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我道:“皇上不是没气着么?”“合着朕气着了你就开心了?”他笑斥:“你就是这么待朕的?臭丫头!”我只是笑,不去理他,反正摸准了他不会认真生气的。
走了一会儿,实在走不动了,便道:“臣妾想找个地儿歇口气。”他看看四周,道:“快到紫云宫了,要不去那儿歇歇?”“不好。”我停下来,那个地方是他母妃住过的,自先帝开始,除了皇上和亲儿子都不准人去,永璘每年清明、母祭进去祭祀,住个几天,平日都锁着,不准一个外人踏入。这规矩无人不知的。早已成例。我不想破了规矩。“没关系,”他倒一点不在意:“那是母妃的宫室,朕前些日子还想着带你们母女来看看,让母妃在天之灵也见见儿媳孙女儿,今儿既是路过,坐坐也无妨。”说着,对身后跟着的人道:“你们都站这儿,一个不许跟着!不准大声,谁出声朕办了谁!”吓得宫女太监大气也不敢出。我还在迟疑,他已不耐烦,道:“走吧,难不成还要朕抱你进去?”我只好扶了他缓缓向紫云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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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是禁地,我也不敢随便开玩笑,永璘事母甚孝,平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奉养慈颜,若是在此地嘻笑,那是会惹怒他的,故而连脚步声儿也放轻了。
到了门前,他掏出随身的钥匙打开了门,走进去,要点灯,我忙道:“别找了,横竖坐一会儿就走。今日我未穿宫服,不能这样子见娘娘,不恭敬,就别惊动娘娘了吧。改日我再正装来叩见娘娘。”他犹豫了一下,笑了:“你还算知礼。”过来扶我进去。
他于屋子很熟的,哪儿有桌椅,哪儿有花架,都闭目能识。带着我边小声指点绕过桌椅,边轻轻告诉我:“窗边有风,凉快些,靠窗坐一会儿,也透气。”我答应,不敢多行一步,多说一句话,扶着他坐下,他过去关死了门,又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握住了我的手,再不开口,我自是不敢多言。
宫室定期有专职的人打扫,故而并无灰尘,屋中不知点了什么香,甜甜的,有点点佛香的味道,却又不是檀香之类。永璘的目光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似是猜到了我心中所想,在我手上划着,我辨认出他写的是:“紫云香”三个字,多半是他母亲自制的,孝懿皇后慧巧,虽识字不多,却极聪明,尤精于制香,听说身带异香,故得先帝眷爱。永璘家学渊源,于香味极是敏感,稍有杂俗,便即弃之不用。我不大用香的,只在敬佛时用一点点香,后生了公主,公主身有奶味,为怕他不惯才用一点点木樨香之类,也是用纯自然的味道,不用混合香,以免他不舒服。他宫室中有专制的香,那也仅供他一人使用。即或拿来给我,也为的是他要在我宫中居住,他不在时我是不用的。他人极讲究,什么香用什么鼎,炉焚烧或贮藏都有定制,错不得一点儿。我初时不知道,还引他发过火,后来慢慢看着才知道了一些,这些他是不肯告诉人的,大约也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所以我从来不问。永璘什么都肯对我讲,唯独涉及母亲之事,从来闭口不言。我怕他难过,也绝口不问。他于母亲之事甚为忌讳,听说以前的顺妃就是侍奉时无意中提及他的母亲,引的他一怒之下变色杖毙的。所以虽说他原有三妃,实际活的现在只有一个。我倒也不为这个而不提,以他目前对我的样子,杀我自是不会,最重的也不过打入冷宫。这宫中真正知他的人不多,皇帝也寂寞,需要身边有人懂他,之所以不提,一方面是怜惜他,另一方面也是尊重他,每个人都有自己一些不太情愿说的事儿,象我小时候的事儿,我也不愿对人提起,他每每问时,我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岔乎开去,就是装没听见不理他,一来二去,他也知那是我的忌讳,宁可闲时去问三哥也决不向我提起。这会儿坐在宫室中,他的手一会儿松一会儿紧,想是想起了什么往事,我也不反叛打扰他,只静静坐着。
过了好久都没动静,我渐渐有点腰酸,坐不住了,正要开口,忽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不由奇怪,这儿还有人来么?似乎也不是打扫的时间啊?看看永璘,他也现出一丝诧异,但跟着就浮上了怒气,他不允许有人擅自打扰他母亲的安宁。
“你放心,这儿没人。”欣嫔的声音。
54.云本无心查大逆(下)
又是她!
