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鼎虽然也担心,不过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开口问史鸿考得如何。不过九天的考试,题量很是不小,史鼎便让史鸿将还记得的答卷默写了一遍,打算回头找看看。林如海这会儿还贡院里面阅卷呢,史鼎只能找别了。
史鸿确实没问题,杨时这个倒霉催的却出了问题,史鸿怀疑这样的事情再来一次,杨时都要得考试恐惧症了。因为吸取了林微上次考试的教训,几个都比较重视身体锻炼,没事练练五禽戏,找个地方拉拉弓什么的。他这次纯粹是心理上的厌恶,据他所说,考试那会儿,苍蝇不停地他身边飞来飞去,还停考卷上,又不敢拍死,怕污了考卷,因此只能忍着,饶是如此,那些苍蝇也给他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另外就是缭绕他身边的味道,哪怕第二场考试的时候,杨时学着史鸿带了个香薰球过去呢,但两种味道混合起来,更加古怪了,杨时不得已,只得将香熏给灭掉了。弄得一直到现,他都觉得自己身上带着恶臭的味道。杨时白着脸说道:“这次大概要落榜了,要是下次再有这种事情,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迈进贡院一步了!”
对于这种事情,大家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只能各自安慰了杨时几句,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倒霉啊,只是个例而已。其实每次考试都有不少分到不好的位置的,毕竟,近万考试,贡院位置比较好的地方也就那么多,总有会被分到一些很影响发挥的地方,不过家也未必考不上啊!关键还是杨时的心理承受能力差了点,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放到穷困偏僻点的乡村,很多家茅厕就建厨房外面,跟家养的猪羊什么的一起住呢,哪里还会注意什么臭味,杨时虽说几个中,家世算不上出众,可是也是富裕家庭出生,从小到大,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这才扛不住了。
如同后世的高考一样,就众多考生以及考生亲长的等待中,乡试张榜的时候到了。
第55章
发榜的那天,史鸿他们都打起精神;去了贡院附近的一家酒楼等候;这会儿;贡院附近的茶楼酒楼,甚至是小茶摊上都坐满了人,一些来得晚一点;又没人帮着占座位的;只得找附近的店家拾掇了几条长凳出来;挤着坐在一起;一边互相说说话;一边等待着结果的公布。
杨时来的最早,早早地就占据了最靠大门的位置,甚至就在酒楼里面叫了早点,史鸿过来的时候,正看见他就着一笼包子喝豆花。他之前不过是心理因素,在家待了几天,调养了一番,如今总算是恢复了正常。四个人陆续来齐了,围着一张桌子坐着,为了缓解等待之前的紧张,干脆要了一壶淡酒,几样下酒的小菜,还有几碟干果蜜饯,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不时往贡院那边瞄一眼,几个人带的小厮都已经在贡院门口占好了位置,就等着张榜了。
史鸿虽说对自己信心还是有的,不过这会儿却也非常紧张,甚至将一块姜片送到嘴里,当做肉片嚼了也没反应过来。当然,心不在焉的不仅仅是他,李约杯子里面的酒早就空了,他一边盯着贡院大门,一边拿着空杯子往嘴里送,林微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飘忽,脸色也有些发白,他几乎是神经质一般地不停地将一碟子炒花生米,一粒一粒地往嘴里送,也不觉得口干。
倒是杨时,自觉此次无望,反而显得很是淡定,他慢悠悠地给自己斟着酒,时不时夹起一筷子白切鸡,送到嘴里,就跟平常吃饭一样。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不知道过了多久,贡院门终于打开了,一队衙役带着榜单出来,驱开挤在门口的人们,这边刚刚将盖着几方大印的榜单张贴好,立刻就有人见缝插针,挤了过去,从头看了起来。
很快,就听见有人欢天喜地地叫了起来,也有人满头是汗,从头开始,再次查找。
解元已经出来了,是个史鸿他们没听说过的人,叫做邹怀仁,史鸿顺着贺喜的人走过去的方向一看,是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就坐在对面的茶楼里,这会儿听到喜讯,喜动颜色,连忙唤了书童拿了钱财出来打赏。
那边又有几个人的名字报了出来,前两个史鸿是认得的,一个也是国子监出来的贡生,是嘉兴人,在国子监待了五六年了,一直风头很盛,另一个也是名门子弟,叫做张弛,说起来,又是贾家的亲戚,是贾赦故去原配的娘家张家的子弟,关系也不算太远,算起来,也该叫贾赦一声堂姑父。不过,贾家跟张家多少年不曾往来过了,只怕贾家年轻的一代都不知道还有这门子亲戚了,起码,张氏的亲儿子贾琏,这么多年都没上过张家的门。
这时,心砚飞快地从人群里挤出来,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往酒楼这边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大爷中了,一榜第四名啊!”
