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太远,妹子只要赶上他们,自可打听出江公子下落。”
红绡迟疑了一下,还待再说,红线早已玉腕轻扬,翩然掠出身去!
红绡急道:“妹妹,那我们到那里去找你们呀?”
“我们到江南见面好啦!妹子自会去找你们的。”
红线话声传来,一条人影,当真像一缕红线,越去越远!
迟老残望着红线去路点头道:“强将手下无弱兵,这女娃儿的轻功,着实也有些火候!”
红绡黛眉微蹙的道:“老前辈,我们也得赶快跟去才好!”
楼一怪道:“你们别急,区区唐门,成得了什么气候?姓江的娃儿,比你们不知强了多
少倍,包管吃不了亏。咱们还是先上一趟长恨谷正经,要是老毒物敢碰姓江的娃儿一根汗毛,
瞧我老楼不把他们唐门翻他娘个天!才怪!”
迟老残接口道:“老怪物说得极对,咱们自然得先上长恨谷去,不然,还当咱们两个老
不死怕事了呢。”
崔文蔚夫妇,瞧着这一对老怪物,真是啼笑皆非,楼一怪口口声声要找江青岚,但他被
唐门掳去,目前下落不明,却又偏不去找,非要忙着先解决和迟老残的无谓打赌,赶上长恨
谷去。
而且又非拖着自己两人,前去作证不可,看来不上长恨谷,就是天大的事情,他们也决
不放开自己,崔文蔚和红绡对望了一眼,只好跟着两个老怪物,一同上路。
口口 口口 口口
小时不识月,呼为白玉盘,长恨谷外此时一轮玉盘似的皓月,高悬碧空,清辉如水,照
得远山近林,分外清幽,一片疏林,掩映有致!树林边上,却倒卧着一男一女,男的剑眉入
鬓,脸如冠玉!女的腰肢婀娜,楚楚动人。
但他们都双目紧闭,敢情在昏迷之中,不省人事。只有松风竹韵,山溪流泉,散播着天
籁!蓦地,一条娇小黑影,沿着小径,飞掠而来,身法快捷,有若浮矢掠空,眨眼工夫,已
在林前飞落。
那是一个身穿红色劲装的少女,她似乎从远处赶来,略一打量,正待往谷中奔去,蓦地,
她发现了地上躺卧着的两人,尤其是那个男的,身形是如此熟悉!
她全身不期一震,往后连退了两步,宛若一桶冷水,兜头浇下,月光下面,一张刚才跑
得满脸娇红的粉脸,刹那之间,变成惨白,口中喃喃的道:“是他……他……他……我害
了……他……”
“你害了谁呀?”
一个娇美的声音忽然在林间响起!红衣少女闻声惊觉,凤目一掠,只见七八尺外,婷婷
袅袅地站着一个二九年华的白衣少女。
长裙曳地,悄然而立,一双剪水双瞳,正注视在自己脸上,樱唇微启,娇声问道:“你
到长恨谷来,又是为了什么?”
红衣少女心中蓦地一怔,她来得太以兀突,在这谷口现身,除了自己来路,那么只有从
长恨谷出来,她心念一动,脸色陡然下沉,颤声问道:“你……你是长恨谷的人?”
白衣少女这时才瞧到地上还躺着一男一女,伤势沉重。
她娇若春花的脸上,微露怔容,似乎方要开口,但给红衣少女一问,不由得螓首微微点
了一点。嗒!红衣少女柳眉倒竖,突然从腰间撒出一条蓝光闪烁的蛟形软鞭,随手一抖,娇
声喝道:“来!丫头,姑娘今天饶你不得!”
红影倏闪,业已欺近身前,一片蓝影,激起触鼻腥风,往白衣少女当头罩下。白衣少女
想不到对方会骤下毒手,尤其那一股腥风,中人欲呕。她连忙轻举纤手,紧掩着鼻子,白衣
飘忽,从鞭影中闪出身来,脸含薄愠的道:“你敢到长恨谷撒野?”
“哼!长恨谷,长恨谷有什么了不起?”
红衣少女瞧到对方身法美妙,居然轻轻一闪,便躲了开去。心中更是气愤,说话声中,
皓腕一翻,重重鞭影,又已卷到。
白衣少女被她激怒了,呛的一声,从裙边抽出长剑,娇声叱道:“我可不是怕你啊!”
