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仿若微风般轻抚过他的脸颊,手腕上无声无息被抽出的红线紧紧攥在她的手上。手冢国光重坠深沉的梦境,再睁开眼时已是清晨。他肩上盖着余有体温的被子,床上的人却已不知所踪。
☆、吻
手冢国光有段时间没看见千光了。
口口声声地说喜欢什么的,转眼就不见踪迹。青学忙于全国选拔的比赛,他一方面要肩负起队长的责任,忙于赛事安排和训练。另一方面作为夺冠强劲的选手,带着复原的手臂马力全开地投入赛场。团团转地像只身不由己的陀螺,很难再分神去照看千光。
幸运的是,身体难得地轻松舒爽,特别是受伤的左臂,差不多恢复到了比肩受伤前的出色水平,旧伤复发的阴霾一扫而光。
他把好消息和心情传递给消失多日的女孩,连带着比赛日程。她的简讯倒是回的勤快又及时,态度和语气依旧元气满满,但随着青学势如破竹赢下的每场比赛,他压抑着笑意想要分享喜悦时,她都不曾像往常般,骄傲又得意地在赛场边迎接他的凯旋。
有种,难以言说的落寞。
“有段时间没见到千光了,”不二把水递给训练完的手冢:“下一场就是全国大赛半决赛了,她还不来吗?你们又吵架了?”
“没有吵架,”手冢道谢后接过水杯:“可能是绫濑家族内部的事,迹部也说她有好多天没去学校上课。”
“又是迹部吗?”不二周助若有所思地说:“没关系吗?他看千光的眼神可没有那么单纯哦。”
“与其说喜欢的是千光本人,不如说他向往的只是千光对我的感情。”手冢态度随意地答:“他自己应该也很清楚,”
“你很有自信呢手冢,”不二轻笑:“这种自信真让人嫉妒呢。”
“我倒是担心她遇到了什么麻烦,这场比赛结束后我去一趟绫濑家。”手冢看向他:“不二,这里的善后就麻烦你处理了。”
“放心吧,”全知全能的不二微笑:“记得带我向她问好。”
说明来意后,手冢国光并没有顺利地见到千光。接待他的,是穿着和服的陌生中年男性,体型健壮,不苟言笑。他看过来的眼神冰冷且不友好,手冢对他的身份隐隐有了猜测。
“我是绫濑程,”男人倨傲地说:“从血缘上来说是那女孩的舅舅。”
手冢因这急于撇清态度的称呼而深深皱眉,看来绫濑家的关系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那么直面这种排斥和嫌恶的千光,又需要多少的隐忍和退让。
“老实说她很不适合这个家族,作为巫女来说是远远不够格的。毕竟血统不足外加来路不明。”男人发出冷笑:“做事也随心所欲,莽撞又不考虑后果。也丝毫没有家族荣誉感。”
手冢默默捏紧了拳头,千光为了巫女这个角色的付出,即使是这个每月只见几次的“哥哥”都能轻易地看出。却被面前这个人没有证据地随便否定。
“我只有一句话,”手冢打断了他,平静开口:“如果您今天见我,是抱着想要用我牵制千光的想法,最好打消,因为我不会允许。”
他镇静地直视身前的男人,坚定的眼底掩饰着涌动的岩浆。如果千光在,一定会认出这是他在网球赛场上的神情,像王发出对胜利掠夺的信号,宣告对其统治领域的主权。
也是他想要守护她的心。
绫濑程先是恼羞成怒,随后止不住地冷笑起来,他语气中讽刺意味十足:“你还不知道那家伙为你做的事吧,如果知道……”
和室门突然被轻扣两下,绫濑程不满皱眉还未说话,门便被拉开。身着巫女服的银发老人走进屋来,手冢心下了然,这应该就是千光经常提到的对她多加照拂的婆婆。绫濑上三代的巫女,现任的巫女教习。
“程,你怎么还在这?”绫濑婆婆语带严厉,微透露不满:“家主已经找你很久了。”
“可是我……”
“去吧。”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绫濑程不甘心地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站起离去。
“千光倒是没有看错人。”绫濑婆婆拉上和室门,审视手冢国光,对话开始的时候她就在门口,面前的年轻人帅气又有这个年纪难得的沉稳,看向他的目光愈加流露出满意和欣赏来。
“你想见千光?那丫头现在自顾不暇,即使天赋再高,过度透支也是要好好修养的。”绫濑婆婆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原来你不知道。”
手冢国光心里猛地一跳,他想继续追问,绫濑婆婆却已换了话题:“你的手完全好了?”