那边也已经将史鸿的名字念了出来,立刻就有一帮人紧跟了过来,连声贺喜,史鸿听到消息,脸上还是不由现出了喜色,旁边还在焦心等待的一群人露出了羡慕之色,各自起身相贺,史鸿连忙起身还礼,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喜钱,让心砚分发下去,他出手大方,喜钱用的都是轧好的金银锞子,乐得那些跟过来的人更是好听的话不离嘴,什么封侯拜相,公侯世代之类的贺词那是一串一串的,同时,又有人披红挂彩,往忠靖侯府上而去。
一榜的人名很快都念过了,这边闹哄哄的,到处都是贺喜的声音,几个中了的,或多或少都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神色,喜讯不停地传过来,过了一会儿,李约的书童也跑了过来:“大爷,中了,中了!二榜四十七名!”
如今读书人多,相比较于唐朝的时候,一次考试最多不过录取五十个而言,如今的乡试,尤其是像顺天府这边的乡试,一次就要录取三百人,一榜十人,二榜五十人,剩下的就全是三榜的了。会试的时候也差不多,上万人冲过来考试,也就录取三百个而已。
一群人同样过来给李约道贺,李约咧着嘴,连连回礼,那边,林微抿着嘴,更加紧张地等着消息,那边,林微的小厮墨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有些期期艾艾地说道:“大爷,榜上未曾见到!”
林微勉强露出了一个有些艰难的笑:“没中就没中吧,说得这样含糊作甚!”
史鸿和李约对视一眼,都有些为难,这会儿说什么都有炫耀,戳人伤口的嫌疑,因此,只能安慰了几句,林微却摇摇头,说道:“没事,又不是第一次了!我现在也还年轻呢!”他没有说的是,他之前想起来,自己最后一场考试,似乎因为太紧张了,抬错了格,原本还心怀侥幸,如今看来,却是混不过去的。
杨时意料之中没有中,这会儿自然没有那么失望,跟林微坐在一起,互相调侃了两句,总算让林微脸色好看了一些。
大街上同样是众生百态,各有不同。有个看起来头发都有些花白的考生足足考了快三十年,总算是中了,这会儿在大街上又哭又笑,几乎要癫狂,好半天才醒过神来。又有一些没中的,唉声叹气,甚至有人失态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自科举盛行以来,也就是一开始的时候,或者是在特殊时期,秀才还算有点值钱,比如说开国之初,前朝官员再有才,也不会立刻就因为你的王八之气,倒头就拜,为你做事。就算是已经定鼎,为了稳定新朝,就会对前朝的官员进行一场大的清洗,即使不杀,也不会如何重用。因此,在人才匮乏的时候,就算是秀才,只要能及时站队,有些实干,就很有可能捞个官做做,升职也没那么多**。
只是,等到统治稳定,天下太平,加上越往后,文化普及程度越高,秀才就没那么值钱了。甚至自前朝以来,生员秀才都是不能终身制的了,每三年都得考一次,若是不能通过,就要削去功名,到了举人这个程度才会好一些,不光有免税的特权,在吏部也有授官的权力了。可以说,举人就是一个分界线,考得上考不上,完全是两码事。廪生往上尚且有国家的财政补贴,每个月都有银钱米粮发下,一般的人家,只要人口不算多,凭着这个,也能勉强糊口了。再下面的生员除了出门不需要路引,不再是民籍,不需要服什么徭役之外,也就没什么特权了,要不然,也不至于有穷秀才这个说法。
