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的死,宜萱并不感到意外。汗阿玛想要杀的人,还没有哪个不死的。从朝堂的敌人,到孝敬皇后乌拉那拉氏,如今一个钱氏,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只蚂蚁罢了。若非,不是因为她是弘历的生母,她不会有“病逝”这般体面的死法。
钱贵人之死,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她只是个小小贵人,连个嫔主娘娘都不是,也就是说她死了。也没有资格叫皇子公主们为她守孝半日。
但弘历悲愤之下,却跪在了养心殿外,请求他的汗阿玛、雍正皇帝。给他的生母一个嫔位。
钱氏为雍正所厌弃,更是他一手暗中处死,又怎会给她哀荣?钱氏不过一介小小贵人,弘历就敢存有野心,若得了追封,岂非叫他更不安分了。所以,雍正毫不留情地驳斥了儿子的请求。
可惜。弘历的性子,是愈挫愈勇的,他不但没有死心。更暗中指使自己在朝堂中暗中拉拢的几个朝臣,为他上奏,为他的生母请封。
可这些小动作,怎么可能瞒得住雍正?这位主。可是朝堂争斗的老手了。若是连个刚刚成婚的儿子都修理不了,岂非叫人笑掉大牙。雍正毫不客气地撸掉了弘历好不容易拉拢的两个朝臣的官职,直接叫他们回家种番薯。
一下子,弘历成了光杆司令。原本他还有承恩公乌拉那拉家可以为羽翼,可因为承恩公之女乌拉那拉昭娴被许给弘时做侧福晋,这位老谋深算的承恩公大人,就打起了太极拳,虽然他女儿不得弘时喜爱。所以承恩公没有急着凑上去,同样也开始渐渐疏远弘历。
这点叫弘历无比愤怒。愤怒的同时也让他感受到了绝望的滋味!
没有了生母为他出谋划策,没有了乌拉那拉氏这个世族大家的支持,甚至连两个好不容易招揽的羽翼朝臣,也被汗阿玛罢官。他终于感觉到,自己或许真的没有机会去争夺储位了。
先帝皇玛法再喜欢他也没用,现在决定他未来的不是先帝爷,而是他的汗阿玛雍正爷!
“我是不是真的没那个机会了?”弘历问自己的嫡福晋西鲁特氏。
西鲁特氏点头,“您本来就没有机会。”——她以平淡的语气陈述了这个事实。
“可是我不甘心!!”弘历眼底是浓浓的愤色,“同样是汗阿玛的儿子,他又比我尊贵到哪里去?!李家,照样不也是汉军旗吗?!”
西鲁特氏平声静气道:“爷和三阿哥一样,都是母家孱弱,但三阿哥有妻族,更有十三爷手把手教导,还和十七爷、二十一爷关系甚笃!”
弘历露出了冷笑,“这一切,还不是汗阿玛给他的?!他自己又何德何能?!”
西鲁特氏微微皱眉,她这个丈夫,好不容易因为悲伤清醒了三分,如今又怒红了眼睛了。
“我不服!我就是不服!”弘历一巴掌狠狠趴在花梨木案几上,浑然不觉手掌生疼,他眼里满是密布的红血丝,原本憔悴的模样此刻却露出了几分狰狞之色,“我偏是不信了!我就不信,汗阿玛能永远信他!!先帝爷的太子允礽当初何尝不是这般众星捧月?最后还不是落得那个下场?!”
“爷!!”西鲁特氏急忙唤了一声,“您收收心吧!您熄了心,还怕封不得亲王之尊吗?说到底,您和皇贵妃、三阿哥也没有不死不休的仇怨啊!何必要去争那不可能争到的东西!”
“你闭嘴!!”弘历狰狞地瞪了西鲁特氏一眼,“你若还当自己是我嫡福晋!就让你母家族人好生为我出力!而不是撤我的后腿!!”
西鲁特氏脸上浮起一抹无可奈何之色,母家族人——她就算是自己死,也决计不能叫娘家父兄也牵扯进来!!受娘家抚养多年,她不能为娘家挣得荣耀尊崇,已经是不孝了,如今能叫他们涉身险地?
