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龙渊- 第78部分

曼陀罗夫人叹了口气，但幽幽之中还残留着当年的那份甜蜜。

“半月之后，那天他准时的来到门口。我刚要让丫鬟送糕点下去，谁知下人跑来说我爹突然得了重病。

顾不得其他，我跑去看我爹。我爹躺在床上浑身颤抖，表情更是痛苦不堪。

来了几个当时扬州城里最好的医生，都素手无策。全告诉娘亲准备后事。

我吓坏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却听见一个声音传来：‘我早就说过，员外病重。’

仙川慢慢的走进来，下人都急得不行，没人去阻拦了。

我一看见他，便跪下求他救命。他也不扶我，径直走到爹爹床前。

娘亲面色焦急，起身让开，不断的说好话。

他却不紧不慢的从怀里取出银针，在我爹身上只行了几针，我爹就平静下来了。

我和娘亲自然喜出望外，跪下不住给他磕头。

他对着我微微笑笑，扶着我们起来。转身在桌子上写下了个方子。

叮嘱我们每日给我爹服用三次，不出七日便好。

说完就要离开，走到我身边小声的说道：‘多谢姑娘的点心。’。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我爹这时候手脚能动了，翻下床来，谢他的救命之恩。

并且当场要将我许配给他。”

“他当时年纪不小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此事，他就答应了。很快，我们就成亲了。

经历了那件事之后，他声名鹊起，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名医。

我家里的医书他都全心钻研，医术更加精湛。后来竟然到了能起死回生的医术巅峰。

但人终究不能和老天抗衡，许多的病人还是无能为力。他便想到了开宗立派。

这样能传授弟子医术，自然救人也就多了。但他想开宗立派，我又怎么办，何况当时我刚好有了身孕。”

罗梦寒身子一动，丹芝真人有孩子，却为何要追着师父不放？

曼陀罗夫人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

“只可惜还没等到孩子出生，他就抛弃了我。到现在的丹青堂，创立门派。

那年我就产下了一个女儿。我和他直到中年方才有了孩子，本该一家人一起享受天伦的时候。

他却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很他。那时我哥哥作为商贾和紫翠阁有密切的来往。

我一狠心就将我那女儿送到紫翠阁去了。交给姓林的一位师父，做他的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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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纠葛

曼陀罗夫人说得伤感，那段骨肉分离的感觉终究是那么的挥之不去。

罗梦寒则是隐隐觉得曼陀罗夫人的女儿颇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自从我将我那女儿送到紫翠阁，我就再也没见过了。

一来不想打扰她正常的生活，二来也希望独自一人去寻个清净之所了却残生。

老天怜悯，我到了这里，在这独自居住了几年。还算得上安静。

有一天我出去买些日常吃食，看到一个女子站在江边，纵身便要寻死。

我急忙救她上来，得知她丈夫抛弃于她，她唯有寻死方能解除痛苦。

我一怒之下，想到天下男子皆负心。带着那女子去找她丈夫，我立时就要下杀手。

谁知那女子跪地求我放过他丈夫一命，哪怕她孤苦一生。我一时间不知所措，便是杀尽天下负心男子也不能释怀痴情女子的情愫。

无情，多情，负心，痴心。总是那么的不折不扣循环着。我何尝不也是这样？”

曼陀罗夫人挑了挑灯芯，尽管灯芯并未烧尽。反而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罗梦寒看见脸上的那种悲苦。

罗梦寒也不说话，世间男子当真都是如此么？

我罗梦寒就可以脱离这样的循环？

林婉儿还在身边的时候，可曾无负于她？

不知道这个女子到底为自己流了多少眼泪，承受了多少的纷扰？

如今想来，世人都是如此，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

偏偏失去了，方才知道那种离别的苦痛是多么让人窒息。

颤巍巍的灯光下，白发上镀了浅浅一层蜡黄。风霜凄凄，后悔心痛尽皆凝结在白发之上。

一滴眼泪不知何时滑下脸颊，流过嘴角。

“我回到这山谷之后，钻研毒术。谷中的毒虫毒草很多，不几年我就能运用自如。

实在有些可笑，我陈家那么多医书，到了我这里终于成了害人的东西。

我广受弟子，本来是想去找仙川。但找到之后又能怎样？着实不知如何是好。

我想最大的可能就是如我救下的那女子一样，就算独自孤苦也不会忍心伤他吧。

久而久之，我便不再想找仙川了，甚至于足不出谷。

或许是我在谷中呆的习惯了，一旦出去，就不知道如何面对那个世间了。

弟子们在外面带回来过一种花，据说是从天竺来的，叫曼陀罗花。

这种花是人死之后存储人生前记忆的东西，走过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传说尽管不能当真，但这却符合我当时的心境。就在谷中种了起来，我这屋子后面全都是曼陀罗花。

