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路- 第1部分

作者：乌基布基

【由文，】

第一章　秦家兄弟

辽东郡。

地处北方，寒冷之地。

有多寒冷？

冬天在外面，淌出的眼泪直接就冻在眼角。

这就是这里的冬天。

不过还好。

现在是秋天，深秋。

襄平县，辽东郡郡府。

此地是边城，居民生活凄苦。

却因地处偏僻，很多避难人士躲藏于此。

避难的人越来越多，居民的生活越来越凄苦。

襄平县四面筑墙，很高的墙。

三丈高的高墙，除非你会飞，否则你只能走门。

城南城北各有一座大门，早上开启，晚上关闭。

北门外有一条大路，很宽，可以并排行驶四辆马车。

大路直通另一个县城，沿着大路北走二里，隐约能看见大路边有一条小路。

小路若隐若现，很是隐蔽细小。

尽头是一片树林，很稀疏的树林，树林里甚至可以跑马车。

深秋，树叶已经掉光，树枝都是光秃秃的。

深青色的树干，看起来就如同死树一样。

但它明年开春就会长出绿芽，重新活过来。

一个山神庙坐落在这样的树林里。

山神庙很小，里面没有山神，也没有门窗，甚至没有瓦片。

位置偏僻，年久失修，山神庙已经非常破败。

…戌时，山神庙内。

地中间有一堆燃烧的木柴，发出“噼啪”的声音和温暖的光。

秦吉躺在火堆旁，他十二岁。

他长相俊美，秀气的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貌美堪比女子。

他忽然道：“弟，我想杀人。”

火堆旁还躺着一个小男孩。

叫做秦祥，比哥哥秦吉小两岁。

与哥哥相比，他长相却英气十足。

一张圆脸，剑眉星目，长大后肯定是个英俊男子。

秦祥眉头一挑，问道：“杀谁？”

秦吉笑道：“杀我想杀之人”

秦祥又问道：“杀谁？”

秦吉叹了口气，坐起来道：“我也不知道是谁。”

秦祥道：“小小孩童，妄谈杀人。”

秦吉奇道：“孩童就不能杀人吗？”

秦祥也奇道：“你杀过？”

秦吉笑了，说道：“没杀过。”

秦祥沉默片刻，再次问道：“杀谁？”

他也坐了起来，拿起一根树枝轻轻拨弄着火堆。

火光照在他脸上，映得脸红扑扑的。

秦吉看着他的红脸蛋，说道：“你还记得王拓吗？”

秦祥点头，答道：“记得。”

王拓是收养他们的老乞丐。

火堆“噼啪”响着，每响一次，就嘣出一些火星。

火星落在地下，闪了闪就灭了，就好似人的一生。

秦吉看着火星出神，半晌后说道：“王拓很好。”

秦祥轻轻叹道：“就是死得有点早。”

山神庙内一片寂静。

外面“呼呼”的风声，配合着火堆的“噼啪”声，很是好听。

秦吉忽然道：“所以，我要杀人。”

他表情很严肃，就好像一个古板的老夫子。

秦祥呲牙笑道：“这样说来，我也要杀人，不过，我连鸡都没杀过。”

秦吉愁眉苦脸说道：“可惜，还不知道杀谁。”

秦祥收住笑容，说道：“会知道的，除非他已经死了。”

秦吉点头，又躺下，说道：“是，肯定有一个人，已经洗净脖子，正等着我来砍。”

秦祥笑道：“到时候一定叫上我。”

秦吉沉吟片刻，道：“我怕你的手沾了血洗不干净，这种事情我来做就可以了。”

秦祥沉默，他伸出双手在火光下细看，忽然道：“粘别人的血，总比我的血沾到别人手上好。”

山神庙内又是一片寂静，火堆不依不饶的“噼啪”响着。

秦吉起身，向火堆里填了一些树枝，道：“弟，你有想杀的人吗？”

秦祥又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不想杀人。”

秦吉道：“哦？”

秦祥道：“我想见人。”

秦吉瞪起眼睛：“贱人？”

秦祥白了他一眼，加重语气说道：“见人！看见的见！”

