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没想到昙华竟然会如此坚决的拒绝了他。而且态度还是那样的毅然决然,哪怕是见了他本人,也是那么一副冷淡的样子。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算是明白了,昙华并不是闹脾气,而是真的就打算这么做了。
朱弦心底有些慌张,也更多的是觉得有一股怒气涌上来——他做了这么多事情,难道得到的就是这样一句冰冷的拒绝?他不甘心,也不愿意。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是可以肯定昙华并不是对他没有半点情谊的。而正是有了这样一个认知,这才让他一直有坚定的信
朱弦一直觉得,以后他和昙华会过很舒心的日子——至少,从此以后他们会有个温暖的家。或许再有几个孩子。甚至他还想过,不管是儿子或是女儿,都不会有他和她小时候经历过的那些痛苦和磨难。他会倾尽一切营造一个安稳幸福的小家。
这样的想象很美好。好几次他想着想着都是笑出声来。那种感觉和在军营里或是在景王府的感觉都不一样的。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想象,可是却是让人感受到了那股温暖·继而衷心的觉得日子有了盼头。付出有了回报。所以,他才如此坚定的努力坚持着,费尽心思才将这件事情确定下来。
而昙华的拒绝却是无情的打碎了这个幻想。
朱弦茫然的看着黑漆漆的天空,竟是觉得有些心灰意冷,更是重新感受到了当初在军营之中时的绝望——-只觉得浑浑噩噩的不知道明天会如何,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完全就像是已经只剩下一个壳子在盲目的重复重复又重复。枯燥无味,呆滞麻木。甚至想着哪怕是明天再也醒不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朱弦最后鬼使神差的又转身跳进了李家的宅子,然后轻车熟路的一路避开耳目进了宅子深处。
只一推·他便是知道窗户已经从里头关上了。便是不由得呆了呆,心头苦涩的想——怕是为了防他的吧?以往总是不关的。
朱弦站在窗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该往哪里去。竟是有些呆滞的就那么杵在了那儿。其实,站在窗户外头也是能听见屋子里的动静的——尤其是四下里静谧一片,而他又是训练过,耳力惊人。
其实,朱弦是冤枉了昙华了。窗户不是昙华关上的,自然更不是为了防备他。
当时说了那些决绝的话,逼走了朱弦之后·昙华狠狠的哭了一回,几乎吓得春梅她们几个魂飞魄散。只是也不敢声张。而昙华也不肯开门,几人便是只能小声的在外头劝着,还要留心被他人发现。等到昙华开门后,看着昙华哭得红肿的眼睛,奶娘王氏也是哭了,狠狠的责备了昙华一回:“姑娘这是怎么了?心里若是有什么难受的,只管说出来。如何却背着人偷偷哭?那时候太太那样对咱们,姑娘也没哭,这次到底是怎么了?”
昙华早就哭哑了嗓子·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不过心情却依旧是低落不堪的。听了王氏的话之后,便是又忍不住涌出泪来。扑进了王氏的怀里,又是一通哭。最后倒像是小时候那样·哭到抽着气竟是停不下来了。
这么折腾了一回,王氏也不放心让昙华一人睡下了,非执拗的要守夜。众人劝了一回,王氏执意如此,也就没法子只得依了王氏。本来春梅要留下陪着王氏一起守夜,却被王氏撵出来。几个丫头这才明白了王氏的心思,怕是想好好的劝劝昙华,再看看昙华到底是怎么了。顿时也都有些松了一口气——有些话·王氏可是比她们好说的。而且·昙华也更能听得进去些。毕竟昙华小时候不仅是吃过王氏的奶,更可谓是王氏一手带大的。说是有母子的情分也是不为过的。
事实上·很多大家族里,少爷小姐都是和奶娘更亲近些。至于亲娘那头—虽然那是亲娘·可是没喂一天奶,没带过一天,哪里来那样深厚的感情?
