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玄阙跟玄离对视一眼，“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父王闭关很正常，将政务暂时交由国相处理也可以理解，”毕竟国相千玉屑是阎王信任的属下之一，“但是……父王怎会将政务交给黑后？”
虽然黑后现在表现得很正常，好像全然不在意过去的事情了，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忘记，黑后有一个儿子叫天罗子，而他因为逢九噬兄的命格被驱逐出森狱，如今生死不知。而当年黑后对天罗子的疼爱，森狱没有人不清楚。这样一个疼爱儿子的母亲，会那么轻易地忘记儿子跟间接伤害了自己儿子的人相处愉快？以黑后的个性，他更相信她是暗地里怀恨在心，等待着报复的机会。
“两位皇兄应该也看得出来吧，”玄聆伸出手指轻点桌面，“黑后对吾们有敌意。”黑后的演技不错，可惜森狱皇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自然看得出来黑后看着他们的眼神根本没有一丝温度，甚至，还有杀意。
他们很清楚，黑后是因为天罗子的事情恨上他们了，而她最恨的，便是玄聆、玄嚣跟玄逸了。黑后一直都认为，即使有那个逢九噬兄的预言存在，但如果不是因为玄嚣的病、玄聆和玄逸从天火中重伤逃脱，以及另外三位皇子的死亡，森狱那些人根本就没有借口对付天罗子。
黑后对他们有敌意，他们对黑后也没有多少好感，至于因为被黑后所救的玄膑与黑后母子情深……呵，谁知道玄膑莫名其妙中的毒又是怎么回事呢！非非想身为森狱第一医者都解不了的毒，黑后一个来自苦境，不通医术的女子却能解？说其中没有什么问题，又有谁会信呢！
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吾不信以父王的才智看不出来黑后对吾们的恶意。”
玄聆的话没有说完，玄阙跟玄离却很清楚玄聆的意思。
既然阎王知道黑后跟森狱皇子们是面和心不合，又怎么可能将森狱政务交给对森狱皇子们存在敌意甚至杀意的黑后呢？
这不是明摆着给黑后揽权的机会暗害皇子吗？
“这……”
“玄聆这么说，倒确实是……”
玄聆不说他们还不会想到那么多，倒不是他们有多单纯，主要是阎王积威甚深，阎王被暗算的可能性……他们真是想都没想过，只会觉得阎王不愧是阎王，心思莫测罢了。
但是玄聆挑明了讲，他们就觉得……这其中确实是有些说不通。
不管是之前的繁雪逸冬清还是如今的蜕变黑后，阎王都没有让她参与森狱政务的意思，怎么会忽然就说要闭关然后将政务交给她跟国相处理？
说到处理政务，便是父皇不放心四位太子处理，那还有从小跟着父皇处理政事的玄离呢，何必一定要交给黑后呢？
“但父王如今已经闭关，并传下命令不允许吾们前去打扰。”玄阙犹豫道。
“那也要命令真的是父皇下的才行。”
“即便如此，玄豹奉命看守珈罗殿，是断然不会让吾们进入的。”
纵然他们真的心有疑惑，也无法查证啊。
玄离蹙眉：“玄聆，此事你不要告诉别人。”
“八皇兄？”
“此事事关重大，吾们自己说说便罢了，若是传出去，吾怕会引来他人攻讦的借口。”这个‘他人’指的是谁就不必言明了。
“玄离说得对，玄聆，如今黑后势大，吾们不宜与她正面对上。”玄阙点头同意了玄离的意见。
玄聆拧眉沉默了很久。
“玄聆，吾知道你担心父王，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玄聆，在事情没有明了之前，不要轻举妄动。莫让吾们为你担忧。”
玄聆可以不在意对上黑后，却不能不在意皇兄的关心。
最后他还是点头同意了：“吾知道了。”
总算劝住了玄聆，玄阙松了口气：“放心吧，父王当不会有事的。”黑后实力手段都不错，不过想要算计他们那个城府颇深心计深不可测的父皇，黑后还太嫩了点。
“嗯。”
玄离抬手，拍了拍玄聆的手：“有机会，吾们会帮你查探一下。”
“嗯，有劳两位皇兄了。”
玄离跟玄阙以为玄聆答应了便可无忧，他从来都是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他们不会轻举妄动，就决不会在私底下有任何动作。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即便玄聆没有任何动作，有些人，也从来不打算放弃将他拉进那一团漩涡之中。
当天晚上，有人偷偷潜进了玄聆殿。
在来者表明了身份之后，玄聆便跟着那个人，去了珈罗殿。
人不染风尘，风尘自染人。
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也避不了的。
☆、第 5 章
荒凉寂静的院落，即使因为经常打扫而保持着旧日的模样，却因久没有人居住而少了昔日的热闹和人气。
静静地站在院子中那棵生长了百年的银杏树下，冷漠的表情淡去，浮上心头的，是旧友的音容笑貌，人，静立无言，聆听着风中的轻语。
“没想到，你还记得这里。”
淡漠的声音，黑衣负剑的青年缓步走入，散落的金发掩去半边容颜，露出那俊秀的轮廓。
“知秋。”
玄聆回头，注视着多年不见的好友，冷漠的目光化作了一丝怀念：“好久不见。”
“玄聆……”若叶知秋来到了树下，轻抚着这棵曾经陪伴了他们兄弟多年的树，“这么多年，你又是何必？”