“是;谢谢您的关心。”手冢国光答,语气有些焦急:“千光的身体……”
绫濑婆婆没直接回答他:“还真是奇迹啊不是吗,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到巅峰的状态,连后遗症都没有。看起来简直不像现代科学能做到的。”
瞬间反应过来的手冢,脸色渐白。
“你不要误会,”绫濑婆婆兴味地看着他:“以千光现在的巫力,是没有办法达成这种状态的,即使能也只是暂时的,根本不能支撑你打完接下来的全国大赛。”
假装淡定的年轻人似偷偷舒了口气。
她眼里的笑意更浓:“毕竟巫力不够的话,就只能拿寿命来换了。”
手冢匆匆告辞快步离去,直到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绫濑婆婆才摇头笑开。所谓锦衣不夜行,做好事要留名。与其被绫濑程拿来利用,不如早点戳破的好。这么多年没签过红线当过助攻了,绫濑婆婆叹气,老人家嘛,看不惯年轻人的扭捏含蓄,手段粗暴直接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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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濑千光看着窗外萧瑟的银杏树,秋天来了后,草木凋零,落叶纷飞。
“等最后一片树叶落下来……”她轻声低喃:“等最后一片树叶落下来后,我就能爬起来去玩了!”
她怨念地翻了个身,手软脚软的现象让她都不能去亲眼见证青学的比赛。胜利的消息纷至沓来,她欣喜的同时,错过比赛的失落感也更加强烈。
千光正唉声叹气的时候,房门传来压抑着的叩击声,她有气无力地答应,回头却看见某个魂牵梦萦的挺拔身影。
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随即喜出望外地喊了声“哥!”,然后在看到来人黑云压顶的面部表情,以及背后自带的,仿佛是由怨气凝聚成的黑洞漩涡,千光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她瞬间被冰山增强的气场冻伤,身体条件反射地向被窝里缩,犹自瑟瑟发抖。
手冢一把她从保护壳里拽了出来:“绫濑千光,多少年?”
“什么?”她歪头眨巴眼睛,一派纯真。
“你别给我装傻,寿命,多少年?”
千光顿时泄了气,扭扭捏捏:“啊,你知道啦?”
她难得低眉顺眼乖巧认错的样子,眼睛却不断上瞟他的表情,手冢国光看着小动作,内心的怒火波涛汹涌:“多少年?”
“也没有多少啦,”千光做无济于事的垂死挣扎:“也就一点点。”
“绫、濑、千、光!”
“到,”她条件反射地坐直:“好吧,好吧,不到一年啦。”
“算过来很划算的,”手冢国光的表情瞬间难看到极点,察言观色的千光少有地忐忑不安和胆怯起来,她匆忙辩白:“这样你五年内的手臂就能完好无损,五年后我的巫力一定足够充沛能支撑你完成职业道路,这样不亏。”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手冢国光忍住前所未有的想要按着人痛揍的冲动:“现在还能换回来吗?”
“不能,”绫濑千光面色严肃地说:“理论上来说,我们现在的健康是共享的。你能做的,就是不辜负我的牺牲,赢得全国比赛,然后再实现职业生涯,就这么简单。”
“拿自己最亲近的人去换理想。这让我觉得很羞耻。”手冢简直想掐死她,他闭眼深呼吸想要冷静下来,可是屡试不爽的招这次却失败了。
“可对我来说,能帮助最亲近的人实现理想,”千光说:“让我觉得很幸福。”
“国光,”她厚颜无耻地扑上去抱住他细窄的腰,得手后满足地想要叹息:“别走嘛,多陪我一会。”
“绫濑千光!绫濑千光!”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咬牙切齿念她的名字:“你长能耐了!你!你!”
