良辰拱手上前一步,眉眼安然。犹带稚气的脸上,眸光犀利,熠熠生辉,不忍直视。

    陈梦别看着眼前这一届杰出弟子叶良辰出列,一直僵硬的脸上也不由挤出一丝笑容,略显赞赏的看了一眼少年。手指着签筒,示意少年上前。“在其中抽取一枚签纸,便是你要完成的任务,时限三个月。”

    “是。”少年快步走到签筒前,迅速的扫了一眼陈梦别,郑重的看向签筒。

    此刻,一直持重的少年额角也不由冒出细密的虚汗,显然此时的心情略微紧张。

    陈梦别晒染,不管是表现多么优异,剑身多么杰出,在此刻决定前程的一线上,少年表现的依旧是个少年。

    带着粗茧和伤痕的手伸进签筒,在漆黑中探寻了几秒,少年深处手掌。手指指尖夹杂着薄薄的纸片,显然任务就是写在纸片之上。

    “任务无须向任何人提及,只要你在三个月内,完成纸片上的任务内容,便算成功。”陈梦别多有深意的多说了一句。言罢,心中不由感慨,人老了,就是惜才啊。

    也良辰眸光微闪,轻轻颔首,一言不发,退了回去。

    他明白陈梦别的意思,不给别人看到纸条,那句意味着,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自己手上纸条的答案是什么。这是在引诱人争抢,发生争斗,而在泣过程中造成的消耗或者人命,秣陵山庄消耗的起。

    余下弟子陆续抽选了任务,看着手中薄薄的纸条,心思各异。有的心思灵透的人,甚至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众人,再隐隐避开。

    叶良辰也是其中之一,在略显隐蔽的地方,打开纸条。

    薄薄的白纸,在阳光下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方正的楷体一笔一画的书写着需要完成的任务。这是他人身中的第二个转折点,成败在此一举。

    只见,雪白的纸条上,赫然写道:“前往阳谷县,江府,接回少女江美景,阻拦之,杀无赦!”

    方方正正的楷体,在最后三个字上竟然透露出刺骨的杀意。显然是,书写时,不自觉动了真怒。

    叶良辰,暗自思索,看来这次的任务,不是那么简单的。

    竖日,叶良辰便辞别了堂中的师兄弟们,打包好行囊,前往阳谷县。

    一连多日的风餐露宿,风尘仆仆的叶良辰牵着马匹走出阳谷县。

    阳谷县低语宽广,又死气温温暖的江南之地。而江南之地,多富庶,这里也大致相同。街上繁华热闹,行人如织。

    叶良辰牵着马匹,随意走在大街上,看着周围热闹的景象。不多时,便觉的自己被一道大胆阴冷的目光注视,并且一直跟随着他的动向。

    叶良辰回头,便见到一处摊贩前一名中年男子对他微笑,随即闪入人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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