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展颢不解的说道:“跑就跑吧,你杀狱卒干嘛?这逃兵和杀人犯那区别可大会啊!”
余火莲对展颢低声说道:“是啊,丢了几个逃兵,和逃兵越狱杀害狱卒区别的确很大,给李元昊后院里找点事,省得他老不安生,这样边关的将士,能多少喘口气,再说其实这样死的人更少。再说水浑了,你也好顺手牵马不是?”
展颢心中暗暗点头,孺子可教,先拿李元昊练练手也好,日后再让他以这手去对付赵祯。方可慰藉展家那怨死的四百一十九缕亡魂。
于是展颢说道:“我刚才去偷绳子的时候,见到那边屋里有粮食。倒没见兵刃在哪!”
一众西夏兵都被饿久了,一听展颢说有粮食,立时两眼放光,纷纷问在哪。展颢一指其中一间小屋,于是众人便一窝蜂的争抢过去,你抢我夺的,一阵噪杂,狱卒被吵醒,拎了刀出来大喝道:“干什么?!”可来不及再说第二句,便被火莲过去一枪结果了性命。而后众犯人见些索性冲进屋子,将那些狱卒全都杀死,抢了粮食和一些旧衣服和一些碎银子四散而去。
☆、颠倒姓名颠倒人
展颢和火莲两人也离开了这里,看着展颢火莲说道:“你这人不简单,你能清楚的看透刚才那些人不想杀狱卒,却想抢粮食,最后为了粮食,还是被你引诱的杀了人。”
展颢大叫道:“明明是你让他们杀人的!”
火莲深有感触的说道:“我是想他们杀人,可他们却不听我的,而你不提杀人,却引得他们杀了人,达到了目的,火莲多谢大叔相助之恩。”
展颢看着不过才十五岁的火莲已以清楚的看到这一点,也颇感欣慰,除了过于心软外,这个孩子也的确不负他的教诲。口中却是嘻嘻哈哈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这兵灾年月,有什么能比一口吃的,更吸引人。”
火莲道:“大叔年岁已高,还这么在江湖奔波劳碌实为不易,等我们从西夏回去,我让人给你送些银子,以后就可以回乡下过太平的日子了。那个杀你全家的狗官叫什么名字?你的仇,我替你报。”
展颢叹了口气道:“全家人都死光了,就我一个人回乡下不是更凄凉,萍水相逢的,你为什么要替我报仇?再说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的。”
火莲看着当空的明月,怔怔的出神不说话。
展颢道:“你怎么了?”
火莲说道:“我想我爹了,他跟你一样,也是全家都被人给杀了,唯一不同的是,我也侥幸逃过了一劫,父子相依为命,可是我却总让他失望,惹他生气,多我这样一个不听话的儿子,也没见有什么好处,只是凭白多操许多心罢了。”
展颢说道:“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不听话些?”
火莲迟疑了一下道:“为了那些曾经和他一样的热血保国的男儿不和他一样含冤抱屈。”
展颢心头一震看向火莲,徐徐说道:“若我能有你这样一个儿子就好了。”心中也在想着,火莲,若你真是爹的儿子该多好,可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要是赵祯的儿子呢?
两人在路上这般走着,等到天色快亮的时候,展颢说道:“你就这么走过去?”
火莲一怔道:“是该买两匹马了。”
展颢骂道:“你脑子生锈了?前边马上就是野利遇乞的大营了,你买马是准备给他送马啊?”
火莲不解的说道:“野利遇乞的大营,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啊?”
展颢指着远处的军营说道:“那就是野利遇乞的大营了,听说野利遇乞前些天所献的白鸽计,让宋军中了埋伏,打了大胜仗,缴获了很多战马,我去看看有出手的没有。”
火莲心中一阵狂跳道:“白鸽计是野利遇乞所献?”
展颢道:“是啊,所以李元昊重赏他嘛!”
