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累极了。
终于有一天,当再一次跟前夫吵架的时候,两人推搡着,温子君不小心摔了一跤。
孩子没了。
当在病床上知道了这个消息那一刻,温子君的感觉居然不是伤心,也不是难过,而是松了一口气。
就好像压在她身上的一座大山,忽然间没了似的。
再往后,前夫跟她离了婚,温子君也接到了那个客户,渐渐成为了事务所里的大手之一。
要说温子君有没有遗憾,肯定是有的。但是要说她有多么的后悔,那倒是没有的。
很多事情都是有失有得,你想得到一些,那么等价代换,总会失去一些。
那以后,温子君也谈过几次恋爱,但是始终都没打算结婚,就算她妈没少数落她。
一个人在这世界上有了羁绊,其实是件很幸福的事,然而羁绊太多,就是很辛苦的事了,牵挂太多,想要的东西太多,期盼着所有人都满意,那就必定自己活得很累。
如此一来,所谓的羁绊就变成了累赘。
那时候的温子君就暗搓搓的想着,如果还能有下辈子的话,她再找老公一定要找个“有车有房,父母双亡”,最好还是个妻奴的,至少活得自在不是?
不过她一直都以为这只是一个幻想,就像是我们小时候都曾经做过自己变成遇到神仙教母的灰姑娘跟了白马王子自此走向人上巅峰的美梦一样。
“喂!”眼前的一声呼唤让温子君从回忆中回神,顺手就把那张化验单塞进皮包里。
“来了?我还以为你打算天黑才来呢。”温子君笑着调侃。
“咦~”佩儿同学祭出她的撒娇口头禅,把背的皮包放在椅子上,坐下开始咕哝道:“要不是那个老姑婆死都不肯放我走,我一定比你先来的。”
“是吗?”温子君笑笑:“今天又数了几打钱啊?”
跟温子君和陈永仁的道路都不一样,梁佩儿中学毕业之后,家里就给她找了一份在银行的工作,朝九晚五,非常稳定。
佩儿姑娘一脸可歌可泣的表情:“别说了,我明明已经做了好几年了,但是经理那个老姑婆就是看我不顺眼,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到现在还要拿着练习卷做新人才做的练习,呜呜呜……阿君,我死得好惨呐……呜呜呜……”
非常不厚道的说,温子君看到好朋友这一副惨遭蹂、躏的模样,还挺幸灾乐祸的,果然好友就是用来损的,看到你不高兴了,我就开心了:“是吗?”她忍着笑意道。
“你居然还笑,哼!”梁佩儿噘着嘴,不开森了。
“好好好,”温子君赶紧顺毛:“不生气,我请你吃饭,Waiter!”
“你别以为请我吃东西我就放过你了,”佩儿姑娘仰着小脸,一副“富贵不能淫”的模样,等着侍者走过来,立刻抛弃节操,手里拿着餐单:“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典型的口嫌体正直。
温子君忍俊不禁,为什么她喜欢跟佩儿在一起,大概就是因为这姑娘总是这样简单快乐吧——好像忽然懂了一点为什么所有电视剧女主角总是傻白甜的原因了呢。
做人简单一点,才会快乐一些。
低下头,轻轻地抚摸,那里面有一个生命,一个陈永仁和她之间的羁绊。
有时候,也许真的不应该想得那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忽然想到了Captain COOL的名言:“有些事真的不用想得那么复杂。”
《港女》完结了,泪目。
☆、026 家教
温子君跟梁佩儿一起吃完了饭,有车的佩儿顺便送她去要家教的地方。
“浅水湾?”佩儿姑娘开着车惊叹:“哇,你的学生家里一定很有钱。”
“是吧。”温子君其实也不太清楚。
她知道关祖家里有钱,按照他的说法,如果不是他外祖家里的金钱支持,他那个凤凰男老爸说不定还在哪个犄角旮旯抄车牌呢。
但是关祖家里究竟多有钱,有多少资产,温子君就不是很有概念了。
老实说,她第一次拜访关家的时候,真的是吓了一跳,那感觉就像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看哪都觉得不太真实,像拍电视剧。
倒不是说她多村姑,而是在这个年代,这个物价还没飞涨的年代,见到别墅,还是设计感十足的豪宅……怎么说呢,就像是人人都用小灵通的时候,突然有个你隔壁老王家的二姨的小舅子他侄子来你家玩,手里拿着一个精美绝伦的i…phone 6要跟你玩愤怒的小鸟。
——穿越感十足。
她也终于了解到关祖说他老爸没用,是有多没用了。
在那个还是E国政府管理的年代,钱其实是很管用的,有些没钱的人需要靠实力,比如她那个便宜老爸黄Sir,比如黄Sir的好朋友陆Sir,比如她那个上辈子不知道得罪了哪位大神的男友陈永仁。
但是有些人,只要你有钱,上位其实非常容易——尤其是在快要接近回归的时刻,据说E国非常乐意给□□留一个烂摊子,给它们擦屁股——结果关祖他爸才只是个总督察,可想而知这人究竟有多无能。
每当这种时候,温子君就会怀疑,那个鼻孔长在头顶上的关Sir,他是否是关祖的亲爹。
因为关祖这个小豆丁,他的智商经常让温子君想起以前学校里的那些学神,不是学霸,是学神,就是那种平时该玩玩该睡睡,到了考试前一天复习一遍书本就全科满分的混蛋们。
所以她就很奇怪,关Sir到底为什么要虐、待一个这么聪明的孩子,这让那些天天求爷爷告奶奶只盼着孩子成绩提高别的一律不用管的家长们情何以堪。
难道是因为孩子太聪明了,所以他嫉妒了?