他干脆地起身要走,千光无赖贴着他的上半身被拖出床铺大半。精明的女孩很做作地发出一声尖叫,随即松手。自由落体的身体没掉落多久,就如愿以偿被转过身来的人抱住。
千光立刻打蛇随棍上,重新搂住他的腰,抬脸对他谄媚又讨好地笑。
手冢气急反笑,大概是被少有的怒火和无力感冲昏了头,他做了件自己都没想到的事。
他低头吻住了她。
带有惩罚性的亲吻急促而猛烈,片刻后无可奈何地温柔起来,他吻过她猛然颤抖的唇,纤长的脖子和秀美的锁骨。他的手指似火柴,拂过之处点燃她一寸寸的肌肤,他似膜拜般将肌肤紧紧相贴,耳语厮磨间极温柔地喊她的名字。
她在他的爱抚中低声喘息,手指因紧张在他的衬衫上勒出痕迹。她笨拙地回应他的热情,感受他温热有一些紊乱的呼吸。她撩开他额前的发亲吻他的眼睛,又在下一刻的缱绻眼波中深深的沉沦。
他们好像跨过了千山万水而来,却又始终徘徊在爱情门外。被自己阻碍脚步,被世事遮蔽双眼,被关系羁绊。最终他们得以亲密无间地拥抱,才发现灵魂的齿轮有多么切合。
手冢低声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感激此刻不再错过的美好邂逅。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天作者突然惊觉,按照这速度,结局快到了,男女主到最后可能只牵手拥抱啊!
这根本不符合写同人的美学啊!
另外最近开了新坑,
如果能收藏专栏的话,真是万分感激!
☆、进军决赛
手冢放开她的时候,千光的脸热到可以蒸熟鸡蛋,从耳根开始,红晕布满了整张俏脸,她的视线始终盯着脚面,不敢上移半分。
手冢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欲盖弥彰地咳嗽。尴尬的气氛却没有改善半分。
千光磕磕绊绊地开口:“这下,不……不生气了吧?”
说得好像给了对方甜头,以牺牲色相来换取原谅似的。自认为占了便宜的千光,头垂地更低了,恨不得直接埋进地壳里。
“没有。”手冢强装冷淡地说。
“还没有啊!”千光哀嚎。
他冷哼一声:“账还没有算完呢,你就想浑水摸鱼这么算了?”
“先是隐瞒回绫濑家的缘由害家人担心,然后不顾我意愿强自共享健康。”手冢国光刚消下去的火气又有冒出头的趋势:“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取消和我的婚约,现在还多了乘势家的未婚夫。”
“那是权宜之策,”千光连忙澄清:“不作数的。”
“是吗?”他危险地眯眼:“可我听说不是,乘势家那位,对你好像很满意。”
千光尴尬地抓抓头发:“这锅我可不背,大不了时间到了我就重走我妈的老路,再逃一次婚呗。”
“再说了,”她紧张地绕手指,试探地问他:“你也没说要履行那个婚约。”
“我也没有说要取消婚约,”手冢叹气,下巴抵着她光洁的前额:“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
他们面红耳赤相拥了一会,分别后总有许多想说的话,此刻却觉得那些言语都不必要。确保千光的身体已经差不多康复了后,手冢与其说是放心地告别不如说是有些狼狈地逃跑了。
而另一边活像打了兴奋剂的千光,满血复活地亢奋了。她控制不住身体里让她想要咆哮的洪荒之力,换上外衣散步消耗满值的激情去了,即使穿着木屐,也不妨碍她心情愉悦地在木质走廊上蹦蹦跳跳。
俗话说冤家路窄,她没走出多远,高大威猛的中年男人就迎面而来。
“舅舅。”她心无芥蒂地打招呼,擦肩而过之际,男人却发出冷冽的嘲讽声。
“母亲离世前给我留下了日记,里面可是有些有趣的事情。”停下脚步的千光语气淡淡:“比如被家族周全保护的女孩,怎么就会那么恰好地遇上迷路进家宅的落魄画家。”
中年男人难掩意外地挑眉:“你知道我拦了手冢国光?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不敢不敢,”千光语气谦虚:“可能就比您想象中的还要灵通一点点。”
“我记得舅舅当时负责的就是守卫吧,”她笑脸吟吟地转身:“回绫濑家的期间我找到了当年的一些人,其中还有隐瞒踪迹但给我留下信息的生父。背负着抛弃女儿罪恶感的中年男人,用他残存的良心讲述了一个故事,关于大家族里的儿子如何为了争权,收买债务压身穷困潦倒的画家,来勾引自己无知妹妹私奔的故事。舅舅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到族老面前再说一遍。”
这一计直拳很有效。绫濑程面色青紫,身体微微颤抖,咬牙切齿地问:“你想怎么样?!”
