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完我就后悔了,这种要命的时候我还不忘去捋一捋老虎毛……
习惯使然……
决楚仍是没回消息。
我琢磨着不太对劲啊,决楚的性子向来一捋毛就炸得,怎么这次这么平静?
是不是手机丢了啊?
又打电话仍是通了就挂机。
我竟然有点窃喜,短信过去“无耻小人,偷别人手机,你小心别被逮住,不然有你好看!”
手机不一会就有震动,我拿起来一看,立马垮了脸。
“余清鸢,你倒想!”
我挠头,没丢……
接着打电话过去,这次他倒接了,我已经把手机拿得远远的,只等着劈头盖脸一顿好骂,可是他却不说话,就这么沉默着。
我有点发怵,小心翼翼的解释,“决楚哥,我这边出了点事,我昏了头才把答应你的事给忘记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没反应!
我接着往外递萝卜,“要不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发两条短信,算是补偿,好不好?”
“什么事?”
“嘎?”
他的语气不耐烦起来,“你出了什么事?”
“哦,这个,嗯,……”
“余清鸢,你骗我?”
“不是不是,我学习出了点问题”
那边啪的一声电话就挂了。那个叫干脆利落啊,以至于我对着手机发了半天呆方才反应过来。
苦笑一声,又拨了过去。
“余清鸢,你骗我。”
我一时哑然,全无了言语。
决楚声音平静得要死,“说吧,到底什么事?”
我懦懦,“是哥出了点事。”
他在那边冷笑一声,“就知道是为了他。除了他还有什么能让你神不归属神魂颠倒的。”
这话我越听越不对,不禁脸红。
“林决楚,你胡说什么!”
他只是在电话那头冷笑,也不出声。
我叹气,接着解释,“哥为了供我读书,没要保研名额,要出去工作了。”
他狐疑,“就为了这个?”
我大气,“什么叫就为了这个!你以为这个容易啊!换你试试看!说得很轻松一样!”
决楚在那边一直安静的听我吼完,而后平静的、自嘲的说了一句,“那么,余清鸢,你就认定我是做不到的了?”
我怔住。
“决楚哥,我……”
他在那边沉默,许久方问,“余清鸢,你有没有想我?”
我怎敢不立马讨好。
“有啊。有!”
决楚仍是不言语,过了半晌方涩涩的笑了出来,“余清鸢,你骗我。你心里半点没有我。”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空旷静寂,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旋过来一般,听着好似飘忽一般。
想必是哭了,我是说声音——那么的悲伤,寂寞偏要用这种笑着的语气满不在乎的说出来。
我的心像被尖锐的指甲尖划过,有些刺痛,一时间竟失了言语。
第二十九章
自那日后,决楚与我便隔阂了。
无论我怎么给他发短信打电话他都不再理我。
这样着异地我对他全无办法,见不到人听不到音,音容表情全是虚幻,我竟不知该如何去改善这般的冷场。
于是,每个晚上都是一句晚安就算了事,一直到有一个晚上我连晚安也忘记了。从那日起,我与决楚就真真的断了联系。
偶尔上课的时候,听着老师在上边讲着那些复杂枯燥的言语,我会有稍稍的心思恍惚,想起在高三时决楚坐在我后边的那些时刻,想起他脸上不经意的笑容,想起他斜睨我时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叫我的名字。
“喂,余清鸢……”
决楚的叫我的名字时喜欢把调子拖的长长的,慵懒的语气,很特别,特别到别人都叫不出他那种味道。
……
可是,如今这样也好。
与我这样固执不通情理的女孩子断了联系,他以后才能过得更好。
不会再这般无辜受伤与无望等待,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可是我的心里竟有些酸酸的。
在与决楚断了联系后的一个月,我迎来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没有什么庆祝,只是晚上跟哥一起在西区吃了饭,而后他拉着我一路走回东区。在中间的小路上的一家蛋糕店买了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十八根蜡烛还有一小盒火柴。
校园里在八点以后灯光昏黄的朦胧的照亮着校园,静谧的像童话一般。
十月的夜晚已有些微微的凉,丝丝扰扰的缠着入骨。
哥的手却是温热的,暖暖的。
在天使路上,哥突然伸手拦住了一个去自习室的男孩子,“不好意思,今天是她的生日,可不可以替我帮她点根蜡烛,说声生日快乐?”
那男孩子和我同时愣住。
随后那男孩子便笑了,伸手接过蜡烛和火柴,点燃,插在蛋糕上,看着我眼镜晶亮亮的祝福,“生日快乐!”
我在哥身后腼腆的笑,“谢谢!”
第二个拦住的是对情侣,他们相视一笑,而后转过头来帮我插上蜡烛。
“生日快乐!”
“祝你幸福!”
“谢谢!”
那对情侣拉着手走远,我听到那女孩子偷偷的跟她男朋友嘀咕,“你看,人家多浪漫。”
我突然就脸红发烫,偷偷的看哥。
哥却没在意,仍是拉着我前行。
我们就这样在校园里这样拦住了十七个同学,我听着他们各式各样祝福的话,看着他们替我点燃蜡烛,心里感动万分,攥着哥的袖子紧了又紧。
“圆圆,”最后一根蜡烛是哥给我点燃的,“生日快乐!”