这个不靠谱的猜测闪现在脑中,跟着就被温子君抛在脑后。
——
在最开始的时候,关祖并不喜欢温子君,甚至可以说是很讨厌,很厌恶。
没有什么为什么,他就是讨厌,他讨厌一切跟警察有关系的人、事、物,恨不得统统将他们毁灭掉,永远不会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但是对于温子君,他的想法渐渐有些改观。
不是因为她对他有多好,事实上他很清楚,只要拿出自己的零用钱,有无数的人愿意对他好,比温子君好上千倍百倍,哪怕是叫他们跪下来舔他的脚趾,他们也是肯做的。
温子君这个女人,她教会了他一些东西,一些别人不会教给他,也不敢教给他的东西。
就像是……
“做人,就应该站在一个理字上。只要你站在理上,很多事情就算你做的过火,别人就算在心里嘀咕,表面上也不会说你什么。”
“杀人放火也算吗?”
“只要能证明你是自卫,在疑点利益归于被告的情况下,杀人也不会被判刑。不过这种情况有一不可有二,否则总是跟人命官司扯上关系,傻瓜也知道你不干净。”
或者……
“如果我想玩一个游戏,是杀得对方片甲不留好,还是一个一个逐个击破好呢?”
“第一,首先要看你的对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如果是个位高权重的警察呢?”
“……喂。第二,要学会隐藏自己,永远不要告诉你的敌人自己手里有什么,你将来要做什么,只有未知,才会恐惧,只有恐惧,才会自乱阵脚。”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叹气:“要玩一个游戏,正面对抗永远是最蠢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为什么要拿你的一辈子和一个不重要的敌人同归于尽?要毁灭一个人,身体上的创伤永远是最轻的。”
“那怎么才算是最重呢?”
“从精神上摧毁,他最重视的是什么,如果是钱,那就想办法让他破产,如果是女人,那就找人把他爱的人勾搭走,如果是名誉,那就让他这辈子都在污水里洗不出来。”
还有……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好好想一想,为什么他敢打你却不敢碰你妈妈一根手指头?而且就像你说的,他对你外公……”
“摇尾乞怜,像只哈巴狗一样。”
“……对,没错。到底为什么?你想要玩这个游戏,可你凭什么玩,你有什么资本?你长大后要做什么样的人?是做一颗棋子,还是下棋的人?是做一条狗,还是做舒服的养狗人?”
他开始喜欢这个叫June的家教了。
——
温子君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黑化了的小朋友的家教老师,可是当她第一次去关家的时候,见到了趾高气昂跟关Sir几乎是一个鼻孔出气,拿了一叠钱给了儿子就自己出去忙了的关太太,想到了压根就没见到人影的关Sir,她是真的开始同情这个小朋友了。
“进来。”关祖小朋友也依旧是那副高冷的模样,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一家三口还真不愧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人。
而等到温子君进门,关小朋友丢给她一本大部头,如果不是温子君闪得快,那就真的是砸过来的“一本书引发的血案”。
“教我。”关祖说了这两个字。
温子君捡起来一细看,好眼熟,基本上他们学法律的人手一本,但是这么小学这个是不是有点早?而且她只是来看看,又没说要做家教:“不如……”
她的话还没说完,关祖小朋友已经打断了她:“我功课不用你教,教我这个就行了。”
似乎是怕温子君不信,关祖还拿来了他的考卷:满堂红,都是A+。
“教我。”关祖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语。
温子君本来可以掉头就走的,刚刚她是真的差点被砸到,可是看着这豆丁插着裤袋低着头拜托她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她就想起了小时候的陈永仁。
尽管长相、气质、校服、环境完全不同,但是脸上那种倔强中又带着些不好意思的表情,真的是很像很像。因为这个,她拒绝的话竟然没有说出口。
有些话,一旦没有说出来,就永远都说不出来了。
她只是教了一些简单的法律知识,也不指望这孩子能成为律师,只要别惹事就行。
开始的时候她的愿望是这样的,很美好,但是现实是很骨感的,教着教着,她发现,关祖这孩子有点邪门,不,应该说是太邪门了……
基本上无论什么法律,他问的不是怎么不去触犯它,而是怎么触犯它不会被抓到,就算抓到也不会被判刑,简单来说就是走法律空子,让他成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坏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杀人,我放火,但我是个好人。
温子君顿时觉得头好疼。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关小少爷专场。
关祖长大以后就是个杀人放火的反社会啊,现在我们努力让他奉公守法,加油,女主,你熊的!
