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她以为自己已经走出了这个叫做“盛嘉言”的牢笼时,又会突然因为他为她做的某件事、他对她说得某句话而再度深陷,反反复复地挣扎,直到这一两年,任司徒才不得不认命地承认,最初盛嘉言拒绝她时所说的那句话,是多么的正确——
“祝我们,友谊万岁……”
此时此刻,任司徒脑海中再度冒出这句话,她已经能很平静地面对了,想当年她还奢望过他对她的友情,有朝一日终会变为爱情;实际情况却正好相反,她对他曾有过的那些爱意,如今已随时间飘逝、所剩无几,或许再过几年,就真正的连渣都不剩了……
时钟见这个女人陷入了某种深思,不由得笑了笑。
任司徒被他这抹浅淡的微笑唤回了神智,他的笑容里虽略带苦涩,但他说的话,却透露着满满的坚定:“我还是那句话,我这人一向不强求,你不乐意,我们就做朋友。但是如果哪天你改变心意了,这里……”他点一点自己心口,“随时为你敞开。”
“……”
“……”
***
隔天便是跨年。
或许因为昨晚电话里的争吵,又或许盛嘉言真的有事,原本盛嘉言提议到他家跨年的提议最终泡了汤,寻寻颇有怨言地跟着两个女人一起在家里跨年:“每年都是这样,没意思……”
孙瑶和任司徒都是料理白痴,晚餐要靠外卖过活,这才是寻寻不满的最大原因。
任司徒刚打完外卖的电话,回眸就见寻寻抱着双臂做一副不满的样子坐在沙发上:“我再说一遍!我不吃外卖!”
孙瑶正坐在寻寻身旁,一边看着电视里自己的广告,一边抱怨:“都说了我的右脸更好看,偏不信,你看!都把我拍成鞋拔子脸了……”
见孙瑶不理自己,寻寻故意加重语气幽幽地补充一句:“巨型鞋拔子……”
孙瑶顿时眉眼一凛,一回身就不客气地弹了弹寻寻的脑门。虽然她一直在看着自己的广告,实际上寻寻的抱怨,她一句不落地全听了进去:“那只能怪你嘉言叔叔爽了我们的约,临时决定去陪什么国外回来的老朋友吃饭。”
寻寻的嘴巴嘟得更高了。
孙瑶转念一想,顿时计从心来:“要不你打电话给你长腿叔叔,看看他有没有空?”
寻寻顿时眼睛一亮,可很快又晦暗下去:“他出车祸了。任司徒不让我去打搅人家养病。”
孙瑶一惊,目光立即扫向一旁的任司徒,任司徒点了点头。孙瑶顿时心有戚戚焉,把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拿了过来——
孙瑶从来不缺跨年的邀约,如今翻一遍微信,就找出了不下10条她之前理都没理的约会邀请:“8点半,自助餐,日料。想不想去?”
寻寻一听,连忙点头。
“哦这里还有一条,也是8点半,不过是泰国菜。”
寻寻心里默默地权衡了一下:“泰国菜!”
“还有这条——7点半,火锅。”
寻寻顿时眼睛更亮了,可孙瑶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立即就否定道:“现在都7点了,肯定来不及了。还是算了吧。”说着就把这条微信给删了。
任司徒只能弱弱地提醒一句:“我外卖都叫好了……”可惜她的提醒被这两个人彻底无视了。
就在任司徒忍不住叹气时,门铃“叮咚”一声响了。
“外卖就到了?”——
孙瑶这么一诧异,寻寻慌了,再度严正声明:“我不吃外卖!”
任司徒却已经跑去开门了。
站在门外的,却不是外卖小哥。
“你怎么……”任司徒诧异地看着门外这个单手打着石膏的男人。
***
等孙瑶、寻寻、任司徒一行三人坐上等在路边的房车时,表情已经不是用“诧异”这个词就能彻底涵盖的了——
大型房车里,有厨师在房车里当场准备料理的烧烤用的食物和器材。时钟从料理桌旁的冰箱里给诸位客人拿饮料,饮料送到寻寻手中时,寻寻用眼神表达了对长腿叔叔的膜拜,“那些架子……”寻寻指一指厨师正在搭着的烤架,“我们是要去烧烤吗?”
