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并不知道摊子对面集塔喇古的心思,说实话,她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无论是脚步还是呼吸,之所以感觉到对面有人,原因是风。无论一个人有多神奇,除非他能把自己变透明,不然,只要有风吹过物体,就会形成气流。而且,在她所熟识的人当中,行为堪称怪异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而已。
舞疑惑的捧着暖乎乎还冒热气的杯子,再次屏息静气确认了一下,没错,确实有个物体在摊子前方……等等,她忽然想到,也许……他并不希望被自己这个瞎子发现呢……自从感知变灵敏之后,光顾着臭美了,自己竟然忽视了很多该注意的地方……
“答、答、答、答。”看到舞想把递出的热饮收回,集塔喇古出声,给我一杯重苦味的。
把热饮再次递上的同时,舞莫名的感到恐惧。什么样的人需要把气息全部隐藏,隔三岔五的出现在枯枯戮山下?从来都是看他走向上山的路,却从没见过他下山,答案直指一个方向,他跟山上的揍敌客家脱不开关系,自己……会不会被灭口……
“答、答、答。”集塔喇古接过杯子,你怎么发现我的?
舞没想到他会直接开口问,但是还是很配合的指了指旁边有挂旗子的地方。
“答、答、答、答。”看着随风飘扬的旗子,集塔喇古了然,你很厉害。
风大!是因为风大!舞紧张的指尖发凉,她不知道自己厉不厉害,但是她知道自己现在很危险!
极度恐惧使舞的感知越发敏感。四周的气流从对面人抬手的动作间流过,而她,就像亲眼所见一样。
“答、答、答、答。”集塔喇古摊开掌心,给你50戒尼。
舞偷偷松了口气,可是神经依旧紧绷,伸出手去,让他把硬币递到手中。
集塔喇古悄声消失了,而舞,在寒冷的冬日里保持着接硬币的姿势很久,直到安娜出来跟她换班。
集塔喇古对热饮似乎不太感冒,因为之后的整个冬天,舞没有见他在摊子前再出现过。其实说实话,她自己也并不肯定,只是不再自以为是,行为上更加谨慎,无论是谁,只要没有发出声音,她都会当他们不存在。
春暖花开的四月末,她迎来了舞的九岁生日。一个蛋糕,九支蜡烛,亲人的祝福。无神的双眼注视着点燃的烛光,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虔诚的在生日时许愿,希望无论是安娜还是……都不会因为她而再伤心……脑内的血块并没有消退的趋向,所以偶尔还是会疼的她想自行剖开头颅抓上两把过过瘾。当然这事不能让安娜知道,她并不是受不了别人哭,只是受不了别人因她而哭。
仙女妹纸玩失踪,‘伊路迷’更是保持隐身状态,不过这都无关紧要。她本就不是个愿意认命和妥协的人,哑巴怎么了,眼瞎怎么了,就算现在的身体是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植物人,她也能用心脏为自己创造一片繁花似锦!
每年的五月一日是巴托奇亚共和国的建国日,除了全民放假之外,各个地区还会举行花车□□,庆典集会……虽然双眼不能视物,举国上下的欢腾还是勾起了舞的好奇心。赛肯镇作为中心区更是聚集了比平日多出至少四倍的人员流动。
“杰斯卡,小舞今天就交给你喽,”安娜笑眯眯把装有两千戒尼的钱包放到舞的手中,“今天好好玩,但是走路要小心一点……”
“没问题,”杰斯卡众志成城的拍胸脯保证,“放心交给我吧。”
赛肯镇庆典集会并不远,出了门,整条街都是。
杰斯卡紧紧拉着舞的手,转眼间就钻进了来回涌动的人群。
从没有如此热闹的街道,聚满了欢庆节日的人们,各种小吃零食,竞赛小游戏摆满道路两旁,店家热情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舞右手拿着一支苹果糖,边走边吃,被杰斯卡牵着的左手里拎着一袋还没开封的棉花糖和两个氢气球。
杰斯卡兴奋的越走越快,舞跌跌撞撞的配合他,猫了个咪的,成年人就不该奢望小孩子能成功的照顾病残。如若不是早日练就了那么点儿还算靠谱的反应能力,就这一路扭拐带小跑,姐得摔成麻花啊。
“小舞,你站在这里等我,”杰斯卡拉着舞跑到某个摊位前,松手前还算细心的告知一下,“等我赢了奖品全给你。”
舞啃着苹果糖点点头。听说别镇的商贩们也都聚集到这里,嗅嗅鼻子,她闻到了烤肉串的味道,就在离她大约十米左右的位置。想吃……吸吸口水,继续啃糖。
伊路迷出现在整条集会街的街头,被他追逐的男人拖着受伤的右腿混进了熙攘的人潮。
“呐——那边的小帅哥,”买苹果糖的大婶热情的招呼站在街口的伊路迷,“要不要买支苹果糖?”
