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她的‘变相奇术’没有学成,先要被她大骂一顿。”
逸尘仙长一听,觉得这话一点也不错,也不由面现忧色,久久才以宽慰的口吻,拍着黄
剑云的肩头,慈祥的鼓励说:“云儿,鼓起勇气试一试,为师在玉女峰巅你师伯‘法空大师’
处等你,月半不同,便是‘千面神妪’破例收容了你!”
黄剑云略微犹豫,只得深深一揖,恭声说:“师父珍重,云儿这就前去终南山,但愿祖
师爷保佑云儿,学得‘神妪’的‘变相奇术’归来!”
说罢,屈膝跪了下去。
逸尘仙长十多年来,一直与爱徒朝夕相聚,从未分离,这时见爱徒就要别他而去,心中
不禁有些依依。
但他知道黄剑云这时的心情,自然也是依依不愿离去,是以,强自一笑,宽声说:“千
面神妪虽然性情怪异,但她却是一个非常有见地的人,这由她绝不轻易收徒可以证实,你去
时,不妨实情实说
,也许她会破例指点你!”
说话之间,已将黄剑云扶起来,继续慈祥而关切的说:“如今你离师他去,凡事自要小
心,为师先走一步了!”
说罢转身,袍袖猛然一挥,一式‘潜龙升天’,身形凌空而起,踏着古柏树枝,直向玉
女峰方向如飞驰去。
黄剑云急忙肃立拱揖,望空朋声说:“云儿即届弱冠之年,已能照顾自己,请师父不必
以此为念!”
把话说完,‘逸尘仙长’已至百丈以外,身形快捷而轻灵,宛如凌空上升的巨鹏,直飞
玉女峰。
黄剑云拱揖目送,直到恩师的身形消失在半峰翠松之间,才踏着圆形怪石,驰离石冢石
牌。
到达谷外,只见眼前峰峦起伏,一片浓绿,再找‘追风虎’钟志得,早已走得没有了影
子。
黄剑云略微辨认了一下方向,立即展开轻功,翻岭绕峰,穿林越谷,身法之快,捷愈飘
风,直向东南山麓驰去——
终南拔海三千,层峦叠嶂,峭壁巉岩,相传为韩湘子得道圣地,每逢进香季节,畸岖的
山道上,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这天中午时分,仆仆风尘的黄剑云,已赶达终南山麓。
时值仲秋,正是进香季节,尽是朝山的香客,有的乘马,有的坐轿,有的沿着山道三步
一叩头,五步一顶拜,加之前来看热闹的各路英豪与做生意的酒商和小贩,真是人山人海,
车马骡轿,道为之塞。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一双秀眉早巳蹙在了一起,心中尤为懊恼,心想怎的这般巧!
因为他曾听师父‘逸尘仙长’说过,‘千面神妪’每逢进香季节,便闭门谢客,以防料
缠,有时索性云游他去。
黄剑云虽然知道此点,但他不能就此回去,仍然要前去碰碰运气。
他看了山麓马嘶人挤,轿夫吆喝的情形,断定镇上的酒楼必已满座,客栈的房间恐怕也
早已住满,决定就在山麓酒贩临时搭建的酒棚内,略进午餐便前去东麓拜谒‘千面神妪’。
黄剑云在人群中挤了好一阵,才找到一处四周围满了小贩的大酒棚。
站在棚外招徕客人的酒保,见黄剑云衣着华丽,仪表不俗,一双澄澈秀目,不时向棚内
看,立即肃手哈腰,满面堆笑的说:“公子爷,大热的天儿,您就别挤啦,棚下凉爽,碗筷
清洁,大盘的卤肉,陈年的老酒,您老就请进吧!”
说罢,尚不停的连连肃手,不停的哈腰打躬。
黄剑云只是随意吃些东西就去访‘千面神妪’,根本没有再挤下去的意思,是以,一经
酒保招徕立即走进棚内。
进入棚内一看,酒棚下至少摆有百张方桌,坐满了三山五岳的江湖豪杰,看来极少有朝
山拜佛的香客。
酒棚的一角,是一张马蹄形的柜抬,抬后棚外,停有数辆载满了酒坛的大马车,十数酒
保,正忙着倒酒切肉送馒头,只有一个浓眉虬髯的黑脸大汉,凶煞神似的坐在柜枱后,一望
而知是个跑江湖混饭吃的人物。
酒棚内高谈阔论,点酒要肉,加上醉汉们的豪言狂语,乱成一片。
黄剑云看罢,皱了皱眉头,立即停止了脚步。
里面正在送酒的酒保一看,急忙指着不远处的一张方桌,赶紧含笑招呼说:“公子爷,
您请这边坐,这里还有两个空座!”