时钟笑笑:“后备箱里还有烟火,到郊外BBQ完,正好可以放烟火。”
顿时,寻寻的欢呼声响彻整个车厢。
孙瑶满意地看着另一名正在简单腌制生牛扒的厨师,悄悄凑到似乎在走神的任司徒耳边,“别想你的盛嘉言了,他……”孙瑶用下巴点一点正在和寻寻愉快地聊着的时钟,“……真让人动心。”
等时钟把饮料送到任司徒这边时,孙瑶已经识相地拉着寻寻去参观房车里的其他房间了。
任司徒接过冒着气泡的饮料,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想了想,似乎只能说:“谢谢……”
他没说话,就只是十分贴心地把吸管放进了她杯里。
喝着饮料的时候,任司徒心里又不自觉地冒出孙瑶带寻寻离开去参观房间前,附到她耳边说的那句:“听我一句,女人是没有爱情的,女人是谁对她好,她就跟谁跑……其实你现在还对盛嘉言存有留恋,也是因为你当年出事的时候,盛嘉言把你照顾的太好,所以……如果你哪天彻底甩开盛嘉言跟这个人跑了,我一点儿也不会惊讶……”
☆、第20章
回到家时已经过了零点,寻寻却精神得很,从房车里下来,打了个饱嗝,笑嘻嘻地对送他们下车的时钟说:“等过春节了,我们再一起放烟花啊!”
寻寻连春节的活动都预约好了,负责拉着寻寻的孙瑶忍俊不禁,提了提手上那个装着许多塑料餐盒的袋子:“你这小贪心鬼,吃了那么多,还拿了这么多……你长腿叔叔下次怎么还敢带你出去玩?都被你吃穷了……”
对于孙瑶的这番言论,寻寻很不屑地“嘁”了一声,转眼又闪着星星眼抬头望向时钟:“好不好?好不好嘛?”
时钟比了个ok的手势,寻寻立即一个立定跳,就要跳到时钟身上去欢呼,看得任司徒顿时冒冷汗,赶紧把寻寻拦腰抱回去。
“你就不怕你这一跳,他这只手就彻底断了么?”任司徒对着寻寻指了指时钟手上的石膏,寻寻才撇撇嘴,放弃了立定跳的企图。
时钟倒是无所谓:“断就断了吧,正好让你妈妈负责照顾我一辈子。”
任司徒见寻寻想都没想就要张口回答,连忙伸手捂住寻寻的嘴,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她手捂上去之前,已经听寻寻欢快的应承道:“好啊!”
她就这样被这小家伙卖去换肉和烟花了?任司徒倍感无奈。
时钟却只是看着她,嘴角噙着笑,任司徒刚摆脱了寻寻带给她的无奈,转瞬又陷进这个男人带给她的局促里,尤其是当着孙瑶和寻寻的面,任司徒几乎没有勇气与他对视,只客气地说了句:“下次见。还有……新年快乐……”
他没说话,只稍稍朝任司徒倾过身来。他的唇分明是对着她的唇落了下来,任司徒本能地瞪大了眼。
一旁的孙瑶跟看好戏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这一幕,寻寻则惊叹一声,赶紧憋住呼吸,抬手捂住双眼。
下一秒他的吻却稍稍偏离了角度,没有落在任司徒的唇上,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她的脸颊。
很轻的吻,像羽毛刷过,却害得任司徒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寻寻忍不住好奇,原本严实的捂住双眼的手悄悄张开两道指缝,见时钟根本没吻成,顿时气恼地把手从眼睛上拿开:“讨厌!害人家白激动!”