罢了罢了!他这个丈夫,早年被先帝的恩宠**了头脑,到现在都不清醒,不撞到南墙,只怕是不会回头的。
西鲁特氏端庄地朝着弘历做了一个福,她道:“妾身告退。”
西鲁特氏的姿态,无疑是不肯答应弘历的要求。她这般举动,着实大大激怒了本就怒火冲天的弘历,弘历狠狠一拳头打在墙上,大吼道:“滚!!”
西鲁特氏走了,弘历这才想到自己手中已经没有可用之人,没有人为他出谋划策,更没有人为他冲锋陷阵,唯一有可能的妻族……他的嫡福晋却一直在劝他对弘时俯首称臣!!
弘历很愤怒,愤怒之余却是浓浓的无力感。(未完待续。。)
ps: 第二更。
二百七十四、富察氏
雍正御驾来到圆明园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中了,正是初夏的温暖宜人时节,也正是花中之王牡丹盛开的时节。
圆明园花房殷勤地往长春仙馆进献了品色最好的牡丹花,红的是“火炼金丹”、粉的是“锦帐芙蓉”、白的是“白雪塔”、黄的是“御衣黄”,一花开出红白二色的是“二乔”牡丹……足足十几个品类的牡丹,每一盆都是难得的珍品。
贤皇贵妃本来就喜欢这些富贵鲜艳的花儿朵儿,她那带着赤金嵌珊瑚护甲的手轻轻抚摸过那盆色泽正红的“首案红”,一早莳花的侍女便给这十二盆牡丹浇了水,连那花瓣上也沾满了晶莹的水滴,格外衬得这些牡丹富贵又娇艳。
“从前,年氏也很喜欢牡丹。”贤皇贵妃道。
宜萱明白,今年年氏没有来圆明园,原本属于她的杏花春馆如今被汗阿玛赏赐给了九阿哥弘晁的生母熹嫔安氏居住。——如今八阿哥被取名为弘晥,九阿哥弘晁,都已经被正式载入宗室玉牒中。
看样子,惠贵妃年氏是真的要这样青灯古佛地过下去了,汗阿玛也不再涉足她的翊坤宫,也因为有了两个小儿子,不免对七阿哥弘旸的喜爱也少了许多。不过如今掌管六宫的是额娘,额娘自然不会再用度上亏待了她们母子。
或许从以前,在额娘眼里,有有些把惠贵妃当成晚辈看待,有点像对小妹妹。又有点像对女儿。
宜萱不想继续年氏的话题了,她的问题,没人能解决。便随口道:“今日是汗阿玛和额娘来圆明园的第一日,怎么时儿没有来请安?”——这些上头,时儿从来不会缺了礼仪的
贤皇贵妃突然簇了簇眉,“才刚失了一个女儿,你弟弟怕是还没走出来呢。”
宜萱略顿了顿,“这事儿,额娘怎么看?”
贤皇贵妃没说自己的看法。只说:“我已经吩咐,把咏絮禁足了。”
宜萱不由一愣,“额娘觉得。是咏絮表妹所为?”
贤皇贵妃冷静地道:“不管是不是,她都该禁足好好反省一下了!她想依靠我,可我总有一日要走到她前头!我又不能做她一辈子的拐杖!她若自己立不起来,总是不成的!”
这话说得的确一针见血。李咏絮是靠着姻亲关系进了弘时后院。她已经不能再有生养,若是学不会皇家的生存法则,早晚有一日会万劫不复,若是能因此叫她真正懂事起来,倒也不是坏事。
“只是——若咏絮在时儿心目中,若是一个谋害他女儿的女人……”——宜萱倒不是替李咏絮担心,可总觉得额娘似乎已经有安排,所以想问出来罢了。
贤皇贵妃笑道:“萱儿。你弟弟没那么笨。这事儿里头的不寻常,他或许一时半会没想通。但走出这份悲伤,自然就会相通了。”
宜萱听了这话,总算是安心了,再陆氏临盆之前,李咏絮的确没有下手的理由,这一点弘时不会永远看不清。
“额娘觉得,陆氏的孩子……是谁害的呢?”宜萱抬头看了看贤皇贵妃。
贤皇贵妃表情平淡地道:“或许你是那弟妹,或许是新进门的乌拉那拉氏,也或许是哪个不安分的姬妾,甚至也不无可能就是陆氏自己!”