她真是不晓事儿,永璘已不待见她,她不安份些,还敢来这个地方。“真的没人么?”另一个女子怯怯的声音。似乎听不定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皇上生母孝懿皇后住过的地方,除了打扫的太监宫女,一个外人都不许来的。”欣嫔道:“所以是后宫最安全的地方。”那女子道:“那皇上……”“放心吧。”欣嫔有些不耐烦:“皇上不会这时候来的。”我看看永璘,心道:“这会儿不是来了么?”知道欣嫔多嘴,正想找个办法惊走她们,却发觉永璘冷冷地瞅着我,似乎在说:你敢多口,朕饶不了你!我只好笑笑。
“这是你要的药,收好了。”欣嫔道。我大惊,无论什么药,这在宫中都是极犯忌的事儿,正要开口,永璘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我的嘴,狠狠盯着我。我只好不动了。“你哪儿来的?”那女子显然很高兴。“太医院弄来的,”欣嫔道:“这药是陆太医遵皇上的旨意为那个贱人配的,为的就是要她怀孕生子,现下看来,是很灵验的。”我不由苦笑,那药我一粒都没吃过,我压根儿就不想怀孕生子。
听她继续道:“陆太医丁忧了,那药就搁那儿了。你好生收着,下次想法子引皇上幸你,只要怀上了龙种,就不用怕那个贱人了。”听她一口一个贱人,我也不由着恼,这人真是没涵养,见永璘嘴角挂着冷笑,便知已惹火了他。我决心不去劝,谁叫她那么中伤我来着?几次三番替她遮掩求情,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让永璘知道了也好,这叫自食其果!听那女子道:“我若怀了龙胎自然忘不了你。哼,我就是气不服她,凭什么她一个人霸着皇上?怀了孕还要占着皇上,本来皇上一个月还偶尔去我们那里几次,自从她怀了身孕,皇上反而绝足不来了,定是她借了怀孕跟皇上撒娇弄痴,缠着皇上,不准皇上幸我们。”我心道:我有那么大本事么?永璘是什么样的人,叫他不准他就肯听了?哼!小人之心!
欣嫔道:“谁说不是呢?那次要不是她勾引皇上,皇上本来是要临幸你的。”“哼,”那女子悻悻地道:“说起那事儿我就来气。皇上本来挺高兴的,要带我们赏梅,结果偏偏叫她弄了那几首歪诗,恁是让皇上扫了兴,连纯贵人也申斥了,梅也不赏了,把我们全赶回了宫。”我蓦地想起,她就是那天那个顶撞我的芸常在,不由看了永璘一眼。他大约也想起了那天的事,嘴角浮起了一个微笑,放下捂着我嘴的手,手指下滑,扣住了我的手指,硬是与我十指相扣,放在了我凸起的小腹上。“我看纯贵人多半也是她挑唆皇上弄走的。”欣嫔继续拨火儿。原来纯贵人并没死,只是永璘安排她去了别的地方。我原是一直为此事不安,此刻才放下心来,但心中又有点别样的感觉,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她,不由幽幽看他一眼,他的手微用力在我腹上一按,亦即已经这样了,你还怨什么?我有点吃痛,恼恨地盯着他,他轻轻在我脸上一亲,另一只手便搂住我的肩。
芸常在道:“定是如此,她嫉妒皇上喜欢纯贵人,所以才这样,也不知此刻她怎么样了——我定要为她报仇。”我心道:“你倒挺义气的,也不知是真是假。”“所以啊,”欣嫔道:“你一定要怀龙子才可以有资格与她争,你又年轻又美貌,只要皇上去你那儿,一定会召幸你的。”芸常在叹了口气:“可是皇上怎么会去我那儿?他已经好久没召幸宫人了。”“我有法子。”欣嫔兴致勃勃地道:“宁寿公主要过生日了,皇上是不会不宴请的,只要一摆宴席,那就有机会了,到时你打扮得好看一点,皇上爱音律,叫祥贵人教你一些好的词藻,皇上一定会被你吸引的,想那贱人虽美,终究大着肚子,再装扮也美不到哪里去,哪及得上你国色天姿啊。”我最恨人提我怀孕后貌丑,不由恼恨。永璘也知我心思,把我往怀时搂了搂,在我腹上写:朕不嫌弃你!我微微心安,不由冲他一笑。他又亲了亲我的鬓角,笑了。
