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拜托了,我想跟在二位的身边。拎包也好,付账也好,请务必让我——”
“我拒绝。”
泽越止一口回绝。
“你以为我们两个是暴力分子啊,我们是和平主义者,和平主义者。”
“跟在我们身边只会白白浪费时间和金钱。”佐伯克哉解释了一下泽越止的话中含义,“明白了吗?”
“不,将我当做冤大头也没问题,反正就这么回去学校,我也不会学到对自己真正有用的事情。”
“抛弃书本走出家门去。”泽越止提出了自己的考题,“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
即答:“寺山修司。”
泽越止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嗯,你合格了。”他将蛋包饭的最后一点饭扫进了嘴里,“好,我答应了。”
“这样也行啊。”
佐伯克哉捂住了额头,然后他招招手,又要了五串烤鸡肉串。
第81章 虚构世界(四)
撒上肉桂的热巧克力散发着甜美的响起;对甜食并无恶感的佐伯克哉对于这种甜度的食物也只能含笑的抿一口——这还是全看在泽越止大力推荐的份上。
若非亲眼所见,换谁也不会相信泽越止这个脑子很好用的暴力分子,居然会是个甜食控。
对甜度高的食物毫无抵抗力的这家伙,可是不止一次败退在生食和辣度高的食物上面了。
当然,佐伯克哉在知道了泽越止怕辣的口味之后,就断绝了他接触到这些会让友人出糗的食物。
“超赞。”
只要是甜度合适的食物,都能得到泽越止的一个好评。
“绪方先生不喜欢甜食吗?”
“啊,这倒不是。”
绪方启文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杯热巧克力;再看看佐伯克哉居然从口袋里摸出一本文库本的《巴黎圣母院》看了起来;苦恼的说道;“我不太擅长对付这么甜的食物。”
“诶……”泽越止咬着纸杯的边缘;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将杯子里的热巧克力喝完后,放下了纸杯,佐伯克哉适时地递上一张纸巾。
擦完了嘴后,泽越止才带着点满足的感叹道:“但是这个甜度对我来说正好啊。”
佐伯克哉明明目光落在书页上,口中却毫不留情的吐槽:“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是甜食星人吗?”
泽越止果断的反驳他:“不懂得甜食的美好的人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啊哈哈……那个,我们再不走的话就赶不及下个景点了哦。”
掏钱付账的绪方启文又担当了两位友人中间的和事老的工作。
泽越止没感觉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说实话,佐伯克哉觉得绪方启文这种和事老的做法真是多此一举。
他和泽越止两个人这样子吵吵闹闹的互相斗嘴是友情的表现,但是突然间冒出来这个家伙来做和事老是想要闹哪样?
天性比别人敏感许多的佐伯克哉,打从心底就不喜欢绪方启文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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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参观完了金阁寺和银阁寺后,泽越止一副累趴下的样子。
佐伯克哉连吐槽这个分不清金阁寺和银阁寺之间距离的家伙的力气都没有了,绪方启文则一副随时倒地不起都不会惹人意外的虚弱表情。
三人回了入住的酒店之后,和佐伯克哉住了双人间的泽越止先冲去浴室洗了澡。
屋外的佐伯克哉从口袋里掏出那本《巴黎圣母院》,看着上面描写埃斯梅拉达,脑子却想的是这个名字来自于法语绿宝石的变音。
独一无二的绿宝石姑娘。
那美得像是个热烈跳跃的梦一般的姑娘,她的身姿浮现在字里行间,她的裙摆在风中飞舞,她的眼眸中含着宝石般的光泽。
可在书的外面,佐伯克哉的双眼却只能见到泽越止一个人。
这位英俊的双黑少年安静下来时,仿佛岁月的时光都因他而驻步停留,那端正秀气的模样足以当做任何一个优等生的模样,当他挥动手中的木刀,孤身一人却敢与数十人为敌之时,却和黑夜里吸引飞蛾自取灭亡的火焰如出一辙。
那么的美。
单纯的,从艺术的角度,是美的两个极端。
佐伯克哉想起自己在寻找电影相关的资料时,曾经看过的一个点评,西方人似乎狂热的爱着那种有时候美得惊人有时候却又难看的要命的脸,具有这两种表现的脸被称作美的极致。
直到想起泽越止,佐伯克哉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无法理解这种西方人大力推崇的美。
他每天都能见过最好的,当然对那些别人追捧的不屑一顾。