路灯柔和的拉长了哥与我的影子,蜡烛微弱明黄的光映在他瞳孔里,奕奕生辉。空气朦朦的流过,趁着昏黄的灯光模糊着我和哥的界限,世界遥远的像不存在,而我的心向下坠,向下坠,就这般直直的坠到尘埃里,于欣喜中开出摇曳的花来。
多年以后,我想起那一夜,那一幕,想起哥明亮的眼睛和温软的笑容时,已然是物是人非。
可是那一夜,那一场繁华,就如昨夜的旧梦,如腮边滑落的泪滴,暖暖的真实的消融在记忆里,无法褪去。
第三十章
哥放弃保研后就开始找工作,直接就找了个校友企业,就在学校旁边。
东子劝他,“你就算要工作也找个更好的啊,圆圆我会替你照顾,有什么不放心的。”
哥眉头紧锁,摇了摇头,“再说吧。这样也挺好。”
“好个屁!”东子在一旁气不打一处来,“第一次择业很重要,你到底明不明白?你找个好企业以后跳槽也方便……”
“圆圆,”东子放弃哥从我这边入手,“劝劝你哥啊!”
我咬了咬唇,“我,哥放弃更好的企业我也舍不得,可是哥要走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
“圆圆!”东子挠头,“他是你哥也不可能陪你一辈子啊。前程重要还是陪你这三年重要?”
我听得东子说“他是你哥也不可能陪你一辈子”,心中一恸,说不出话来,只把唇咬得更紧更紧。
“圆圆,松开口!不准咬了,再咬就出血了。”哥的手指温柔的滑过我的唇,我松开了口。
哥看着我咬出的齿印心疼的皱了皱眉,回头责备的看了一眼东子,“就这样了,这件事不准再说了。”
东子看了哥跟我一眼,气得拂袖而去。
我不安的拉了拉哥的袖子,哥温柔的冲我笑了笑,“没事的,圆圆。没事的。东子就这个脾气,过两天他就好了。”
“哥,我又连累你了。可是这次跟上次不一样,我舍不得你放弃更好的工作,可是更舍不得跟你分开,我……”
哥叹气,摩挲了一下我的头顶,“哥明白。哥也是一样的。”
东子自那日后却没再露面,我惴惴不安,问哥。
哥笑出声来,“那小子黄昏恋了。”
“啊?”
“跟我们班的一个女生,两个人四年了都没对上眼,这要毕业各奔东西了反而有感觉了。不是黄昏恋是啥?!”
我晕死过去,还有这种事!
“漂亮不?难道她没听过东子碎玻璃的事情?”
哥看了我一眼,笑敲了我额头一下,“你个不厚道的小八卦!”
我捂着脑门看哥,“到底漂亮不嘛?”
哥失笑,“晚上你自己看吧。东子晚上要带她请我们吃饭。”
“噢。”
东子的女朋友肖雅是典型的科大女生,面目单纯,笑声爽朗,向后仰起的脸是完全没心没肺的灿烂。算不得漂亮,可是那张笑脸就像校园里盛开的桅子花一般,有种说不出的特殊气质。
我偷偷冲东子竖起大拇指,东子眉目飞扬,意思分明再说,“我的眼光……”
我失笑。
自那顿饭后见到东子的机会就更少了,有时候跟哥吃饭的时候会看见他正跟肖雅一起吃饭。
东子会给她夹菜,温柔的用纸巾帮她擦去嘴角的碎屑,那般一心一意,如获珍宝。
在这校园里恋爱的人也许都曾有过这般幸福单纯的时光吧。
而我在这流水般的时光里迎来了自己的期末考。
第一门考的就是高数。
总共三十一道题。前三十道题二十道选择,十道判断,五十分。最后一道大题五十分。
我看到试卷的时候觉得自己要昏过去。
一道题做不上就不及格——这是谁出的题啊!
我——掐死他!
于是第一场考下来我就郁闷了。
跟哥抱怨,哥笑。
“没关系,没关系,老师会根据名字做正态分布的。只有最后几名才会不及格。”
“……”
“为啥要这个样子,多麻烦啊。直接让大家有的及格有的不及格不就行了。”
“那怎么行?”哥一本正经,“那怎么显示出老师的本领高超、学术的高深晦涩和你们的不知深浅、微末不足。”
“……”
连着三天总算把考试都考完了,我的自信心完全崩溃。
哥笑着摇头,带我出去吃好吃的弥补我受伤的心灵。
考试结束后大多数的学生都回家了。
与暑假不同,寒假留守在学校里的人少而又少。
哥工作已定,没什么事。我考试结束也没什么事。每日都呆在哥的办公室里抱着暖水袋看电影。
哥电脑上的资源极丰富,每日有看不完的东西。
哥偶尔在别的机器上打游戏,偶尔会坐在一旁跟我一起看电影,给我削苹果,剥柚子。
日子就这么悠哉到过年。
我跟哥和留守在学校的人一起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呆在食堂里包饺子,一起过年。我甩开满手的面粉,捏着手机给大舅家打了个电话,大舅的声音很高兴的传过来,我跟他聊了几句后懦懦的问,“决楚哥还好吗?”