苹果糖?伊路迷黑漆漆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插在塑料板上的几支红彤彤的苹果糖。脑中出现奇牙舔着苹果糖笑着跟他说‘谢谢大哥’的画面。
“两支。”伊路迷靠过去伸出两根手指。
“看你长得帅,”大婶麻利的包装着,“再多给你一支。”
付完钱,伊路迷拎着三支苹果糖闪进人群找寻在逃目标。
男人虚晃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无法自如活动的右腿拖慢了他的速度。必须,想办法……突然,一个没有大人陪在身边的小孩身影闯入他的视线……
舞立在原地等杰斯卡的功夫,已经吃完了苹果糖,肉串的香味已经彻底勾起了她的食欲,在她正打算消灭棉花糖的时候,一只巨大有力的手卡住了她的脖子。
“不要叫!”男人低声警告她,“我不会杀你,但是现在有人在追杀我,我需要你来帮忙……”
我擦!老天爷你敢再给力点吗?这世界说白了就是看姐不爽,不到一年的时间,从死到活玩了姐多少遍了?含在嘴里的棉花糖已经融化,被钳住的喉咙让舞呼吸不畅,脸憋得通红。
“我现在放开你,不许叫。”男人慢慢松开卡住舞喉咙的手指,同时做好了一旦这女孩出声就拧断她脖子的准备。
尼玛魂淡!舞无声的咳嗽。
聋哑人?男人发现了舞的异样,再低头对上那双焦距散涣的双眼,瞎子?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抱起舞隐进了人潮。
立于高处的伊路迷很快发现了目标,虽然那男人看起来很像是一名抱着女儿逛集会的父亲。然后,在他怀里的那个不吵不闹的小孩是……舞?
伊路迷从楼顶跳下,在来往人群的头顶悄无声息地掠过,三枚念钉在他手里突显。
舞被男人抱在怀里,不得不强自淡定。因为只有冷静下来,她才能集中精力感知周围环境的变化,也才能考虑怎么自救。
突然间,男人奔逃的速度开始加快,随着周围的人声的逐渐远离,舞有点慌了。他丫不会是个拐带小孩的骗纸吧,大哥,姐又瞎又哑,决计买不上价钱的撒,谁来……
突然,男人在发觉有东西朝他飞掷过来时,转身把怀里的小孩拎至自己的面前抵挡。身体被不知名的物体击中,舞闷哼一声,瞬间在男人手中瘫软了身体一动不动。
男人拧眉一敛,在他正准备丢掉手里不知死活的小孩正面迎击的时候,伊路迷已经现身在他背后。
瞬间!男人睁着茫然的眼睛,手中还拎着舞的身体缓缓跪地,扑倒。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连反应都没来得及。
伊路迷把手中还在跳动的心脏丢弃在男人的身体旁,掏出随身佩戴的通讯器,“任务完成。”
舞是在男人把她压在身下时突然醒了过来,明确的说,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后背紧贴着男人已经没有心跳的胸口,诡异的是,心脏逐渐减慢的跳动声竟然近在耳侧,还有扑鼻的腥气……她屏住了呼吸……
“没有,”伊路迷回答着席巴在通讯器另一端的询问,“他跑进集会,费了点时间……”
舞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第三次濒临死亡时刻的倒计时,杀手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淡然的,毫无感情波动……
“我知道了。”伊路迷切断通讯器,垂眼看着在男人尸体下继续装死的舞。
敌不动,我不动。舞憋住呼吸,如果可以,她现在也很想停掉自己的心跳……虽然她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可她就是本能的知道那货没有离开。
伊路迷木然的站在那里看舞憋气,直到她憋不住。
擦!憋气自杀就是尼玛坑爹啊!舞从男人身底下爬出来,颤抖着用手指在地上写着,规矩我懂,我看不见,也不能说话……默默的掏出出门时安娜给她的钱袋,倒出里面的一千五百六十戒尼放在地上,然后,扭头,爬走……
伊路迷看着舞一连串的动作,无语……
舞提心吊胆的往有人声的方向爬动,不是她不想起来走路,实在是尼玛腿太软!她都要被吓漏尿了好吗!‘咯’!脑袋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她伸手摸,擦!这形状……谁的腿!
