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前来负荆请罪!”薛乾坤跪着又是一拜,他本想着将此事隐瞒下去,却不想被父亲知道了,出了这样的自丢脸面的法子,非要前来,他总有千百个不愿意,却也是父命难为。
“说!”国王冷声道。
“罪臣在今个早晨时,去了安宁堂前的落花园里,练试着弓箭,想着是明日去山里的林子,要亲自射击百雀来为王上入药……”
他顿了顿,伸手摸了一下被荆条扎着的背,咧着嘴又道:“正在练习时,看到不远处的树上有只‘大鸟’,罪臣只是想着要为王上炼制出更好丹药来,只因罪臣眼神不好……所以……所以,不小心就射到了华公主,罪臣真的是无心的,罪臣终日里只是想着怎么为王上炼制出延年益寿的好的丹药,并无他心,今日前来负荆请罪,还望王上能饶恕罪臣的此番失误。”
国王单手扶额,焦虑的想着,这番做法他是不处置不好,处置也不好,说是失手也说的过去,素日里他的小女儿又没有和药师结下什么梁子,再者说他也是为了自己,可那只箭是真真实实的扎在了曼纱华的胸前,再差一点就入了心脏,后果不堪设想,这该如何是好。
正是焦虑时,不常发言的渊著却开口道:“方才听闻药师眼神不好,我正好略通医术,可以为药师在此医治。”
薛乾坤抬头看清说话的人是谁,顿时惊恐万分,连忙道:“不……不用了,罪臣就不劳烦贵客了。”
然而渊著是向国王请求,并不是向他说着,国王展眉,轻哼一声道:“药师你就让侄子看看,不然下次万一你的眼神不好,射到了孤王这可怎么是好。”国王一语双关,正巧扎在薛乾坤的软肋上,让他想拔也拔不下来,。
渊辰嘴角浮起一层笑意,冷眼看着这出好戏。
薛乾坤踌躇着假使答应了医治,却被被渊著诊断出自己的眼神并没有问题,那不是欺君之罪吗,可不答应他的请求国王又开了口,那不是抗旨之罪吗,现如今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还不等薛乾坤开口,王国又道:“医!”
命令已下无人能改,他硬着头皮命人将自己身上的荆条卸下,然后平躺于榻上。
036:三针半年
036:三针半年
渊著拿来了太医的金针,放置于一旁,抬手翻看薛乾坤的眼皮,其实不用看,他自知薛乾坤眼神并没有问题,那些话语只不过是为自己找来的说辞罢了,那日的梁子早已结下,他是太过于鲁莽了,思及至此渊著嘴角轻笑。
“你笑什么?”薛乾坤双眼斜视与他道。
他俯下身子,低声道:“幼稚!”
“你!”薛乾坤气急却也不好发作,此时殿中众人的眼神都在看着自己,稍有差池他便是小命难保。
“启禀王上,药师确有眼疾。”渊著起身轻俯身子道。
“呼……”薛乾坤躺在榻上,轻呼一口气,一个悬着的心终于被放了下来,现下没有人会说他是欺君了,也自然不会再怪罪他误伤公主这一事了,只是不曾想渊著会为自己说话。
他闭了闭眼睛,没有细想什么,翻身就要下榻,却被渊著一把按住,“药师有眼疾,当然早医治的好,还请药师稍安勿躁。”
“不了,多谢贵客美意,微臣还是回到自己的安宁堂中再另请太医医治吧。”薛乾坤推辞道。
“如此说来药师是不相信我的医术了?”渊著反问,而按着薛乾坤的手臂却从未有丝毫的松懈。
“薛药师大可放心,方才老臣为公主医治的时候,还是著贵客在旁提点一二,老臣才能将公主的箭成功拔出,所以著贵客的医术远在老臣之上,薛药师就劳烦著贵客为你医治医治吧。”老太医在一旁躬身好意提说道。
薛乾坤怒视了老太医一眼,太医忙低下了头,他又看向国王,国王却一直看着渊著只是不语,看来国王是默许了,心猛地一沉,他闭着眼睛道:“有劳了。”
渊著手拿金针看准了穴位,精准的扎下,“啊……”薛乾坤捂着太阳穴,痛苦的喊道:“你这是公报私仇!”此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心里暗叫不妙。
渊辰听闻此言,疑惑的说道:“薛药师何出此言,难道薛药师早前和皇弟认识吗?”
