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寸心看着敖然冷冰冰的一张小脸：“你娘是那种不顾你的人吗？我既然去了就是做好了准备，能救出嫦娥自然最好，救不出来我也能一个人逃走，宝贝儿子在等我，我怎么可能牺牲自己成全别人？你娘我是那种圣母吗？”
敖然自然知道自己母亲如此说了当时就是这么打算的，可是他这一回来就得知母亲受伤的消息，真是气得不行：“不止这件事，还有那个祁云的事情。我们回来的时候路过山里，魈叔叔都把事情告诉我们了，你有必要那么拼命吗？”虽然那天大战的痕迹已经看不到了，但是敖然还是被吓得不轻。
敖然说起这件事情，敖寸心是有点心虚，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父王和死去的卜灵山妖怪们又理直气壮起来：“那祁云将你外公打伤，又杀了山里不少邻居，若是不好好教训一下他，他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还有他那么阴狠的陷害你苏荫叔叔，我看到他就像揍他。”敖寸心说的高兴没注意自己儿子一张俊脸已经冷的快结冰了，还有端着药碗站在门口的杨戬，父子俩的脸上现在都是一模一样的表情：尾巴要翘到天上的是你吧。
杨戬走过来带来一股子难闻的药味，这才让敖寸心冷静下来，发现自家儿子看自己那眼神……完蛋了。敖寸心嘿嘿一笑，将敖然拉回怀里抱着：“咳咳，虽然那祁云确实是人渣了一点，但是我不该与他正面冲突，还让自己受伤。这点是妈错了，我发誓下次一定不会再如此冲动不顾后果了，就算再见到祁云那厮也要拉帮结党的再去揍他。”说着话还在敖然背上轻轻拍了拍，就像小时候哄他的时候一样。以往这一招可是很管用的，只是这次似乎不太好用……
偏偏这时候杨戬将药碗凑过来：“喝药。”声音冷得都要掉冰渣了，原来她独自离开是因为祁云伤了西海龙王，又去卜灵山寻事，这么大的事情她却一句话都不肯告诉自己，就这么一个人扛下来了，弄得自己重伤，还赶来救了自己又闯入敌营救了嫦娥回来……杨戬心中百般不是滋味，自己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和托付吗？
敖寸心被杨戬看得莫名其妙，儿子生气我懂，你生哪门子的气？小姐我还生气呢，哼。这时候杨戬又硬邦邦的说了一句吃药，敖寸心瞄了一眼儿子结冰小脸然后哎呀一声倒了下去：“突然感觉头好晕啊，不行了不行了……”说着就将被子拉过来盖住头：“你们先出去吧，我要再睡一会儿。”
杨戬觉得自己都要被敖寸心气笑了，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耍赖皮？还对着儿子撒娇，怎么不见她也对自己撒娇，明明药是在自己手上的。这么想着杨戬一阵气结伸手就将敖寸心蒙在头上的被子拉开，果不其然看到一双骨碌碌乱转的大眼睛：“我看你挺精神的，哪里像头晕的样子？”
敖寸心恨恨的看着杨戬：“我怎么样也不劳真君关心吧？”说完才想起儿子在一边，悔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赶紧换了一张僵硬的笑脸：“我的意思是，你太忙了，我喝药这样的小事情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嘛，以后随便叫个人给我送来就可以了。”
杨戬看着敖寸心那大写着虚伪两个字的笑脸，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也跟着堆出一个一样的笑容来：“怎么能不操心呢，什么事情都没有你的病情重要啊，来乖乖把药喝了吧，趁热。冷了就没有效果了。”说着就上前温柔的扶起敖寸心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将药碗递过去看着敖寸心皱着眉头小口小口的喝掉，这才满意的笑了。
敖然冷冷的看着自己爹妈这尴尬到极点的互动，他们是不是当自己是三岁小儿？明明就是吵架了还在自己面前装得和和气气的，以为自己是不懂事的孩儿，父母吵架了会伤害到自己的心灵吗？看着敖寸心喝完了药，敖然突然站起来，对着楞在一起的父母说：“我看你们倒真是千年夫妻，一个两个的都不要命，我这孩子看来在你们心里也不算什么。”说完甩手就走了出去。