额娘并不了解那个名不见经传的陆氏,对此也能如此理智的猜测,也是难得了。只是额娘怀疑董鄂氏,宜萱不奇怪,毕竟董鄂氏也不希望李咏絮有了儿子,哪怕是养子,无疑也会动摇永珪的地位。可乌拉那拉昭娴……?——怀疑她,应该是因为她是孝敬皇后侄女的缘故吧。
这时徐一忠进来,他禀报道:“娘娘、公主,五福晋来请安了。”
贤皇贵妃点头,对自己女儿道:“裕嫔这个儿媳妇,当真不错。”
额娘说的便是弘昼今年春才刚刚娶进阿哥所的嫡福晋富察氏,堪称是钟祥勋族,秉教名宗,才刚嫁入皇家,便获得了宫中嫔妃的交口称赞,人人都说裕嫔有福气。
说话间,便见一个身穿素雅的织银莲花纹锦旗服,架子头上也只簪着一对白玉如意头钗并两朵鹅黄绒花,甚是叫人看了清爽。她面盘略显圆润,五官精致秀雅,仪态恭敬而不忸怩,宜萱都忍不住暗赞,不愧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格格,就是不俗。这个富察氏似乎才十四岁,居然就有这般端庄仪态了。
富察氏规规矩矩给贤皇贵妃见了礼,又给宜萱做福,说了体面吉祥话问好。
贤皇贵妃叫宫女搬了个绣墩给她坐,微笑道:“你好歹可是皇子福晋、天家儿媳,怎生打扮这样素净?”
富察氏面带微笑道:“回皇贵妃的话,儿媳年轻,太过鲜艳华贵的衣裳首饰也撑不起那气度来,所以索性穿得简单些。”
这话说得圆润讨喜,贤皇贵妃手捧着一盏温吞吞茶水,笑呵呵道:“年底,四阿哥、五阿哥就都该分府出去了,有你这个知道勤俭持家的嫡福晋,是弘昼的福气。”
富察氏眼睛认真又含着暖暖的微笑,她望着贤皇贵妃道:“有皇贵妃这样体恤儿媳和爷,也是我们的福气。”
看富察氏一口一个“儿媳”,俨然是把贤皇贵妃当成皇后一般来敬重,也难怪贤皇贵妃得了会喜欢。皇贵妃为副后,也的确当得起其他皇子福晋一声“儿媳”的自称,算不得逾矩,只要是没有中宫皇后,就没有人会挑刺。
贤皇贵妃又随口问:“接秀山房那里有些偏僻,裕嫔可还住得习惯?”
富察氏问声细语道:“额娘说接秀山房清净雅致,她很喜欢。”
此次来圆明园。不少老牌嫔妃也跟着来了——提出这个建议的自然是贤皇贵妃,大部分的住处也都是她安排的,也算是贤皇贵妃给昔日姐妹的一点小福利了。
贤皇贵妃与五福晋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倒是宜萱成了旁观者,她一边吃茶,偶尔捏一枚炕几上精致的小点心,倒是吃了个饱。
直到贤皇贵妃突然说了一句:“我听说弘昼似乎只有一个房里人?”
这话,叫一直温柔端庄的五福晋富察氏紧张了起来,她轻轻道了一声“是”,又道:“只有一个崔佳氏。是额娘指的人。”
贤皇贵妃露出微笑,她点头道:“我就知道弘昼不是个贪花好色的,不像四阿哥。才几岁,就要四五个房里人了!——说着,她脸上浮起一丝厌恶之色来。
听了这一席话,富察氏松了一口气。若是皇贵妃赏赐宫女给五阿哥。她的确没有推辞的借口,也不敢推辞。
贤皇贵妃又笑呵呵道:“懂得爱重嫡妻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弘昼虽然和四阿哥一起长大,却没沾染上他身上那些不好的习惯!你们小夫妻才刚刚成婚,就是要这样恩恩爱爱的,才好呢!”
这话叫富察氏两颊泛红,她扯着手中的卷帕,难得的露出几分小女儿忸怩之态:“皇贵妃娘娘取笑儿媳了!”
宜萱也暗暗想着。弘昼的品性的确是皇子里算是顶尖的,虽然不够优秀。却是个难得的好老公。反倒是苦了西鲁特氏了,嫁给了一个瞅着储位红了眼的弘历,日后的命运还不知道会怎样了,不得丈夫喜爱是小事,日后若是被他连累,甚至再牵累了父兄族人,才是真真可怜呢!