任司徒这才回过神来。
他似乎挺喜欢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原本噙在嘴角的笑意已延展至眉梢眼角,直到这时才回道:“新年快乐。”
***
新年就该有新气象——
这是睡前任司徒告诫自己的。
可她还是半夜就醒了。
她从床上坐起,借着窗外一星半点的月光,把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拿了过来。
每年的新年,任司徒第一个收到的祝福、第一个发出的祝福,都属于盛嘉言,可这次,她既没收到他的祝福,也没有主动发任何东西给他。
任司徒也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较着劲,“新年快乐”四个字都编辑好了,犹豫到最后,又索性一咬牙全部删除,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扔,去厨房倒水喝。
任司徒端着水杯,却没有回到房间,而是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客厅的窗边。
窗外的夜空如此宁静,任司徒却仿佛再度看到了跨年时的烟火——
寻寻兴致高涨,放完了烟火,嘴里还叼着烤串,又嚷嚷着要放爆竹。房车的后备箱就跟百宝箱似的,还真有爆竹。
孙瑶自告奋勇地去点火,转眼间爆竹引线就发出了“嗞嗞”的响声,孙瑶赶紧躲到车边,捂住耳朵,寻寻这家伙却完全不顾即将到来的的震耳欲聋,手里还抓着一把烤串,正津津有味地吃着。
眼看引线就要烧完了,任司徒赶紧把寻寻揽到身前,帮他捂住耳朵。紧接着第一声爆竹声就炸响了,任司徒只觉得耳膜震得生疼,却在下一秒,任司徒突觉肩头一紧,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揽住肩侧,搂进怀里。
她的一只耳朵紧紧贴着对方坚实的胸膛,另一只耳朵则被对方温热的掌心牢牢捂住。爆破声瞬间就远离了任司徒,以至于她愣了数秒,才被耳下紧贴的胸膛里传出的心跳声唤回了神智。
听着他沉着而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那一刻,仿佛所有时间、所有纷扰都远离了她,任司徒就这样静静地呆在这个男人赐予她的这方宁静之中,终于,忍不住抬眸看他。
只见绚烂斑驳的光影中,这个男人坚毅的侧脸美好得不成样子……
任司徒慢慢地从那片绚烂的回忆中抽回神来。
此刻她所面对的夜空,宁静却没有温度,时刻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就像盛嘉言,总和她保持着朋友的距离,不容许她有半步靠近。
可她为什么还死皮赖脸地不肯走呢?她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犯贱……任司徒细细品味这个词,想要苦笑下都笑不出来。
她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正要转身回房,却蓦地停住脚步——
她住的楼层并不高,不难看出楼下那个正倚着车门抽烟的男人是谁。任司徒就这样紧盯着楼下的那道被她忽略多时的身影,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怎么会在这儿?
又是什么时候来这儿的?
来了为什么也不通知她?光顾着在那儿抽烟……
如果不是因为还不死心,她怎么会草草地套了双雪靴、罩了件大衣就急匆匆地奔下楼去?
无数个问题在任司徒脑中绕着,忍不住要当面问他,可真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了盛嘉言跟前,却只顾得上问出一个问题:“你怎么穿这么少?不怕冻着?”
盛嘉言愣了一下,很快把手里的烟掐灭了,只是笑容估计还没调整过来,嘴角弧度显得有些冷硬:“这么晚还没睡?”
***
车厢里暖和多了。
任司徒瞥了眼他,他应该是悉心打扮过了,外套浆得笔挺,背头也梳得一丝不苟,最古怪的还是他车上已经被塞满了的烟灰盒。
盛嘉言很少抽烟,上一回见他这样不顾命地抽,还是在他和……
任司徒尽量把这糟糕的记忆挥出脑袋,皱眉打量打量他:“你这是怎么了?来了也不给我打电话。”
盛嘉言对她的问题不置可否,反倒问她:“猜我今晚和谁吃饭?“
“你不是说是和一个国外回来的朋友?”
“揭雨晴。”盛嘉言苦笑着补充。
任司徒一僵。
“她回国举办婚礼,这次特意来给我送喜帖。”
上一次见他抽烟、买醉,是在他和揭雨晴分手的时候,这一次……又是因为她。任司徒已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显得那么不耐烦了,可还是忍不住声音一沉:“关我什么事?”