弟子们住的地方却都没有。毕竟她们都还年轻，未来总会遇到喜欢的人。

我岂能因一己之私，毁了她们？

弟子一旦遇到喜欢的人，我就都会成全她们。

谁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弟子遇见全心全意待她的人。

凡是那种负心之人，我都要解决了他。后来渐渐的别人就给我了曼陀罗夫人的名号。”

罗梦寒静静听着，这个曼陀罗夫人虽然下手狠辣，但听了她的故事，总是感觉她有些可怜。

“一般我不会出谷，直到我的一个弟子，叫周萍。她是我的弟子在外救回的孤儿，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我非常宠爱的。

她到了少女的年纪，自然都不能避免的情窦初开。爱上了一个男子。

不知为何，我荆棘谷的弟子都逃不过最终的命运，她的丈夫也变心了。

我盛怒之下，亲自出手要了那负心人的命。

因为她是我最喜欢的弟子，我曾经多次警告她，天下男子不可信。

可最后她还是决然的嫁了出去。

看她当时的样子，我真想一掌也结果她。也好让她免受折磨。

当时她有身孕了，我又的确下不去手。便将她逐出荆棘谷，不再相见了。”

罗梦寒从怀里取出周萍给他的那个盒子，轻轻放到桌子上。

曼陀罗夫人看了眼盒子，叹了口气。

将手按在盒子上，却不去打开。

“这盒子里是我当时送给她的嫁妆。里面是我荆棘谷最贵重的东西。”

罗梦寒细细的看着盒子，这个盒子在自己那里除了较重之外，倒不知里面有何特别。

“此物或许不该在我荆棘谷里，在丹青堂里才是应该的。”

罗梦寒一愣，急忙问道：

“夫人此话何意？”

“世上总是有神物的，上古之时便有炼妖壶。你可曾听说？”

炼妖壶罗梦寒虽然没听说过，但既然是荆棘谷的至宝，自然是非同凡响了。

“夫人，你说这个就是炼妖壶？”

曼陀罗夫人点了点头，将盒子打开。一只形状普通的壶静静的躺在盒子里。

“炼妖壶内可以容纳万物，别有洞天。说来也算是时空的一个罅隙吧。”

这样一个小小的壶里竟然那般神奇，罗梦寒自然听得目瞪口呆。

“现在这个壶却是对我没多大用处了。我当年险些因它命丧，现在想来当真有些傻了。”

世间之人总是这样痴痴走着，到最后方能发觉那么可笑吧。

“其实我早就不在意这样的神器了，否则也不必将它交给周萍做嫁妆。既然阁下将它又还回来了，也算是天意使然。”

罗梦寒微微沉吟，一直在心里想去问的话还是没说出来。

毕竟那老婆婆就是曼陀罗夫人，那问题早就回答了。

罗梦寒则是想到曼陀罗夫人的那个女儿，便开口道：

“不知夫人的女儿后来怎样了？”

“我们虽然没见过面，不过我一直让人打探她的消息。据说她后来嫁给了丹青堂的弟子，

两人私奔而走。为此仙川还加罪于他们的孩子。之后就再无消息了。”

罗梦寒再无疑问，确信曼陀罗夫人的女儿正是自己的师娘林心怡。

这样的一段纠葛实在始料未及，罗梦寒忍着心里的激动起身行礼。

“既然事情已然了结，在下的答应的事情也算是结束了。晚辈就告辞了。”

说罢转身轻轻走开。忽然感觉，这时候没有释然，反而有些凝重。甚至于不敢去面对。

该去找寻林婉儿了，天下虽大，终究会找寻得到。只是，那时候却如何面对？

“你要去哪？”

曼陀罗夫人的话音缓缓传来，罗梦寒听着竟然有些刺耳。

脚下也硬生生的停住了。转过身，对着曼陀罗夫人一揖到地。这才说道：

“晚辈该走了。”

“去哪？”

“去苏州。”

曼陀罗夫人的话语还是听着刺耳。

“你该知道，男子既然进了荆棘谷，是出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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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男子

罗梦寒迟疑了下，昂头转身。

“莫非夫人是硬要留住我了？”

“不敢。我荆棘谷虽然不是什么天下大派，但也不至于留不住一个人。”

屋子里昏暗，微弱灯光照在罗梦寒脸上。

丝丝晃晃，光亮在罗梦寒脸上忽明忽暗。

“晚辈有事在身，还请夫人成全。”

曼陀罗夫人叠起那张纸条，小心的放在怀里。

“荆棘谷里到处都是女子，美丽漂亮的也不少。

对于哪个男人来说，能一直呆在这里都是求之不得。你难道就那么超凡脱俗？”

“晚辈实在并非超凡脱俗。只是任何一个女子都无法让晚辈心动了而已。

晚辈喜欢的人。。。死了。”

曼陀罗夫人猛的看向罗梦寒。此时此刻方才发现，之前吩咐馨蕊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有力的证明。

