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无论哪个皇帝,都不会乐意这等重要的情报部门掌握在同一个家族手里的,因此,自紫薇舍人之后,薛家的家主多半不怎么长寿,与此同时,薛家在通政司的权力也慢慢被架空,到了薛俭这一代,也就是第四代的时候,薛俭能够掌控的,也就是不到江浙两省的通政司了,后来还因为他结交皇子,对圣上,也就是如今的太上皇敷衍其词,太上皇那会儿被几个儿子气得快要发疯,先是夺了薛俭在通政司的差事,这还不算,又担心薛俭还留了后手,直接对他下了毒,因此,薛俭在短时间内病逝,因为知道儿子不成器,担心上面还要忌讳自己的儿女,便没有向薛蟠提起通政司的事情,免得他惹来大祸。薛家至此,除了钱财,还有一个皇商的名头之外,几乎是失去了一切。
问题是,薛王氏和那一双儿女不明白薛家跟通政司的关系,史家却是知道的,史鼐听说门房接到了薛家的帖子之后,脑袋就涨的疼,他如今依旧是掌着部分兵权的将领,而且还是京畿一带的兵权,自己循规蹈矩尚且担心有人背后中伤,何况搭上一个曾经做过皇家眼线的薛家,那简直是不要命了!当今可不像什么宽仁大方的人,而且,一般的臣子家里,哪家没有圣上的眼线,只是有的隐蔽,有的即便露出了蛛丝马迹,大家都只好睁只眼闭只眼,让圣上放心就是了。
因此,史鼐琢磨了一下,对方夫人说道:“就当做是普通的远房亲戚招待便是了!”
方夫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二嫂那边也递了信,说是薛家礼物太厚,不好打发啊!”她私底下听忠靖侯府的下人说了,秦夫人连压箱底的头面首饰都拿出去了,想到这里,方夫人牙都疼了。
好在薛家这次上门接受了教训,当然,也有史湘雪是不怎么得宠的庶女的缘故,因此,自然礼物薄了许多,不过是送了一对还算精致的钗环罢了。方夫人自然长松了一口气,褪下自己腕上的一个缀着南珠的绞丝金手镯给了薛宝钗。
薛家想要拉近关系,便提起了住在贾家的史湘云,史湘云如今在贾家过得乐不思蜀,史家如今也放手不管,反正月例银子按时送到,史湘云又用不着做针线,也没有嬷嬷在边上念叨着学规矩,每日里面跟着贾家的姑娘一起去上学顽笑,迎春尚要被奶嬷嬷拿捏,整日里忍气吞声,探春也夹在生母亲弟还有嫡母之间,费心周旋,惜春毕竟是宁国府的姑娘,如今也就是寄养在荣国府,父兄对她几乎是不闻不问,因此,年纪轻轻就极为沉静,算起来,居然是史湘云日子过得最无忧无虑了,每日里,只需要跟贾宝玉打情骂俏就好了。
如此一来,史湘云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史家如何苛刻的话,除了心思敏感的有心人,谁也不会想到,史家已经很有让史湘云自生自灭的意思了,薛宝钗在贾家刻意跟史湘云拉上了关系,结果却没想到,方夫人对史湘云很不感冒,因此,薛王氏才一说起史湘云如何如何,方夫人虽说脸色不变,心里却很不舒服,甚至怀疑薛王氏是要讽刺自己教养不利了,因此,言语间更是淡淡的。
薛王氏和薛宝钗都不是听不懂人话的,见方夫人态度异常敷衍,这会儿薛家还没有有求于史家的意思,只是想要搭上点关系罢了,见史家毫无此意,甚至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这让薛王氏还有自尊心极强的薛宝钗都很是难堪,只是碍于史家势大,无法发作罢了,因此,只得依旧撑着一副笑脸,借口家中有事,起身告辞了。
薛家上京以来,在史家两房上都碰了钉子,不免有些愤愤。在他们看来,便是贾家国公门第,对他们也是客客气气的,凭什么史家这么瞧不起人呢,贾家老太太还是史家当家人的长辈呢!