而昙华这种情况,更是如此。亲娘早早没了,后娘又不待见,甚至连亲祖母一就是那么一回事儿。最的,除了外祖母那一家子,就这么一个奶娘王氏了。可外祖母那儿,却也不是天天都能去的。再亲厚,也比不上王氏日日夜夜在身
昙华不止一次说过,将来嫁人之后,一定会好好侍奉奶娘王氏。就是将来她的丈夫,对王氏不好也是不行的。
在昙华看来,没有王氏,兴许早就没了昙华这个人了。更别说她还能有这样的造化。
昙华没劝着王氏去歇着,是因为她这个时候真的很想像是小时候那样再依赖一回,撒娇一回。于是也没让王氏另铺了铺盖,只是抱着王氏撒娇道:“奶娘抱着睡吧。”
王氏心里一酸,险些没又落下泪来,最后强忍住又露出笑容来。果真像是昙华小时候那样抱住了昙华,还轻轻的在背脊上拍打起来——小时候,可都是一直这么哄着昙华睡觉的。
昙华闭上了眼睛,面上笑着,可是喉咙却是哽咽了。不得不紧紧闭着眼睛,这才没让眼泪流出来。
可是昙华的异样,王氏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当下心头疼得厉害,动作更是轻柔了起来。更是轻声开了口:“姑娘若是觉得难受,索性哭出来,狠狠哭一回总要好受许多。要不然,和奶娘说一说?虽然姑娘主意大,奶娘也不懂什么,可是跟奶娘说说,兴许就有别的法子了呢?”
这些年,昙华越来越本事,越来越不让人担心,可是王氏心里却是一直心疼昙华的。为昙华早早懂事而心疼,为昙华的淡然从容心疼,为昙华遇到的那些糟心事儿心疼。不过昙华不说,她也就不问。她心里明白昙华是不想让人担心。可是偏偏这样,却让人心里更心疼。
王氏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昙华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就好了。纵然给不起富贵精致的生活,可是必然是掏出心窝子来疼爱的。绝不会如同李家这些人一样狠心绝情,一个个才狼虎豹似的。
王氏一直觉得昙华命苦——亲娘没了,后娘又是那样,偏偏爹和亲祖母又是那副嘴脸。好不容易大了,过了几天还算好的日子,眼瞧着要嫁人了,偏偏又出了这样的事情。退亲,这样的事情不管对哪一个女子来说,都是个极其难堪的事情。
王氏自然不相信昙华和朱弦是有私情。所以,王氏便是理所应当的将这份埋怨给了长孙家那头。并且在知道长孙家可能会定下朝华之后,这份埋怨更明显了。
王氏不知道昙华的心思,所以还只当昙华是为了退亲的事情觉得不好受。只是也不好贸然提起退亲这件事情,就怕触动了昙华心里的疙瘩,越发引得人难受了。所以王氏采取了这种迂回的法子——说说话,哪怕是随便说些什么,总好过昙华一人憋在心里转牛角尖不是?
