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进韩王墓?”张启山稍一思索,就明白,那神医也说,须得知道毒、药,方可配制解药。他谨慎的想了半刻,说道:“我派张副官与你同行。”他转身去叫副官。
“哎,你等会,”楚云湘叫住他,说道:“我还有事,我说话吃力,你且靠近点。”
这女人说话如此轻柔,张启山却意外的止了动作,坐在她身侧,轻柔的将她搂在怀里。
“楚云湘,你还瞒了我多少事?”张启山搂着怀里薄如纸片的女人,说道。
“大约,还有一些。”楚云湘笑了笑,她靠在张启山身上,坦诚的说,她的确还瞒了一些,等此间事了却,再和他细说赔罪吧。
“好,我不怪你,等你好了,再一件一件给我说。”张启山竟然罕见的没有发火,反而柔声对她说,他用嘴唇摸索着女人的脸颊,心里却谋划着她去北平的一路。
“恩,放心吧,倒是你,这再探矿山,可要当心了。我已经将我爹当年留下的东西归纳成册,你仔细看看,不可掉以轻心。我爹笔记里详细记录着,红家先人也曾探过矿山,红家祖坟有一个反打得盗洞,你有空和二爷找找。”
楚云湘只能假借楚成泽将事情透漏,不过她见张启山没有怀疑,轻声应是,她才放心了。
她又说道:“最重要的,你一定要穿上软猬甲。我这毒可不能生气,否则怒火攻心,毒到了心脏,就是什么解药都救不活了。我知道你不愿穿这东西,说不定明日就会将软猬甲偷偷穿在我身上,再送我走,我这就告诉你,若你敢这么做,我就敢再回来,张启山,我楚云湘从不惧一死,绝对是说到做到的。你不可气我,骗我。”这话半真半假,却正中张启山暗藏的心思,让他当真不敢私底下动作。
楚云湘对这男人有多了解,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又有多爱这男人,才敢将自己的命放在他手中让他权衡。
☆、陈皮之约
张启山的确存了明日一早,就把软猬甲偷偷穿在她身上,在将她送走的打算,可是这女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看她样子,恐怕早就知道自己中了毒,更忍着毒发的种种痛苦,只待观其变,将长沙城的事了了,才肯回北平。自己都佩服这女人。一时间,还真怕她说到做到。
这女人如此了解自己,连自己的行动都谋算好了,又心硬如铁,张启山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好歇了心思。这楚云湘大概就是上天派来克自己的吧。
“好。”思忖再三,张启山答应。罢了,自己欠她的,又何止这一件,这一桩桩一件件,自己就用一生,慢慢的还吧。
楚云湘白日里睡的多了,晚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张启山将她抱进屋子的大床上,她靠坐在床头,了无睡意。盯着窗子发呆,一阵风吹来,楚云湘眯起了眼睛。
“启山,你帮我去楼下看看,我刚才吩咐的药煎好了没有。我仔细思忖,这药,还需再放一味地黄,若是没放,这药性就要大打折扣,你能不能重新煎了给我?”楚云湘扭头,对着深夜还在她屋里处理军务的男人说道。
张启山皱起眉头,似有深意的说道:“放你一个人在房间里,当真没事?”
“没事没事,你快去快回。”楚云湘用轻柔的口吻催促道。
张启山点点头,犹带不放心的在屋里看了两眼,眼神在窗前微微停顿,才推门出去。
楚云湘他走了片刻,坐起身,扬声说道:“屋外的朋友,外面夜深风大,不如进来坐坐,驱驱寒气。”
一阵风刮过,随着风卷起的纱帘落下,窗子边上,现出一个人。
这人十五六岁上下,身影单薄,身材修长,他站着窗户边的月光下,拿眼神阴测测的看着楚云湘,她莫名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楚云湘莞尔一笑,说道:“我看你在窗外观察许久,似是在等张启山离去,你来此所谓何事?”
