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琳玥说:“我已经想明白了,无论怎么努力,都争不过一个死人……”
“方木哥哥——在哪里?”殷夏夏握紧拳头,问。
“警局关押着。”
望向那个矮小的身影冲出去,邓琳玥原地蹲下,将脸埋在双手肿,细细的水迹在指缝中汇成一条线,最后承受不住地球的吸引力,滴在地上。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是在利用一个小女孩吗?”
黑与白,恶与善。
见过方木善良宽容的一面,黑沉的眼睛里藏着正义,却没想到会见到方木颓废,消极,又有点神经质的一面。
空荡荡的空间,一张桌子。
这边坐着邢局和邰伟以及殷夏夏,那边坐着的是方木。
低垂着眼帘,神色完全收拢在阴影里。双手放在桌上,不安地抖动。
“你还见得到陈希吗?”
邢局发问。
抖动停止,方木整个人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样,压低的声音又哑又涩。
“为什么你们都看不见她!陈希明明还活着。”
“冷静点,方木!”邰伟舔舔嘴唇,他似乎不比方木轻松多少,青黑色的眼圈写满了倦怠。
方木抬头快速地看了眼邰伟,复又低下头去。
“那几起模仿杀人的案件,是不是你做的?”邢局问,“方木,只要你承认,按照你的精神状态,可以……”
“说了不是我做的!”方木暴躁地站起来,有些天未修剪的头发有些长,乱糟糟地耷拉在脸的两边,趁着那张脸越发地消瘦可怖。
他突然站起身,像是领地被侵犯的狮子一样来回走动。
“你们都中了凶手的陷阱了!快放我出去,不然凶手一定会杀更多的人!”
邢局叹了口气:“方木,别挣扎了,别再狡辩了。”
方木突然冷静下来,浑身颤栗。
他仿佛真的看到一脸冷酷的自己杀害那些被害人。
鲜血,刀入皮肉的声音,铁链,碎肢,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哀求……
一点点清晰地浮现出来,而后像是刻在大脑里,再也无法忘记。
——真的是自己杀的吗?
他将目光移到邢局身上,正气凌然,仿佛在他面前的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
再移到邰伟身上,那双在他面前多次露出缱绻笑意的眼睛此刻溢满了痛苦怜惜。
最后是殷夏夏,柔软的黑发,处于小孩和青年之间的脸透出审度,在与他对视的时候,似乎弯下眼睛笑了一下。
但当方木仔细查看的时候,眉眼平缓,难以言喻的意味。
邰伟怕局里伙食不好,特意从一家饭馆挑了方木最爱吃的菜打包。
因为带着殷夏夏,所以邰伟没急着回去,又点了些土豆丝和番茄炒蛋这类清素一点,但对小孩特别受用的菜。
“知道为什么邢局会同意你来么,夏夏?”
吃到一半,邰伟突然放下筷子问。
想了一下,诚实地摇头。
邰伟苦笑一声,眼角有细微的皱纹,胡子邋遢却意外的有让人觉得可靠的沉稳。
“陈希于方木,就像方木于你。邢局是想告诉你,痴恋害人。”
殷夏夏明显心不在焉地“哦”了声,用力刨着饭,两个腮帮子塞得满满的,本来是个孩子气十足的动作,偏偏表情冷漠。
邰伟还想趁这个机会再说些什么,饭店门口一阵骚动,传来不少女生的惊呼,邰伟记得他年轻的时候对这种声音不陌生。
果然,一个用左臂夹着篮球的黑色体恤的少年走进来,浅棕色的眸子缀满星光,笑容清爽。
一进来就发现了殷夏夏。
当即抬高右臂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学妹,你好,又见面了。”
现在是吃饭的热点,周围都没有座位,忽视掉几个女生的暗送秋波,封城很自然地走到殷夏夏旁边:“方便坐吗?”
