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胡子道:“对。
郑愿很感兴地道:“难道你是庙祝?”
黄胡子冷冷道:“难道我不能是庙祝?”
郑愿笑道:“当然能。”
黄胡子又盯了他一眼,不高兴地道;“那你笑什么?”
郑愿征了一怔。叹道:“你找我来干什么?”
黄胡子转头着窗外,半晌才沉声道:“我想请你去杀一个人。
郑愿这次是真的吃惊了:“什么?你请我去杀一个人?
我有没有听错?”
黄胡子道:“你没有听错。”
郑愿怔了半晌,才苦笑道:“对不起,阁下,我并不是杀手,也不是刺客。你若真的想请人杀某个人,最好还是去雇一个刺客。”
黄胡子冷笑道:“我没有钱雇刺客,我自己穷得叮当响。”
郑愿笑得更苦了:“你阁下是说,你没钱雇刺客杀人,就想请我出手?”
黄胡子道:“一点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郑愿顿了顿,道:“我从来没想到,有人居然会雇我杀人。”
黄胡子道:“我不是雇你,是请你,我说过我很穷。”
郑愿站起身,微笑道:“济南的武功高手多如牛毛,你要想请杀手,最好去找他们,对这件事,我没有兴趣。”
黄胡子瞪着他,缓缓道:“他们要钱,你不要。”
郑愿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要钱?”
黄胡子道;“你暗杀过很多人,都是花你自己的钱,我没有说错吧?”
郑愿很吃一惊,连忙道:“你老兄错了,我并没有暗杀人,都是别人欺负我,我才迫不得已自卫。”
黄胡子看着他,鼠目中居然透出一些暖意,他的声音也柔和多了:“你想不想我把名单给你看看?”
他居然也有名单!
阿福有名单,是因为他花了六个月时间调查隐情,这个黄胡子怎么会有?
难道他也一直在暗中盯着郑愿?
那么,黄胡子的动机是什么?
郑愿轻轻一叹,喃喃道:“不想。”
黄胡子的眼睛更亮,声音也更温柔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这么做,我只是想请你帮帮我的忙。”
郑愿苦笑道:“你的名单是从哪里弄到的?”
黄胡子诡秘地眨眨鼠目,笑道:“天机不可泄漏。”
郑愿半晌才叹道:“据我所知,名单只有一份,可怎么会到了你手里?”
黄胡子嘿嘿一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郑愿看看他,微笑道:“现在我很想看看你的那份名单。”
黄胡子一怔:“你真要看?”
郑愿笑得更开心了:“当然想看。我都不知道我暗杀了哪些人,这份名单我自然要看,当然,如果你有的话。”
黄胡子眨了半天眼睛,才冷笑道:“名单我没带在身上,但我念几个人的名子,或许你就相信我了。”
郑愿笑嘻嘻地走近他,伸出了双手,柔声道;“好啦,好啦,你要念的名字只有你知道,我知道,还有死掉的九尾孤知道。”
黄胡子突然一低头,向窗口扑去,似乎是想逃跑。
郑愿只一伸手,就捉住了黄胡子的胳膊,笑道:“老朋友见面,你好意思这么骗我?”
黄胡子轻轻挣了挣,就不再挣扎了。他低下头,颤声道:“对……对不起,我不想……不想让你知道是,…··是我。”
郑愿悄笑道;“喂,你把化妆除掉怎么样,你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实在不怎么样。”
黄胡子依言去洗面上的易容药物,赫然便是青州的那个老板娘。
老板娘轻轻抽泣着,坐在床头不说话。
郑愿在她身边坐下,吹灭了灯,轻轻拥住她,柔声道:“好啦,别伤心了,你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了。”
老板娘止住抽泣,偎进他怀里,轻声道:“我想告诉你一些有关孟尝公子的情况。”
郑愿道:“你刚才说要请我杀的人,也是孟尝公子吗?”。
老板娘浑身一颤,恨声道:“就是他。”
郑愿拥着她倒在床上,低笑道:“别着急,慢慢说。”
老板娘呜咽道:“他……是他……是他杀了我……我丈夫。”
郑愿吃惊地道:“你丈夫?你不是说你丈夫在江南做生意吗?”