说来,西鲁特氏对额娘也很谦恭有礼,她顶着丈夫的不喜,却也不甘失礼于额娘,想必也是从深远考量吧?若是得罪丈夫,顶多自己不幸福,若是得罪了日后的皇后、乃至皇太后,可是是全族遭殃的!!
贤皇贵妃倒是愈发开心,她欣赏地看着弘昼福晋,笑呵呵端量了她头上精致的白玉钗道:“我瞧着,比起金首饰,你更喜欢玉。”
富察氏点头道:“玉有灵,儿媳一直很喜欢。”
贤皇贵妃微微颔首,“年纪轻轻,的确戴玉比戴金雅致多了!”——贤皇贵妃自己头上就是一整套的金掐丝头面,其中包括一对赤金喜鹊登梅簪,一对和合如意金钗、一对点翠葡萄双喜赤金头花,还有正中的是一只硕大的金鸾,鸾口衔着一颗硕大圆润的东珠,一整套戴在头上,却是华贵异常。
贤皇贵妃又道:“之前造办处进献了一套和田玉头面,本宫瞧着倒是与你更相宜。”说着,便叫徐一忠去取。
富察氏急忙起身推辞,“儿媳怎么好要您这般贵重的东西?”——看到徐一忠捧来一个描金龙凤大捧盒,里头额娘的绸缎里子上,静静躺着各种首饰,足足有十几只,她就更是推辞不已了。
宜萱便道:“弟妹只管收下就是了,额娘拿出来的东西,是断断不会收回去的。”
富察氏这才接坡收下,端端正正谢了礼,那盒中,有和田羊脂美玉簪子两对,青白玉钗两对,垂红玛瑙的白玉步摇一支,和田黄玉滴珠耳环一对、白玉錾碧玺蝴蝶扁方一支、青白玉镂雕福禄扁方一支。当真是琳琅满目,件件精品,无论材质还是工艺,都是一流。
宜萱笑着道:“比起庭兰,额娘倒是更喜欢五弟妹的样子。”
富察氏虽然进门没多久,却也知道“庭兰”是谁的闺名,她急忙道:“我如何能跟三嫂比?不过是皇贵妃娘娘看我年轻不懂事,所以多怜惜几分罢了!”
贤皇贵妃口里淡淡道:“庭兰也好,就是心思略重了些。”
听了这话,宜萱忍不住暗暗吐槽,手底下有两个出身尊贵的侧福晋,还有一个自己丈夫表妹的侍妾,换了谁做嫡福晋都没法淡定!!(未完待续。。)
二百七十五、吃香的盛熙
日子悠悠过着,宜萱这个没了丈夫的固伦怀恪公主却是愈发快活了,隔三差五去温泉山庄和子文幽会几日,时常进宫跟额娘唠嗑,给四爷爹大人请安,闲坐看着这些皇子后院的乱七八糟事儿,权当是消遣。
闲着无聊的时候,便邀姊妹、妯娌来鸣鹤园听戏、游玩,过得那叫一个米虫。
比起上午要学油画,下午要骑射,晚上还要补补功课的盛熙,宜萱这个当娘的可说是成天除了玩还是玩。
身为男儿,这叫不务正业,可作为一个女人,过这样的日子只有羡慕的没有置喙的。若真置喙顶多在腹内揣测一下她这个之前被流言蜚语质疑过清白的公主是否真的出墙,是否真的养了面首,不过顺天府尹田文镜可不是吃素的,自然没人敢乱传,顶多心里想想罢了。
而给她添了不少乱的婆婆郑老太太也终于死心了,她带着唯一的呆傻小孙子萨弼搬出了勇毅候府,去了老国公爷雅思哈留给他们母子的一处两进四合院住下,关门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而子文,也早已不再国公府居住,他在京里京外都有自己的宅子。此刻最高兴的自然是勇毅候府的老夫人他他拉氏了,不过她也有犯愁的,纳喇星德是她儿子的亲叔叔,盛煦好不容易给他祖父守孝一年,如今又要来一个“齐衰”,为叔叔守孝一年,也就是说婚期又要再一次拖延了。
宜萱暗暗屈指一算,盛煦比盛熙大十岁。今年可都是虚岁二十了!等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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