“诶?夏夏同学吗?长得挺高的啊。”俏皮小卷发的邰伟给自己抢镜头。
封城抿起嘴,这才注意到邰伟,点头,礼貌地介绍:“不是,我是夏夏的校友,大三个年级。”
“好像都没什么位置了,你就坐在夏夏旁边吧,我再点几样菜。”
邰伟飞速地说完这句话,担心殷夏夏会拒绝。
封城道谢,将篮球放在桌子底下,坐的地方稍微离殷夏夏有段距离。
服务员添了一副碗筷。
少年刚刚打完篮球,身上或多或少有些汗味,殷夏夏皱着眉头,不适地将脸转向一边。
匆匆地刨完饭,便佯称自己要去买些小零食,估摸着他们吃饭也就十来分钟,决定先出去透透气。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读书的缘故,更的不是很多。我采取的是写多少发多少的方法,要不然凑一章发上来会很久。不知道在追更的读者们想要一点点看还是一章章凑齐看?
☆、报复
行至一道路,背后是毫不掩饰的呼吸声。
殷夏夏先是脚步一顿,然后微微侧头,装作要回头的样子,几秒之后,骤然回头拼命往前跑。
这个路段赶上房屋废弃拆迁重修的时候,摆着“施工重地,闲人免进”的警示牌,几乎没有行人。
殷夏夏朝广阔喧闹的地段跑。
背后的脚步提提踏踏,竟然慢下来。
闲适得像散步,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开玩笑。
殷夏夏一时好奇,放慢脚步转头看是谁。
——瞳孔慢慢放大——
——糟、糟糕了。
——跑!!!
然而这不是可以读档重来的游戏,人生每一次错误的选择都会改变一生。
头皮几乎被扯掉,柔软的黑发被紧紧抓在那个人的手里,面容顿时狰狞起来。
丑陋的面容深深雕刻在殷夏夏漆黑的眼眸里。
“哈、哈,殷夏夏,抓、住、了。”
——开什么玩笑!
黑的,白的,红的。
晕成点点滴滴的光斑,在世界轰得炸开。
整个空间被割裂成无数的片段,那个扭曲的身影将暴虐丑陋加诸在她身上。
厌倦的。
疲惫的。
无力的。
憎恶的。
“殷夏夏,哈哈!”
那双充血的眼睛蔓延着疯狂,就像将死之人最后的报复。
可是殷夏夏知道他不会死。
——坏人总是会活到长命百岁。
贴身的衣物暴露在空气中,殷夏夏觉得自己无力反抗。
她觉得自己活该属于肮脏的世界。
哪怕千方百计想要逃离,最终也会被狠狠地拽回那里。
眼前的人一声闷哼,拳头击破脑袋,血腥肆虐。
又是一阵冰凉和寂静。
失去焦距的眼睛渐渐有了生机,光亮得刺眼的视线里有了一张脸。
带着笑的,阳光得近乎虚假。
“穿上吧。”
他丢过来一件蓝白色的外套。
衣袖上还带着血,殷夏夏却觉得莫名的痛快。
洛阳穿着短袖,露出的胳膊皮肤白皙,蓝白色的休闲裤,原本洁白的帆布鞋沾染了泥泞。
他单手插兜,望着殷夏夏这幅模样竟然有几分笑意。
从心里蔓延而出的,止不住的笑意。
那个企图侵犯她的家伙躺在一边,生死不知。
见殷夏夏许久没有动作,洛阳一把将她拎起来,将外套粗鲁地裹紧她的全身,过大的衣服仔仔细细地包裹完每一寸。
洛阳终于笑开了,“等一会儿哦。”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小刀,走到那个“死人”身边,扒下他的裤子……
殷夏夏闭上眼睛,只听见凄厉的惨叫。
洛阳走回来的时候,小刀已经丢开,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竟是一滴血都没有沾染。
走过来,很自然地握住殷夏夏冰冷发抖的手。
“走吧。”
殷夏夏木着脸,任由他将她带去不能预知的目的地。
恍惚间,殷夏夏觉得,她这一辈子,完了。
“TMD快去找!找啊!找不到不要回来!”