老板娘抱紧他,颤抖着道:“我… 我是骗你的,其实他早……早已死了,要不我也不会和你··。…和你……”
郑愿道:“你能肯定你丈夫是被孟尝公子害死的吗?”
老板娘道:“他……他本是孟尝公平手下的·,…·一名杀手。”
郑愿这回是真的吃惊了:“杀手?”
他当然知道:“杀手”二字意味着什么,当然更清楚一个人养杀手意味着什么。
这就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一看就能看清楚。
老板娘抱得更紧:“我…以前没告诉你,是怕你……
怕你……对付不了他。”
郑愿柔声笑道:“现在呢?现在你怎么又对我有信心了?”
老板娘道:“我听说……听许多人都说你的武功深不可测,我…我想请你…帮帮我。”
郑愿轻轻笑道:“杀九尾孤的时候,你为什么没发现我武功深不可测?那时你本该发现的。九尾孤的武功虽然不算很高,但狡诈多智,我能杀他,自然应该引起你的注意才对啊?”
老板娘破涕为笑,水蛇腰扭了扭,吃吃笑道:“说你胖,你就喘上了。”
郑愿的嗓音有点哑了;“你既然要请我帮忙,为什么不想让我认出来?害得我瞎猜了一天。”
老板娘仰着脸道:“我……我不好意思……”
郑愿十指轻快地从她肩上滑落,滑到她的臀部:“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老板娘已说不出话了。他们在一起时,纯粹是为了欢爱,而没有任何其他可烦心的事情,他们完全放松,又绝对亢奋。
有时候他们隐隐都觉得,他们是天生的一对,但他们也都明白,如果他们真成了一对,感觉也许会差得多。
世上的事情,就有这么怪。
终于,郑愿埋下头,深深理进了她的心口里。他感到她的手抱着他的头,她的双肩轻轻缓缓地摇摆着。
他 们热烈而又重新地融合为一体,世上所有的不快都消失了,所有的渴望都得到了满足。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从痴迷中清醒过来。
郑愿嘶哑着嗓子笑道:“喂,你该说点什么了吧?”
老板娘瘫在床上,根本没力气说话,根本不想说话。
郑愿翻身侧对着她,伸手按在她小腹上,缓缓输着真气。须臾,老板娘才长长吁了口气,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我已……老了,是不是?”
郑愿柔声道:“瞎说!”
老板娘轻叹道:“你别骗我,我知道我老了,快对你没用了,…·我知道。”
郑愿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声说了些什么,老板娘还在叹气,但眼睛已经亮了。
郑愿悄笑道:“我不骗你,真的有这种内功。”
老板娘偎紧了她:“你教我好不好?”
郑愿道:“只怕你吃不了这种苦。驻颜术极难练,那种苦处你是无法想象的。”
老板娘坚决地道:“我什么苦都能吃,我什么苦都吃过。”
她的确下定了决心。
老去的容颜对每个女人来说都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如果有人告诉女人们说有种内功可以驻颜,她们百分之一百会不惜任何代价去练这种内功。
郑愿微笑:“好吧!待我几时闲下来了,到你店里住一段时间,教教你。”
老板娘很怀疑地道:“恐怕你日后未必会闲下来吧?
据说,花家已大张旗鼓要招你上门了,以后你再想浪荡,只怕不可能吧?”
郑愿想起花深深,不由苦笑。
如果花深深知道他和老板娘今晚的事,不气死才怪。
他觉得很有点内疚。
老板娘笑道:“我是不是说对了?”
郑愿轻轻一叹,转开了话题“现在天快亮了,你该把你知道的情况告诉我了吧?”
老板娘身于一僵,半晌才咬牙道:“我丈夫叫钱玉堂,是…”
郑愿悚然一惊:“五虎断门刀门下的‘翻江倒海’钱玉堂?”