把手放在那人的小腿上,舞的肝胆在剧烈颤抖之后,瞬间碎的灰飞烟灭。尼玛亲,出个声好呗,不要吓姐啊……姐胆子小……
舞被抓着衣领人拎了起来,从眉心传来被刺穿的尖锐疼痛,然后,是整个后脑,再之后就是喉咙。疼!除了疼还是疼!至于疼到什么程度,擦!应该就跟弹JJ弹到死一样吧!!
舞很痛苦,却又发不出声音,更不知道自己此刻眼泪鼻涕口水混着血一起往外流的样子有多凄惨。
当那人不知用什么在她脑子里搅动时,舞爆发了!抓住貌似那人手臂的物体,‘吭哧’一口狠狠的咬下去,尼玛就是死,姐也要咬块肉陪葬!牙被咯的生疼,可是此刻她已不在乎了,如果可以选择,她真的不想被疼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舞终于在剧烈的疼痛中晕死过去,伊路迷抽出刺在她脑中与喉咙处的数根念钉,又抬手看看自己手臂上的齿痕,他的念能力自开发以来就从没救过人,至于刚才……她,是个很现成的实验材料。
“答、答、答、答……”
舞在眩晕中似乎听到了耳熟的声音,还有一个模糊的不算陌生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不死个几次,还咋么玩儿~~~
☆、治愈x重生x恩人
舞在不断抽泣的哭泣声与哀号声中醒了过来。坐在床边小声哭泣的是安娜跟洛思,大声哀号的是屋外正被露西揍屁股的杰斯卡。
透过玻璃窗的阳光很充足,甚至刺疼了她的眼睛。光?她复明了?舞抬起手,虽然脑袋还有点发晕,思维却异常的清醒,她没死?脑部一阵短暂的刺痛过后,一种‘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癫狂喜悦溢满心口,擦!丫想弄死姐!没那么容易!!
安娜双眼红肿,泪流不止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舞,看她张开眼睛,哭的越发厉害,扯过她的手,也不说话,只是一下重过一下使劲抽打着她的手心。
“安娜……”洛思也流着泪伸手阻拦,“舞醒了……醒了就好了……别打了……”
“你知不知道……”安娜抽噎着,对舞吼着,“你知不知道……昨晚你满头满脸的血……不知死活的躺在那里……妈妈有多害怕……一次……一次……你要把妈妈吓死……你才甘心吗?!”