肩膀上隔着条白毛巾,穿着白色浴衣就走出了浴室门的泽越止看到佐伯克哉坐在床上看着文库本,忍不住走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书能得到友人的垂青。
一见到《巴黎圣母院》这个书名,泽越止立刻就翻了个白眼,往自己的床上一躺。
“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再回想这书里的内容了。”
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泽越止对着佐伯克哉大声的抱怨起来。
“我宁愿去看《一千零一夜》。”
“我去洗澡了。”
佐伯克哉放下手上的书,拿着换洗的衣服就进了浴室。
泽越止在床上滚了一会儿后,闲得无聊,就打开了电视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新闻后,他拿出了手机,开始给网络上结识的友人聊起天来。
有的人大学没念完就缀学在家自学炒股,然后做出了三天里没和人说过话的壮举,却挣下了三个亿的收入。
也有的人在高中被饱受欺凌之后,干脆发狠去学起了炒期货,挣到了的大钱后,立刻就买下了欺负自己的同学父亲所在的公司。
泽越止没有到法定年龄,当然没法炒股,但是她却愿意去参考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偶尔也会做一些股票和期货的分析,在每次都说准了的情况下,他这个小圈子里的那几个固定的股市期货市场上的“天涯一匹狼”们纷纷认可了他的预测能力。
“不,我已经很久没有压上过钱去博弈了。”
敲下了自己好像在某个世界曾经说过的台词,泽越止合上手机,然后合起双眼,在床上闭目养神去了。
一不小心就睡着了,若非被佐伯叫醒,他一定会顶着一头半湿的头发入睡了。
“晚饭也没吃,头发也没吹干,你这样子可是会生病的。”
佐伯克哉像是所有普通的母亲一样,数落着“自己的儿子”泽越止,却又像是每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一样,明明儿子都要上高中了,还给他吹起了头发。
“泽越的发质很好啊。”
柔顺的黑色发丝散落在佐伯的手指间,而泽越止却仿佛理所当然的点头回答:“当然啦,因为这是我的头发嘛。”
短头发要想吹干可是非常的容易。
吹干了头发后,两位少年换好出门的衣服,泽越止还带上了小提琴。
“总不好连回去的礼物都要绪方那家伙掏钱买吧。”
泽越止可不想过这种被人养着的日子。
最重要的是,绪方启文只能算是比较相熟的陌生人。
“我们身上现在还有多少钱?”
佐伯克哉数了数两个人身上的钱,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共只剩下一万四千多了。”
“只够买两张回去的新干线票了啊。”
泽越止叹了口气,然后举起了手上的小提琴盒。
“我说了吧,果然最后还得靠卖艺才行。”
“……”
明明知道眼前的少年根本没有练习过一天的小提琴,明明知道自己从未见过他练习过小提琴,但是佐伯克哉却很相信对方一定会这项乐器。
“你有练习过吗?”
“我有看过哦。”
泽越止打开了琴盒,然后拿着琴和弓弦去找了旅店的负责人。
秀气漂亮的少年向着旅店的老板娘询问能否在她这里打工挣点钱。
本来不想接这种短工的活,可惜泽越止嘴甜起来,任何一个中年妇女都没有抵抗力。
老板娘抱着“大不了就当做是花钱哄个小孩子好了”的想法,勉勉强强的雇佣了泽越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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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绪方启文到了旅馆大厅的时候,正好见到泽越止架起小提琴,准备演奏的姿势。
说实话,他的衣着一点也不正式。
可动作还算似模似样。
就算是初学者,绪方启文觉得自己还是要给点鼓励的。
他向着佐伯克哉所在的方向走去,可却在走到中途时,有乐声响起。
轻快的调子,有着一定音乐基础的人,立刻就听出来了这是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的前调。
这首曲子的难度在专业人士的眼中说大也不大,可若说容易,那也是过于谦逊的玩笑了。
没有半点差错的演奏完了一首曲子后,因为演奏者那过于年轻的相貌,在大厅的客人也给予了一定的响声。
佐伯克哉完全被震惊到了好么。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泽越止居然还会拉小提琴?
而看他的样子,根本就像是学过很久的一样。
正好,他见到了绪方启文就在附近,佐伯克哉快步走了过去。
“绪方先生,像是这样子的熟练程度,最起码要学多久的小提琴呢?”