暴躁地骑着摩托车,胡子吹起来,打着电话的邰伟呸呸赶紧吐出来。
难得带殷夏夏出来吃饭,结果还TM把人给弄丢了!
被刑局说一顿甚至打一顿也没什么,关键是殷夏夏一个小女孩,长得太不安全,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手机铃声响起。
邰伟一面按下接听键,一面左右打量看看有没有那个狗屎运找到瘦瘦小小的女孩。
“喂?找到人了没?”邰伟嚷嚷着。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一个低沉清润的男音沉稳地伴随着呼呼风声降落在耳边:“人没有找到,但发现了夏夏的衣物和一个……受重伤的男人。”
“方木?”
“是我。那个男人失血过多,已经被送去治疗,另外,夏夏可能没事。”
“……不是……你咋……”
电话那头的方木咳了声:“是小米放我出来的。”隐隐约约似乎有小米的哀嚎声:“WC方木你别说啊,待会儿绝对会被邰队给揍扁的!”
邰伟:“我是那么暴躁的人吗!”
方木的声调没有什么变化,平稳得邰伟都能想象他此刻严肃认真的表情。
报出了一个地址,方木说:“去问问这附近的人。”
终于有了目标的邰伟调转摩托车头。
寂寥的灯火,整片地区只有一栋别墅突兀地立在这里。
黑沉沉的氛围,就像怪物躲藏在阴暗处。
殷夏夏换上了白色的男士衬衫,还有灰色格子的七分裤,缩在双人沙发的角落,黑发柔顺地搭在肩头。
“想喝什么?”
洛阳微微笑着,本就长得阳光,一笑起来就万点星光揉碎在眼中,干净温暖得让人移不开眼。
殷夏夏抬起头,黑压压的眸子,不发一言。
蓝白衣服的少年身姿挺拔,犹豫一下,还是走过去,熟稔地摸摸头:“果汁还是牛奶?可乐?”
殷夏夏歪着头,依旧没说话。
有种一闪而过的感觉,迫不及待地告诉她什么。
“那我随便拿咯!”
整个别墅的灯全部被打开,透亮的灯光下,少年开朗友善的举动就像是刻意的伪装。
殷夏夏垂下了眼眸。
用玻璃杯盛满大半杯的牛奶稳稳地停在眼前,殷夏夏伸手接过,温度刚刚好。
氤氲的烟雾伴随着奶香,几乎要模糊眼前少年含笑的模样,继而幻化出另一个模样。
殷夏夏眯着眼睛,想要看清那是谁。
“快喝吧!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喝了。”洛阳出声中断了殷夏夏的神游。
殷夏夏用小小的牙齿咬住杯壁,双手握住杯子底部,小心翼翼地慢吞吞地喝下。
牛奶似乎加了些糖,丝丝甜意不紧不慢地萦绕在唇齿。
嘴唇离开杯子的时候,唇角不小心沾了滴牛奶,殷夏夏似乎未有察觉。
洛阳舔了舔嘴唇,迈着脚步,慢悠悠跺在殷夏夏面前。
俯身。
殷夏夏冷淡着脸紧盯着他的举动。
再次伸出舌头润了润嘴唇,洛阳缓缓低头,那滴莹白的牛奶越来越近。
二十厘米。
十厘米。
五厘米。
……
一毫米。
——骤然止住。
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巾,洛阳开心地笑着用纸巾覆盖上了那让他垂涎欲滴的东西。
“擦擦。”
殷夏夏点点头,再次低垂下来的眼睛却是潜伏着滔天巨浪。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到了在下方留言的小天使和在微博催更的小天使,嘤嘤嘤,谢谢你(们)!
☆、孤独
大大的别墅只有小小的两个人。
气氛沉闷,一点点压上心头。
殷夏夏缩在沙发角落,一刻不停地看着洛阳。
笑容阳光,嘴角扬起的弧度经过千万次的演练,洛阳双臂交叉微弯着背,竭力做出一副轻松的姿态。
但仍旧是紧绷的肌肉,手指在微微颤抖。
“所以,夏夏是想离开吗?”