对不起……舞此刻的心情是非常内疚夹带极度喜悦,表情那叫一个旷世扭曲。
安娜紧紧抱住舞,“妈妈宁愿……受伤的是自己……疼的是自己,也不想……你再遭遇到任何危险……”
不会了……舞抬手回抱着安娜,“……不……会了……”
安娜只顾着悲伤,并没有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声音。可是舞却惊讶了。
我!擦!勒!个!去!姐刚才说话了,发声了?尼玛给力啊!!舞张开嘴,尝试着,“……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洛思震惊的捂上了嘴巴,“小舞……”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舞立刻捂住脸孔,想哭,想笑,想叫……她兴奋的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
安娜也终于发现了,震惊之下抱着舞哭的更凶了,明显的喜极而泣。
舞压抑情绪导致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此时她只能强自冷静,轻拍安娜的后背已示安慰,脑内却在努力回忆昨晚事件发生的点点滴滴。‘答、答、答’的声音很模糊,那人的背影也很模糊,但是两项一结合,目标却清晰的指出一个人,是他吗?他是那个‘任务完成’的杀手?不对,声音频率不同。那么,为什么那个杀手没有灭自己的口?仔细想,又是瞎子又是哑巴的自己确实不足为惧,而且她也不相信那一千多戒尼够买命的。
可是自己确实被救了,而且还恢复的声音跟视力,最可能,是出现了旁人而致使那个杀手离开,是他吗?那个抠门抠到家的?可是他为什么要治疗她呢?虽然治疗的过程跟要杀她一样……难道……舞想到了最不可能的方向,为了……一千五百六十戒尼?
我去!舞满头黑线,若真如此,那货也太给力了!而且,如果被那个杀手知道自己恢复的视觉与声音,会不会再来灭口?
淡定,低调。舞安抚自己的心跳。经过医生的确诊,她脑中的血块消失无踪,一切都恢复如常,看着安娜跟阿姨高兴的样子,她也跟着松了口气。
被人问到那晚发生的事,舞只能一概摇头说不知道。而那个被杀手追杀并劫持她的男人尸体,似乎也没有人看到。
就当一切都是她的奇遇好了!能看见光明真好!能发出声音真好!虽然她现在说话还断断续续,毕竟将近一年的时间没出过声,还需要时间慢慢调整适应。经过学校的评估,她重返校园,混迹在一群小鬼之中当头头。
杰斯卡经过之前的失误,似乎是为了弥补,他开始尾随在她的身后。哪怕是在学校里她想上趟厕所,她也会跟在外面等。跟他说过很多次,并不需要这样,但是全部被当成耳边风。舞无奈之余也只能随便他了。
日子平稳安宁的翻着页,舞在升上小学三年级时递了申请,在安娜惊讶的目光下,她通过测验及一系列考核,跳级到六年级。不是她不想跳级更高,她只是想在不合理的范围内尽量让一切变得合理。
能顺利开口说话之后,舞并没有变的多话,随和安静的性子显示出了她跟同龄人的差异。落在旁人眼中,经过好几次的生死擦肩,变成这样似乎也合情合理。
对于她跳级之后的天才一说,舞只是一笑置之。以她的真实年龄与知识量,轻松的混进高中考大学都没有问题,对现在的她来说,唯一的难点就是文字与语法。
之后的日子,舞开始期待集塔喇古的到来,因为她想确认自己的猜测。报恩什么的,她还没有想过,毕竟自己现在能力有限。只是如果能确定是他帮自己治愈的,就凭这,别的不敢保证,苦味果汁绝对终生免费畅饮不限量。
初秋的炎热堪比盛夏,空气中的水分骤然减少,让人连呼吸都觉得干涩。舞在摊位前翻着字典抄写单词,顺便挥动布条赶苍蝇。
集塔喇古的身影由远至近的移动过来,四目相接的一瞬间,舞紧张的心脏漏跳,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他,只保持一贯的微笑,看不出丝毫异状。
“答、答、答。”集塔喇古率先开了口,重苦味果汁。
舞看他一眼,侧身从旁边冷藏箱里拿出果汁递上去。
集塔喇古接过果汁,按以往的习惯递上了50戒尼。舞盯着他的左手臂,上面没有任何痕迹,转念一想,这都几个月了,除非当时自己咬掉了他一块肉,否则早该好了。
“答、答。”集塔喇古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舞,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