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却都吃不下,这不是挺奇怪吗?」
琴羽杉好气又好笑,拿了小靠枕丢她。「你这丫头一定要在五爷面前说我是个吃货,毁我形象就是了。」
凤取月也不再板着脸,嘴角泛起一丝宠溺的莞尔笑意。
「毁我形象」这种话也只有他家娘子说得出来,他们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没人会那样说,这类的话动不动便从她嘴里溜出来,说她是妙语如珠也不为过。
桃雨嘻嘻笑着跑开了。「婢子去看看大夫来了没,那小七脚特短,怕是还没到大夫家呢!」
大夫来了,是个挺和善的中年人,他略略诊脉便一脸笑意地道:「是喜脉!恭喜夫人,夫人这是有喜了。」
琴羽杉吓得睡意全没了,平时口齿伶俐的人,这会儿也语无伦次了起来。「我……我吗?」
桃雨也差不多,瞠目结舌地看着大夫。「有喜?您是说我家……我家夫人吗?」
听到「有喜」两字,凤取月这一喜非同小可,忙问:「平日里要留心什么?」
大夫微微一笑。「喜脉稳定,也没什么特别要留心的,别太劳累便可,若是害喜没有胃口,老夫可以开几帖补养和安胎的方子。」
凤取月点点头。「那就有劳大夫了。」
琴羽杉如在梦中,不知道桃雨是几时送大夫出去的,回神时,已被凤取月搂在怀里,笑睇着她。「怎么连自己有了身孕了都不知道?」
琴羽杉脑子里一片空白,木木地道:「我……我是万万没想到啊……」
她的月信没来已经两个月了,她一直没放在心上,也是因为成亲都一年半了,她一直没怀上,自己都认为自己恐怕真的有不足之症,哪会想到是怀孕了?
「如今有了身子,万不可像过去那般好动了。」凤取月爱怜地抚着她的脸颊,忽然语气一转,「不成,你这财迷满脑子赚钱想法,保不定路上看到什么门庭若市的妓坊就去观摩了,哪能指望你自我约束?需得好好看管。」
自此,回程的路上,他半步也不离开琴羽杉,让小七看得眼都直了,感叹妻奴再现。
过了五个月,琴羽杉的肚子已经看得明显了,不但脉象稳定,她气色也好,餐餐两碗饭,因此凤取月也对她的行动解禁了,但让辽梦时时跟着她,免得她又溜去某些不该去的地方。
入秋,许是大萧国已经快走到了尽头,就像回光返照般,汉阳城呈现了一派畸形的繁荣,媚香楼、碧烟楼的生意都特别好,彩娘和连翘冰日日忙得脚不沾地,她这孕妇倒是清闲,已从惠王府搬到凤凰商会的庄子里享福了,连王妃、侧妃等等的脸色也不用看。
再次证明,一个有肩膀的男人才能给女人幸福,想到凤取月「通知」王妃他们要搬到庄子上住时,王妃脸都绿了,她就觉得好笑。
凤取月的顾虑,她自然也晓得,世子凤取云和世子妃成亲已经四年,却迟迟未生出小世子来,凤取霄又尚未成亲,若让她生出王府第一个孙子,王妃是万万不能接受的,想必会使尽手段令她滑胎,他才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搬离王府,现下庄子的保安做得滴水不漏,外人绝对无法擅入。
「少夫人!天大的好消息啊少夫人!」
桃雨打了帘子进来,喜形于色地道:「钰亲王世子纳了侧妃!」
琴羽杉和桂娘同时看着那蹦跳的丫头,琴羽杉挑眉道:「怎么,你跟人家钰亲王世子很熟吗?