老板娘一怔:“你知道?”
郑愿道:“听我师父讲起过。我师父在讲到五虎断门刀这一门派时,曾特意提到过钱玉堂,说这个人武功很不错,但不知为了什么,年纪轻轻的就洗手不干了。”
老板娘位然道:“他并没有洗手,只不过变成孟尝公子的杀手了。”
郑愿奇道:“你丈夫怎么会去…··,投靠孟临轩呢?”
老板娘咬着嘴唇,半晌才恨声道:“‘鬼才晓得!”
郑愿柔声道:“难道……是因为女人?”
老板娘突然发怒了:“我不知道!’
很显然,郑愿的话切中了要害。
郑愿笑出了声;“就算你不知道,也用不着这么大声嚷嚷对不对?那么,钱玉堂既已成了孟临轩的杀手,怎么又被孟临轩害死的呢?”
老板娘喘着粗气,良久才道:“我也不清楚。但有一天,是四年前的腊月初九,我丈夫突然血肉模糊地冲进家门,对我说:‘孟临轩要杀我,你快逃。’然后他就倒在地上,就…·死了。
泪水已流满了她的脸,她的手因为愤怒而变得冰冰。
郑愿缓缓道:“当时你们住在济南?”
老板娘点点头,喷咽道:“就在庙后面不远的一家小院子里,……我丈夫他……他很少回家,一年在家呆不了十天,我一个人……一个人……呜呜……,,郑愿搂紧她,深表理解似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一个在家很苦很孤独,就算你风流一点,也不是什么大过错,他不会怪你的。”
老板娘心里一酸,哭得更伤心了。
郑愿轻轻拍着她,就像在哄着一个哭闹的小女孩:
“那么,你又是怎么逃走的呢?”
孟临轩如果要杀钱玉堂,一定会斩草除根,钱玉堂就算能逃回家报讯,老板娘想逃出济南也极不可能。
老板娘泣道;“我没有逃,玉堂刚倒下,孟临轩已带着好几个人赶来了,我当时吓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没想到……没想到姓孟的居然抚尸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数落,说是玉堂为救他而死,让他惭愧莫名,哭到热闹时候,他居然还拔刀要自杀,被那几个同来的人拉住了,这时家里已围进来许多看热闹的人,谁都赞孟临轩够义气!”
郑愿愣了半晌,才苦笑道:“这姓孟的真是个人材,这样一来,谁都不会怀疑他了。”
老板娘道:“后来,巡捕房的捕快来了,说是有飞贼闯入孟家,玉堂舍命护主,追杀那飞贼,结果同归于尽,巧的是那死的飞贼尸体也的确就在这座庙旁。……我有口难言,只好忍着。后来,姓孟的又吹吹打打,厚葬了玉堂,假惺惺地给了我五百两银子。我知道报仇无望,就离开了济南,回到莱芜老家,又偷偷跑到青州开店,……”
郑愿想想,道:“这件事我后来也听说过,只是不知那死者是你丈夫钱玉堂,你知不知道孟临轩为什么要杀你丈夫?”
老板娘泣道:“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郑愿痛惜地抚摸着她,南哺道:“可怜的妞妞,别哭了,好不好!”
老板娘的小名叫“妞妞”,天下知道这个名字的,只有郑愿。
老板娘更酸心,哭得更动情更伤心了。
郑愿道:“妞妞,钱玉堂生前有什么好友吗?”
老板娘呜咽道:“没有,就算…·就算有,我也…·不知道,呜呜··,…”
郑愿叹道:“不错,就算有,也未必知道内情,知道内情的,孟临轩也绝不会放过。……四年前……四年前我是十八岁,孟临轩大约也是这个岁数…·妞妞,你多大了?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老板娘泣道:“我……老了,老了……”
郑愿轻笑道:“你忘了我可以教你练一种神奇的内功吗?”