秦吉揉了揉脸，问道：“见谁？”

秦祥看着他说道：“你猜。”

大风忽然卷着树叶吹了进来。

树叶掉进火堆里，瞬间燃烧，照的庙里亮了不少。

秦吉起身，向火堆里填了一些树枝，道：“是爹娘吗？”

秦祥声音低沉说道：“是，而且我见过他们。”

秦吉苦笑道：“梦里吗？”

秦祥又白了他一眼道：“废话！”

秦吉又是苦笑，说道：“这么说来，我也见过，就是看不清脸。”

秦祥情绪不高，他轻叹道：“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够见到他们。”

秦吉拍着他的肩头，道：“别失望，会看到的，只要你我还活着。”

秦祥抬头看着他，眼中闪着火光：“活着也不太难。”

沉默片刻，他又道：“但我想活得好一些。”

看着秦祥眼中的火光，秦吉没有说话。

他忽然转身向外走去：“会好的。”

秦祥站起来，看着他的背影，道：“你去哪里？”

秦吉回头笑道：“我出去捡些柴，今晚太冷，我不想变成死鬼。”

看了一眼外面，秦祥轻声道：“哥，小心。”

他们从小被一个老乞丐收养，乞丐姓王名拓。

王拓没有隐瞒他们的身世，这让他们很感激。

他们的姓名是父母起的，写在纸条上。

年初的时候，王拓死了，是被人踢死的。

王拓被其他乞丐抬了回来。

他们第一次害怕，看着死去的王拓，他们茫然。

不久之后。

几个乞丐商量，要打断他们的手脚。

这样扔到街上乞讨，会比普通乞丐要的多，多很多。

他们逃了出来，住在这座山神庙里。

秦吉聪明、外向，苦求客栈老板做了小二。

能吃饱不给钱，每天可以带回去一些剩饭剩菜给弟弟吃。

秦吉非常满足。

襄平县里的百姓生活不好，有些人家要卖儿卖女才能活下去。

街面上时常有冻死、饿死的乞丐。

报到县衙，来了几个衙役把尸体扔到乱葬岗，埋都不埋。

王拓的尸体也扔在乱葬岗，他们跟着去埋掉了。

他们后来曾讨论过是否埋妥，尸体能不能进了野狗肚子。

秦吉借着月光收集柴火，一遍遍送回庙里。

外面很冷。

风吹在树上，光秃秃的大树随风摇摆，好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魔鬼。

地面都是落叶，落叶已经枯黄。

上面都是虫眼，脚踩在上面“沙沙”响。

突然！秦吉听到“沙沙”声。

不是他踩出的声音。

他停下站住，“沙沙”声还在。

秦吉瞪大眼睛，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颗颗秃树随风摇摆。

浑圆透亮的月亮挂在空中，没有云彩。

秦吉怕鬼，他打了个哆嗦。

两个红点在树林边出现，他大吼：“谁！！！”

吼声有些嘶哑。

那两个红点停住，“沙沙”声没了。

秦祥听见哥哥叫喊，急忙跑出来，叫道：“哥，什么事？”

秦吉没有回头喊道：“回去！”

他盯着那两个红点，思索着什么。

秦祥跑回庙里，躲在墙后，探出脑袋看着外面。

红点忽然移动，一阵嘶吼声也随之而来。

秦吉浑身一抖，他终于想起来这两个红点代表什么。

他向庙里慢慢退走。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弟弟，拿两个火把过来，快！”

秦祥挑了两根最大的火把跑到秦吉身边。

借着火光，可以看到不远处慢慢走过来一个身影。

两只红红的眼睛反射着月亮的光芒。

满嘴红黄的尖牙呲着，黏黏的涎水顺着尖牙往下滴着，嘴里发出一阵阵嘶吼声。

秦祥惊叫：“野狗！”

狗本来是人养的。

可是人都吃不饱，谁还会管狗呢？

一些狗被吃掉。

一些狗则跑到野外变成了野狗。

野狗越来越多，食物越来越少，它们慢慢就吃不饱了。

于是它们开始吃尸体，地面上的尸体吃光后，它们开始刨出埋进土里的尸体。

土里的尸体也不够吃了，它们开始打算吃活人。

秦吉接过一个火把，小声道：“别怕，慢慢退回去，不要回头跑，用火把对着它。”