“我对乐器不太清楚,”绪方启文没有学过这方面的技能,“但是我有认识的朋友说过,小提琴最起码要学上一年才能拉得能给人听。”
在他说来,泽越止的技术已经是能够“给人听”的程度了。
接下来去的又是几首轻快的小品曲,随后泽越止在一首小品曲结束后,转过了身,给别人留下一个纤瘦的背影。
在之后,没人想过的事情就在这个大厅发生了。
简直是,单纯的炫耀自己的技巧。
根本没有曲谱可循的曲子,单纯因为演奏者想要炫耀自己的演奏技巧而拉出来的音符。
传说中被评价为“如同死人一样面孔”的帕格尼尼,在外形上自然是毫无可取之处,但是当他拉起小提琴,演奏起曲目之时,那精彩绝伦的高超琴技让观众惊叹窒息,更让人忘了他那一如死人般的面孔。
传说帕格尼尼能够在一秒钟演奏出十六个音,据说他的演奏技巧几乎无人能够重复。
充斥着高难度的曲子宛若魔鬼才能演奏出的技巧,仿佛一位身穿黑袍的巫师面无表情的走过森冷的长廊,黑色的袍子下摆甩在身后,黑压压的袍子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拉完了这首炫技般的曲子后,泽越止转过身,面对鸦雀无声的大厅,轻轻一笑,拉起了一首几乎让人耳熟能详的曲子。
那是被改编成无数乐器演奏版本的舒曼的《梦幻曲》。
演奏者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说明“瞧啊,我可不单纯的喜欢炫耀技巧,这样子充满了感情的曲子,我也能演奏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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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回刚才的话。”绪方启文目光落在泽越止的身上,言语却是传达给了佐伯克哉,“这样的音乐天赋,根本就是得到了上帝的垂青。”
佐伯克哉却听见自己回答:“不,我听泽越说过,他信的是佛教来着。”
第82章 虚构世界(五)
当见到洪水退去的陆地时;诺亚的心情没人能知道。
但是当泽越止的演出结束之后;在如雷般的掌声之中,绪方启文却觉得自己可能接触到了那份情绪。
稍微;在此刻,稍微理解了一些。
诺亚在见到上帝发怒的大洪水退去之后;那长出了绿树和鲜花的大地之时;心情必然激动的。
那是在见到了旧世界的破灭之后;重新见到了新世界的激动。
直到这时,绪方启文才明白为什么会有纪录片的导演愿意为了一部片子;花上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去拍摄那些片段。
他如果要拍纪录片;不;一定要拍一次记录片的话,一定要拍这位叫做泽越止的少年的成长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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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看上去像是个纤细漂亮的王子殿下的导演,在此刻的内心中产生了何等的野望,泽越止只是从老板娘的手里得到了刚才的工钱后,带着佐伯克哉回房收拾好东西,然后捎带了绪方启文去退房。
当然要跑。
再留下去,难道还想被人指指点点吗?
泽越止对自己的人生定位,就是躲在幕后政治一切的罪魁祸首。
大BOSS什么的,谁爱当谁当去,勇者之类的人物,总归会顺势而生。
她只要安安稳稳的躲在幕后,政治着局势然后趁着局势为自己谋利就好了。
可惜她现在要离开这个虚构的世界,必须要等丘比收集足够的力量之后才行,现在的她只能留在这里,过着算不上无意义,也算不上有多么充实的人生。
——十四岁的少年带着行李出门周游全国。
这听上去像是天方夜谭的事情,就算少年是和自己的同伴两人一起同行,可除了“离家出走”这个可能之外,根本无法让人和“旅行”这个词语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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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时分,泽越止趴在佐伯克哉的肩膀上,将自己身体的重心和全部的体重都压在了友人的肩头。
“我好饿。”
“在天守城吃中午饭,你还可以更加任性一点吗?”
虽然佐伯克哉有在路上买好便当,但是他根本不想那么轻易就满足泽越止的愿望。
寻求帮助的对象,对给予自己“予给予求”的人,很快就会将这份“予给予求”视作理所当然的事情。
佐伯克哉似乎对于怎么吊人胃口这件事情,拥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
这是一项无师自通的本领。
“可我真的好饿啊。”
泽越止耍赖的功力也是今非昔比。
毕竟这都是佐伯克哉的错。
“给,便当。”
将背包里的便当取出后,佐伯克哉将三人份的便当奋发完毕,三个人都抽出了便当上粘贴的牙签,戳破了便当旁的水袋。
装水的袋子里的那些水,一遇见环绕着便当的生石灰就立刻起了化学反应,等上几分钟,便当就轻易的被加热了。
“我爱化学。”
泽越止撕开便当的包装袋,掰开一次性木筷,夹起了里面的炸鸡块。
“唔……这个鸡块真的味道超棒!”
“也就普普通通的吧。”
绪方启文真没办法昧着良心对这种含税价865元的便当如此夸赞,而泽越止却只是白了前者一眼,什么也不说。
这顿饭花得不是绪方启文的钱,他自然有这个底气做这种事情。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这话还真是说的没错。
三个人在天守城的某个角落里吃起了便当,其中有两人完全是已经自暴自弃了。
“那个,泽越君,”吃到一半的时候,绪方启文忽然开口说道,“我能拍泽越君的纪录片吗?”
“啥啊?”
泽越止眨了眨眼睛,忽然间觉得自己手上的炸鸡块都索然无味了。
“你开玩笑嘛?”
“并没有!”
说起拍电影,那可是一位导演毕生的梦想。
哪怕是纪录片,绪方启文也想拍到最好的地步。
“我是很认真的,想记录下泽越君的故事。”
“我讨厌当艺人。”
泽越止放下了手上的筷子。
她确认了,自己真的吃不下这个炸鸡块了。
“尤其是,我超级讨厌娱乐圈。”
“为什么?”
泽越止脸上的笑容,是理所当然的残酷和轻蔑。
“不就是一群戏子吗?”
“——下九流的玩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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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时,绪方启文才发现,泽越止身上的那股少年意气风发,年少轻狂的模样,并非是因为他活在一个信息爆炸,言论自由的时代,而是他身上的时光根本就不是在二十一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