少年似是没想到楚云湘早就发现了他,却没有说破,更没有叫张启山抓他,反而支开了张启山。
少年扬声问道:“你救了我师娘?”
这话一说,楚云湘就知道来者何人了。这个少年,必然是二月红的徒弟,陈皮。
她点点头,说道:“不错。”
陈皮得到回答,接着说道:“我听说你懂续命之法,你现在赶紧做法,将我的命也续给她。”陈皮师出二月红,原本就有两下子,而且出手狠辣,可以说,长沙城不少的人都怕他,他横行惯了,见了楚云湘,也并不收敛客气。
楚云湘笑了笑,这才知道陈皮今日是来干什么的,他眼里的坚定不容置疑,楚云湘细想之下倒是颇为感动。
别管是舐犊情深,还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颗真心,却只能错付了。
楚云湘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不行。”
“什么?”陈皮被楚云湘直接拒绝,勃然大怒,掏出武器九爪勾,威胁道:“别在这婆婆妈妈,要不做,要不死。”
楚云湘还第一看有人,上赶着威逼要把自己的命给别人的,她并没有因为被陈皮威胁而觉得生气,反对陈皮这种坦率不掩饰的性格有些羡慕,都说此人心思狡诈,心狠手辣,可是这人,才是唯一一个遵从本心,勇往直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啊。
她想到这里,耐心的解释道:“你不满足条件,所以不能讲你的性命续给你的师娘。”
“什么条件?”师傅和师娘将此事瞒的紧,他也是偷听,才知道了师娘用古法续命,他却不知道这还需要什么条件。
“光这两情相悦,一生相守一条,你就不符合。这么说来,你也是个可怜人。”楚云湘玩味的说道。
她说的没错,世间哪里来的轻易长生?这续命之法条件苛刻、凶险,不仅要有古籍的详细记载,还要有医术了得的人从旁操作,辅以世间难得的丹药吊命,再将有情人的心脉合一,这两人需得情投意合,心意相通。这样才能实现同生。当年就连韩王,得了此法,却也没有成功,何况是旁人。
韩王续命之时,年岁已高,他根本找不到年轻,又和他两情相悦,愿意同生共死的人,将性命依附,所以这法,根本不可强求。
别说那些硬性条件,就说世间男女,能找到两情相悦,肯和对方同生共死的,就少之又少。
眼前的可怜人就是例子,别管你对对方多深情,可以为对方去死,可惜对方不爱你,就不能共生续命。
陈皮的眼睛突然暗淡下去,他低下头,许久没有抬起来。他低着头,沉声说道:“那我师娘还能活多久?若你敢骗我,我不会放过你。”言语间的狠辣没有吓到楚云湘,只觉得这人可悲可叹。
楚云湘叹了口气,颇有些同情眼前这个少年。
她说道:“我暂时可以保证她十年之内不死,可是她这人心思重,操劳过度,从不注意调养。她若长此以往,我也不能保证十年以后的事。你回去以后,设法告诉她,她若是如此,二爷也会被她拖累的早亡,她需得放宽心神,平心静养才行。”
楚云湘说的煞有介事,这丫头确实思虑过重,有碍寿数,要是她天天在二月红身边唉声叹气,谁知道二月红能活多久?陈皮深信不疑,他决定回去以后一定要监督师娘,好好帮她开导心思,调养身体。
陈皮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可是眼前的女人的确救了他的师娘,师娘的身体有了很大的改善,不再日日咳血,也不会无端昏倒,更不会随时丧命,还平白多了十年的寿命,陈皮顿觉心安。
他抬起头,看楚云湘一眼,说道:“既然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陈皮必然会全力偿还,我向来有仇必报,有恩必还。我陈皮但凭你吩咐,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楚云湘勾唇,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说道:“这是我要你为我做的,你只要按着纸上去做就行。”