昙华听见王氏带着心疼的柔软劝说后,眼泪越发的止不住了。才张口唤了一声“奶娘”便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王氏也是落了泪。拍着昙华后背替她顺气,口中更是道:“天大的事情也不过是那么回事儿。咱们不稀罕,以后会有更好的。”
“嗯。”昙华点了点头,平复了好一会才不抽噎了,这才哑着嗓子跟王氏说了实话:“奶娘,你说我是不是心太狠了?我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这话吓了王氏一跳,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就僵住了,随后不等昙华说完就赶紧打断道:“胡说!这话也能胡说的?咱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心狠了?还有,什么白眼狼不白眼狼的?这是什么话?”王氏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昙华今儿有些自暴自弃的味道。
要知道,以往昙华可不是这样的。昙华从不会说这样的话。更何况,还是以这种语气。
王氏的心里慌得厉害。
昙华轻笑了一声,这会子哭够了倒是有了心思劝王氏了:“奶娘你别着急,别怕。听我慢慢跟你说,这事儿原本也不该瞒着奶娘的,奶娘现在也替我出一出主意。”说这话,又往王氏的怀里蹭了蹭,只觉得心里一片安然。自然,她也不是真的要王氏出主意,就是想要将心里那些话都说一说罢了。不说出来,这么憋着,只会更难受。她迫切的想要倾述。而王氏显然就是最好的人选。
昙华承认,她对王氏是有一种骨子里的依赖的。虽然明白王氏其实并不能做什么,可是只要王氏在身边,听她说话,她就觉得很好很安心。仿佛再大的难关,也能度过去。再大的事情,也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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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六章 痛骂
昙华将朱弦就是当年那个被救的少午,又将朱弦如何帮她,最后将京城里的事情也是一一的说了。连带着将瑞安郡主那日的事情也是说了。至于为什么她一定要同长孙家退亲,她也只说是觉得长孙熙染不是良人。
奶娘王氏听了后便是深深的皱起眉来,“姑娘,你该不会是对小侯爷有些…···”话只说了一半,便是迟疑着停了下来。不过那意思,却也算是表达了清楚。
昙华咬了咬唇,轻叹了一声,然后“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王氏顿时就急了:“我的好姑娘,你怎能——那小侯爷年纪大这么多就不说了,而且身份上差着这么多,咱可是高攀不上的!而且,他还有未婚妻。未婚妻还是郡主——”在王氏看来,但凡是皇亲国戚,那都是惹不起的。而且,这个瑞安郡主还是太后宠爱的。更是惹不起。昙华这一次,根本就是惹了不该惹的人了。
一时间,王氏甚至已经想到了瑞安郡主如何心头不痛快,然后来对付折腾昙华的情形了。顿时,身上冷汗都是冒了出来,声音更是都带着几分颤:“这次可是惹了麻烦了……”
昙华见王氏吓得不轻,也有些哭笑不得,心头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忙出声安慰道:“我回了琼州城了,瑞安郡主在京城,井水不犯河水的,不会怎么样的。”只要她不再和瑞安郡主争什么,或是去瑞安郡主跟前碍眼·瑞安郡主应该是不至于要对付她的。
毕竟,瑞安郡主的身份摆在那儿,真计较了,倒是让人诟病了。再说了,还有朱弦呢。朱弦总也不至于就会看着她被瑞安郡主欺压
而且,还得有个前提——那就是她真和朱弦是断得一干二净彻彻底底。只要她嫁了人,瑞安郡主也就放心了。
“那可说不准,女人啊,可没几个是度量大的。”王氏皱眉言道·心中仍是不安稳。随后想起了朱弦似乎白日里才上门来了一回,还有那个关夫人和燕嬷嬷······顿时又是一惊:“姑娘,我且问你,这回朱弦到琼州是来做什么的?还有那个关夫人……难道······”
见王氏已经猜到,昙华也就不再解释什么,只是应了一声:“嗯,关夫人透出的意思,是想让给朱弦做妾。甚至和老夫人说起过这个事儿。不过让我一口回绝了。”
王氏听见前半句只觉得心都要蹦出来了,待到听见昙华已经拒绝,那嗓子眼上的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长舒了一口气道:“姑娘回绝了就好了。这事儿就该这么办。姑娘可不能在这个上头犯了糊涂。纵然那是景王府又如何?咱们也不是那起子攀附权贵的,也不稀罕什么。做正妻咱还可以考虑考虑,做妾那是断不能的。虽然有些话不好听,可是却也是大实话。姑娘,你可千万记住了,这做妾的,可是没有一个是舒心痛快的。”
“我自然明白。”昙华听王氏说得郑重,又带着几分吓唬的味道,不知道怎么的竟是觉得有些心酸,忙笑笑认真的应了:“宁做穷人妻·不为富家妾。这个我明白呢。”
王氏听昙华如此认真,倒是也放下心来,想了想又恨恨的骂了一句:“那个朱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以前只当他和那些个纨绔子弟是不同的·却没想到倒是我看走眼了!他仗着身份,诱哄着姑娘不说,竟然敢坏人名节,甚至还想如此糟蹋人!真真是个混账!”