火莲眼中一亮,而后又有几丝疑虑划过,又问道:“那这白鸽计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别人替他想出来的?”
展颢一眼看出火莲眼中划过的疑虑,原本极为容易就可以告诉他的事,此刻却又怕他再起疑心,只得说道:“那关我屁事,我只要知道野利遇乞手下一下添了许多马就是了。”
火莲喜道:“大叔,那对于这个野利遇乞你还知道什么吗?”
展颢说道:“我只听说这人打仗很厉害的,武功也很高,是野利皇后的哥哥。”
火莲暗自点头道:“多谢大叔,咱们就些别过,日后有缘,我们回宋国再会。”说罢转身便离了开去。
展颢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冷笑一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以为野利遇乞的大营就是那么好进的吗?”
眼见天色将亮,接连着忙了一日一夜,火莲也着实是又饿又困,于是火莲先找了个荒废的破窑洞饱饱的睡了一觉,直到日过中天,这才咽口唾沫忍饥往野利遇乞的大营里去了。
离得远远的,便有军士喝道:“什么人?!”
火莲以手抚肩,微微弯腰行了一个西夏礼,而后说道:“小民明索圆盏,自幼习武,娴熟刀枪,惯于骑射,今年方满十五,特来投军!”
那名军士看了火莲瘦骨伶仃面色风尘仆仆的,当下说道:“来吃军粮就是来吃军粮,还自幼习武,军中规定,凡是自带马匹的,身强力壮的就是正军,就你这样,还没马那就是辅助兵,跟我来吧。”
火莲跟着那名军士进了军营,到了一处领了记了个名字,而后又有别一个人,把他领到一个军帐里说道:“新进辅助兵一名,补给你们帐里了。”
军帐里出来一个说道:“多谢了。”
而后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火莲,指着边上一堆脏衣服说道:“去把我衣服给洗了。”
火莲瞪眼道:“凭什么?”
那人说道:“就凭我比你来的早!”
火莲看也不看那人一眼,只是说道:“哪有饭,我饿了。”
那人呵了一声道:“你饿了,我还饿呢!给我洗衣服去。”
火莲看也不看那人一眼。
那人见此立时大怒,拔拳就像火莲打来,火莲顺势一拽,一个过肩摔,就把那人从自己肩头给扔了过去。
那人爬了起来,怪叫道:“这新来的还了耍横,弟兄们揍他!”
于是又过来两个人,三人把火莲围在中间,可火莲东一闪西一避,三个辅助兵又哪是火莲的对手,把被火莲打的东倒西歪脸上开花。
这打闹,不多时便惊动了账里账外的许多人,都出来围着看。
直到后来过来一个四十余岁的小头领叫停了他们,对火莲说道:“小兄弟身手不错啊!是新来的吗?”
火莲说道:“自幼习武,刚刚来到。”
那个小头领又道:“那会射箭吗?”
火莲一笑道:“百步穿杨。”
小头领见此说道:“那你不该来当辅助兵啊,该去当正军!”
火莲道:“可我不知道去哪!”
小头领笑道:“可领小兄弟去啊。”
火莲一笑跟着那个小头领一路去了。
小头领直把他送入正军之中,路上说道:“以后小兄弟立了战功,自个吃了肉,可不要忘了也给我留口汤啊!”
火莲一笑道:“不敢忘了长官的引荐之德。”
两人到了正军军营,那个小头领寻了一名正军中的小头领,嘀咕了一阵,那名正军小头领瞟了火莲一眼,不屑的说道:“就这小身板,又没有马,还来当正军?不要!”
小头领赶紧说道:“可手底下不含糊啊,刚才在我哪,三个人并肩子上,都被他打趴下了。箭法也不好。”
那名正军小头领从账中取了弓箭扔给了火莲说道:“射一箭我瞧瞧!”