敖寸心和杨戬都懵了，敖寸心用手肘狠狠给了背后的杨戬一下：“愣着干嘛？追出去啊，他这是气你自我牺牲呢。”
杨戬佩服敖寸心这推锅的本事：“怎么是我呢？明明他刚才就在生你的气。”
敖寸心瞪大眼睛：“怪我咯？别忘了我是为了谁弄成这样的，你不去谁去？要不是你自我牺牲在先，我至于跑去冒险吗？你当我真的不怕死啊？”
杨戬这回是真的气笑了：“既然怕死那你还去？你知道你那样我有多担心吗？你倒是还有理了你！”敖寸心推开杨戬自己坐正了：“你凶什么？比谁声音大谁不会啊！我不去你那宝贝仙子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做人……啊不，做神要懂得感恩知道吗？你倒是还怪起我来了。”
杨戬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突突的跳，敢情自己这些年来说的做的都被敖寸心吃了，什么宝贝仙子，自己在乎的是嫦娥吗？杨戬站起来：“敖寸心你简直是无理取闹不可理喻。”
敖寸心见杨戬起身就趟了下去：“哼，我最会的就是无理取闹，怎么地？我要休息了赶紧出去。”杨戬其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可是道歉解释的话还来不及说就被敖寸心噎得不行，端着药碗甩手就走。
“站住！”杨戬走到门边又被敖寸心喊住，杨戬心中一喜正要回去就听到敖寸心说：“儿子生气了，你要是不去哄好了给你好看。”杨戬回头一看敖寸心已经整个人裹在被子里了，不禁咬牙。恨恨的走出去，却也不忘将门关好。
把药碗交给仙娥，杨戬往敖然走去。哄孩子……他没哄过啊。
21…3
三
敖寸心翻了一个身，最后还是有些不放心，给自己披了外衫向外走去。这次自己和杨戬双双受伤，傲然生气是理所当然的。就敖寸心自己来说，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不是没有为孩子考虑过，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牵挂着孩子和家人，她才能立于不败，一直以来支撑她不管多艰难都要活下去的就是傲然。
敖寸心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墨莲和哮天犬的声音。伸头一看清莲正不耐烦的看着哮天犬：“你不好好窝着养病，跟我来干嘛？”哮天犬挺直腰板：“我出来走走不行吗？那个王先生都说了，老窝在屋里是不行的。”
“好，你出来走走当然行，不过你能不能不跟着我？前面可是除了我家公主的卧房什么都没有了，你可以离开了。”墨莲堵在走道上。哮天犬走左边墨莲站到左边，哮天犬往右墨莲也往右，总之就是不让哮天犬过去。哮天犬急了：“我不就散个步吗？这里又不是你家你拦着我干嘛？”
墨莲哼了一声：“说得对啊，这里不是我家是你家，我们主仆住在这里倒是碍到你的眼了。我这就去让我们公主搬回去，省得有人嫌弃我们……”说着转身就要走，哮天犬吓得一把逮住墨莲：“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不是要赶你走……”
“那你跟着我干嘛？”墨莲嫌弃的甩开哮天犬的手，后退一步。哮天犬抓抓脑袋往敖寸心的院子一瞟：“其实我是想来看看三公主，那天她受伤了，听说一直昏迷到今天才醒的……我，我不放心。”
“天呀。”墨莲抬头往天上看了又看：“这天上没下红雨啊，犬王大人居然会关心公主的死活了。”哮天犬气的不行，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好喏喏的说了句：“那天三公主护着我，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墨莲虽然不待见敖寸心这前夫一家子，可是也不是不讲道理，听哮天犬这么一说也软了语气：“我家公主没什么大碍了，你要看我话跟我去看看，若是公主在休息你先回去。”敖寸心看到墨莲和哮天犬一前一后走过来，连忙一转身回了屋子，等躺在床上了才想起来，我干嘛要躲啊？