这男子当真是花丛中漫身而过，或许并非君子，可绝对是个情之大者。

当下颇有种想放他出去的想法，然曼陀罗夫人并非冲动之人。

片刻之后还是摆了摆手，淡然道：

“你先去休息吧。”

罗梦寒还待说什么，一股劲风袭来。

罗梦寒此时的修为自认为还能挡住，却还是捶着手，不运功。

劲风之下轻轻的后退，在木门之前稳稳停住。

这个距离对罗梦寒来说还是有些远了，油灯跟着倏地灭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回身打开木门，走了出去。

抬头看天，月色迷茫，星光点点。在那之下，荆棘谷里竟然那样的凄凉。

“婉儿，就算我粉身碎骨，也要出去，寻找到你。”

秋夜安静，罗梦寒虽然小声，可却那么刻骨的真切。

听不到回答，麻木的走下台阶，直直的向前走着。

和馨蕊擦肩而过，却没看见一般。

馨蕊也不生气，反而听了罗梦寒的话，那种同情的感觉无比强烈。

她年纪轻轻，从未处世，更加不懂真情假爱。

少女之时都是有种诗人的伤感。希望这个世界是完美的，结果总是让人无可奈何。空留下慨叹而已。

罗梦寒还是呆呆的走着，根本不去想哪条才是回去的路。

馨蕊在后面安静的跟着，就算看见罗梦寒走错了路也不去阻止。

任由这个伤心的男子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走，这样的走是一种逃避。

但逃避能稍微减少些心里的凄苦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荆棘谷很大，多数地方是没人的。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都那么安静。

忽然罗梦寒在前面停了下来，望着前面的树林，怔怔出神。

馨蕊向那树林看了眼就瞧出，月光之下，这里正是那日罗梦寒进来的地方。

原来他在谷中走了这么长时间并非漫无目的，而是找寻当天自己进来的路。

她心里一惊，须知要从这里出去荆棘谷，没有药丸是万万不能的。

刚要去阻止罗梦寒，还是晚了一步。

罗梦寒已经进了树林，就算馨蕊不顾性命纵身跃上还是没能抓住罗梦寒的衣袖。

她摔在地上，望着幽深的树林，一时间天旋地转，不知所以，隔了好一会，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之下，传了出去。谷里的弟子很多都跑来。

看见馨蕊独自一人坐在地上大哭，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几人想上前扶她，她却说什么都不起来，反而哭的更加的伤心。

众人无奈，只得通知了曼陀罗夫人。

曼陀罗夫人一直疼爱馨蕊，甚至有传她衣钵的想法。听弟子来报，说馨蕊在树林前大哭。

随即想到定然和罗梦寒有关，当下想到什么，以至于颇为后悔。

如若罗梦寒真的进了树林，那些荆棘的毒可不是闹着玩的。

急急忙忙的跟着来报弟子到了树林之前，馨蕊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但还在兀自努力哭着，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曼陀罗夫人看见馨蕊的样子，又不见罗梦寒，已然明了。

走到馨蕊身前，却不说什么，只是直直的望着树林。

这树林里尽是荆棘，主要不是为了束缚本门弟子。如今因此害死了罗梦寒。

这个对她，对仙川都有恩情的人。本想就算他不能出去荆棘谷，谷里的女子任由他挑选。

如若他非要出谷，这个男子也并非是忘恩负义，三心二意之辈。也就做个顺水人情。放他出去了。

谁能想到这人竟然还这么的刚烈，不顾性命也要出去。

自然不是世间繁华，俗尘纷扰的诱惑。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能让他舍了性命不要？

猛的想起，她在屋子里似乎隐约听到罗梦寒提到了“婉儿”这个人。

不禁更加后悔，望着幽深的树林深深叹了口气。回头对坐在地上已经哭不出的馨蕊静静的说道：

“回去吧，明早派人进林子里找找。”

馨蕊想大口呼吸下，竟然是那么困难。只得哑着嗓子，断断续续的答道：

“夫人。。。明。。。明早。。。他恐怕。。。恐怕就真的。。。真的。。。”

说着眼泪又溢了出啦。

曼陀罗夫人犹豫了下，再次看着树林，不说话。

过了片刻转身向后快步走了几步，停下淡淡的说道：

“就算现在进去救，人也活不了。”

馨蕊身子一动，无奈的望着曼陀罗夫人的背影。

这话自然不假，荆棘的毒发作及其快速。别说过了这么长时间，就算刚刚沾身都难以救治。

然此时此刻竟然不管不顾什么荆棘毒了，唯独相信老天奇迹发生。

“夫人，求求你。。。”

“好了！人已经死了，我无能为力。”

曼陀罗夫人的话到了后来越来越小，毫无底气了。

馨蕊还是不住的用沙哑的声音恳求，到了后来。曼陀罗夫人决然的一甩袖子，快步走开。

好几个人扶着馨蕊，才把她强行的带走。

馨蕊不住的回头望着那片树林，似乎望不到边。

一个痴情男子永远葬身其中，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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