他们伸着火把对野狗挥舞，慢慢向庙里退去。

怕火是动物的天性，野狗也是动物。

他们退进庙里躲在墙角，火堆挡住前面。

第二章　化险为夷

山神庙内。

野狗嘶吼咆哮，转来转去，却没有机会。

看起来，它好像很饿。

秦吉轻舒一口气：“它会走的，它没机会。”

秦祥看着野狗，转头道：“如果它不走呢？”

秦吉道：“会走的！”

他盯着野狗，他很肯定它会走。

野狗没有走，它趴在那里，闭上了眼睛。

秦祥轻声道：“哥，它在干嘛，在睡觉？”

秦吉仔细观察，道：“没有，它在装睡，它的耳朵一直在动。”

细看，果然，那野狗的两只耳朵，在前后的抖动。

秦祥道：“哥，你确定它会走？”

秦吉并不确定，他又不是狗。

秦祥继续道：“如果它不走呢？”

秦吉有些恼怒的嚷道：“你很烦呐，等到天亮，它一定会走的。”

秦祥刨根问底：“如果天亮它也不走呢？”

秦吉疑惑道：“不走，不走干什么，在等火灭吗？”

堆在一旁的木柴，看起了不少，但也不多。

还好刚才拣拾了一些，能坚持到天亮，但不会剩下太多。

秦吉想了想，道：“弟，你有什么办法吗？”

看着野狗，秦祥眼中再次闪着火星，他道：“我讨厌等死。”

秦吉看着他，道：“然后呢？”

“然后？那就它死吧。”

秦祥指着野狗。

火堆“噼啪”的燃烧着，秦祥又拿起几根木柴填进火堆。

秦吉道：“我也想它死，但是，他不会自己死。”

秦祥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去看野狗。

半响，他指着野狗道：“你看它身上的毛。”

“毛？”

秦吉看着野狗油腻铮亮的毛发。

秦祥道：“我觉得可以烧死它。”

秦吉笑道：“好想法，记得小时候我烧过你的头发，要不是及时扑灭，你现在已经变成灰了。”

秦祥翻着白眼，道：“少提这事，拿着火把，咱们绕到门口，把它赶到火堆上，它要是不去，就直接用火把烧它。”，

他突然有些兴奋。

秦吉看看火堆又看看野狗，他有些犹豫。

秦祥催促道：“快点做决定。”

秦吉终于狠下心来，他点头道：“行！烧死它！”

把火堆往中间挪了挪，他们每人攥着两根火把，贴着墙向门口绕去。

野狗听见动静抬头看，又继续闭眼趴着。

耳朵抖动的频率快了不少，显然，它一直在注意他们的动向。

站在门口，他们相互对视一眼，一起大吼：“烧死它！”

举着火把，他们冲向趴在地下的野狗。

野狗动作敏捷的跳了起来。

蹦跳着对着他们吼叫，恶心的涎水四处飞溅。

看着野狗的威猛，秦吉吓得退了一步，不敢再动。

秦祥没有注意哥哥的动作。

他举着火把，猛地向野狗戳去。

野狗轻轻一个侧跳，躲过火把。

随后一爪子狠狠的抓在秦祥的小腿上。

秦祥一声惨叫倒在地下，鲜血顺着他的裤腿流了出来。

秦吉傻眼了，他的脑袋里好像空了。

野狗没理会秦吉。

它扑向倒在地下的秦祥，眼看秦祥就要死在野狗的口中。

“轰隆！！！”

突然一声巨响。

一个庞然大物，随着一堆破瓦从屋顶掉落，正好砸在了野狗的身上。

野狗被砸的鲜血四溅死于非命。

“啊……。”

正在傻眼的秦吉，和正在等死的秦祥，被这个情景惊呆。

秦祥艰难的站起来，蹒跚着凑了过去。

他回头叫道：“哥！这是一个人！”

