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士兵回道:“回来了一趟又走了,说是听说令师的消息,去找你师父来帮你了。”
火莲肚中暗笑,本来不过是编出来的一个师父,这么看来那个江湖郎中是跑了。于是向那名士兵笑道:“那他走的时候,将军一定送了他一匹好马!”
那名士兵殷勤的应道:“不但送了匹好马,还送了两大锭银子呢,将军说他的药很管用。”
火莲心中暗道:“倒还真让他给蒙上了。”事已至此便不再过问,他跑了也好,正好解了自己的后顾之忧,省得到时候还得顾着他的安危,眼下只要用心计划好这里的事便是。
那名士兵见他不语,甚是不解的说道:“头领,你怎么想起来当投军的?”
火莲淡然道:“我够十六岁了,想来就来了呗。”
那名士兵悻悻的说道:“如果能想不来就不来,那就好了。”
另一名士兵说道:“咱们大夏只要你够十五岁就得当兵,头领,我听说宋朝那边,想当兵就当兵,不想当就可以不当。是真的吗?”
火莲肚中暗暗好笑,口中却是说道:“闲时领饷银吃军粮,战时想溜,普天下那也没这么便宜的事吧?”
几名士兵一起是瞪大了眼道:“什么?宋军还有饷银?凭什么我们没有。”
火莲学着西夏将领日常的那种套话,凉凉的说道:“正在招受的落番骑要求弓马娴熟,武艺高强,一个月也不过才十贯钱,寻常寻兵才三贯钱,厢军更惨,只有两贯钱。”
对于一周跌落一地的眼睛,火莲淡然一笑继而说道:“再说了那有什么,等我们打下汴京城,大把的金银都等着你们呢!到那时拿着大把的金银回家,孝敬家人才好呢!别再说这个了,不然让人说的将军那里,扣上个动摇军心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
火莲这般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直勾的那一堆西夏士兵心痒难奈,汴京很好,可那太遥远,打了一年多了,只不过占了两座不痛不痒的边城,想说什么,可火莲一个动摇军心的罪名,又让他们什么也不敢说,只能憋在心里心痒难奈。一时间好几个人都是偷偷的交换着眼神,火莲心中暗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那防兵之口呢?
最后才有一名士兵,口中只能干笑道:“好啊,好啊,说点别的吧!”
见他们这样,火莲还觉得火不够旺,倒还想再挑上一挑,于是说道:“你们就不想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吗?”
一名士兵苦笑的说道:“当兵的这么多,哪能个个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了,我就觉得能顿顿吃饱饭,就已经很好了。”
火莲侧头道:“顿顿吃饱饭?就这样?”
那士兵点头道:“是啊,要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再能有点酒和肉就更好了。”
火莲怔了很久道:“就这么简单吗?”
另一名士兵叫道:“养上一群羊,生一堆崽,再有个婆娘,也生一堆崽。”
一大堆士兵都哄堂大笑起来。
火莲却笑不起来了,这些朴质的汉子跟他在宋军营里的那些弟兄从跟本上来说也都没什么差别,他到现在依然记得那次在宋营里面也是说到这个问题,大家也都说提起来,也都个个想着娶个女人,生几个孩子。火莲想不能这么一个很普通的事情,为什么会让这么多人热衷,火莲更想像不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他倒时更想等什么时候大仇得报,爹可以放下那沉重的担子,放下那一身血债,爹可以让自己跟他一张桌上吃顿饭,喝一杯茶,这十多年里,爹唯一一次跟自己同桌共食,是去年被爹杀了自己的那条跟了十三岁的老狗后,爹让自己把那锅狗肉一口不留的吃完。
猎猎的夜风中,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拜在了展颢的面前道:“属下鬼影参见宗主!”
展颢道:“起来吧。”
鬼影站了起来问道:“宗主急召属下何事?”
展颢淡淡的说道:“火莲化名明索圆盏在野利遇乞的军营中,你留下来保护他。”
鬼影不解的说道:“少主在野利遇乞的军营中干什么啊?”