是在替人家开心?要不要让你家小七去庄子门口放串鞭炮?」
「什么我家小七啊,少夫人惯会胡说。」桃雨噘嘴。「婢子才不是替谁开心,听说是大姑娘给诊出了不足之症,所以钰亲王和王妃火速命世子纳侧妃,还同时纳了两名姨娘呢!」
「有这种事?」琴羽杉笑吟吟地道:「这真是好消息没错!桃雨,快让你家小七去庄子门口放鞭炮,不要只放一串,要放个十串才够。」
她自认不是善良之人,也不是圣人,那尹氏和琴羽秋是怎么待她的,如今这是报应。
当日,她有孕的消息还特别差人去长安侯府报喜,便是让尹氏知道,她与那陈大夫串通之事已昭然若揭,现今琴羽秋又受了钰亲王府冷落,可说是大快人心,但只怕那尹氏还是死性不改,不会反省自己吧!
「婢子让小七去放鞭炮便是,但少夫人莫再你家小七你家小七地说了,小七才不是婢子家的哩!」桃雨脸蛋酡红,一溜烟地跑掉了,惹得琴羽杉和桂娘都笑了起来。
桂娘一边为她梳头一边微笑说道:「过了年,桃雨也十五了,姑娘打算什么时候让小七讨媳妇儿?」
人前桂娘会称她少夫人,私底下她还是喜欢称姑娘。
琴羽杉兴致盎然地道:「没见那貅貔分部的棋小子也对咱们桃雨有意思,有事无事便来庄子走动,送点小玩意儿给桃雨献殷勤,有一回我见他送给桃雨一盒胭脂,把小七给看得眼睛都快冒火了。」
「是吗?」桂娘一笑。「我没发现棋副堂主对桃雨如何,倒是发现武振对竹韵特别不同。」
琴羽杉的八卦魂瞬间燃起来了!「真有此事?」
竹韵平素里安静,她也没特别注意过她,而那武振也是个沉稳寡言的,就不知这两个人是怎么搭在一起的?
「他们互有好感已经很久了。」桂娘微微笑着。「姑娘不知道吧?到肃芳斋斋戒马车翻了那一回,爷的人马到了,当时竹韵额际血流如注,救起她又一路护着她伤口到医馆的便是武振。」
琴羽杉眼睛都亮了。「有这等精采的事,我竟然都不知道?」
这些日子被凤取月禁足在庄子里,她实在无聊到快发霉了,桂娘这些八卦正好解了她的闷。
桂娘见她那么八卦也笑了。「姑娘仔细瞧,竹韵戴着的那只白玉镯便是武振送给她的,我看那武振也是个细心的,不但得五爷的信任,人又沉稳,可以托付。」
「那索性让他们两对同时完婚吧!」琴羽杉满面堆笑地道:「真是如此,要提早把沐阳叫回来了!」
她已处理了蔺家在孟源县的庄子、铺子和土地,将银两换成金条,派莫海和沐阳随第一批凤凰商会的人马到大锦定居,在她的指示下,他们已建了庄子,也开始做起暖房和地龙的生意,在太子殿下的照拂下,一切都很顺利。
冬来,边关又传来战败的消息,干旱已经持续三个月了,萧明帝仍假装不知道遍地饥荒的情形,凤取月照例将一百万石的米粮送进宫里,换来一张张的通行令牌。
大萧虽已风雨飘摇,但那镇守边境的将军还是异常残忍的,他们手中的刀箭没有挥向敌人的信心,却敢指向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他们严守边境,不许任何百姓逃到他国求生存,要他们就算要饿死,也要死在大萧境内,而凤取月手中的令牌已顺利送走了五批凤凰商会的人。