秦吉跑上前扒开破瓦和泥土。

一个人压在野狗的身上。

野狗明显已经被压扁，死的不能再死。

他们用力把那人从野狗身上拽了下来。

秦祥轻轻推着那人，道：“喂，你还好吗？”

脸色煞白的秦吉在一旁道：“不会死了吧？”

秦祥把耳朵凑在那人的口鼻旁听了一会。

他摇头道：“没死，把火堆挪过来，让他暖和暖和。”

火堆摆放好，秦吉和秦祥终于有时间坐了下来。

秦吉有些后怕，他道：“多亏这个人，否则咱们死定了，野狗太厉害，咱们根本不是对手。”

秦祥疑惑道：“他怎么从房顶掉下来？”

秦吉抬头看看房顶，又看看那个人，道：“我看看他怎么了，别是摔死了。”

轻轻解开那人外面的黑色披风，里面是一身青色的劲装。

腰间有把刀鞘，里面没有刀。

秦吉拿过毛巾轻轻把那人的脸擦干净。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满脸络腮胡须，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秦吉仔细观察发现异常。

那男人后腰衣服破了，流了很多血，裤子的后面都被染红了。

“他受伤了，怎么办？”

秦吉看着伤口束手无策。

秦祥想了想，道：“你还记得吗，你在客栈扫地时，捡到的那个药丸。”

秦吉点头答道：“记得，还在我这里，要给他吃吗，不会是毒药吗？”

秦祥急道：“那么香的草药味，不会是毒药，他都这样了，不吃药死定了。”

秦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中，拣出一颗蜡丸。

他嘟囔道：“好吧，最好别药死他，要不然咱俩就成罪人了。”

他拿着蜡丸一边比划一边道：“我给他吃啦……。”

秦祥抢过蜡丸，道：“吃！”

他捏开蜡丸，把里面青色的药丸塞进那人嘴里，然后又倒了一些水。

药丸和水在那人的嘴里待着。

他们看着不动的药丸和水，对视傻眼。

“怎么办，这药丸不下去啊？”

秦吉摇晃着那人的头。

秦祥道：“我有办法！”

他带着毅然的神情深吸一口气，捂着那人的嘴狠狠地吹了下去。

抬起头时，药丸和水都进那人肚子了

秦祥哼道：“哼！厉害吧。”

看看那人的嘴，又看看秦祥的嘴，秦吉呆呆的问道：“不臭吗？”

秦祥张嘴哈出两口气，又闻了闻，答道：“不臭，就是好大一股药味。”

秦吉坐下看着那个人，道：“接下来呢，就这么等着吗？”

秦祥有些沮丧：“不等着怎么办？咱俩没钱请医师啊。”

把秦祥的伤口包好，他们合力把野狗扔了出去。

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木柴，天色渐渐亮了，风也停了。

折腾了一晚，连累带困。

他们不知不觉睡着了。

天色刚亮。

那个男人突然醒来。

他茫然的看着四周，浑身一抖猛地坐了起来。

牵动了后腰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呲牙咧嘴，冷汗瞬间淌了下来。

感觉到嘴里的味道，他不禁纳闷：“青菊丸？谁给我吃的？”

伸手摸了摸身后的伤口，已经结疤了。

他看着四周，一阵陌生。

他不知这是哪里，也不知道怎么到的这里

一阵仔细回忆。

他终于想起昨晚被人追杀的事情。

前期还算记得清晰。

后期则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有些茫然，只记得自己全力逃离。

至于身后多少人追，追到哪里，则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回身看着熟睡的兄弟俩，这里没有别人。

只有这两个熟睡的孩子，难道是这两个孩子救的他，但他们怎会有这么好的金疮药。

金疮药不少见。

但是这种上好的金疮药，很贵，普通人消费不起。

他仔细的打量着兄弟俩。

都是一身普通的粗布衣服，一个还算干净。

另一个则蹭了一身泥土，腿上还有伤。

他有些想不明白。

他想了想。

轻轻的咳嗽几声。

他打算弄醒兄弟俩。

第三章　正视现实

兄弟俩没有被咳嗽声惊醒。

他们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