参加乡试的人里面,很多人年纪已经不小了,记忆力和反应能力都在衰退,甚至他们的身体,也很难再支持这样高强度的考试。而朝廷哪怕是因为财政上的压力,也很少会录取年纪太大的人,一直以来的潜在规则就是,五十的举人就顶破了天了,毕竟这年头人的平均寿命才多长呢,就算立刻授予官职,又能干几年,有多少精力干事呢,拿着俸禄,自己不用交税,还要带上一帮子来投的佃户,这不是白费国库的钱粮嘛!因此,每一次乡试之后,都有些人没有能力再考了,这次中不了,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就有恩科,这辈子,也就只能在秀才这个功名上终老,甚至还有可能晚节不保,连秀才的功名也保不住,一家子多年的供养辛苦便付诸流水。因此,许多人因此失态,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酒楼说了一会儿话,史鸿他们便各自告辞了,接下来的时间,他们这些新晋的举人还得去拜见座师房师,对史鸿来说,作为座师的林如海本身就是他的老师,这就更占了便宜了。当然,在这之前,还得回家一趟。
史鸿回家的时候,还能闻到门口有火药燃烧后的味道,看地上的痕迹,就知道家里放了不少鞭炮,几个门房见得史鸿回来,欢天喜地地迎上来,连连贺喜,史鸿笑着解下腰间的荷包,荷包本身做工精致,也值得一些钱,里面还有几个银锞子,就让他们自己拿去分了,这才进了门。
史家的下人这一天都非常兴奋,秦夫人对史鸿的事情向来很是大方,听到下人过来报喜,说史鸿考上了一榜之后,直接就宣布赏了史家所有的下人,每人都可以多领一个月的月钱,伺候史鸿的人多领两个月,又给下人们多添了一身秋衣,乐得下人们走路都要飘了起来,恨不得史鸿马上就去参加春闱,立刻高中,回头再有赏赐。
史鸿进门的时候,就看见秦夫人脸上怎么也收不起来的笑容,史湘霓也凑过来连连道喜,哄走了史鸿手里的一个牙雕笔筒,这才心满意足。
秦夫人拉着史鸿的手,说了一会儿表示自己非常欣慰的话,这才说起:“虽说是为了避嫌,今儿不好就这么去表姑爷家里,不过,这谢师礼却是要好好准备的!表姑爷是个文雅人,正好我在书房看到了一幅董其昌的字画,还有宋朝米芾的字幅,明儿就带过去……”
秦夫人絮絮叨叨了一番,除了给史鸿将谢师礼准备妥当之外,又想着自己给林黛玉准备什么礼物,虽说中秋已经过去了,但是下面不还有重阳么?庄子上送来的螃蟹倒是很好,不过林黛玉身体不甚强健,这等寒凉的东西自然不能多吃,倒是有些鲜藕,可以加在节礼里面,再添上陈酿的桂花酒什么的,说起来,林黛玉明年也该除服了,该打几样新鲜花样的钗环什么的,回头再送过去——
第56章
后世经常提及潜规则,这个词演化成了一个负面的词;但是事实上;这玩意无处不。就比如现;放榜之后第一天,能够拜见座师的就是一榜的十个举,二榜三榜就得落后一两天了;还得分几波。这也是难免的;一窝蜂地冲过来;谁家的宅子有这么大呢!