杨戬找到傲然的时候，傲然正一个人坐在院中一棵桃树下用一块白绢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那把从不离身的匕首。以前灌江口的杨府有四季轮转，或许是杨戬将杨府搬上天的时候恰好是人间花季，院里的桃花就此停在了一树绚烂的时候，如今这真君神殿里唯一温暖的色彩就是这一树树粉色的桃花。
杨戬很少这么忐忑，最近一段时间让他心里不踏实的人只有敖寸心和敖然母子了。杨戬没有陪伴敖然长大成人，他错过的不单单是陪伴，更是了解。“小然。”杨戬扬起笑容做到敖然的身旁，桌上也在抬手间多出来一套茶具。
敖然一抬头看到杨戬张口喊了一句父亲后想起自己还在生气，又低头继续鼓捣自己的匕首，不再去理杨戬。杨戬对于敖然孩子气的表现也不恼，只是安静的煮水泡茶，杨戬是武将，可是杨戬生就一副好相貌英武又俊秀，手掌是常年握兵器留下的一层薄茧，可是就是这样一双修长的手煮起茶来也十分好看。敖然不知不觉的就看着杨戬煮茶的动作发起呆来，直到杨戬将一杯茶放到面前：“小然，喝喝看。”
敖然告诉自己不要理他，可是多年的教养使然，他本能的就接过了杨戬手中的茶杯，杯中清浅透亮的茶色和清冽的茶香让敖然心中的火气少了一些。杨戬自己饮了一口：“自相认以来，小然似乎一次也没有喝过我泡的茶，喝喝看如何？”敖然浅浅的尝了一口：“有些涩了……”轻轻的将茶杯放回桌上。
杨戬笑了一笑：“你母亲泡茶的手艺比我强，你喝惯了她泡的，其他人的估计都不会很习惯。”敖然嗯了一声，敖寸心的手艺他自然是清楚的，其实自己不怎么喜爱喝茶，小的时候其他叔叔伯伯们宠他，总是换着方的给他弄各种好吃好喝的，有时候吃的甜了敖寸心总会给他冲上一壶清茶来缓一缓。
“那天，荧惑用凡间生灵的性命威胁我，我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选择妥协。”杨戬看傲然面色没有那么僵了才道：“当时我看荧惑的神色就知道他不会那么老实，我虽然和他不熟但是也一起饮过几次酒，他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所以我并不信他。”傲然有些诧异的看着杨戬，没想到杨戬会主动和他说起这件事情。
“我当时心里想了很多，但是最后想到的是你，还有你的母亲。我曾经亏欠她良多，我许给她很多承诺却没有兑现；对于你，我不知道你的存在，没有能够陪伴你成长，我错过了很多的日子，这些都让我遗憾。你们重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是天道给我的幸福，拥有这样的幸福我怎么舍得去死。”
敖然看着杨戬：“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为什么还是选择了散去法力自断筋脉？敖然话没有说完，但是杨戬明白：“当时若是我执意拿下荧惑，也不是没有机会在荧惑摧毁堤坝之前将他置于死地，可是这个机会太小，如果我失手了，下游几千万的凡人可能会遭受灭顶之灾，小然你说我该不该赌这一分机会？”
“不该。”敖然几乎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不……”也不该拿自己的命来换啊。杨戬欣慰的揉揉敖然的一头短发，这个孩子真的很善良。杨戬接着道：“我舍不得你们，我也不能放着那几千万的生命不顾，所以我当时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这个办法如果成功了，那么我将两全，而我不容许自己失败。”
杨戬将天眼吊坠从衣襟中拉出来：“这是你祖母留给我的天眼吊坠，当时我的想法就是将毕生修为都转移进这天眼吊坠当中，然后留下一部分护住经脉不至于不可修复，这就是我当时一瞬间做下的所有的打算。之后寸心的到来出乎我的意料，可是也因为她，荧惑没有趁我重伤的时候要了我的命。”杨戬低头：“荧惑最后想要杀掉我是我所料未及的，因为我直觉他其实并不想要我的命，弄成那样是我大意了。也因为我的缘故，最后累得寸心深入敌营受了重伤更是所料未及……”