不论薛家人如何想,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勉强算是亲戚的人家都走过了,薛蟠再不愿意上学,还是进了贾家家学。薛宝钗依旧跟贾家内院的几个姑娘在一起,一贯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哄得史湘云死心塌地,在贾家积攒起了宽厚大方的名声。当然,这会儿薛宝钗还没有绝了入宫的心思,因此,对贾宝玉也显得有些疏远,只是摆出一副温柔大姐姐的架势,贾家自然也没有什么金玉良缘的传闻。
一个要参加小选进宫做宫女的人物,也没有让人关注的必要,后宫里名门淑女尚且未必能够得宠,甚至难以善终,历来虽说偶尔有宫女被临幸的,但是,最高的那个也不过是个才人的位份,连个封号也没有,最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宫中。其余的,最多的是直接就被灌了避子汤,继续做宫女,被宫里的妃嫔下放到偏僻之处,再也见不到圣颜。也就是薛家,天真地以为自家的女儿才貌双全,定能得宠,将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史太君也打听到,孙女贾元春在宫里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得宠,她位份低,也没有太多鲜明的特色,因此,一个月都未必轮得到她喝一次汤的,因此,史太君琢磨着让薛宝钗入宫,看看能不能帮贾元春争宠。只是薛宝钗不是甘于人下之人,在贾家才多久啊,自己的亲孙女都被她当成踏脚石了,什么都要拿尖要强,满府里都传着宝姑娘如何温柔大方,才华横溢,孝顺懂礼,总而言之,一连串的溢美之词不要钱一样堆砌在薛宝钗身上,史太君虽说对外面的事情懂得不多,但是内宅的手段,却是少有人及,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大把年纪了,两个连孙子都有了的儿媳妇还得在她面前伏低做小,不敢多出一口气。史太君担心的是,要是薛宝钗进了宫,借着贾元春的势得了宠,却跟元春相争,那贾家简直就是引狼入室了。因此,史太君至今仍然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帮忙。好在小选是在秋天,史太君还有的是时间。
史太君同样听说了娘家对薛家的态度,却不以为意,她自己对薛家好感也有限,史太君骨子里面是瞧不起薛家的,史太君并不知道薛家几代主持通政司的事情,在她眼里,薛家就是一帮商人,哪怕史太君在外人眼里,说自家不过是二等人家,但是,她依旧对国公门第自傲不已。如此门第,却有一帮身为商家的亲戚,自己的儿媳妇还在那里拼命强调什么自家亲戚云云,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薛家就是王家的亲戚,只是跟贾家二房有些干系罢了。
再者说,虽说王夫人着意隐瞒,但是史太君是积年的老狐狸了,哪里不知道,薛家来长安,参加小选是小,避祸才是主要的。不过史太君对打死人什么的没什么偏见,顶多腹诽一下,大家的公子,就算是想要干什么,回头叫下人去就是了,何必还要自己动手,还叫人抓住了把柄。虽说史太君年纪大了,看起来心慈手软,但是她这辈子,手上人命也未必少到哪儿去了。只是在她看来,这等小事,薛家都摆不平,还得求助贾家王家,可见薛家是没多大气候的。
史家当年在金陵的时候,跟薛家就没多少往来,自然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因此,哪怕王夫人跑到她这边来抱怨,史太君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史家毕竟是将相之家,放□段结交商家,名声上未免有些不好听!”说得王夫人一个倒噎,忍气吞声地下去了。不过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兄长虽说这些年也很出息,但是比起史家兄弟两个,还是差了一点的,这也让史太君在家威信高涨,女人,除了夫家不还是拼娘家吗?
史鼎和史鼐都没有提醒史太君,让贾家远离薛家的意思,毕竟,人家都住进来了,你把人给赶出去,又说不出什么能放到明面上的理由来,这也太说不过去了,何况,贾家如今内院当家的两个女人,一个王夫人,一个王熙凤,也都是王家人呢!在史鼎看来,贾家如今空有名头,并无实权,就算薛家还有情报网又有什么用,难不成帮着贾赦寻访美人,还是给贾政找合适的清客?