红衣少女道:“姑娘要是怕长恨谷,也不来了。”
刷刷刷,一片蓝影,已像狂风暴雨,疾洒而出!白衣少女娇躯轻挪,右手长剑盘空一绕,
但见银花乍涌,划然生风,往鞭影中投去。
“嗒!”鞭影相接,金铁轻震,红衣少女被这招眼花撩乱的剑法,震得后退了三步!只
听白衣少女娇声说道:“我不伤你,你快走罢!”
红衣少女平日在师门中娇纵惯了,此时被人家一招震退,已是羞愤欲绝,那还受得了这
么一说。
急怒之下,鼻孔中冷冷一哼,左手猛的往腰间按去。只听铮铮连响,一大蓬银星,挟着
凛冽寒风,劈面往白衣少女电射打去!白衣少女惊“啊”了声,玉腕扬起,银虹飞舞,月光
反映之下,幻成千条剑影,万朵寒蕾,缤纷而起。
叮叮之声,清脆得盈耳不绝,一大蓬银星暗器,纷纷吃剑光迫落,消失无形。紧接着一
声清叱,匹练横飞,一道剑光,疾如掣电,往红衣少女当头落去!
红衣少女自以为师门绝艺,冠绝武林,尤其是霸道无比的“北极寒星”,普天之下,无
人能破。
那知对方年龄,只和自己相仿,但这一手剑法,简直神妙已极,此时剑风劈顶,自己那
有还手的余地。她自幼即得师尊宠爱,个性好强,几曾受人凌辱?何况眼看自己最为倾心的
他,业已横尸林下,本来早就痛不欲生!
“也好,就和他死在一起罢!”她念头闪电般掠过,突然双目一闭,静待对方下手。
那知过了良久,只听白衣少女娇声说道:“唉!我从来没杀过人,你去罢!”
声音清脆得宛如出谷黄鹧,好听已极!红衣少女闻声睁眼,只见白衣少女早已收回长剑,
玉立亭亭,婀娜多姿的站在一丈开外。
这真比杀了她还要难过,红衣少女气得差点哭出声来,双足一顿,一式“紫燕掠波”,
身如电射,往林中投去!白衣少女袅袅走近一男一女的身边,剪水双眸,细细的凝视着两人,
忽然一条白影,像行云流水般往谷中闪去。
一会工夫,她又出现在两人面前,纤纤玉手上,却多了两片碧绿如翠的叶子。玉指轻拈,
用贝齿轻轻嚼了几下,放入少女口中,然后……
她如法泡制,又把第二片翠叶,放入口中,嚼了几下……
她春花似的脸上,陡地飞起两片红云,她面对这位脸如冠玉的美少年,他虽在昏迷之中,
还是如此英俊。她从心底泛起一丝微妙之感,娇躯也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阵轻微颤抖,踌躇着
把翠叶送到他底口中。
两片朱兰叶,已可保住两人性命,但她似乎还放不下心来。她连自己也弄不清,是对这
位身负重伤的少女,起了一见投缘的同情之心,还是对身中奇毒的他……
她心中只是盘算着自己决不能半途而废,她桃腮泛赤,着实逡巡了一阵,终于轻舒皓腕,
把两人拦腰挟起,飞一般奔入谷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江青岚悠悠醒转,只觉口中清香有物,舌液生津,但眼皮沉重,浑
身百骸,似乎散了似的,一点也转动不得。心中不由大感惊奇,他慢慢记起自己在长恨谷外,
被碧目蟾蜍唐天生,暗施奇毒,真气痪散,后来,后来……
难道自己还没有死?
不错!唐天生命铁钱袋姜义,依样葫芦砍去自己一条右臂,他还向自己保证,决无痛苦?
此时这般光景,难道真被他们下了毒手?完了,自己这不是落个终身残废?
他想到这里,不由惊出一身冷汗,用力睁开眼来!只见自己仰卧在一张板床之上,床前,
亭亭玉立着一位雾鬟云鬓,娇艳如花的绝色美少女。
她,白衣胜雪,长裙曳地,一双黑白分明的剪水双瞳,正注视在自己脸上,流露着无限
关切。
她……
“啊!你醒过来了?”