老板娘压住他,呜咽道:“答应我,答应我,帮我报仇,答应我…·”
郑愿坚定地道:“我答应你。”
老板娘哑呼一声,瘫在他身上,不动了,极度的兴奋使她支持不住了。
她实在感激郑愿,感激这位比她小十二岁的年轻人,感激这个她全心全意爱着的情人。
她已暗暗发誓,如果郑愿能杀了孟临轩为她复仇,她一定要把身心全部彻底地交给他。
她不计较名份,只重实质。至于郑愿会怎么想,她不在乎。
天已蒙蒙亮,远处不时已有人声。
郑愿道:“妞妞,你已很累了,好好睡一会儿吧?
啊?”
老板娘的确已累坏了,但郑愿提出这一点,还是让她很伤心。
她松开四肢,推开郑愿,赌气的翻身背冲着他,闭着眼睛不说话了。
郑愿松了口气,穿好衣裳,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就进了梦乡。
二更时分,郑愿才和老板娘出了关帝庙。刚走出关帝庙,郑愿就已发觉情况不对头。庙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地上却错落有致地放着几十只灯笼。
这几十只灯笼都亮着,每只相隔五到十丈不等,庙门外空地已被灯笼占满。
郑愿和老板娘二人无疑暴露在最易受攻击的地方,如果四周埋伏着弓箭手,而且箭涂有剧毒的话,郑愿和老板娘必难逃脱。
这次和薛城外的那次伏击不同,那次郑愿是孤身一个,他可以摆脱困境,但现在郑愿身边多个老板娘,而郑愿又必须保证老板娘的安全。
如果郑愿负着老板娘施展轻功逃跑的话,成算有多大?
老板娘的脸色已变得铁青,身子也在不住地哆嗦,很显然,她不仅气坏了,而且也骇坏了。
这就是说“敌人”已发现了郑愿和老板娘的行踪,或者说,郑愿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敌人的眼里。
老板娘能不气愤,能不震骇么?
郑愿连忙伸手搂住她的腰肢,低声道:“妞妞别怕,有我在,谁都不敢怎么样。”
话音刚落,“灯笼阵”对面传来了一阵狂笑,声音尖锐刺耳。
郑愿听见这笑声,脸色突然间有点发白。
笑声顿住,灯光里,一条大汉出现在对面,正用喷火的双目瞪着郑愿。
他是花豪,花深深的二哥花豪。
花豪不是已经回洛阳了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郑愿心念急转,还没想出点道道来,对面又响起了一声长叹。
又气忿,又凄凉,又无奈的长叹。
一个彬彬有礼的中年汉子缓缓出现在花豪身旁,冷森森地盯着郑愿。
他是花山,花深深的大哥花山。
郑愿还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一个神情肃穆的干瘦老人出现了。
老人什么都没说,只是用一种鄙夷不屑的目光冷冷看着郑愿。
他就像是在看着一条天下最没出息,最不识抬举的癫皮狗。
他是花老祖,花深深的父亲花老祖。
郑愿在心里吸了口气,昂起头,镇定自若地看着对面的三个人。
他的一只有手也一直揽在老板娘腰间,老板娘想挣开,但办不到。
老板娘显然明白将会发生什么事,她觉得很惭愧,很内疚。她想开口向花氏父子解释,但她说不出话来。
一股温暖祥和,但又浑厚无比的内力在她体内盘旋。
她已被郑愿控制,变成了哑巴,变成了木头人。
但她在流泪,用一种哀求的目光看着花氏父子。
花氏父子都没有说话,他们似乎是在等郑愿解释。
花豪有好几次忍不住想开口叱骂,都被花老祖严厉的目光止住了。
郑愿不想解释,因为这件事根本就是事实
事实是有目共睹的,无须解释。
郑愿只是在极力思索着花老祖父子三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很快有他一个想法,而且他认为自己想得十分正确。
灯笼亮着,灯笼边的人心里却是一片黑暗。
许久许久,花老祖才冷冷道:“郑愿,花家和你从此一刀两断。”
郑愿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花老祖说完,转身就走,花豪走了几步,又回头吐了口唾沫。
直到花氏父子的脚步声已完全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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