因此,史家也不解释,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而皇宫里,坐在御案后面的中年男人看着一份密报,轻哼了一声:“史家还算清明!确定薛家如今没有别的隐秘势力了?”
跪在下面的一个面目极为普通的男人低头道:“属下等人一直监视薛家,但是却没有发现薛家有什么异动!”
“继续盯着点!”这个中年人正是当今,薛家之前左右逢源,对当年的太子还有比较靠前的几位皇子都颇有孝敬,如今薛家家底还在,难免又被哪个不安份的兄弟给拉拢了去,不管如何,干什么大事,不需要钱啊!
“属下遵命!”
第44章
转眼间;就到了史湘雯的婚期了。史家跟郑家早早就看好了黄道吉日,婚前一天的时候;史家就开始将史湘雯的嫁妆往郑家送;史湘雯是嫡长女;妆奁自然极为丰厚。嫁妆单子就老长一串。打头的就是用瓦片土胚所指代的房产田产还有铺子。房产是终南山上的一个庄子,田产分了两处,长安附近的良田就有两顷,但是;在别处的田庄,共有十八顷。铺子里面包括了一个布庄和一个粮油店,看似不起眼;但是一般都是稳赚不赔的。
陪嫁的家具光是床榻就有好几种;一水的紫檀木;从跟个小房间一样大小的拔步床,到小一些的美人榻,这些事先都已经送到新房那边去了。这会儿抬出去的还有一些别的家具,这些小件的箱笼台柜多半是黄花梨的,还有各种各样的摆件,从瓷器到玉器,还有珊瑚宝石的,沉香木的,金银器就更不用谈了,虽说出嫁陪嫁座钟什么的不吉利,但是,因为精致小巧,价钱比座钟还要贵的金怀表就陪嫁了一对。
史鸿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年代的人家嫁女的排场,这会儿看起来一阵咂舌,之前那些东西也就不必说了,光是日用品就一大堆,各种花色的被面,衣料鞋袜,四季的里外衣裳,按着料子还有款式,每样都有十二套,各色的衣料同样按照花色,每样都有二十匹,还有如汗巾、荷包、香包、扇套之类的小件,也装了一抬。
日用品其实没什么,这些真算起来,是最不值钱的,最值钱的,其实就是各种首饰、药材香料还有古玩字画。另外,还有压箱底的金银,这个是不会放在嫁妆单子上的。
另外,除了陪嫁的四个丫鬟之外,秦夫人还专门从家生子中选了四家人给史湘雯做陪嫁,当然,陪嫁丫鬟的家人不在其中,这也是为了防止这些丫鬟心大了,做出背叛的事情。虽说律法上有着平民不许纳妾,就算是官员,纳妾也有规制,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通房丫头可算不上什么妾,只有被抬成了姨娘,那才能在官府的档案上记档。妾有良妾、贱妾之分,奴婢出身的就是贱妾,若是良家子出身的,才是良妾,良妾的子女自然要比贱妾强上一点,当家主母行事的时候也需要顾忌一二,贱妾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扣下了陪嫁丫鬟的家人,就算到了郑家被放了身契,有做奴婢的父母兄弟,自然还是贱妾。
虽说之前已经给史湘雯做过婚前教育,但是秦夫人依旧不放心,先是再次对陪嫁的下人恩威并施了一番,又继续跟史湘雯说起嫁了人之后,如何与婆家的人相处,郑荣最好的就是父母不在了,史湘雯也没必要伺候公婆,做低伏小,只需要跟丈夫处好关系就是了,总之就是一句话,在丈夫面前要柔顺,示弱,要让他知道自己的难处,不要让他觉得什么事都是你应当的。然后又拿了一本避火图出来,史湘雯满脸通红,不过还是仔细听着。自己的母亲如今年纪不小了,哪怕保养得再好,毕竟不是青春年华了,容色已衰,可是,至今家中并无庶子庶女,通房姨娘安分地待在后院里,也不出来给人添堵,父亲对母亲极为爱重,母亲的手腕,自然不能不说是极高的。