琴羽杉未雨绸缪,早已通知彩娘和连翘冰做准备,将细软收拾起来,能变卖的就换成金子,不能变卖的就留下,行装越简单越好,需要的日常用品到了大锦再添即可,而旗下的花娘,若愿随她到大锦的,她一定会设法带走,若不肯走的,她也不会勉强,还会撕了卖身契,而她身边的桂娘等人早已知道不久的将来要去大锦国定居之事,她们也老早收拾了东西,心里做了准备。
她知道凤取月心中早没有惠王府的存在,那里也没有半个值得他牵挂的人,至于长安侯府,她是与凤取月是略略有点不同的。
想到了待她极好的老太君和她那并不坏的爹爹……
她向凤取月要了一块令牌,回了一趟侯府,那大腹便便的模样看得尹氏异常刺目。
她女儿如今镇日以泪洗面,这小贱人却挺着肚子回来炫耀?叫她怎能不恨?加上含烟那死丫头贱蹄子真的生下了儿子,她的第一个男孙竟是由那么卑贱的身体里出生的,真令她恨不得上去撕烂了琴羽杉,只是惧于她身边那三层护卫,不敢真的动手。
「女儿给爹爹母亲请安。」琴羽杉肚子也大了,行动不灵活,便随意施了个礼算数。
「你来做什么?」尹氏怒从心头起,几乎是裂眦嚼齿地瞪着她。
「什么话?」长安侯喝斥一声。「这里是杉儿的娘家,她回来还需要什么理由?」
凤取月没有来,他比较自在,他始终认为那商贾女婿与自己这个文人雅士格格不入。
「女儿回来是有要事和爹爹说。」琴羽杉也不再理会尹氏,只看着长安侯说话。
长安侯慈爱的点了点头。「那你就说吧。」
「女儿也不拐弯抹角了。」琴羽杉直言道:「胡人兵临城下,已经攻下了玉青关,眼下情势汉阳城很快便会守不住了,爹爹若要走的话,现在还来得及,女儿这里有通关令牌,您就带着老太君和两位哥哥一起走吧!」
她没有提到含烟和孩子,因为她知道,她那大哥是不可能撇下含烟和孩子自己走的。
长安侯惊恐的看着女儿。「杉儿……」
对于国势飘摇,他也不是毫无感觉,只是其他人都粉饰太平,他也跟着这么做罢了。
但近日,他心头确实有隐约的恐惧徘徊不去,夜里老是睡不着,如今听女儿这么一说,更是恍如一道晴天霹雳在他耳边炸开。
「女儿会去大锦国,爹爹若是也选择到大锦国,届时再去找女儿,女儿会在大锦国的挽香楼,若是生活有什么问题,您只管来找女儿便是。」说着,便命桃雨将一个黑色的大包袱交给长安侯。「如今天下已乱,逃难之时,钱币估计是不能用了,这里都是金元宝,您带着上路,以备不时之需。」
长安侯原本就是个多情感性的,此时也红了眼眶。「你说大锦国是吧?好好,爹也到那里去,去那挽香楼便可以找到你对吧……」
「挽香楼?那是个什么下作地方?」尹氏愤而拍桌而起,终于对琴羽杉破口大骂:「你这贱人!
就跟你娘一样下贱!」
琴羽杉也不动怒,只冷淡地道:「母亲高贵,那么就不要用我的银两、不要用我的令牌出城好了,在这里等胡人凌辱吧!女儿倒是乐观其成。」
她倒要看看,尹氏会不会拉下脸来与她爹爹一起逃难,若到了大锦,他们可就不是什么侯门之家,尹氏也不是侯爷夫人,等她爹为了生计来找她时,那尹氏的嘴脸一定很有趣,她会等着的!