展颢轻轻一笑道:“他要间离野利遇乞和李元昊的关系。”
鬼影甚是意外的说道:“李元昊和野利遇乞都是极为深沉的,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吧!”
展颢道:“本宗还等的起,你在这里,什么都不必做,只要保障他的安全就够了。”
鬼影说道:“如果从李元昊身边下手的话,应该更容易得手,再说用本门在西夏朝廷里的死奸,也事倍功半。不必少主在此受累冒险。”
展颢目光如刀的从鬼颢身上扫过,面色阴沉的说道:“你还知道他是少主?!现在不历练,日后怎么助本宗成就大事!”
鬼影立是说道:“属下失言,宗主恕罪。”
展颢淡淡的说道:“就让火莲先拿李元昊练练手吧,日后再对付赵祯就轻车熟路了。”
鬼影道:“可单从野利遇乞这下里手,这只怕要很久,属下手下还有很多别的任务。”
展颢淡淡的说道:“你比本宗还忙?”
鬼影一窒说不出话来。却还是问道:“就不知宗主按排了多少人暗中协助少主?”他的时间一向都按排的很紧,本门的大事也有很多,他可不想都浪费在这里做一个毫无用武之地的保镖。他其实是想知道这个任务少主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了。
展颢淡淡的说道:“他有少主令牌在身,本门所有的人都可以任意调动。”
鬼影眼前一黑道:“宗主的意思是,少主是孤身深入?这也太过危险了,再说这样只怕不利完成任务。属下斗胆,请宗主为少主增添人手。”
展颢有苦难言,有人人家就偏不用,只得说道:“所以才让你来,少主的安全就交给你了。至于任务嘛,我看不出两年,火莲必能做到。这里无论有什么动静,都要立刻报于我,我还有急事要去宋辽边关。”说罢便离了开去。
鬼影只觉得一阵头大,两年?就为了一个野利遇乞,这时间够他杀一千个野利遇乞的了。更让他无语的是,自入了宗主门下,他完成了许多别人看来极不可能的任务,但是这一次,他深感身上无与论比的重压,宗主有急事要宋辽边关,还非在这里等到自己来,才放心离开,由此可见少主的安危何等重要了。最让鬼影不解的是,为什么不派几个人跟少主一起来完成任务呢?不过宗主说了不让他插手,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野利遇乞现在很头大,整个营中各式各样的谣言像瘟疫一样的传播起来,人人都在议论宋军居然有军饷,可他们什么都没有,而野利遇乞一气之下,便下令将这次的宋军俘虏全部斩首,以防他们传播谣言,手下军士听了立时去办,火莲听到了急急赶至野利遇乞的大帐内叫道:“圆盏听说将军要将这次的宋军俘虏全数杀死,属下认为不可。”
野利遇气本就一肚子火,只是不便拿他发泄,这时见他正冲着枪口撞上来,当下大怒道:“你不同意本将军处死宋军的俘虏,难不成,你跟他们有牵连?你是宋军的奸细!”
火莲不慌不忙的说道:“那些宋军熟悉我们攻打的城池,可以为我们喊话,若是就此杀了宋军俘虏,那以后就算我们再捉到宋军,让他们知道,投降也终不免一死,那他们也不会轻易投降了,更重要的是,这些宋军都是皇上赏给将军的,若杀了他们,让皇上知道,只怕也不太好!”
野利遇乞大怒道:“把这个宋军奸细,给我拉下去,一并杀了。”
边上了两名亲兵,应了声是,一左一右按了余火莲就要走。
野利遇乞道:“先用牛筋把他给我绑了。”
众人都是一怔,不明白转眼就要杀的人为什么还要用牛筋先绑了,但还是依野利遇乞的话,取了牛筋搓成了绳子,将余火莲五花大绑,而后不明所以的看着野利遇乞。
野利遇乞怒气未消的说道:“还不推出去把他跟那些奸细一道斩首。”指着亲兵队长道:“你多去几个人看着他。”
余火莲冷冷一笑道:“都要杀我了,还要先绑起来,你是怕出了这座军帐,这座军营里,除了你没人是我的对手。更怕我出去说出一些你更害所的实情,那才是真正动摇你军心的大事。”
野利遇乞给他说中心事,恼羞成怒说道:“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反抗?”