“没没……没有,是微臣痛的糊涂了,胡言乱语,还请贵客不要妄加猜测。”薛乾坤连忙起身,捂着太阳穴道,他眯着眼睛,刚刚被针一扎,眼睛非常的酸痛,有一种睁不开的感觉,难道没有眼疾,所使用此针疗之法,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国王像是也听出了端倪,皱着眉头看向渊著,只见他一脸清谈之相,看不出任何纰漏,倒是薛乾坤着急的模样让他不得不疑。
渊著使着内力将薛乾坤不动声色的按回到了床榻上,继续扎着第二针,又是一阵锥心的痛感,这次薛乾坤长了记性,两只手死死的扣在床沿上,贝齿紧咬着嘴唇,把它咬的发紫,然后血液从嘴角缓缓流出。
渊著低声在他耳边说着:“这一针刺的是痛觉,下一针便刺你的神经,你的这点疼痛与华儿比起来算不得什么。”他说的清冷高贵,竟让薛乾坤从骨子里颤抖,眼前的这个十四岁少年不简单,他懂得怎么从气势上压倒别人。
按照往常薛乾坤定会反驳,或者低声咒骂,可方才听了渊著的几句耳语,他却沉默不语,等着下一针的到来,他仿似忽然就明白了过来,多言只会让自己承受更多的痛苦,现如今落入他人之手,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好闭嘴不言默默承受。
又是一针精准的扎下,薛乾坤“呜呜……”的叫了起来,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双眼火辣辣的痛着。
渊著清凉的声音又在他的耳畔响起“如若还有下次,我定会取你首级!”话毕,他起身用白色方巾试擦着双手,扬声道:“三针已为药师扎完,还请药师回到府上休息半年,药师的眼睛便可痊愈,而且比从前更加的清晰,如若不安心静养,那药师的眼睛任凭再世华佗也医治不了了。”
薛乾坤倒在床榻上疼痛的说不出话来,手抖着抚上自己的双眼。
国王见状会心的一笑,道:“有劳你了,来人将药师送回安宁堂,安心静养,半年不得踏出安宁堂半步。”国王起身在殿内走了几步,恰巧方才薛乾坤披着的荆条落在自己的脚步前,他一脚踩在荆条上。
国王转身对床榻上的薛乾坤道:“丹药孤王会定期命人去拿,药师就在安宁堂好好养着。”
他话毕,两个小太监才将薛乾坤扶了下去。
国王单手扶着眉,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丞相的面子得不得不给,幸亏了渊著,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个狂妄之徒。
王后也起身踱步到国王身旁,为国王拂去了皱着的眉头,轻声道:“没事了……”
“父王……父王……”微弱的声音从芙蓉暖帐中传出,国王听闻,双眼激动的看着王后,两人携手一同前去,坐在曼纱华的床榻旁,“父王在。”国王用宽大的手掌捂着她的小手,给她传来了不少热量与温暖。
“父王……华儿方才睡着做了一个梦……”曼纱华虚弱的说着,眼睛里却是疲惫不堪的模样,“梦到父王责罚了华儿……”
王后心疼的摸摸曼纱华的额头道:“你父王怎么舍得责罚你呢,傻孩子。”
曼纱华听言,她又抬头去看国王,“父王,你会吗?”