若叶家名存实亡，早已不是当年森狱皇脉之下的第一家族，即使你费尽心力保住了若叶家的驻地又如何呢？
若叶家……终究是不在了。
“吾已经求得父王的恩准，只要吾完成他交付给吾的任务，若叶家就可以回归森狱！”
饶是冷静如若叶知秋，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忍不住猛然回身：“你说的是真的吗？”
“吾不会骗你。”
“吾信你，可是……”吾信不过阎王……
曾经若叶家为了森狱付出了多少，到头来，仍旧抵不过一次疏忽……
多年荣耀如梦散，君心莫测，叫他如何再敢去相信？
“当年若叶家事发之时，吾尚且年幼，无能为力；但是吾说过的，终有一日，吾必要若叶家重归森狱！”
子夜般的星眸散去了冷漠，满是坚决。
“知秋，相信吾，吾绝对不会食言！”
“吾信你。”知秋微微笑了，“吾一生之幸，便是从来不因当初被驱逐之事与你断交。”
“吾亦然，”宛如冰雪消融，冰雪般的容颜浮起的淡笑惊艳了时光，“知秋，吾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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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火玄离殿。
“八哥。”
“玄聆？”独坐殿中闭目养神的人睁开了眼睛，“你怎么来了？”
“吾要离开森狱了。”
“你……”玄离蓦地站起身，“你要去苦境？”
“嗯。”
玄离拧眉：“你去苦境做什么？”
“吾有事要办。”
“你从未去过苦境，更不似玄嚣对苦境有征战之心，去苦境能有何事要办？”
“……”玄聆本不欲多言，然而玄离的神色已经表明了他若不说明白，只怕苦境之行没那么容易实行，只好实话实说，他固然冷漠，对于在意的人，却从来都是心软的，“父王答应了吾，只要吾完成他交付的任务，便允许若叶家回归森狱。”
“又是为了若叶家！”玄离一直都对若叶家的人不怎么有好感，见到一贯不理事的玄聆为了若叶家趟入浑水之中，更是不悦，“玄聆，若叶家的事自有若叶家的人来操心，你何必……”
“知秋是吾好友，吾不能坐视不理。”当年若叶家事发，他帮不上忙，已是愧对知秋；如今他有这个能力，又岂能坐视不理？
何况……是他们对不起若叶家……
“你啊……”心知玄聆一旦下了决定就不会再动摇，玄离摇摇头，“苦境藏龙卧虎，高手如云，此前又因玄嚣进军苦境一事对森狱存在敌意，玄聆，你此番前去，凡事小心。”
“放心吧，吾有分寸，再者，四皇兄也在苦境，若有必要，吾会去寻他。”
玄离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要不吾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八哥。”玄聆连道，“吾此番前去并非是为了与苦境为敌，不会跟苦境之人发生冲突。”顿了顿，又道，“吾答应你，一旦完成父王交托的任务，吾会即刻返回森狱。”
“……你一切小心，有必要时随时来寻吾。”
“嗯，吾知晓了，八哥。”
看着又恢复了寂静的玄离殿，玄离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苦境与森狱通道开启，众兄弟一个个离去，虽然皇权之争早已存在，更是避无可避，但是……苦境通道的开启，显然加剧了这一斗争，这真的……是好事吗……
他不知道……
位列森狱三大剑者之一，玄离却时而会感到有些无力。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早已注定，他却无力阻止。
玄离唯一能够做的，只是尽力守护所重视的。
“八哥！”
耳边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玄离刚刚闭上的眼再次睁开，眼中划过一丝无奈。
“十六皇弟，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大事不好了，八哥！”玄逸一脸惊慌失措，“吾刚才去玄聆殿找小聆，但是却发现小聆不见了！”
多大的事儿啊……
玄聆那个除非有人强拉着出门否则基本上不会踏出玄聆殿一步的死宅居然主动踏出玄聆殿了……
绝对是有问题！！
“……”玄聆不见了你说的好像他被人拐跑了是怎么回事？
十六皇弟的思维真是越来越奔放了……
玄离不无头疼道：“玄聆去苦境了。”
“咦，八哥你怎么知道的？”
“玄聆方才来找吾告别。”
“那为什么小聆没有去找吾告别？”玄逸一脸哀怨，“难道小聆不爱吾了吗？”
从来没有爱过吧……
玄离：“……”－＿－｜｜｜
“等等，八哥你说啥？小聆去苦境了？”玄逸瞪大了眼睛，他听错了吧？玄聆去的不是苦境吧？
“玄聆去苦境了有问题吗？”玄离皱眉，苦境虽然高手如云，但以玄聆的能力，自保是没有问题的，玄逸一副天塌下来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八哥你真是太天真了……
苦境那就是个无底洞啊……
而且还是个不管你有多么强大只要到时间了就会掉格掉得你想哭的坑啊！！
古往今来那地方坑了多少惊才绝艳的ｂｏｓｓ啊！
玄聆你为什么辣么想不开！
等等，就玄聆那个万事不萦于心的个性，跟苦境又没有任何交流，他怎么会主动去苦境？
“八哥，小聆去苦境做什么？”玄逸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该不会……