“我不介意告诉你我的逆鳞,手冢家就是我的逆鳞。但如果没有同归于尽的觉悟,舅舅,”千光笑得温柔中透着危险:“就不要轻易尝试了。我可不是被从小保护到大的单纯女孩,不知世事,容易摆布。你面前的这个人,身体流着和你一样肮脏的血液。”
“您从一开始就应该相信我,时机到了我就会退位让贤。想方设法地排挤我没关系,但不要对手冢家下手。毕竟把我惹急了,”她苦恼地抚脸:“我就只好一辈子跟你在这耗下去了。”
对战四天宝寺的决赛前,千光在场边遇到了观战的迹部。
她面上淡定,眼神不断地上瞟迹部刚长出来的整齐短发,女王毕竟有颜好有底子,平头短发让他
妖孽的脸部线条更为立体,连气质都随之硬朗起来。
千光心不在焉地说着话,眼神有意无意地照顾着迹部的头顶,再为了不当场笑出声而飞快地游离开,然后抗拒不了地又飘回来。
“想看就看吧,”迹部凉凉地说:“即使是短发也不损大爷我的风姿。”
“噗,”千光捂嘴:“抱歉啊,噗哈哈哈我真是太后悔没观战了,竟然错过了越前剃你头发的那幕,注定要抱憾终生!”
她贱兮兮地凑上前:“有现场视频吗?不行照片也行,拜托了让我瞻仰下迹部大人的风姿吧!”
“滚你丫的,”迹部难得失了风度爆粗:“给你十秒钟,你再不消失在本大爷面前,就等着我给你送终吧!”
千光依言要滚,迹部又别扭地喊住了她:“最近没事吧?”
女孩一愣,灿烂地笑开:“非常好,应该说是得偿所愿。”她朝他俏皮地眨眼:“让你担心了~谢谢。”
“谁担心你了,”迹部傲娇扭头:“现在你还有五秒钟可以滚,五,四,三……”
他瞥见女孩绝尘而去的背影,眉头微皱,她看起来不是很健康的样子,脸色苍白皮肤透明,身材显得格外单薄,可那回眸的笑容,是那么真切和快乐。
管她去死哦,迹部冷冷地哼出声。
比赛在手冢开启了两扇门后变得没有悬念,三比一胜利的青学顺利挺进决赛。手冢从赛场归来时,千光正站在观众席上对他微笑。风扬起她未扎起的黑发,她伸手拨开遮住晶亮眼眸的碎发,撑起栏杆跨出身。
手冢默契地迎上前张开怀抱,正好是能够容纳她的幅度。女孩温热的躯体贴上他的胸膛,因胜利而心潮起伏的情绪在身体中不断地翻涌。
“我觉得我们能赢,”他的声音有着难以被发现的颤抖:“千光,或许我真的能带领青学走上全国冠军的巅峰。”
“到履行约定的时刻了,”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