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前来质问的她有多么下贱,多么让人看不起,慕九不说话,她更加无地自容。
她越过她,像个丢失了城池的败军之将一样落荒而逃。
慕九回头望着她背影,也深深皱起了眉头,不知怎地,她竟然相信梁秋婵对林见儒是动了真情,她眉眼里的纠结与痛楚不是假的,可是她为什么从来没有听林见儒说过?他到底做了什么,使她这么死心踏地对他动了心?
这十天里林见儒心情也不见得多么轻松。
他一面适应着体内的灵力,一面时刻观察着自己。
其实,突然之间法术拔高到这么大的程度,说不高兴是假的,他暗暗已试过,他一掌下去能劈去半座山峰,御剑已能一日数千里,而他从前在冥元习得的那点粗浅武艺,如今也招招威力无穷,这样的程度,他已完全用不着再惧怕冥元了。
而且青衣人说他修为已拔至化神境界,也就是说,如果他用不了多久便能历劫飞升。
等成了仙,过往一切便皆如云烟了。没有人再会以他的出身岐视他,他也可以与冥元众仙平起平坐。
但是他也没忘记青衣人对他的态度,他的目的是想助他提前成魔,可是又未曾明确指示让他做任何事,如果不是有十足把握他会走向这条不归路,他又为什么会放心输那么多修为灵力与他呢?
如此想来便不由令他手心冒汗。
而他到底也未曾将这件事告诉慕九,如果告诉了她,那么他失信于她的事情就得曝露,他只有她这个朋友,他不想让她失望。左右那青衣人看上去对她也不具什么坏心,他瞒下来想来也没有什么。
“笃笃。”
正心思翻腾之间,门上传来剥啄之声。
他收收心神,起身下地。
哪知道门外却正站着慕九!
她进来道:“大白天的你关着门做什么?”
他顿足有片刻,才渐渐缓神:“昨夜里轮夜差,刚想着补会儿眠。”
慕九往他脸上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疲惫之色。不过不管了,她来也不是为这个。“你跟梁秋婵是怎么回事?”
梁秋婵?
他目光蓦地泛冷,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这么问?”他坐下来,试探道。
“她刚才去找我了。”慕九望着他,“问我十天前那夜里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他把我当成插足你们之间的人了。”说到这里她又道:“我怎么一点都没听你说起?你们在一起了,怎么我一点风都没收到呢?”
当然他有不宣的理由,但是她总觉得这事捂得未免也太严实。
其余来之前她也犹豫过该不该来,毕竟这样也可能引起他们更深的误会。
但是梁秋婵一言不发就走了,那副神色并不像是只为来羞辱她,她权衡前后,还是决定来弄明白虚实。要知道如果刚才她不是还有几分本事,那一巴掌就已经扫到她脸上了。谁知道她日后会不会来第二次?
林见儒面容也冷下来。
这几日梁秋婵并没有来缠他,他还以为她死心了,没想到她居然还去了找慕九?
她就真那么想巴着他吗?
“是她误会了,我跟她除了师门关系,其实什么关系也没有。”他说道,“我想可能就是她想多了。哦,你没有胡说什么伤害你吧?”
慕九望着他,眉头微蹙了蹙。
她总觉得他把这话说得太过轻描淡写。梁秋婵又不蠢,如果他没做什么让她误会,她又怎么会想多?
而且就算是梁秋婵自己鬼迷心窍,他也不该是这样的神情。
不过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不管他说不说实话,他爱跟谁在一起,也与她没有什么相干。
她点点头:“没事就好。”
然后出了门去。
林见儒等她走后,目光立时沉下来。
他也不做迟疑,出门便就往西路走去。
松树这边慕九望着他急行的背影,双眼立刻眯起。
梁秋婵回到房里,一屁股坐在床上,说不上什么心情。
她知道林见儒不值得她惦念,也知道这个时候抽身并不算晚,可她就是不甘心,他毕竟看她身子了呀!如果他不要她了,那她难道将来还要把这具身子给第二个男人看吗?她做不到。不管是高贵的华清还是低贱的林见儒,她只能选择一个。
回想起方才慕九的目光,她愈发羞愧难当。(未完待续。)
第314章 有什么好?
当初她是名门正派里的女修,而她郭慕九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散修,她在天兵营处处受到优待,而她则处处受冷眼,如今也不过短短两年,她一跃飞升成了天官,还有个本事极高的未婚夫助她火里来水里去,她如今能够站在对面冷眼审视她,而她却因为一个林见儒而落得如此狼狈!
她拿起桌上酒壶斟了杯酒,仰脖灌下去。
一只手将她的杯子接了去,她抬头看到袭熟悉的蓝衫,再往上又看到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眼。
“我有什么好?”林见儒帮她把酒斟满,波澜不惊说道。
她站起来,忽而有些失语。心在胸膛里砰砰跳,像随时能蹦出来。
“我剥了你的衣裳,藏了你的亵衣,威胁你帮我去冥元栽赃姬咏芳,让你成为了我的同谋,从此你的手上也沾了无辜人的血,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一往情深?”他端着酒杯逼近她,一手撑住她身后的床栏,目光里似有刀,一下下剥着她体无完肤。
她说不出话来,她频频地摇着头,这样的他没发怒没动手,端着酒杯撑着床柱的他却让人害怕。
她把头低下,觉得自己像个早就没了底线的奴。
他不好,他什么都不好,可她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当然想倒回去!那样她是绝对不会冲去质问他是不是杀了林燮的!