盛嘉言从车抽屉拿出两张喜帖,递给任司徒:“有一张是给你的。”
如果说每个冷情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伤他至深的女人,那么对于盛嘉言来说,那个女人就是揭雨晴。
光凭这一点,任司徒就不愿接过喜帖。可她最终还是在盛嘉言有些无力的目光下,僵硬着手指翻开了喜帖。
可她只看了看婚宴日期就把喜帖塞回了车抽屉里:“我不能去。”
盛嘉言看看她有些僵硬的侧脸,无奈地失笑道:“我都不介意去参加前女友的婚礼了,你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你真不介意的话……”任司徒想要冷笑,可惜每个音都被苦涩浸泡着,“就不会抽这么多烟了。”
盛嘉言这才意识到自己车里的烟灰盒忘了倒干净,低头看着这一截截烟蒂,脑中又不自觉地闪回那一幕,这个女人从大型房车上下来,任由别的男人亲昵地吻了吻她的脸颊。
当时盛嘉言的车就停在此地,离那辆房车不远,连盛嘉言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看着那个只不过是落在脸颊上的吻,竟比他接到喜帖的那一刻,还要更令他手足无措。
他车里有待客用的烟,如今已被他抽的一包都不剩,想想也觉得挺可笑的,盛嘉言无谓地挥了挥手,将一切烦思挥走,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你真不去?”
如果是20岁时的任司徒,会直接说:我嫉妒她,不愿看到她幸福;我更心疼你,不想看到你一次又一次地为同一个人黯然神伤。
可此时此刻27岁的任司徒只能说:“我同学聚会也在那一天,替我向她说声抱歉。”
***
本该期待万分的同学聚会,却因为揭雨晴在同一天举办的婚礼而令任司徒有些提不起兴致。
加上她提前一天回来参加同学聚会,寻寻和孙瑶还得晚一天再回来,只是把寻寻交给孙瑶看护一天而已,任司徒都有些不放心,于是心思就更不在聚会上了,到了晚饭时间,就给孙瑶发条微信让她别带孩子去吃垃圾食品,饭点过了,又得发条微信让孙瑶别给寻寻吃太多饭后甜点。
直到孙瑶连发十个“遵命”过来,任司徒才放心地收起手机。
多年不见的老同学们一个个都成了酒中酒霸,等到酒过三巡,已经有人醉醺醺地开始到处认人了,逮着坐在任司徒旁边座位的老同学就问:“哦……你是时钟吧?来来来!咱们喝一个!”
立即就有还算清醒的同学上前架开这乱认人的:“时钟说是有事要晚点到,你都认错人了还好意思叫人家喝酒?快!自罚一杯!”
开局之后,只顾发讯息、几乎滴酒未沾的任司徒刚一把手机放回包里,就被逮着了,手中即刻就被塞进了一杯红酒:“课代表!你这可不地道啊,好不容易聚一次,怎么能只喝饮料呢?来,我体谅女性,就不让你喝白的了,红酒应该行吧?”
自诩体谅女性的老同学立即就被懂行的嘲笑了:“得了吧!大耳朵绝对比你能喝!你忘啦?咱们当年毕业礼的时候所有人都放开来喝,就她没喝醉。”
随后就有人附和:“貌似还真是……任司徒,那时候我还问你来着,你那时特大言不惭地说,因你爸爸一家都特能喝,所以你有千杯不醉的遗传?”
没人发现任司徒的表情顿时有些异样,因为下一秒她已豪迈地一举酒杯:“那我干了!”说完便三下五除二地一饮而尽。
众男同学见一女的如此能喝,纷纷跃跃欲试要上前敬酒,包厢里的氛围顿时被炒得很热。
直到连任司徒都感觉到一丝醉意了,才有些后悔:在酒桌上袒露酒量,绝对是自找死路的行为
晚饭后一行人转场到了清吧。
去年回家过节时,还没有这家清吧,确实设置得挺有格调,原本的卡座全都成了江边的游艇,每艘游艇上都配有服务生、调酒师,每艘游艇都有独立的登船口,保证独立空间的同时又能共享江上的夜景。
一行人下车后见到的是这种阵仗,无不面面相觑:“不是说去市内的酒吧么?怎么跑这儿来了?”
负责组织活动的班长已经喝得晕晕乎乎了,这时候才想起来要解释一句:“某个迟到的老同学处于愧疚,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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