陈皮看这女人早有准备,不禁心惊,这女人的确有莫测之能,不然恐怕也救不了师娘。
他飞身接过纸,抖开看了两眼,眼中诧异无法遮掩。
楚云湘看他如此,说道:“你将我吩咐的都办妥,我自会给你补偿。”
陈皮一边熟记纸上的内容,一边说道:“我不要你的补偿,我要我师娘长命百岁。”
“唔,若你劝得了你的师娘,我自然可以让她长命百岁。”楚云湘严肃的说道:“你若受我驱使百年,我拼了命,也保你师娘活百年,她有任何问题,你都可以来找我。百年之后,她和你师父一同归去,不是很好?长生不死有何好?看所爱人离去,徒留一人在人世间,也不是什么幸福的事。”
“好,只要我师娘活着一天,我陈皮就供你驱使!你若骗我,我陈皮天涯海角,杀尽你楚家全族。”陈皮没想到她会有此一说,他深有所感,若是师娘就此死去,自己长生不死,又有什么意义?师娘钟爱师傅,必然是愿意和师傅同生共死的。陈皮说到最后,语带认真,发下重誓。
“一言为定!”两人击掌为盟,就此立约。
陈皮耳朵微动,听到楼梯已经响起了有节奏的军靴声,他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了一下楚云湘,她此时脸色苍白,容色憔悴,又想起她给自己的纸上所写的内容,他不屑的说道:“我看你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说罢,他飞身冲出窗外。
楚云湘被他如此一说,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这陈皮放真是个不吃亏的主。她看着被风卷起的窗帘,心里一阵怅然。
门被推开,张启山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看男人行动平日里金戈铁马的,现在却难掩小心翼翼,仿佛端着的是什么稀世珍宝。
楚云湘又勾起了唇,这可怜不可怜,哪里是别人说的算的,自己觉得值得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狼狗被狗链拴住了…………
☆、霍家三娘
第二天大早,管家说有客来访时,楚云湘并不觉得诧异。她心知来张启山的府邸拜会她的人,也只有那位了。
等到看到来人,楚云湘露出笑容。
来人一袭紫色旗袍,身披白色貂绒披风,端的是美艳绝伦,富贵逼人。她的长发在左耳挽了一个发髻,露出饱满的额头,精致的五官,肤色如玉,明眸皓齿。正是长沙九门之中的第七门当家,霍当家,霍锦惜。
说起来,两人也有十多年未见了,不却并不感到陌生。
楚云湘入川后,带领楚家从商,连开浮云轩、湘水阁等招牌。浮云轩专卖女子的东西,都是胭脂水粉,布料成衣,湘水阁则是饭店,招待南来北往,也方便探听消息,打探情报。
当时楚云湘写信拉了霍锦惜入伙,两人始终有生意上的往来,没有断了联系。
“我说,这张启山他张大佛爷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他怎么把你弄成这个样子了?”霍锦惜一向大大咧咧、心直口快,当家十年,更是百无禁忌。
霍锦惜看楚云湘脸色苍白,似有病容,心里不禁暗骂张启山不知好歹,楚云湘一心对他,好端端的姑娘,却被蹉跎成了这个模样,若这男人此刻站在她面前,她非得真刀真枪的和他干一仗不可。
楚云湘微微一笑,解释道:“这和他又没有关系。你来这里找我,难道就是为了和他打架不成?我听说这十年来,你们霍家一直和他过不去。”
霍锦惜一愣,当下也没隐瞒,说道:“我霍家和你们楚家向来交好,你我姐妹又是什么情分?再说,张启山这人,专断独行,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你虽然虚长我半岁,小时候却善良柔弱,不喜与人争锋。咱们那时候小,都是我替你出头。当年你被他赶出长沙城,举家西迁,我独留在这里,难道眼睁睁看着你吃亏,什么也不做?”