她有什么办法?她也是被老天爷逼的!
“不要再对我抱有期望,也不要再去做些自以为是的事情了。”林见儒望着她,将酒喝下肚,杯子掷到地上,清脆的声音像利剑划过人的耳膜,“我这辈子——不,我永生永世也都不会喜欢你,所以死了这条心,去找你的华清吧。”
他把手收回来,眼光如一条冰冷的蛇,从她脸上直直地滑过,在窗口停一停,然后走出去。
梁秋婵抱着两臂,抽搐起来。
她忽地拔出剑,对准门槛下的他劈去:“我要杀了你!”
林见儒在剑风起时便已止步,但他没有动,长剑落在他肩头,剑刃劈开皮肉传来扑地一声闷响,八成新的蓝衫立时绽开,露出顷刻被鲜血染透的白色中衣。
梁秋婵睁大眼,长剑哐啷落在地上。她捂着脸,面白如雪。
林见儒没回头,大步走了。
“林见儒!”
梁秋婵奋力咆哮,身子都躬曲了。
门下披着避仙裳的慕九看见这幕也惊呆了。
除了梁秋婵劈在林见儒肩上的那道伤,他的话一字不落落在她耳里!姬咏芳的死是他以贞**迫着梁秋婵做下的?他居然以这种方式胁迫梁秋婵与他成了同谋?……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梁秋婵还对他动了情?也许是她阅历太少,她一时竟无法理解她的心理。
但更让她心寒的是,林见儒竟然卑鄙到了这种程度,亏她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被逼无奈,都是出于不得不反抗,可他去剥梁秋婵的衣服又是为什么?
她忽然对他的誓言也没有了信心,天知道她是听了陆压说她可以适度帮他的忙才会规劝他那些话的,才会还想着引他回正途的,可眼下这事实真叫做啪啪打了她的脸,而他刚才还在骗她说他跟她并没有什么——她还能怎么相信他?!
“林见儒……”
窗内梁秋婵仍在抱着双膝喃喃哭泣,而她望着门下沾血的长剑,忽然又站起来,冲出门如风一般消失在院门外。
慕九再站了片刻,便也出了去。
梁秋婵径直出了朱雀馆,迎面的风吹干了眼泪,但却吹不散心里的郁结。
她忽然不知道应该往哪去,似乎哪里都是他的影子,——她不爱他了,她恨他,她恨他!他说他永远也不会喜欢他,原来之前他一直都是在骗她!她的心意他什么都知道,可他就是无耻地任凭她沉迷在他的虚情假意里!
他说的太对,他不值得她交付真心,他就是个卑鄙无耻的畜生!
她卯足劲地往前飞奔,到得扇高耸的牌坊前,她才发觉自己竟已到了南天门。
她居然走到这里来了。
来了就来了吧!她正好回冥元,她要揭露他,要看他怎么死在姬敏君手里!
她驾云往冥元而去,心里的迫切使她连回衙门也顾不及了。没有什么事情比让她看到他死更重要!
她眼泪一颗接一颗挥洒下来,她一遍遍跟自己说这种眼泪毫无价值,可是却又完全没有办法控制。
天将暮时她到达冥元,夜幕下各洞府里点亮的灯如同镶嵌在黑绒布上的星星,她擦擦眼泪,往华清所在的玉箫峰而去。
门下扫枯叶的仙童见到她,当即躬身唤了声师姐,她没有理会,进了二进门,朝华清所在的碧落轩走去。
院子里洋溢着兰花香,华清素日也爱侍弄花草,现如今窗纱上浮现出他的剪影,她只要跨进门,将林见儒所作下的罪孽告知与他,不出半日,她知道他就定然会赶去天庭将他捉拿回来审问经过。而只要他回到冥元,姬敏君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手撕了他的。
她心里洋溢着无比的快意,她不能在卑贱的他面前输得一败涂地,只有这样才能挽回些许她的尊严!
但是她又迟迟迈不动步,她眼前又出现他披伤离去的情景。
“婵儿?”