芸常在道:“只要皇上去我那儿,我就有办法留住皇上,我早为皇上备了一壶欢合酒,皇上好饮,只要喝下去,不怕来年不生个龙种!”她居然也春酒也备好了,我想笑又不敢,只好生生忍着,看永璘却是一脸气恼之色。我在他手掌中写:好饮之祸!他不由地笑了。欣嫔道:“也不需等到来年,只要你怀了身孕,就是这宫里最大的。到时装个头疼脑热的引皇上天天来陪你,那贱人自然就失了恩宠了。她性子高傲,必不肯去委屈自己屈奉皇上的。你只消在皇上那儿点拨几句她与浏阳王的私情,以皇上的性子,是不会放过她的,那时就不愁她不倒了。”就算此前我没生气,此时也不由得大怒了,本来没影子的事儿,给她说的象真的一样,永璘才刚好些,她又要去勾他的忌讳,这个女人,死不足惜!心里生着气,也不去管永璘心情如何,只希望她被永璘好好惩治一番才好。
“这个主意好,”芸常在高兴地道:“皇上最恨这个事儿,当初气得好几个月都不理他,虽说是没影子的事,只要皇上信那便是真的。你当初那个荷包计使得真不错。”欣嫔道:“那不是我的主意,是祥贵人的。她也恨那个贱人生生从她的观月楼里抢走了皇上。我们先联起手来弄倒了她,以后还愁皇上不广施雨露么?”芸常在道:“姐姐说的是,只要我怀上了龙种,一定让皇上多去两位姐姐那里,让两位姐姐也均沾雨露……”
话未说完,永璘冷哼一声:“就凭你这样卑鄙无耻之人,也配怀朕的龙种?做梦!”我一听他开口便知要糟,死死拉住他的手压在腹上,不让他起身叫人传旨,那两个人一听他的声音,估计魂都吓没了,叫了一声“皇上”,停了片刻,便哭了起来,叫:“求皇上饶命!”我对永璘直使眼色,指指我的腹,他瞪着眼,象铜铃似的,脸青得吓人,神色更是可怖,望着我,意即:少拿朕的皇儿威胁朕,不然朕连你一起处置!我忙指指地,又指指天,意思是:这儿不能处置,有娘娘的在天之灵。他方压下火气,忍了半天,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一个字“滚”,那两人哭着谢了恩,听脚步声是去远了。
55.千秋为计巧说情(上)
静坐了片刻,永璘一跺脚,站起来就走。我忙站起,跟着,屋中没灯又不熟,刚走了几步便磕碰到了椅子,一阵巨响后跟着就是脚上一阵剧痛,永璘回过身,抱起我,三下两下便出了宫室,在门口放下我,回身关上门锁好。我刚要开口,他狠瞪我一眼,道:“你敢多说一句,就给朕去冷宫待几天!”我只好乖乖闭上嘴,跟在他身后,眼见他朝奉乾殿方向走去,便知他要处置人了,这当儿浑没了主意,只好先拖一下再想法子,便停了下来,他回头:“干什么?”我指指肚子,他正没好气:“什么事?说!”我连做几个手势,他更气:“有话就说,瞎比划什么?”我装着委委屈屈的样子道:“皇上不让臣妾说话的,臣妾要……要……”“要什么?”他恨道:“你再这么吞吞吐吐的,朕杀了你!”当然是气话,我道:“臣妾要小解!”月光下,看他瞬忽一笑,又绷上了脸,道:“刚才在屋里怎么不说?”叫来两个宫女,让她们陪我回紫云宫小解,我道:“臣妾身子重,能不能叫平姑姑扶着臣妾一点?”他恨:“你事儿真多!”终于还是叫人去请平姑姑来。