说话之间,不停的急急招手,唯恐黄剑云转身走了。
黄剑云蹙眉一看,只见那张桌上,仅有一位身穿布衣,年约七旬的龙钟老人,其余三面,
果然都空着,于是微一颔首,迳自走了过去。
直到走近桌前,方始发现布衣老人的左侧桌底下,尚例卧着一人。
黄剑云本能的低头一看,发现竟是一个蓬头垢面,颉下生满了短须的人,看他虽然不是
和尚,但却穿着一件破僧衣,渍满了泥土的赤脚上,还穿着一双破草履。
看他相貌,生得方面大耳,虎目浓眉,满是污垢的方脸上,灰白泛青,酒气醺醺,鼾声
呼呼,看样子已是烂醉如泥了!
再看身穿布衣的龙钟老人,面前摆着一盘花生和卤肉,还有半碗白酒,对桌下那位僧不
僧丐不丐的醉汉,视如未睹。
黄剑云一心想着尽快去拜访‘千面神妪’,是以也懒得对眼前的龙钟老人和桌下的醉汉,
以及全棚的三山五岳的英豪多加注意,于是,就在老人右侧空凳上坐下来。
这时早已跑过来一个酒保,一俟黄剑云坐下,立郎躬身哈腰,满面堆笑的间:“爷,你
来点什么酒暍?”
酒保的话声甫落,桌下突然响起一阵吆喝醉语,大声嚷着说:“花雕、玫瑰、竹叶青、
大麯、烧刀、女儿红,大爷我都要。”
酒保一听,气得望着桌下的醉汉,瞪眼怒声说:“我给你一夜壶的五加皮!”
桌下醉汉毫不为忤,立即挥着污手,含糊的大声说:“五加皮也成!”
附近几桌上的江湖英雄一听,不少人发出一阵豪放的哈哈大笑,黄剑云也不自觉笑了,
只有龙钟老人,满布绉纹的脸上,毫无表情。
黄剑云莞尔一笑,即对仍气得蹬着一对大眼睛的酒保,和声说:“小生今日不便饮酒,
请送一盘卤肉和两个馒头来吧!”
话声甫落,桌下的醉汉立即“唔”了一声,含糊的说:“又是一个烧香拜佛,生怕讨不
到老婆的小伙子!”
黄剑云知道醉汉把他误认为是朝山进香的人了,是以也不在意,即对又待出口怒骂醉汉
的酒保,挥了挥手势,示意他快些拿来。
酒保去后,黄剑云这才游目去看酒棚内的各路英豪,只兄有老有少,有僧有道,果然,
整个酒棚下,极少有进香的善男信女在座。
由扒这一注意,心中不由暗吃一震,因为棚下武林人物中,有不少人正在谈论着隐居在
东麓枫林中的‘千面神妪’。
凝神一听,身后一桌上,正有一个忿忿的声音,恨声说:“老兄,我富大贵比你聪明,
任我说烂了舌头,说破了嘴皮,那老婆子‘千面神妪’依然是闭门不理!”
黄剑云一听,心中暗自庆幸,不由一喜,心想,只要‘千面神妪’没有离家远去,就有
一线成功的希望。
心念间,回头一看,发现身后一桌上的四人,个个身着劲装,俱郡携有兵刃,有的脸上
有刀疤,有的面上有麻子,一个歪嘴巴,一个是邪眼睛,总之,这四个大汉才都是急切需要
学会‘变相奇术’的人。
打量间,又听那个邪眼睛的人,恨声说:“你老富还只是说烂了舌头,我阮天九都磕破
了头皮,那个老东西理都不理,你看可气不可气?”
麻脸漠子沉哼了一声,忿忿的说:“只怨我王麻子命苦,生了天花,否则,我还不是一
表人才,我一见那老婆子的女徒弟,生得天仙化人般似的,我就知道不会被那老东西看得
起!”