“好,好,小楚,过来接电话!圆圆的!”
我听着决楚“喂”了一声,他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冰冰冷冷的,比合肥这下雪的冬天还要冷,突然不知所措,没了言语,喏喏了两声,“我,我……”。
决楚在那边沉默,半晌,“啪”的挂了电话!
声音清脆的如同甩了我一巴掌,我呆立半晌,说不出的心酸惆怅,心思惘然。
哥见我神色不疑惑的在一旁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随手把手揣到他外套的口袋汲取温暖。
哥愣了一下,隔着外套轻轻的拍了拍我的手。
我靠在哥肩上默不作声,看他手指熟练的包饺子,哀伤不留痕迹的沉淀在心底。
决楚,对不起。
可是,不得已。
第三十一章
寒假总是过得太快。
再开学的时候,我对大学生活已然全无新鲜感。
哥每日忙着实验室的交接工作、跟同学吃散伙饭、参加最后的聚会——团团转。
东子则忙着跟要出国的女朋友抓紧最后一个学期悱恻缠绵。
所以他们两个我都很少见。
我开始自己的三点一线生活,晚上也会在图书馆的自习室呆到十点半。
回宿舍的时候,看着路两旁的法国梧桐摇曳的树影,时明时暗的光线朦胧的顺着树影攀爬,蜿蜒成丝,我的心安逸平稳,如湖面的水,小小的一点涟漪也能漾出快乐来。
偶尔看不下去书的时候就到自习室旁边的影音室看碟——都是寒假被哥带着看碟看的,看出习惯来了。
影音室里的人很多,机器却只有那么几台,要排号。
我挑了部《乱世佳人》,领了号就去买饮料了。买得饮料回来时正听见影视室的大妈在卖力的喊,“乱世佳人!乱世佳人!”
我连忙凑上前去,“这里这里。”
旁边的男生有些好笑的看我,我心想,“看什么看,我还没要看《风流寡妇》呢……”
第二日,我给哥讲这件事的时候,哥乐的快晕厥过去,拍拍我肩膀,“以后要看碟还是来哥实验室看吧。”
我白他,“你当我不想啊,你现在这么忙,我上哪找你去。”
哥咬着筷子微微皱眉,“是啊,今天晚上还要跟几个哥们去吃饭。”
我看着哥出神的发呆,奇怪了,他明明持的是筷子为什么我却会想起拈花微笑这个词呢?
哥看着我这般发呆,摇头失笑,拿着筷子敲了一下我的头,“快吃饭,发什么呆!”
“噢。”
晚上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东子打电话过来,“圆圆,长佑喝醉了,一定要去找你,我拉不回去他啊。我们现在就在东区校门这里,你来帮我扶一把他吧。”
我听了连忙挂了电话披上外套冲下楼去,在校门口找到了东倒西歪的哥和跟他差不多半斤八两的东子。
哥看见我轻轻的舒了口气,“圆圆,原来你在这里,在这里……”
说罢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呓语了几句就有点要倒的样子。
我埋怨东子,“怎么喝这么多?!”
东子摇头,“大家高兴就多叫了点酒,谁知道他这么不能喝,我还替他挡了很多杯呢。”
我看东子也有点大舌头的样子,摇了摇头,“帮我把他扶到花园坐下吧。”
东子跟我费劲八力的把哥扶到花园中心的圆形长椅上,哥歪歪的靠在我肩上,东子也倒在一旁仰头靠着树干,我拿脚踢他,“你回去吧。”
东子迷迷糊糊的摇头,“不回去,我守着你们。”
我又好气又好笑,“你都醉成什么样子了,还不知谁守着谁呢。回去吧,睡一晚就好了,外边这么冷。”
东子歪着脑袋看了看我,半天才“哦”了一声,晃悠悠得回去了。
我在后边喊,“喂,你行不行啊?”
他摆了摆手,晃悠悠的走了。
哥坐下就睡过去了。攥着我的手却没松开,脑袋有点微微的从肩膀上往下滑。
我叹了口气,侧着身子把他放平,让他躺在我腿上。
许是这个姿势拉着手不舒服,哥放开了手,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四月的夜有点初春的寒,哥不自觉地缩成一团。
我把风衣脱下来给他披上,哥像是汲取到温暖的小兽,满意的舒展开眉,缩在风衣里。
银白的月色透过头顶的树斑驳的落下来,哥的脸被映的异常晶莹明润,我就这么低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他,而后缓缓的低下头去,在哥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哥像被扰了一般悸动了一下,梦呓一般咕噜了一声,“圆圆……”
我像被抓了现行的小贼,飞快的把头抬起来,满脸通红,说不出的尴尬。
哥却没醒,叹息一般翻了个身,缩了缩身子又睡熟了去。
那一夜,我就这般抱着哥,依靠着他取暖。
偶尔抬头看看一点点漆黑下去又一点点明亮起来的天。
偶尔低头看哥,看他的眉,他的眼,他薄凉的唇,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