国王见状安慰道:“不会的,那只是个梦。”
“嘻嘻……”曼纱华听此,嘴角咧开,淡笑着“那就好,父王可是承诺了华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动动小手拉起一旁国王的手,她又道:“其实华儿这几日一直有一件事情困扰着,让华儿夜不能寐。”
“华儿说给父王听听,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国王慈祥的说道。
她咧了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然后小声的说道:“那日华儿借了父王的祁连白的茶具来煮茶喝,却不小心失手打翻了杯子和托盘,华儿知道这是父王最心爱的一套茶具,可是华儿不是故意的,那茶杯打饭后,茶水溅落在了华儿的手臂上……”她顿了顿,抬起手臂说道:“父王你看,到现在还有一个红色的印子,当时华儿好疼啊。”
王后和国王看到伤痕,心里像是打翻了陈醋,不是滋味,国王痛失茶具当然不喜,他的眼眸猛的一陷,倒不是为了祁连白玉,而是心疼爱女之手,这疤痕若是褪不掉,就会永远的留在她的手臂上,女儿家身上带伤总归是不好的,将来嫁到天渊国保不齐会被别人笑话。
国王回道:“杯子碎了是小事,说句民间的俗语‘身体发夫受之父母’下次若是再让你自己受伤,父王可是会罚你的。”
“嘻嘻嘻……”这句关心的话被曼纱华听的明白,她心里的石头也总算是放下了,“多谢父王。”
为了处理这件事众人在公主殿呆了许久,就连外面站着的宫女都已是精疲力尽,国王遣了众人回去休息,渊辰、渊芙染都随着李卫铮回去了,渊著懂一些医术,最后决定留下来照顾曼纱华,私心里他还是放心不下她,更怕薛乾坤心生怨恨,做事鲁莽,夜半再来寻仇。
渊著坐在床榻边,一坐就是一夜,曼纱华身上虽是带着伤,而所有的心事都解决了,睡得很是香甜,在睡梦中她还不时的叫着“著哥哥”,然后一只小手攀上渊著的白袍,惊得渊著以为她又是哪里痛,仔细查看神态,他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做梦而已。
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结束了,我一颗被悬着的心也缓缓的落了下来,窗外的大槐树开了槐花,白白嫩嫩的甚是好看,今年的槐花开的时间好像格外的长,我端起桌子上刚刚沏好的一杯花茶,细细的喝着。
花奶奶的病每况愈下,不过陈文陈武他们已经提前付了定金,而且还承包了我们所有的生意,我再也不用去小镇上卖花了,现在手头里有了钱就可以给花奶奶买最好的药要医治她,让她快点好起来,每天都给我多讲一些故事。
我喝完了一杯茶,身上披了一件外套,踏出了房门,信步走到花园里,坐在那日我与陈文坐过的花梗子上。
近日来听着花奶奶讲故事,奶奶讲的很生动,故事也很有吸引力,而我的心思却并不在这里,他们走了仿佛也带走我的什么东西似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难道是阿德叔留给我的宝石手链?
我看着每天被我挂在腰间的玉佩,心道,并不是这件东西,或许是别的什么,对于我来说特别珍贵的东西吧。
我手里捧着陈文留下来的玉佩,玉质温润透亮,摸着很是舒适,细细的摸着有些凹凸不平的地方,我仔细的看着背面那一点突兀的地方,本以为是残缺,却清晰的看到了一个“炆”字。
我心里怪到,他的“文”字明明是不带火字旁的,怎么玉佩上雕刻的是这个字呢,那夜他在我的手上清晰的写了一个“文章”的“文”,他说那是他的小字,我还笑道,怪不得是有学问的人,就连姓名都是这么文邹邹的,哪里都彰显着优雅的贵气。
037:白衣黑马
037:白衣黑马
从陈文他的谈吐中,可以看的出他是一个不平凡的人,而我却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山间想着他和将来……
我突然被我的想法吓了一跳,闲来无事,想些这个做什么,不知不觉我竟然在这里呆了一个晚上,直到东方吐露了白色的肚皮,我才从臆想的梦中惊醒,是要回去给花奶奶做早茶了,然后再给她煎药喝。
我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在花丛中走了一会儿,看到叶子上有亮晶晶的东西,是露珠,我有些兴奋,低身,闻了闻花香,然后将叶子上的一些露珠饮于喉咙,一阵甘甜。
“小绿啊……小绿快过来。”花奶奶站在花园出口向我招着手。
我快步上前问道:“奶奶,你怎么来了?山间花梗子上不好走,小心别扭着脚。”
“你这个孩子,大清早的来这做什么,我去你房间看,就发现你的床上都是凉的,起来多久了?”