江青岚目注白衣少女,只见她真是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脸柳如眉,淡雅幽娴,不着
丝毫人间烟火。
而且吐属清脆,使人听得赏心悦耳,一时不由得怔怔出神,忘了说话。白衣少女发现他
痴痴地瞧着自己,不觉玉颜发赧,羞涩的笑道:“人家在问你呢!”
她这一笑,宛若百合乍开,越显得娇艳欲滴!江青岚蓦地回过神来,只觉自己太以失态,
俊脸一熟,嗫嚅说道:“小生误中无形毒气,身落人手,自分必死,想是姑娘所救?”
白衣少女微微摇头道:“我只在谷口遇到一个红衣女子。 ”
江青岚恨恨的道:“不错!那红衣女子,正是千里孤行客的师妹。 ”
白衣少女听到他口中提到千里孤行客,心中十分奇怪,暗想怎么到长恨谷来的人,都会
说出千里孤行客,不知这千里孤行客到底是谁?沉吟了一下道:“千里孤行客又是谁啊?这
名字我时常听到谷外有人说起。”
她说到这里,忽然又道:“唔!红衣女子,出手十分狠毒,后来给我打跑了,才看到你
们两人,一齐躺在地上。”
江青岚见她说什么“你们两人”,不由也感到意外。暗想除了自己,还有一个又不知是
谁?造就问道:“姑娘说的另外一人,不知是谁?”
白衣少女娇靥带笑,故作神秘的道:“你不认识她?”
江青岚摇头道:“小生因至友夫妻,被千里孤行客掳来长恨谷,才追踪赶来,不想巧遇
仇人,被暗施迷药,迷昏过去,此后情形,小生记不起来。”
白衣少女一双秋水妙目,紧盯在江青岚身上,幽幽说道:“她是一个女的。”
江青岚越听越惊奇,脱口道:“女的?”
“唔!”
白衣少女唔了一声,抿抿嘴道:“她是被人震伤心脉,伤势还不轻呢!”
说到这里,忽然眨着眼睛,玉颊飞霞,低声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尊姓大名哩!”
江青岚挣扎了一下,避开她眼睛,道:“小生江青岚,敢问姑娘……”
白衣少女听得低下头去,脉脉含情的道:“我……我叫白玫。”
她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可以听到,那一种少女羞涩之情,只瞧得江青岚怦然心动,当下赶
紧收慑心神,正容道:“小生多蒙白姑娘施救,大德不言报,小生唯有永铭诸心。 ”
他无心说出,白玫却听得螓首更低,轻嘤一声,羞红双颊,忽然黛眉微蹙,轻声笑道:
“你别谢哩,方才那片‘翠叶朱兰’,虽有解毒之功,无法尽祛脏腑余毒,要过了六个时辰
之后,等药力散开,还得另想办法呢,否则我也不会把你接到长恨谷来了。”
“长恨谷?”
江青岚心头猛然一震,双目一睁,急急问道:“姑娘,这……这就是长恨谷?”
白玫点头道:“是呀,我就在这里长大的啊!”
江青岚又道:“那么姑娘和千里孤行客如何称呼?”
白玫螓首摇动,抿嘴笑:“我方才不是告诉你,千里孤行客,我不知道他是谁?”
江青岚瞧她神色,似乎丝毫不伪,不由疑念大生。她自称从小生长长恨谷,怎会不知千
里孤行客其人?何况她方才还说把红衣女子打跑,那红衣女子,分明是千里孤行客的师妹。
这当真十分离奇,难道这个长恨谷,不是千里孤行客住的长恨谷?他心中想着,暗暗行
功运气,那知不运气,只是浑身酸软,还没什么感觉,这一运气,骤觉气血痪散,内腑果然
隐隐作痛,功力难聚。
完了!这到底还是毒侵内腑,还是自己昏迷之后,被千里孤行客废了武功?白玫因他半
响不语,不由嫣然一笑道:“你别心急,一片翠叶朱兰,功效可大呢?不过要等它药力发散,
须得六个时辰,目前你休息一阵。”
说着伸手拉过一条薄被,轻轻替江青岚盖上,俏生生地走出房去。江青岚独自仰卧,思
潮起伏,渐渐神思昏倦,酣然入睡。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候,蓦觉有一双软绵绵的玉掌,正在
自己身上按抚推拿,一股炙热暖流,每到一处,感到又酥又麻,百骸舒散,血气流畅!睁目
一瞧,那不是白玫是谁?