我一直等到平姑姑来才起身,她笑道:“又跟皇上去哪儿玩啦?也不言语一声儿,叫人担心。”我道:“姑姑,怎生引皇上去太皇太后那儿?”她方看出我神色不对,收住了笑,问:“怎么了?”这当儿也没空解释,永璘还在外头等着呢,我道:“皇上要杀人!得太皇太后来劝。”她吓了一跳,瞅了一眼窗外,道:“怪道他冷着脸呢。”想了一下,扶住我,道:“你装着不舒服,我来应付。”我点点头,扶了她出门。
装不舒服那可易办,我本来就不舒服,坐久了腰酸腿麻,见了永璘伸手来扶,故意痛哼了一声,他果然上当,问:“你怎么了?”平姑姑见机便道:“娘娘刚才如厕,站了几下都没站起来,怕是有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便问我:“你觉着哪里不舒服?”我道:“头晕,肚子有点痛,许是坐久了。”欠身作势要吐,他忙扶住我,我当然是吐不出来的,压住了胸口顺势往他怀中一倒,他想不搂都不行,一把就抱起了我,叫平姑姑:“传萧子风!”平姑姑道:“这么晚了,宫禁都下了,再说还不定他在哪个宅子里呢,不如先去太皇太后那儿,让她老人家看看,若是不行,再去传人。”永璘也不及细想,听了便大步走出去,将我抱上龙辇,吩咐:“去慈宁宫。”我暗暗松口气,却怕他半途变卦,紧紧拉着他衣裳伏在他胸口,他轻轻抚摸我,虽不说话,我也知他的杀气为这件事分散了不少。
到了太皇太后宫中,他直接将我抱进去放在榻上,太皇太后正在逗公主玩,见了吓一跳,忙叫人抱走公主,过来瞧。平姑姑说了经过,太皇太后看了一会儿,道:“瞧上去倒不大相干的,不过还是叫御医过来个人值守吧,反正他们也要值夜的。贵妃这身子,唉——”我一个劲儿冲她使眼色,叫她去看永璘,她不明所以,回头看了看永璘,方道:“我倒瞧着皇上怎么有点和谁呕气的样子?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她居然怀疑到这上头,我急得要命,永璘哼了一声,道:“朕不高兴提这等肮脏事儿,叫贵妃跟您说吧。”太皇太后便看向我,我趁机把事情前后经过说了,永璘在跟前,当然不好隐瞒,所幸隔得不久,对话倒还记得。
太皇太后默默听完,坐回炕上,静了好一会儿,缓缓问:“皇上预备怎么办?”永璘咬牙冷笑,道:“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有什么好怜惜的?朕正要派人去告诉敬事房,杖毙!”我一抖,原料他要杀人,却没想到是这个法子,那是一点体面都不留了。太皇太后也没说什么,看了一会儿他,问:“诚贵妃说呢?”
56.千秋为计巧说情(下)
永璘咬牙冷笑,道:“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有什么好怜惜的?朕正要派人去告诉敬事房,杖毙!”我一抖,原料他要杀人,却没想到是这个法子,那是一点体面都不留了。太皇太后也没说什么,看了一会儿他,问:“诚贵妃说呢?”我还没开口,永璘已道:“她只是贵妃,没权处置,一切听朕的。”我看着太皇太后,她淡淡地道:“没权处置,总有权说话吧?我想听听她意见。”永璘道:“皇祖母还不知她的为人?蚂蚁都踩不死,她要是不开口求情那反倒是奇事了。”太皇太后没理他,只看着我,问:“你怎么说?”我道:“此事若为臣妾,臣妾同意皇上说的法子,若为目下,臣妾也赞成皇上的做法。若为了皇上,为了万世基业,臣妾还求皇上和太皇太后慎重从事。”太皇太后问:“这话是怎么说的?你倒细说来听听。”我道:“若为臣妾,后宫妃嫔诽谤贵妃,阴谋构陷,嗣机争宠,私藏禁药,已是犯了宫规;为目下,后宫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