火莲四下一看,见周围差不见靶心,只有百余步外一匹马拴在那里,当下计上心来,立时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一箭向那马射去。
两小头领见他竟射向马,都是大惊叫道:“你傻啊?”“你怎么射马,那马比你的命都……”
可话未说完,却见火莲这一箭正中那马前的缰绳之上,那马受惊,撒开四蹄便跑。有人见了,立时去拦,可马一受惊却哪还拦的住,立时一片大乱,火莲早已不慌不忙的走了过来,他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扯那马的缰绳,另一手搭在了马背之上,众人本以为这么个瘦瘦弱弱的半大孩子非被给扯倒了不可,却不想火莲内力透处,那马哪里还挣得动,剧痛重压之下,立时老实了下来。
火莲一笑道:“这谁的马?对不住了,我没想到这马的胆子这么小。只不过射断了缰绳,就吓成这个样子。”
众人虽然心中埋怨于他,可是眼他如此箭法,如此神力谁又敢说什么。一个个都交口夸赞火莲的箭法好,力气大。
那个正军小头领更是喜笑颜开说道:“这小兄弟叫什么来着,快过来,以后啊,你就是我们队里的人了。”
火莲笑道:“明索圆战谢过头领。”便到了他跟前去。
立时边上的另外跟那个小头领相熟的纷纷笑道:“哟,你可捡宝了。”
那个小头领道:“圆盏啊,以后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就是了。我一会就把你的军装给你。”
火莲说道:“我饿了,能先给我点吃的吗?”
小头领马上说道:“没问题,咱们是正军,还能饿了咱吗!”当下领了火莲到伙房,寻了熟人,要了一个二斤来重的大窝窝给了火莲。口中干笑道:“不是饭时,你先吃着。”
火莲狼吞虎咽的吃罢。
那个小头领咋舌道:“你多久没吃东西了啊?”
火莲说道:“就今天没吃,昨天还吃了一顿。”
小头领听了后,立时拍了胸口说道:“原盏你放心,就凭你的这身本事,到了咱们军中,别的不敢说,这饱饭肯定是少不了你的。”
火莲心中暗笑,灾年为吃军粮投军,这本就是火莲所知兵士们投军最多的原因。且他早在宋军之中便知西夏兵欺善怕恶,因而一来就给他们来了个下马威。却又用这么一个窝窝头让他们不疑心自己。
只是此刻略为得意的火莲并不知道,暗处的展颢却早已是两眉紧皱不已,恨不得出来打他一顿,让他把方才吃下去的,再吐出来才好,故意让自己挨饿,再把这么大个的一个又冷又硬的粗窝窝头给硬咽下去,他道他的胃是铁打的吗?!
晚饭过后小头领拎着肉干和酒来寻火莲。
火莲很惊奇的说道:“你哪来的这些东西。”虽来了不过半日,他火莲已经清楚的明白,在西夏军中,正军还能以粗粮果腹吃个饱饭,而那些辅助兵则连饭都吃不饱,在这样的情况下,肉干和酒自是极难得之物。更关健的是,火莲在昨日只吃了一顿饭后,今日又吃了个硬窝头后,现在胃中隐隐做痛甚是难受。
小头领铺好肉干,倒了酒,说道:“圆盏兄弟,今日恭贺你投入军中,以后大展身手建功立业的时候就到了,来我们干一杯。”
火莲此刻哪还有心情喝酒,再加上他也知道自己这当的情景再去喝酒,无异雪上回霜,于是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我爹不准我喝酒。”
账外的展颢两眼发黑,自己不准的事多了,他哪件听了,而今他肚里难受不想喝酒,怎么就推到自己身上来了。
小头领说道:“那以前啊,你是小,这以后从了军,就是大人了,你爹管你很严?”
火莲道:“是。”
展颢心中暗怒:“严你小子还成这样,不严的话,你得飞天外了。”
小头领又道:“那你家里除了你爹还有什么人?”