她此时一双玉手,正按在自己胸脯之上,双颊如火,星目如水,那种绝世姿容,醉人笑
意,当真娇艳欲滴!不,她还娇喘细细,吹气如兰。
江青岚瞧在眼里,不禁心神一荡,赶紧阖上双目,强抑遐思,带着颤动的声音,十分感
激道:“姑娘盛德,小生不知如何报答……”
“嗯!”白玫娇喘着斜睨了他一眼,桃腮泛赤,低声说道:“你……你别说话,我正在
运功替你祛除内腑之毒呢!”
江青岚玄关已通,自然知道她所说非虚,只好倏然住口。
白玫那双玉掌,缓缓下移,肚中也立时响起咕咕之声,似乎有一团东西,被白玫内家真
气,逐渐下逼,积聚小腹!
就在此时,忽然房门口黑影闪动,闯进一个人来。那是一个黑衣少女,头上包着一块黑
绢,她才一进房,瞥见江青岚躺在一张板床之上,白衣少女却娇躯前俯,紧紧地伏在他身上。
曳地长裙,不住地微微颤动……。此情!此景!她倏然却步,心头似乎起一阵波动。也
许她任性惯了,触入眼帘的是如此一幕,她面红耳赤,无暇多看,也无暇多想,蓦地双足一
顿,重重冷哼了一声,返身就往门外街去。
白玫双掌流动,并没回头,也没有则声。她秀目微阖,春花似的脸上,业已绽出珠汗,
运气逼毒,正在紧要关头!江青岚虽然听到那声娇哼,似也不敢多问。
这样过了一盏熟茶时光,白玫才吁了口气,直起腰来。掠着鬓发,从几上取过一片碧绿
如翠的叶子,送到江青岚口边,含羞笑道:“这是‘翠叶朱兰’,赶快嚼烂服下,余毒就可
尽祛,再休息一会,就可完全复原。”
江青岚心中一阵感动,倒反而说不出话来,登时张口接住,依言嚼碎服下。只觉这片兰
叶,入口生津,一缕清香,直沁肺腑!白玫敢情忽然想起一件什么事来,秀眉微蹙,惊鸿一
瞥,闪出屋去。
江青岚服下兰叶,过了一阵,只觉腹如雷鸣,胀满欲泄,匆匆下床,往门外奔去,接连
几纵,迅速闪入林中,找了一处隐僻所在,大解之后,余毒排净,精神为之一振。
不由心中大喜,当下步出林外,四面略一打量。这处幽谷,林木蔚翳,溪水潺潺,
一片如茵嫩草,在日光之下,更觉得青绿可爱。山谷尽头,是一座白石砌成的墓地,占
地不广,却打扫得十分清洁。一幢白石房屋,却建在离墓地不远的山坡下面,那就是白玫姑
娘的居处。
她,一个姑娘家,怎会独处幽谷?而且这里,也叫做长恨谷!但奇怪的,她自幼在谷中
长大,居然不知道千里孤行客其人。江青岚边走边想,走没几步,蓦觉疾风飒然,一缕青影,
向自己当头扑来!他目光瞥处,那是一条瘦长人影,身法之快,简直令人无法瞧清。
也不知他从何处飞来,出乎如电,已抓到自己左肩!江青岚心头猛凛,眼看无论自己用
何种招法,都难以封架得住。情急之下,身形微侧,右臂一圈,右手骈指如戟,以手代剑,
使出自己仅会的一招昆仑绝学‘乾坤一剑’。
中食两指,迅疾无比,一连划出九个小圈!这真是电光石火,间不容发,他右手堪堪划
出,就好像碰上了一团棉絮,无处着力。
一个身子,登时被自己力道,反震得后退了七八步,双腿一软,往地上坐去,同时只听
有人发出一声轻“噫”!紧接着又是一声长叹:“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
晴—圆—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