玄离淡淡道：“父王之命。”
果然……
玄逸心里一沉，父王，沉寂了这么多年，你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吗？
他忽而灿烂一笑：“哎呀，八哥，吾忽然觉得森狱的风景吾已经看腻了，想去苦境转转，八哥你就不要挽留吾了～～再会了八哥～～吾会记得给你带苦境的特产回来的～～”
看着再次空无一人的大殿，玄离有一瞬间的无语，继而松了口气。
虽然玄逸个性看起来不是很靠谱，但是……
有他去找玄聆，也可以稍微放心一些吧。
等等……
玄离倏地站起身，神色微变。
他就说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刚刚才想起来，先前他们猜测父王闭关可能另有真相，且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但玄聆却说是奉了父王之命……到底是父王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给玄聆下达了命令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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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湖凝光，月映无瑕，一曲清歌醉韶华。临风长歌，山水为画，一卷初音聆天下。”
山洞之内，听到这个久违的熟悉声音，説太岁心中一凛，抬头注视着从洞口一步一步迈入洞中的身影，对上那双依旧冷淡如雪的黑眸，缓缓唤道：“十七皇子。”
“久违了，太岁。”玄聆如雪似冰的目光落在下意识地躲在説太岁身后，只探出一张脸怯生生地看着他的天罗子身上，一丝异色一闪而逝，“这就是吾的十九皇弟么？”
“正是天罗子。”虽然説太岁并没有从玄聆身上感觉到敌意，但是他从来没有忘记，那年狩猎，正是十三皇子、十四皇子与十五皇子丧命，而十七皇子玄聆，也是重伤而归。
玄嚣因为自己一度病重垂危而对天罗子心怀杀念，其他皇子亦是对天罗子全无好感，甚至隐隐有杀意，他实在是不敢赌玄聆对天罗子的善意。
“放心吧，吾只是想来看一看吾久违的十九皇弟而已，”将説太岁的防备收入眼中，玄聆敛眸，“不过，你若是不想十九皇弟出什么事情，最好现在就带着他归隐，从此不问世事，说不定，还能留下十九皇弟一条性命。”
“十七皇子，这是何意？”
“森狱与苦境通道开启，玄嚣已经动身，其他皇兄也在蠢蠢欲动，你认为呢？”
説太岁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多谢十七皇子提醒。”
玄聆抬眸睨了他一眼，忽而抬手扔出一物：“若是玄嚣执意杀十九皇弟，你便将这个给他看吧。”
説太岁下意识地抬手接过，凝神细看，却是一怔。
触手温润的玉佩，正是代表了十七皇子玄聆的令牌，见牌如见人，有了这枚令牌，就等于是得到了十七皇子的庇护。
十七皇子与玄嚣太子交好，看在十七皇子的面上，玄嚣太子纵然想杀天罗子，在天罗子没有真正威胁到他之前，他也会留下几分情面。
但……明知道天罗子逢九噬兄的命格，十七皇子当年险死逃生，如今为何会出手保护天罗子？
“吾尚欠你一个人情。”
当年若叶家主为谢罪而自尽，若叶家被驱逐，他尚且年幼，没有开口的余地，若叶央措在不知情下害得水精灵一族灭族，若非説太岁相助，若叶家处境堪忧。
这件事，説太岁没有放在心上，他却记得这个人情。
説太岁愣了愣，十七皇子何时欠了他人情？
看出説太岁的疑惑，玄聆却没有解释的打算，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他侧过脸，看向疑惑他为何忽然停下的説太岁，丢下一句话。
“令牌有通信之能，若是有麻烦，便以灵力驱动，吾会收到消息。”
“十七皇子……”
“你以为吾为何会来苦境？”玄聆轻哼一声，转身离去。
説太岁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了，十七皇子会来苦境，必定是奉了阎王之命，否则，这向来除了医毒对其他事情毫无兴趣，更厌恶麻烦的十七皇子，又岂会主动踏出玄聆殿趟入苦境这一趟浑水之中？
所以，十七皇子之所以会保护天罗子，也是出于阎王的示意吗？
“吾言尽于此，太岁，你好自为之吧。”
话音落，人已经消失不见。
“师父……”自从玄聆来了之后就一直躲在説太岁身后没有开口的天罗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那就是吾的十七皇兄吗？”十七皇兄……在他少得可怜的森狱记忆之中，他还记得，十七皇兄玄聆，是少有的对他没有任何恶意的三位皇兄之一……另外两位，一个是温和的大皇兄玄膑，一个，便是爱剑如命的四皇兄玄同……至于其他皇兄，或是漠视或是敌视，却都对他没有好感。
时隔多年，十七皇兄长得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啊……
要不是他眉宇之间没有丝毫女子应有的柔美之气，他都差点把他当成姑娘了呢……
説太岁微微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