仁哥消失了两章,下章一定满满的都是他。做爸爸什么的,是吧?
☆、027 抉择
陈永仁在监狱里并不受欢迎。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监狱,大概也不是最后一次。
与以往不同的地方,或许是在于这一次他的怒火远远大于往常。
他亲眼看着温子君在法庭上晕倒,却不能亲手去扶起她。只要他动一动,身后严阵以待的警卫就立刻上前擒住他,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那一刻他是真的很想,很想大声的说出来:我不是疑犯,我是警察!
多少次,在梦里,在现实,面对警察,面对法官,面对子君,面对黄Sir,他想要开口,却始终不能——因为他是个卧底,一个要把真正身份彻底忘记的卧底。
陈永仁变得越来越暴力,就像一个真正的古惑仔,渐渐融入他的角色。
这一次是傻强自己撞到枪口上的。
那天陈永仁刚刚入狱,他就碰到了傻强。
九一年那个改变了他的人生的夜晚,当时还是学警的他去参加叶Sir生日晚宴前,正好碰到傻强在偷车。把傻强揍了一顿,就送到了陆Sir的手上。
彼时的陈永仁没有想太多,谁晓得几年后,两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再一次相遇?
现在的陈永仁,不再是学警,不再是良好市民,跟傻强一样,是个进了监狱的罪犯。
身边围绕着几个手下,傻强看着陈永仁,笑得格外的嚣张。
可惜没多久,他便再也笑不出了。
一会儿的功夫,狱警来查房的时候,傻强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了出去,陈永仁脸上满是伤痕,双手抱头,一瘸一拐的蹲在监狱门口。
陈永仁“单挑王”的绰号,这些年一直都没落下。
凌晨,他躺在床上,望着乌突突的天花板,他的失眠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总是这样辗转反侧,很少有一觉到天明的时刻,尽管头痛,但是至少很警醒。
陈永仁从来不敢吃安眠的药物,他总是有一种可怕的预感,他不希望自己某一天睡醒,见到的却是一起做事的古惑仔,挥起西瓜刀来劈向自己。
他脑子里总是放着很多事,白天还不怎么样,到了寂静的夜晚,总是会像是走马灯似的,一一在眼前浮现,哪怕,这并不是他所期望的。
彪佬的犯罪证据,已经交给了黄Sir,只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行动。如果要行动,他大概还要跟着一起走私一批车辆。
白天时看到的女友,不知道她怎么样,会头晕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按照自己跟黄Sir的约定,过一段时间是否真的能全身而退?
傻强是韩琛的手下,等他好了,来找自己报仇时会不会被韩琛注意到。韩琛这个人,以前在屯门,之后来了尖沙咀跟着倪家。
倪家……
陈永仁记得他曾经问过黄Sir,会选自己做卧底,是不是因为他是倪永孝的弟弟。
黄Sir当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问了他一个问题,如果有需要,他会不会亲手抓自己的兄弟。
那时的陈永仁,给了黄Sir一个肯定的回答。
然而假如此时再问一次这个问题,陈永仁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会给出同一个答案。
短短几年,他跟那些人共同相处,让他了解了很多事。那些人并不全都是好人,也并不全都是坏人,很多时候仅仅是因为是“一群人”。
就像是一个邪教一样,他们在不停地被洗脑和给自己洗脑,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在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钱,上位,女人,大哥的赞赏,有义气,好兄弟。
那些话事人运用着那些理念,就像是吸血的蚂蝗,在不经意间爬到你的身上,悄悄的吸了你的血,等到你反应过来时,他们早已吃饱喝足的消失。
倪永孝,他只见过几次,无法判断出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抓了倪永孝,一定还会有下一个倪永孝。
就像是曾经的倪坤,现在被他的儿子所代替。
那么他们费劲千辛万苦把倪永孝抓了进来,究竟有什么意义?
没几日,已经不需要住医护室的傻强被转移了回来,可能是被陈永仁的战斗力惊吓到了,他很老实的躺下了,没再做其他动作。
只不过,半夜的时候,上铺的陈永仁听到了他鬼哭狼嚎的哭声。
原来,傻强的父亲这一天去世了,他想要出去祭拜,但是本人在服刑期间,理所当然的被拒绝。陈永仁走过去安慰他,傻强抱着他的肩膀,泣不成声。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让走在独木桥上的陈永仁更加停滞不前。
就在陈永仁这一次服刑期满前五天的时候,有人来探监。
他本以为是之前他拜托温子君去替傻强祭拜父亲女友回来的反馈,然而没想到见到的却是一个个子不高,眼睛不大,五官很平整,神情有些木然的男人。
这个人陈永仁认识,道上的人都管他叫三叔,他是倪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