王氏骂得是咬牙切齿,显然是真的心头恼怒的。昙华倒是忍不住笑了——“原来奶娘还觉得他是好人呢。奶娘也不想想,生在那样的环境下,哪里会有什么好人?要是好人,那如今怕也是不能站在这儿了。”想要在大宅子里活下去·首先要摒弃的就是纯真良善。不然的话·只有被算计得骨头渣子都不剩的份儿。而若是还要想在那里头杀出一条路来,更不可能是什么心慈手软的。
哪怕就是她自己·不也是满腹的算计?手上也是不干净的。昙华心头轻叹了一声,不自禁的握紧了手掌。
“那也不该算计姑娘你。”王氏只一腔恼怒:“姑娘好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哪里有这样报恩的道理?分明就是恩将仇报了!坏人名节,这样的事情也亏得他做得出!卑鄙无耻!他倒是好算计,只当坏了姑娘的名节,姑娘就没有第二条道可以走了,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哼,我就不信了,这天底下的好男儿就死绝了,就被几句流言蜚语吓得不敢上门了!”
昙华听着王氏这样,心头也是复杂,末了只是轻笑一声:“奶娘一向是个和善的,怎么今儿倒是成了母老虎似的?”王氏可是没这样骂过人。王氏生性就是软弱的,胆子也小,平日里不管是谁也不会这样骂,更别说,朱弦还是皇亲国戚。
王氏这样,自然也是因为她的缘故。昙华只觉得眼眶里热热的,便是又往王氏的怀里钻了一些:“奶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将自己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世上好男儿有许多。总有要和我走一辈子的。”不管如何,她一定会过得好。方才不会辜负了这一切。
至于朱弦——昙华其实是猜过那会子朱弦为何非要用那样下乘的手段的。心里也未必就真的是不明白。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人无完人,朱弦虽然一直表现得很完美,可是他毕竟是人。是人,就有劣根性,有自私的时候。而且,朱弦又是那样的身份,有些脾气也不奇怪。
而且那个时候,她也有几分被感情迷惑了。事后听说朱弦会处理好,她便是也就没再往深处想。只以为先前不过是朱弦一时脾气上来,事后想通了也就好了。可是没想到朱弦竟然动了这样的心思。
说不恼,也是假的。说不怨,也是假的。只是事已至此,无需再去纠缠那些事情罢了。朱弦有自私的一面,她一样也是自私的。纵然明白朱弦的心意,可是她仍是选择了决绝而去不是么?
说起来,倒是有些扯平了。
“姑娘,我觉得怕是朱弦可不会那么容易死心。咱们总该有些防范才好。”王氏心里琢磨了一回,到底是不放心,便是如此说了一句。心头却是道——傻姑娘,你只当那人是动了真情呢?不过是贪恋好颜色罢了。说起来,长了这样一幅容貌,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了。
没来由的,王氏竟是想起了魏修然,然后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竟是又跳出一句“自古红颜多薄命”的话来。顿时吓得又出了一声冷汗,心里忙念起佛号来,只求着满天神佛,千万保佑昙华才好。
昙华自然是不知道王氏心里所想,只道是王氏觉得不安稳罢了。不过王氏的话倒是没错,朱弦怕是真不那么容易放弃的。想起之前朱弦临走那眼神和阴鸷的话,昙华心头也是一声轻叹。面上却是宽慰王氏:“奶娘别怕,总没有勉强人的道理。我只一口咬死了不愿意,他也不能如何。再说了,我总算是与他有些恩情,总要顾念几分。”
这话自然是安慰人的话。昙华心里清楚得很,朱弦若是真的脾气上来了,会顾念这个就怪了。朱弦看着是个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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