火莲极为戏谑的一笑道:“我若反抗了,岂不更给你有服管教,行刺上官的口实,那你就杀我杀的更明正言顺了。”而后瞟了满军帐的一眼道:“明索圆盏今日就先走一步了,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将军,我想,不出七天,我们就会在黄泉路上再聚了。”而后一笑,自行出了大帐,哪像一个被押去处死的犯人,那语气神色更似一个胜着对一个自寻死路的垂死者的怜悯。
一时间叫野利遇乞心下更是烦乱不已。
想起那甚大的来头,想起他那个看起来甚是落魄却医术不浅的爹。转而吩咐道:“拉下去,打……”刚想说打他二百军棍,却又想起明索圆盏曾说过他记仇,而今瞧这么一副生死不惧的模样,若不杀他,那就更打不得了,只得又改口道:“把他扔到马厩里。”
军中无牢房,犯了军法的,要么立地正法,要么就是军棍,所以要关犯人便也只能关到马厩里了。
进了马厩的余火莲可没那么老实了,两只小臂慢慢移动,他的小臂内侧各有一枝玄铁拼枪的枪杆,腰后藏有那支玄铁枪头,当下微微弯腰,双臂挪动枪头,牛筋虽绑的其紧无比,但又如何能挡的住锋利无比的玄铁枪头,当枪头转回,粗韧的牛筋立时如粉条一般崩断。
火莲收起牛筋,知道呆会难免要有一战,从怀里取了张□□戴上,悄悄取了弓箭负在身上。最后这才出了军营,赶往处决俘虏大营往北五里的地方。
火莲原本只怕时间已然来不及了,只存着能救一个算一个的想法,可谁想到了那里却见在一个地势较洼的地方,早已挖了两个大坑,这时其中一个大坑里已站了一百多个俘虏,土已然到了没小脚处,边上围着另一百多个俘虏在往里填土。再边上另有两个西夏骑兵身负弓箭骑在马上,另有十个辅助兵站在一旁,无论是坑下被埋的人,还是上面填土的人,都没有一个人做声,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的木然。四下看去,也不见半个伏兵在此。
火莲只看的目眦欲裂,他见这些俘虏虽说脸色木然,眼神却清明,也绝不是中了什么迷惑心智的药,但下一跃而出,指着坑下的众俘虏喝道:“又没有绳子绑着你们,为什么,你们情愿被活埋也不反抗呢?!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而后又指着上面那些填土的俘虏喝着:“你们现在埋他们,难道你们不明白,剩下的那一个坑,就该是埋你的了!!”
一众俘虏无论是坑下低头待死的,还是边上填土的,都怔怔的望向了火莲,却仍是一言不发。
倒是那两名西夏骑兵哈哈大笑道:“这哪蹦出来个活宝。倒好拿他来好好玩上一翻,你左我右。”
两人各拉弓,但见弓开如满月,箭去如流星,两人的箭都向火莲的左右两膝而去。
火莲冷哼一声,执弓在手,抽出了两支箭,一弓开处两箭齐发,四箭相遇,两人的箭却被火莲的箭从中劈开,而后箭势不止,竟自又直袭两人的喉间,这两人也是西夏军中的神箭手,见此也是大惊,慌忙以弓拨开了火莲的箭,不想火莲见此早已是一弓开处四箭齐至,这次两人赶忙又往回拨,可是拨开了前面的两去,后面的两支却是避无可避,两人却实难想像世间会有这样的箭法,大睁的双眼倒了下去。
这时边上的十名辅助兵见了,转头便跑。
火莲喝了一声:“都给我留下吧!”四箭齐发,正中跑的最快的那四名辅助兵的后心。四人立时倒地不动了。
火莲一回手,又是四箭齐发,又有四名辅助兵被他躺中了后心。
这时一个原本手持铁揪的俘虏喊了一声:“兄弟们,上啊!”众人听声齐上,立时上前,你一锹,我一锹,把那两个吓的年老体弱腿软辅助兵给捣成了两堆烂泥。
火莲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当下转身欲去,却不想被一群宋兵俘虏给齐齐围住,众人哗啦啦的跪了一地,叩谢救命大恩。
火莲没好气的说道:“我若不来救你们,你们自己就不会反抗吗?他们总共也不过十二个人,你们呢,三百多个,都要死了还不晓得反抗吗?!”