方才还虚掩着的窗门不知何时被打开,华清站在门内,一身素袍衬得清隽的他愈发仙风道骨。
“师,师父。”
若在以往,她定然早已经飞奔进去,以炽热的目光仰慕着他的风采。
但是今日,她竟没有。眼前的华清在她眼里忽然变得也不过如此,他只是个散仙,论本事不见得出类拔萃,他长得也只是英俊潇洒而已,但此刻她又觉他过于优柔了些。从前她觉得他是他世界里的神,是她的信仰,但现在,他只是于她有授业之恩的恩师。
“你怎么回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华清语气里有显著的惊喜,他甚至还迎出了门来。
她垂头眨眨双眼,隐去眼眶里的残泪,迎上去道:“忽然有些想念师父,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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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两章~~(未完待续。)
第315章 紫曜真人
“那你回来得正好。”华清与她往屋里走,“宗里正有些事,令我有些头疼。”
华清对这个女弟子也格外青睐,原先在山上时她就随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他让她管理他的大部分要务,也精心地雕琢着她。她的冷静与专一他很喜欢,这几百年里她少女的心思他也明白。他从未戳破,也不很需要一个双修伴侣,但是如果她能够熬到成仙之后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像他这样的人,儿女之情实际上并不重要,但她胜在对他专情,除了他之外从不肯对任何男子假以辞色,他心里是高兴的,谁会不高兴被一个青春青靓丽的少女深深祟拜呢?即使是他不重男女情,但她也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虚荣心。
他们在屋里坐下,梁秋婵望着罗汉床中间的条案上摆着许多龟甲铜铃类的法器。
而他身后的屏风下,一盆建兰开得正盛,碧绿欲滴的兰叶被一条一指宽的窄绸拢起,且还打了个甚娴熟的蝴蝶结。
玉箫峰女弟子有五六个,但能进碧落轩的女弟子却只有她。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更没有拿红绸拢兰叶的习惯,华清当然也没有这样的彩绸。
她垂头端起他斟给她的茶,浅浅抿了一口。
慕九还是被林见儒与梁秋婵的事给刺激到了的。
或者说还有一些失望。
她之所以愿意信任他,是因为他在说到林燮死于他手,并且也没有否认姬咏芳是他害死的时候没有回避,也没有犹豫,这样的他令她觉得他虽然多行不义,但起码对她还是真诚的,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帮他借冰魄锁,同他去救武兰儿。
梁秋婵的事情当真令她有些无法释怀,莫说她与她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怨,就算是有,他以这种方式对付个女孩子也有失磊落,她不明白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人,她真想再扑过去寻他问明白他究竟想怎么样,但她到底没有去。
劝导的话她说的已经够多,连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他能够一面利用着梁秋婵,一面跟她发着毒誓,那么他应该已经是豁出去了吧?
陆压也察觉她这几日有些心事重重,夜里无事的时候便叫她进房里吃茶。
慕九想来想去,便把林见儒这段跟他说了:“抛却林见儒的作法先不说,只说他们这种爱情真是匪夷所思,我以为世上最不可能爱上林见儒的人就是梁秋婵,可没想到,只有我想不到的,没有世人做不到的。”
陆压默不作声沏了茶给她,说道:“这世间最讲不明白的,就是儿女之情了。”
他到如今也不知道喜欢她什么,但就是舍不下抛不开,仿佛做什么都是本能,是注定他一定要这样对待她的,少一点点都不行。
慕九托腮笑:“连你这样的神仙也没有办法吗?”
“是啊。”陆压轻睐她,捉住窗外飞进来的一片桃花,在掌心化开成花钿,贴在她额尖上,仔细端详道:“完全拿你没有办法。”
慕九埋首在他肩上,抿唇笑起来。
抬头去看他的脸,抱住他胳膊往他脸上啜了一记。
陆压低头看她,扬唇也在她脸上印了印。
转而他化出个罗盘来,说道:“这两****又去洪苍看了看。”
慕九坐起来:“怎么样了?”
“我重新想了下琉阳消失前后,有件事比较疑惑。”他在罗盘上点了几点,然后浮出的画面上,时间点正掐在那天他去到洪苍,看到小胖子们打柿子那段情景上。他道:“从我进山到遇到子境,再到出来又回去,过程里我敢肯定琉阳是没有发现我的。”
慕九细细看着,抬头道:“那又如何?”
“不但他没有发现我,你的师兄们也没有发现我。既然没有发现我,那为什么我与子境回到山上化出七宝妙树与六根清净竹的时候,并不在松吟轩的他那么快就做出反应撤退了?”陆压依旧慢吞吞说着,吐出来的话却有份量极了。
慕九微顿:“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琉阳本身法力不低,加上他如果真是准提,那他施个法术撤走并不是稀罕事。何况你当时又是化出七宝妙树原形之后才去的松吟轩,中间有那么长的时间容他收到消息并且作出决定,不算难事。”
“可是他又不是没有见过我。”陆压凝视她,“那次你带着睿儿阿伏他们回到洪苍的时候,我也去过一次,当时我没有想到他是准提,所以也没有格外收敛行藏,那次他肯定是见过了我的。但当时他并没有撤走,也没有怎么惊慌失措。”
慕九愣住,那会儿他去过洪苍,她竟然完全不知道。
不过顺着他的话想想,又很有道理,如果琉**本不想与陆压碰面,那她离开洪苍之后他为什么马上撤走?不但没有撤,他还一直在支持他们在一起,既然他不反对,也不抵触,那么难道就没有想过陆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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