双目纯黑,面无表情的少女冷淡点头。
笑容趋冷。
“都已经这么晚了……”
“离开。”
身体内部发出一声比一声尖锐的警报。
洛阳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可不行,这个地方距离你要回去的那个地方太远,晚上很不安全。”
殷夏夏静静地凝视着他。
少年翘起嘴角:“怎么办呢?我可不想夏夏离开呢。”
恶魔的头角开始显露。
手指渐渐弯曲收拢,呈现出一种自保的状态。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目光扫到那里,笑容更加灿烂。
缓缓凝结的气氛,呼吸变得困难。
“你想要怎么样?”声音冷得没有一丝起伏,“洛阳。”
双手撑在沙发边沿,少年的怀抱虚虚地圈下一个殷夏夏,面对面凝视。
彼此呼出的热气也无法排斥那骤然升起的冷意。
与之相伴的,却有淡淡的香。
离得近了,殷夏夏才发现洛阳的眸色也不是完全的黑色,偏棕的,跟封城的眸色略微相像。
眉峰不高,也不是那种气势凌然的人。
平淡的起伏,但很浓密,看上去是那种温和得很好相处的人。
鼻子很挺,是属于阳刚气很浓的挺拔。
唇略丰,看着很重情。
可是越看那张脸,越觉得……
如果每个器官都稍稍改变一点的话——
“喜欢上我啦?”
洛阳笑道,然后起身站直,“哈哈,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啦?瞧把你吓的。”
殷夏夏冷淡着脸静观其变。
“我把手机给你,你先给家人打电话报报平安。”
随手从裤兜里掏出,扔出一道抛物线。
殷夏夏双手举起握住手机。
洛阳撇嘴抱怨:“那次在篮球场谁叫你看封城看呆了啊?那家伙那么阴柔,你怎么会喜欢他?女孩子们不应该喜欢像我这么男友力MAX的人吗?”
殷夏夏没回他。
快速在手机键上拨了几个数字,幸好这个号码早已烂熟于心。
等待接听的心既欣喜又焦急。
然而。
漫长的一分钟过去了,无人接听。
殷夏夏的脸阴沉下来。
一直坚信着,他是她的黎明。
所以才会向他发出求救信号,而他也没让她失望,将她带离那个黑暗深渊。
如今……
为什么不接电话?
忙什么事连电话都不接了?
是不是根本没有发现她消失了?
——根本就不曾关心殷夏夏。
讨厌。
过分。
想要,带你一起死哟。
反正夏夏也脏了,洗都洗不干净,不如一起到黄泉接受地狱之火的洗礼吧。
“哎哟,痛。”
毫不留情地被人弹了额头,殷夏夏恶狠狠地盯着那个罪魁祸首。
洛阳眯着眼睛笑:“想什么呢?想要毁灭世界啊?”
殷夏夏盯着他。
“哎呀,我知道你眼睛大,瞪我干嘛?喜欢上我啦?”
恬不知耻。
将手机递给他,殷夏夏声音冷淡:“谢谢,我先走了。”
洛阳一把制止了她起身的动作:“我说你个姑娘家还挺矫情的啊,这么晚了去哪里,打算找个破桥底下还是店铺屋檐下啊?”
他说的很顺溜。
“这些都不错,但已经有旧人长期住那儿啦!你长得这么漂亮,那些恶人可不会像我这么君子。还是说——”
他话锋一转,带着尖刺与试探。
“你想被人豢养起来当做赚钱工具吗?”
殷夏夏呼吸漏了一拍。
“你果然是——”
“啊哈,”洛阳打了个哈欠,眼角浸出了泪花,“你想说什么?”
殷夏夏环顾四周,这些昂贵的家具和细致的摆设,却也不像是短短几年就可以做到的。
“一个人住?”
殷夏夏下意识问出口。
“嗯。”洛阳挠挠头发,漫不经心地回答了声。
他望着她的眼睛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