如今座师与房师;跟门生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这年头,读书里面不孝不义的多得是,甚至还有不少大义灭亲的。但是,没什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跟自己的老师作对的,真要出了这种事,这名声也就坏了,光是们的指指点点,就能让精神崩溃,曾经有个言官,觉得自己的老师做得不对,**了一本,结果,回头就被各种言语攻击,最终一条腰带把自己吊死了,死了也没落个什么好名声,说都说他活该。
因为门生不会背叛座师,因此,座师房师跟门生就是天然的同盟,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还是为了自己所属势力的壮大,这些座师和房师也有意提携自己的门生,尤其是潜力较大的年轻,这样的话,自然而然就能渐渐朝堂中占据一席之地。因此,对于有意成为权臣的来说,想要壮大自身的实力,担任乡试乃至会试的主考就是终南捷径。
当然,这一点上,圣上自然不会乐意有这种事情,这也是为什么会试之后没几天,就要加上殿试,让新科进士冠上天子门生这个名头的缘故。不过很显然,某种意义上,朝堂其实就是臣子与皇帝的博弈,哪怕朝堂上站着的多半是天子门生呢,那些官员该贪污贪污,该渎职还是渎职,该结党营私的也不会落下。当然,也有很多忠君的,不过,这个忠君的法子是否符合圣上的期望,那就不好说了!那些拼命圣上身上挑刺,指望着将圣上打造成上古圣君的,难道说他们不忠君吗,只是很多时候事与愿违罢了。
因此,林如海以二品大员的身份,却跑过来主持乡试,也很容易理解,林如海自己都知道自己命不久长了,没道理曾经派过御医给林如海看诊的圣上不知道,圣上自然乐意多给林如海几次体面,甚至还有可能让林如海主持明年的会试,反正林如海活不了多久了,自然没办法将这一科的举进士给网罗起来,平白给圣上增加了手,简直是要将的剩余价值都压榨出来。帝王心术,大抵如是。
林如海也很看得开,一榜的十个只有一两个年纪偏大了一些,三四十的了,日后若是没扶持,按部就班地熬资历的话,成就也有限,因此,说了一些学问上的话,点评了一下几个的文章还有字体,勉励了众几句,又按照官场上的惯例,留用了一顿简单的午饭,也便是了。饭后,大家各自起身告辞,史鸿却留了下来,已经考完了,师生之间,也没有太多需要避嫌的,门生跟入室**之间的差别,可是很大的,史鸿留下来,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的房师杨大本是举荐为他那一房的头名,却被压了下来,鸿儿可怪为师?”林如海忽然开口说道。
“老师自然是为了学生好,学生自然不会多想!”史鸿赶紧说道,他可不会觉得林如海有什么私心,怕别觉得自己徇私,才取了自己的学生,肯定还有其他的理由。
林如海点点头,叹道:“年纪还小,若是盛名身,便是处风口浪尖上,并非好事!并且,乡试成绩也算不上非常重要,名列一榜,已是足够!真正能最终决定的,还是殿试!”史鸿才学不差,只要能过了会试,即便是处于拉拢史家的目的,圣上也会给史鸿一个靠前的名次,若是一开始就大出风头,反而很有可能到了最后一步的时候,要往下压一压,免得少年得志,显得轻狂。
林如海见史鸿神情自然,并无刻意,也是点了点头,曼声道:“为师当年也是少年成名,虽说别看来,一直都是深受圣眷,仕途也无多少坎坷之处,不过,那也是无奈之举,为师少年丧父,母亲病弱,难有依靠,后来,虽说科举上颇为得意,也因此受攻讦嫉恨,若非先父尚有一些遗泽,后来为亡母守制之后,谋缺就多有波折,后来才知韬光养晦之意!鸿儿本身就非出身书香之家,若是再锋芒毕露,与前程无益,不如暂退一步,须知,又有多少名臣权臣,出身一甲呢?”
“学生谨受教!”史鸿起身行了一礼,恭声道。
“明白就好!”林如海嘴角含笑,“鸿儿如今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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