脸带刀疤的汉子一听,立郎瞪眼讥声问:“你王麻怎知那姑娘真的是仙女般美丽?说不
定是个丑八怪被那老东西变的,哼,你王麻子还是少打歪主意吧!”
邪眼睛的汉子嘿嘿一笑,以怨忿而又讽讥的口吻说:“哼,说不定那个美丽妞儿,就是
那老婆子自己变的,不然,人们为何给她超了个绰号叫‘千面神妪’?”
久未发言的歪嘴汉子,感慨的摇头一叹,说:“算了吧,我歪嘴算是认命了,就是那位
老前辈答应召见我,我刘歪嘴也没有那份本领和她老人家比武功!”
其余三人惊异的“噢”了一声,齐声问:“歪嘴,你是听谁说的?”
歪嘴汉子黯然说:“是我的一位表弟,他非常运气,竟荣幸的得到那位老前辈的接见!”
其余三人一听,精神同时一振,不由兴奋的齐声问:“他是用什么方法进去的?”
歪嘴摇摇头,说:“用什么方法我不知道,不过他并没有学到‘神妪’老前辈的变相术,
因为神妪老前辈,还要我那位表弟必须在今天绝早赶到‘盘蛇岭’先和她较量一场轻功,
再……”
话未说完,麻脸大汉,突然忿声说:“鬼话,这分明是故意刁难,他先和你比轻功,接
着再和你比兵器,最后终归要把你比下去,到头来你还是学不到她的‘变相术’。”
脸带刀疤的汉子,则怨毒的讥声道:“哼,她那点变相玩艺儿,我看八成是准备带进棺
材里去!”
黄剑云正听得入神,酒保已将馒头,麦粥和卤肉送来。
于是,只得回过头来,一面进餐,一面不停的暗自摇头,他觉得这些人在大庭广众之前,
公然冷讽熟讥一位武林前辈,实在不该。
因为‘千面神妪’有权闭门谢客,也有权拒绝传授她的‘变相奇术’绝学给任何人,而
别人却无权强迫她。
但是,这些人的谈话,却给了他一个事先准备应付‘千面神妪’的奸馍会………。
心念未毕,蓦闻身侧的龙钟老人,以沙哑的嗓音和声问:“你这小相公,可是前来烧香
求神?”
正在进餐的黄剑云闻声拾头,发现龙钟老人,正以柔和的目光望着他,否则,他还真不
敢相信这位默默饮酒,旁若无人的老人,会是向他发问。
于是礼貌的放下手中碗筷,正待回答,倒在桌下的醉汉,突然含糊的同答说:“不错,
你可是要把你的干女儿送给这小子做老婆?”
龙钟老人听如未闻,依然以柔和的目光望着黄剑云等他回答。
黄剑云因为醉汉说的是醉语,因而也不在意,于是面向龙钟老人,欠身一笑说:“后生
前来南终,并非烧香,乃是适逢其会。”
龙钟老人惊异的“噢”了一声,不由迷惑的问:“那你为何方才不要点酒喝呢?”
黄剑云谦恭的笑一笑,正待说什么,桌下的醉汉,又含糊的嚷着说:“所有的客栈住满
了人,这小子万一喝醉了酒,你可是要请他到你家里睡?”
黄剑云一听,不由皱了皱眉头,虽然心中有些不快,但龙钟老人是当事人都不去计较,
他自然也不便对醉汉出言喝叱!
是以,谦和的欠身一笑,道:“后生因去东麓拜访一位武林前辈,所以不便酒后前去,
以免失礼。”
话声甫落,桌下的醉汉,突然叉含糊的讥声说:“嘿,又是一个自讨没趣的,八戍是去
访那个‘千面神妪’!”
黄剑云一听,在这一刹那,他突然惊觉到桌底下的醉汉,恐怕不是等闲人物!
于是,本能的探首桌下一看,发现那个蓬头短须醉汉,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个朱红小
酒葫芦,正对在嘴上咕嘟咕嘟的暍了几口。
黄剑云常听恩师‘逸尘仙长’说,凡是风尘怪杰,大都放浪形骸,不拘形迹,装疯卖傻,
喜怒笑骂,有时闹得你哭笑不得,这一类的人物,郡有一套独步武林的惊人功夫,最好不要
招惹他们!这时,看了醉汉的疯癫像,八成就是那类人物!