这时一众俘虏七嘴八舌的说道:“这是西夏的地界,野利遇乞的大军又在近侧,我们就是反抗了,这杀这十二个人,还不是转眼就又要让野利遇乞的大军给灭了。到那时死的只能更惨。”
火莲虽说气不打一处来,可是也明白他们说的是实情,于是说道:“这么说来,我还得把你们送回大宋才行吗?!”
这时有人说道道:“以后愿逝死追随公子。”于是一众人等立是纷纷随声附和。
火莲看着自己的一身的西夏军服,眼前发黑的说道:“你们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要誓死追随了?”
立时就有人说道:“公子救了我们,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自然要对公子誓死追随的。”众人又纷纷随声附和。
看着这些年龄少说也都二三十岁的人,说这这样的话,火莲再次无奈了,想了又想,最后只得说道:“此去西北,三十里处,有一座荒山,地势险要,而且自去前去,路上也没什么关卡重兵,你们马上赶路先去那里。过后我会按排人给你们送去粮食,衣服和兵器。”
先叫过那个先前喊让众俘虏齐上的三十多岁俘虏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俘虏道:“谷成。”
火莲微一点头道:“你们这些人暂时就先听从谷成的按排。”
众人虽多少有些不解,但刚捡了条命回来,便也都没有议异。
火莲而后招手叫过一个方才身手利落的人问道:“会说西夏话吗?”
那人说道:“会一点,不太多。”
火莲道:“把上衣脱了。”
这时虽是阳春三月,但在这积兵未化的大西北,仍是滴水成冰,那人却不说什么,伸手就把自己的上衣给除了。
火莲弯腰撕了身身那个西夏兵的衣服,蘸血在那人的背后写了两行字,扔了沾血的衣服,等那人身上的血迹干了,说道:“换了这名士兵的衣服,骑上他的马,去离这里最近的茶庄,让他们看到你身后的字。”那名俘虏应了声是。立时换了那名西夏兵的衣服。
暗中的鬼影眉头一皱,心中暗道:“这不是给茶庄的弟子招祸吗?!”
火莲又看着众人道:“还有谁的西夏话说的好?”
这时一个又瘦又矮的士兵钻了出来说道:“小的曲满,从小就是边关人,宋语西夏语都会。”
火莲微一点头道:“你跟我走,其余的人,先去我说的那座山上,有什么事,我会派人去找你们的。快走吧,迟了说不定要让人给追上的。”
于是众人立时离了开去。
打发走众人,火莲带了曲满又回野利遇乞的大营,看着满眼都是恐惧的曲满问道:“怎么?你怕了?”
曲满心下虽然极为恐惧,但还是说道:“跟着公子我就不怕。”
火莲自信的一笑道:“跟着我,你的确不用害怕。”
待到了大营边上,火莲道:“过来。”
曲满正自不解,火莲已是抓了他的双手,把他负在背上。
曲满大惊说道:“公子,你干什么,我走的了。”
火莲道:“闭嘴!”
而后脚下极快的闪入营中,曲满只觉眼前的一座座军帐在眼前纷乱的闪过,不一会,已是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