半个月后,大萧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胡人攻进了汉阳城,萧明帝缢死寝宫,皇后、皇妃、各宫嫔妃和公主等人都被胡人当成了玩物,胡人凶残成性,在京城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百姓稍有反抗就杀。
一夜之间,京城已成了人间地狱,想要逃走的人,纵然有心也逃不了了。
此时,关外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有一队长长的人马正缓慢地行进着,当高耸的城池逐渐出现在眼前,已经有人忍不住欢呼起来了。
这正是凤凰商会最后一批车队与媚香楼、碧烟楼所有的花娘,正浩浩荡荡地朝大锦而去。
「少夫人,到了呢!」桃雨语气难掩兴奋,连一向沉稳的竹韵也掀开帘子张望,看看传说中富足的大锦国到底是何模样。
之前桃雨来过,回去对她们形容之后,她们都心生向往,此刻心中非但没有半点国破家亡的悲凉,只觉得能逃出来太幸运了,也对即将要展开的新生活万分期待。
「不太对劲……」琴羽杉蹙颦着眉,她与桂娘、竹韵、桃雨同马车,凤取月照例与他的下属策马而行,队伍长,得盯得紧一点。
「姑娘这是怎么了?」桂娘见她一脸痛苦,也觉得不寻常。
琴羽杉自己算过预产期,不该是这个时候,应该还要半个月,但适才下腹那一阵胀痛,彷佛有什么东西涌出来,却是叫她心惊。
她忍着痛意说道:「我恐怕是……要临盆了……」
她这肚子,大得惊人,庄子里那些生育过的婆子媳妇每每看到她的肚子都会再三惊叹好大好大,一定是个胖娃娃,听得她胆颤心惊,默默减少饭量,只盼肚子不要继续吹汽球似的大起来,无奈不管她吃得再少,肚子还是越来越大。
在这个医学拙劣的时代,难产往往就只有死路一条,这里是没有剖腹这回事的,因此对于生产,她也着实有着极大的惧意。
「什么?」三个人同时惊呼一声。
桃雨先反应过来,忙掀了帘子朝车夫喊道:「快停车!少夫人要临盆啦!快点停车!」
凤取月在后压阵,已看到了前方车队一阵混乱,混乱的中心点又貌似他家娘子的马车,此时负责车队中阵的承撼已经疾驰而来。
「爷!少夫人要生了!您快过去看看!」适才听到少夫人在马车里那一声惨叫,真真吓死他了,饶是他经过大风大浪,听见女人那般惨叫也不由得心惊肉跳。
原来生孩子是那么可怕的事……
少夫人要临盆的消息传开了,长长的车队一下炸了锅般。
凤取月策马到了马车边,他翻身下马,急奔进马车里。
马车里,就见琴羽杉咬着牙强撑着,见到他,她死死拽着他的手。
「我……我还可以忍……我……要进城才生……」
「胡闹!」凤取月皱着眉,陡然扬声道:「外头听着!去找几个有生过孩子的婆子、媳妇过来!」
琴羽杉深吸了一口气,依然死死的拽着他的手,重复道:「现在……只在阵痛……还生不下来……我要……进城才生……给孩子……新的开始……你答应我……」
她说的那样认真,令凤取月也动容了,他深深的看着她。「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不能任你冒险,若是此刻不把孩子生下来,出了什么差错,我要去哪里找第二个你?杉儿,你听好了,即便是在这里生,我依然会让我们的孩子有新的开始,你放宽心,不要胡思乱想,一切交给我。」
这时,一个有接生经验的婆子来了,桂娘忙让她上马车,她看了情况也道:「少夫人一时还生不下来,离城门也不远了,进了城,热水用具也方便,也可以请个经验丰富的产婆。」
一阵阵痛过后,琴羽杉人也松活了些,她甚至还能对夫君虚弱的一笑,凤取月判断了下,决定用最快的速度进城。
城门守将早得了宋驭风的密令,在城墙上见了凤凰商会的旗帜,很快便开了城门。
进城后,大队人马直奔宅邸,小七是早一批来的,这宅邸与商会的庄子都是他按照凤取月的吩付买下的,适才承撼已派人快马加鞭传来消息,他已得知琴羽杉要临盆,产房与产婆都备下了。
这里,凤取月亲自将琴羽杉送进产房,男子按规矩不能进产房,只能在外间等着。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都逐渐亮了,却一直未有好消息传来。
终于,他抓住了一个出来换热水的婆子,黑眸里有两簇阴火,吓得那婆子差点撒了面盆,也吓得小七连忙制止他。
「您做什么啊爷?小的求您千万不要冲动!这是少夫人第一次生产,自然是困难些的,您打死她们也无济于事啊……」
凤取月死死的盯着那婆子。「告诉产婆!若是情况危急,孩子不要,保住少夫人!」
那婆子身子抖着,点头如捣蒜。「是是……老奴听明白了。」
她连忙进去,将主子的话传给产婆。
这时没有麻醉,琴羽杉是清醒的,也还未痛得失去意识,清楚听到凤取月要对产婆说的话。
前世,有多少无良的男人在老婆生死交关时,只要保住孩子,不保大人,每当听到那种事,她真的不能理解,难道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会比妻子重要吗?妻子难道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否则为何会选择要孩子,不要大人?
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