正打量间,酒棚外突然傅来一阵惊慌吆喝和呐喊,同时,挟着一阵急如骤雨的快马飞奔
声,正向棚前驰来。
黄剑云心中一惊,急忙抬头,举目向外一看,只见拥挤的行人和小贩,正神色惊慌的东
躲西闪,秩序时顿大乱。
紧接着,只兄一匹银鬃枣红大马,挟着紧急蹄声和滚滚扬尘,如飞驰至酒棚前,马上人
一声娇叱,猛然勒住狂奔的马势。
红马经马上人猛的一收丝缰,突然昂首一声震耳长嘶,前蹄倏然扬起,猛的人形而立,
在激扬飞腾的尘烟中,如飞飘下一团红云。
黄剑云定睛一看,心头猛的一惊,目光同时一亮——
在那等惊险的一刹那,飞身纵下马来的竟是一个身鲜红劲衣,短剑氅,肩后露着鲜红剑
柄的艳美少女。
红衣背剑少女,年约十七八岁,生得杏眼,桃腮,柳叶眉,小巧的琼鼻下,有一张削薄
而鲜红的嘴,一望而知是个泼辣,刁钻,而又蛮不讲理的少女。
她手中提着一根特长的马鞭子,鞭梢直拖到地上,织柔的柳腰上,斜佩着一个红绒丝穗
的金字镳囊,一双红呢小剑靴上,尚缀着一对鲜红的绒线球。
她对那威猛神骏的银鬃红马,看也不看一眼,提着特长的马鞭,紧绷着粉面,大步走进
酒棚来。
酒棚内三山五岳的英雄豪客,早已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红衣少女身上,而且,
竟有不少人望着她手中的马鞭,吓得变颜变色!
红衣背剑少女,柳眉微剔,杏眼含威,对满棚的武林豪杰,看也懒得看一眼,向着柜枱
后发楞的黑脸彪形大汉,嗔声问:“有空桌子吗?”
彪形大汉惊得一定心神,赶紧堆笑躬身,指着黄剑云的方桌,肃手恭声诡:“姑娘,空
桌没有了,请您多包涵,仅那位公子爷的桌子上还有一个空位子!”
红衣背剑少女一听没有空桌位,粉面立沉,正待发作,她威棱的目光,突然看到正蹙着
秀眉望着她发楞的黄剑云,她略微迟疑,瞠目看了彪形大汉一限,迳向黄剑云的桌前走来。
黄剑云见红衣少女来势汹汹,一双秀眉蹙的更紧了。
游目一看附近几桌上的英雄好汉,俱都噤若寒蝉,看来连大气也不敢喘,遑论正眼看一
眼红衣少女了。
再看龙钟老人,虽然静静的吃着花生仁,但是同样的头也不敢抬。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断定红衣少女不但是个家世炫赫,师门望高的人物,而且也是一个
手起剑落人头飞,杀人不贬眼睛的女夜叉!
心念未完,红衣背剑少女已来到桌前。
红衣少女看也不看一眼桌下,用脚一拨木凳,跨步就待坐下。
就在她跨步的同时,桌下突然响起一声嗥叫!
“哎哟,我的姑奶奶,小心你的三寸金莲,踩破了我的草鞋!”
红衣少女本能的看了一眼桌下,娇哼一声,沉着粉面瞠声说:“是我踩到了你,如果是
你碰到了我,哼,一脚将你踢出去!”
说话之间,依然毫不犹疑的坐下去。
黄剑云觉得红衣少女虽然蛮不讲理,但她的话却说得有趣,因而不自觉的摇摇头,莞尔
笑了。
红衣少女见黄剑云居然敢在她面前笑,杏目中不由冷芒一闪——
酒棚的英豪们一看,面色立变,不少人为黄剑云捏了一把冷汗!
但是,红衣少女望着黄剑云,唇角牵动,玉手抚着桌缘,似是要站起来,但她一阵迟疑,
终于含嗔瞪了黄剑云一眼。
倒在桌下的醉汉,虽然隔着一层桌板,对上面发生的事情,似乎全都看得见,这时深深
吁了口气,立郎感叹的说:“唉,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
话声甫落,柜枱后的彪形大汉,已亲自急步走过来,面向红衣少女一哈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