火莲心中立时明了,今日自己的所为,已然引起了军中比较高层的怀疑,所以让给了这小头领肉干和酒,让他来套自己的话了。于是说道:“没有别的人了。”顺手拈了一块肉干塞到了嘴里,酒可不以喝,这么难得的肉干再不吃,可就非惹人怀疑了不可。
小头领见了赶忙说道:“你吃,你吃,多吃点。那你的功夫也都是令尊教的了?这么说令尊也一定是个高手了!”
火莲赶紧说道:“不是,我爹只是个寻常的乡下人,我的武功是我师父教的,我来投军的时候,我爹还说什么都不同意呢,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这里,否则他非捉我回去不可。”
小头领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说道:“那你放心,那你放心,等咱们打下了汴京城啊,把那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给你爹带回去,他就不会再不同意你投军了。”
火莲一笑道:“我爹也不喜欢这些的。”
小头领道:“那他喜欢什么啊?”
火莲道:“我觉得赵祯的人头,他可能更喜欢些。”
小头领茫然不解的说道:“赵祯是谁?!他敢惹你?”
火莲一笑道:“就是大宋的皇帝。”
小头领说不出话来。
账外的展颢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不愧是他的儿子,的确,赵祯的人头是让他喜欢。可看着火莲那一脸促狭的笑,展颢不由得心下一颤,火莲,若你知道了真相,你还能下的去手吗?
这般一个出神,就有几句话没有听到了,再凝神去听时,却是火莲信口开河的云天模糊:“我师父是一个云游四方的得道高人,居无定所,他在去年战事刚起时就说,我武艺已有小成,叫我来投军,可惜我爹不同意,我师你很失望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展颢暗叹了口气,火莲的这谎话说的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小头领又道:“那你家住在哪里呢?”
火莲道:“贺兰山。”
小头领道:“贺兰山那可大着呢,在哪个村子里呢,以后我要是想去找你,也好有个地方不是?”
火莲淡淡的说道:“我爹以采药为生,就在贺兰山里的一个离群索居的小山沟里,就我和我爹还有我师傅三个人住。现在我师父也走了,那里就剩我爹一个人了。”
小头领暗暗咋舌,展颢失笑,贺兰山绵延四百多里,照火莲说的这般,想在里面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一壶酒,火莲没碰,那个小头领却自己喝的东倒西歪的,大着舌头说道:“圆盏兄弟,你歇着吧,我也去睡了。”
火莲说了声:“多谢长官了。”
眼见那小头领去复命了。火莲也慌忙出账,寻了个背人的地方,催动内力,哇哇大吐起来,他胃里本就不舒服,这时又硬塞了一堆肉干,其难受可想而知。
吐过了之后,火莲才又回了军帐之中倒头便睡。
展颢随着那小头领直至一坐大帐之中,一个年近四旬满脸精悍之色的人,问向小头领道:“问出来了吗?”
小头领道:“回将军,问出来了,家住贺兰山,有一个采药为生的父亲,跟一个云游四方的高人习武。”
那名将军说道:“来人,派一百军士去贺兰山,务必找到他的父亲。我看这个明索圆盏,那一身武功分明是中原武功,虽然他说的是西夏话,但也不可不防他是宋朝来的奸细。”
小头领又道:“他们家好像跟宋朝皇帝有仇,明索圆盏说他爹喜欢宋朝皇帝赵祯的人头。”
野利遇乞也不由的失笑道:“是吗?但愿如此!不过他也真是出生牛犊不怕虎,还真敢想。不过仍是不可大意,一定要找到他的父亲,问清他的师承,才能放心此人。”
下面有军士应了声是,便离了开去。
展颢暗叹了口气,这个野利遇乞果然有些门道,且不说他中气十足,分明武功也远在火莲之上,就单是火莲下午刚在他的军营中露了一手,他不但立时就知道了,还能知道火莲的武功是中原武功,而今他是坐观全局,洞若观火,火莲却是犹自自以为是的一无所知,不用动手已是输赢已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