那边,看着史家的嫁妆一抬接一抬地被抬出大门,绕着长安城一圈后,送入郑家准备好的新房,人们围在路边上一边看热闹,一边啧啧称奇,有心人开始计算,史家这副嫁妆的价值所在,最后得出了一个叫人羡慕嫉妒恨的数字。
郑家新房那边,拿着嫁妆单子念的人喊得嗓子都快要破了,足足八十抬的嫁妆才都被送进了门,这还是史家加大了箱笼的容量,压缩过后的数量,虽说是侯府,但是也不能逾礼了,公主嫁女没什么好说的,那不能比,但是人家亲王嫁女不过一百零八抬,侯府差了好几级呢,可不能在这种事情上被人参一句逾制。
郑家的人同样有些咂舌地看着满院子的嫁妆,郑家跟史家有些差不多,人丁都颇为兴旺,人一多,几代下来,再多的家产也要被分薄了,这会儿见到史家送来的嫁妆,不光几个媳妇心里有些酸溜溜起来,郑荣的几个堂兄弟也有些眼红,心里暗自嘀咕着,郑荣这媳妇算是娶着了,不光出身好,还有这个丰厚的嫁妆,在妯娌里头就是头一个啊!几个辈分比较大的却是暗自点头,史家虽说没什么历史底蕴,不过,有这样的嫁妆,也足以弥补了,以后做宗妇也更有底气。
方夫人之前大定的时候虽说过来添了妆,但是也不知道史家这次居然这么大手笔,回去之后就跟史鼐嘀咕起来:“老爷,今儿看雯丫头的嫁妆,二房的家底子很是不薄呢!”
史鼐自然也知道了,不过当初分家的时候,一切都分得一清二楚的,自家这边还很是占了便宜,偏偏二房日子比自家好过多了,因此,这会儿自然心里也嘀咕起来,不过嘴上却说道:“那也是二**子持家有道!”
方夫人挺不服气,不过却不得不承认,二房的确生财有道,她想了半宿,最终还是决定回头找个时候,去问一下秦夫人,看看秦夫人能不能拉三房一把,要知道,三房也是有儿有女的,将来置办聘礼嫁妆的时候,别人难免要拿来跟二房比,要是简薄太多了,只怕背地里面都要说自己吝啬刻薄。想到这里,方夫人才朦胧睡去,暗下决心,回头好好跟秦夫人打好关系。
另外一些见识到史家嫁妆的,如贾家薛家都是瞠目结舌,王熙凤也便罢了,她出嫁的时候,正是王家巅峰的时候,因此,嫁妆也很是丰厚,要不然,后来也不能凭着自己的嫁妆,养了荣国府一家子不少年。贾家几位姑娘年纪都不是很大,不过,她们却已经懂得了嫁妆的重要性,尤其是探春,她素来心高气傲,只恨自己没有生成男儿,这会儿联想到经常住在贾家,这次堂姐成婚都没回去的史湘云,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还是生出了羡慕之意来。
薛家那边也暗自嘀咕,史家真是会装穷,若是真穷了,哪里舍得给女儿陪嫁这么多好东西。
九月十八,宜嫁娶,大吉。
史家专门在族里找了两个公婆在堂,子女双全的夫人给史湘雯做全福太太,秦夫人眼中含泪,脸上却挂着笑,看着全福太太精心为史湘雯打扮,细长的绒线从她的脸上划过,绞去脸上的绒毛,然后一边唱着吉祥话,一边给史湘雯梳头,她如今要嫁人了,头发就得梳成妇人的发髻,刘海也得被梳上去。
史湘雯生得不差,打扮起来更显得美貌,两个全福太太半带恭维,半带真心地说道:“大姑娘生得可真好,姑爷真是有福气!”说得史湘雯脸再次红了起来。
这边准备的差不多了,秦夫人拿了块帕子,包了几块不会掉渣且并不干的点心准备让史湘雯带上,想了想,又加了两个金桔,这玩意可以连皮吃,也没什么核,在花轿上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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