楚云湘看着霍锦惜坚定的样子,直觉得心暖。这么多年来,霍锦惜一直和九门之首张启山过不去,在原来的电视剧里,还和陆建勋合作,为了扳倒张启山,这一切,估计跟楚家跟她楚云湘都脱不了干系。
原本九门中,就属霍家和楚家最为交好的。霍锦惜这一切,都是在为自己鸣不平啊。
楚云湘知道了缘由,就不能再坐视不管,她起身拉着霍锦惜的手说道:“好妹妹,你这十年对我的帮助,我都记在心底了,我知道你是重情义的人,可是你别再和张启山过不去了,我和他,其实谁也不欠谁。”
霍锦惜还是不信,她见张启山在长沙城混的风生水起,就越发觉得张启山对不起楚云湘。凭什么他张启山一来,楚家就要给他让位?
楚云湘见她犹带不忿,又说道:“当年是我执意要走的,和张启山也曾出言挽留,可保我楚家平安,也说过会和楚家共守长沙城,当时我并没有答应。”
楚家虽然在长沙枝繁叶茂,可是宿敌也多。楚成泽死后,楚家人心不稳,楚云湘的弟弟妹妹年幼,又容易受蛊惑。楚云湘一个人,根本分身乏术,不能支撑整个楚家,还要时刻警惕各方势力的窥探。倒不如壮士断臂,举家西迁,另谋出路。
楚云湘拍了拍霍锦惜的手,说道:“在四川打下的江山,才是我楚云湘真正的嫡系。再说,这几年,我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你还不是最清楚,难道你没有一同赚的满钵?”
霍锦惜想到楚云湘名下,开遍全国的浮云轩、湘水阁等金字招牌,的确非常红火。自己也趁机入伙,跟着赚了不少,倒比下斗还要收成丰厚,她心里的气才消了大半。
霍锦惜一双美目仔细打量楚云湘的神色,开口问道:“云湘,你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倾心于他?”
楚云湘被问得一愣,片刻后说道:“这姻缘之事,最是不能强求,为今,我只愿坚守本心,一切顺其自然。你呀,就不要再和张启山做对了。我们两个的恩怨,就让我们两个解决吧。”
霍锦惜见楚云湘一副无怨无悔的样子,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她嘀嘀咕咕的说道:“罢了罢了,我这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到底操些个什么心啊。好,以后我不会再和他为敌了,和他为敌不就等于和你为敌吗?何况这些年,和张大佛爷为敌,我也没有从他手里讨到什么好处。”
楚云湘见霍锦惜松口,心里觉得安心。这九门之中,唯一和张启山有二心的,现在就只有这霍家了。只要霍锦惜肯罢手,张启山也就不会有腹背受敌,有九门叛变的危机。
楚云湘一时心神激动,直说道:“好妹妹,谢谢你,我愿意将浮云轩的加一成的抽成给你。”
霍锦惜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得了得了,你在四川也不容易,我已经拿了三成,足够了。何况我本就无意于此生意,也不擅经商,当初也是帮你,才想跟着喝一口汤罢了。浮云轩,你要好好经营,这以后就是我的退路了。”
楚云湘当年初入四川,没有财力、物力和人力,她无奈之下,写信求助霍锦惜,霍锦惜立刻将四川的心腹和霍家的盘口借给楚云湘,供她驱使调遣。
当年的雪中送炭,楚云湘铭记一生。她闻言也没有强求,点头应是。
既然浮云轩是她霍锦惜的退路,那我楚云湘就定要将她这退路,守好了。
“不过,我倒是想问你,这张启山一直频繁在矿山活动,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地方本就是我霍家的地盘,他难道是想要不守规矩不成?”霍锦惜虽然答应了张启山不再和他作对,可是他若是主动挑衅,自己也绝不退缩。
楚云湘知道张启山在矿山上做的事,确实有违九门规矩。
当年楚家,也是因为楚云涵在四爷的地盘上淘到了宝贝,占为己有,才和四爷有了嫌隙。后来楚家内乱,或多或少和九门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