我走到花奶奶身旁搀着她,撒谎道:“起来好一会了,正准备回去给您做早茶呢。”
花奶奶慈祥的笑着,伸手拂过我的长发,道:“好孩子,快些回去吧,有人骑着快马来找你了。”
“嗯?真的吗?什么人?”突然我的眼睛亮了起来,困意全无,摇着花奶奶的手臂兴奋的问道。
“哎呦,奶奶老了经不起你这么摇晃着,反正是个男子,看着还挺俊俏的,穿着一身白色的袍子,像是有什么非常要紧的事情要找你,所以奶奶就上来寻你了。”花奶奶道。
听奶奶这么一说,我心里已经有了定夺,白色的衣服,骑着马,会不会是他,不然再没有什么外界的人会找到这里,还指名要见我。心下喜着,又想这一夜未曾梳洗,身上还沾了泥土,这样去见他怕是不好。
“奶奶,他在哪个院里等我?”
“在你原先住的地方。”
我心中暗喜着,道:“奶奶,我这样去见客怕是不好,小绿先回您的住处,去梳洗一下,再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去见他也不迟。”
“这孩子,看来是有心思了。”奶奶笑着看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瞬间成熟透的苹果,我随花奶奶回了住处。
我照着铜镜,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正是一个十七岁少女最美丽的样子,一汪碧水存于眼中,看着神采奕奕,最后我覆上了胭脂,然后不急不躁的走到原先的住处。
进了院子便看到背对着我的他,身板依旧是那样的挺拔高耸,我的步子轻没有被他发觉,他依旧是背对着我,院子外面拴着的黑马,像极了那日他载着我来的马,他现在身上的白袍也像极了那日他身上穿的月色白袍。
清晨的阳光正好,洒在他的身上很是柔和,我蹑手蹑脚的走到他的身后,伸出手准备啪打他的肩头,吓他一跳,在我伸手的同时,他也转了过来,而我的手恰好落在了他的肩上,与他面对面,本是疯狂跳动的心脏,突然就恢复了正常的跳动,因为那不是他。
“你是?”我问着眼前的这个陌生的男子,他的身材与他相仿,穿着与他相仿,甚至连他的气质都与他相仿。
“阿绿姑娘?”他问道。
我点点头,却有些漫不经心起来。
“这里有姑娘的一封信,还请姑娘收好。”
我狐疑的看着他,原来只是送信的邮差,却让我误以为是他,心里起起伏伏了千千万万遍,我接过信件收进怀里,向他道了一声“谢”字,再没有多说些什么。
对于陌生人我总是话很少,将所有的疑问都留给他自己来解答,而非我亲口去问。然而他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也没有告诉我这封信是谁送来的,但我想信封内应该会有署名吧。
话不多言,我站在屋门口目送他骑着黑马离开,白衣飘飘渐渐成了影子,像极了那日我送他远去的样子。有云彩、有花香、有绿树,还有我和他。
下午我没有去大槐树下听故事,而是在花园里走了一圈又一圈,我不知道现在的心绪为何如此的浮躁,只能边走边想着,在转到第十七圈的时候,我脑中突然豁然开朗,大抵是因为这两日所听的故事起起落落又貌似惊险,我擅自将故事融入到我的生活中,便继而想起了他,那个只有利益关系的陈文公子,我和他不再会有任何别的什么交集,心里突然就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