敖然看着杨戬沉重的表情，轻轻的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杨戬握住敖然的手：“你我是父子，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不认为我将一些空话你就会信，不如开诚布公的将我当时的想法告诉你，让你知道在我心里，你和你的母亲都很重要。”
“我知道。”敖然缓下面容：“我知道你们重视我，也知道你们做事之前一定是全面的考虑过的，可是就算知道我还是难过。我一回来就听说母亲昏迷了几日刚醒，而你自断了经脉……我当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懵了，我想你们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敖然低下头去，忍了很久的泪水一滴滴的滴在杨戬的是手背上，烫的杨戬心中刺痛。杨戬将敖然搂进怀里：“小然对不起，纵然我和寸心有多少的理由我们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是事实，这是我们作为父母的失职。如今除了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我甚至不能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对不起，对不起。”杨戬抱着敖然，手掌轻轻抚过敖然的头发，听着敖然小声的抽鼻子。
过了一会儿敖然终于觉得自己好一点，不好意思的推开杨戬：“那你当时的想法告诉过母亲吗？”
杨戬一怔：“似乎没有……”那天敖寸心对着不能动弹的他说了很多话，一句句都让杨戬心痛，可是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却没有告诉过敖寸心，这似乎是他一贯的毛病。
敖然皱眉：“你不告诉她，她还是会当你当时就是存心寻死的，那她多难过啊。”杨戬苦笑：“是我疏忽了，回头我一定告诉她。”敖然点头，然后又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杨戬下意识想要否认，可是这孩子何其聪明灵透，怎么会看不出来，于是老实的点了头。
21…4
杨戬原本以为敖然会问他们为什么吵架，可是敖然最后也没问，只是低着头看着那小臂长短的匕首：“小然，你的匕首能让我看看吗？”敖然顿了一下还是将匕首递了过去，杨戬手上一结果匕首就愈发觉得有种熟悉感：“这匕首和寸心的佩剑似乎是一种材质？”杨戬翻看着手中的绯红匕首，整个匕首从刀刃到刀柄都是一体的，上面刻着一些繁复的符文看起来是增强法力用的。
“嗯。我娘的剑和我的匕首都是同一种材料做的。”敖然道：“当年我娘将材料给了我师父，我师父锻造以后就成了一柄长剑和一把匕首，师父叫它们绯骨子母剑。”
杨戬道：“绯骨？这么说来你这匕首也叫绯骨？”母子俩的武器都叫同一个名字，倒是少见：“那这材料到底是什么？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一样的东西。”
敖然闭上了眼睛：“我不能说。”他不能说他在蛋中就能看到这个世界，他不能说他亲眼看着母亲撞断了龙角，不能说他和母亲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许下那月光宣言……他什么都不能说，那些事情是母亲心里过不去的坎，也是自己心中一道疤。母亲将这些事情都放在心里，他不可能说出来给母亲造成二次伤害，也不想……为难父亲。
不能说？杨戬心中满是疑惑，可是看着敖然的神情他只能将问题放回心里，小心的把匕首递还给敖然。敖然将当年的一幕幕赶出脑海后方才睁开眼问杨戬：“父亲，你能不能教我使用天眼的办法。”
“你有天眼？”杨戬急切的抓住敖然的手，他曾经想过敖然会不会继承了他的天眼，可是一直没见敖然用过，只能想着自家三兄妹不也只有自己有吗。毕竟如果有天眼的话，敖然的岁数修为不止于此。如今敖然居然说自己有天眼，这让杨戬如何不欣喜。
“我有。”敖然在额间一抹，一道杨戬再熟悉不过的金色流云纹就出现在敖然的额上，敖然天眼出现的瞬间杨戬的天眼就像受到了感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