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摇头:“没有,这几日通文馆内可能会不□□稳,你自己小心。”
“多谢义父关心。”
“那你早些休息吧,不要耽误了明日娶亲之事。”
“是,孩儿遵命。”
出了别院,李嗣源原本平静的面庞瞬间变得有些扭曲,自己囚禁李星云的事情除了张子凡和他自己以外,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难道说张子凡恢复记忆了?可是方才李嗣源一番试探却未觉得张子凡哪里有什么不妥。不过,既然来者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幽冥洞,那么想必也是有一番能耐的人,或许自己囚禁李星云之事早已败露了呢?莫非,是几日前被自己撞见的黑白无常二人?李嗣源眉头紧锁,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放走白无常!眼下,李星云已死,那么龙泉宝藏的秘密势必也就无人再知晓了,可恶!李嗣源不禁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陆林轩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了。
李星云双手交叉枕在自己脑后,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脸兴致勃勃地说着山下的趣闻。
“师妹,你知道吗?昨天我下山去买东西,竟然看见一个无赖正在调戏良家妇女,于是你师哥我秉持着师傅他老人家打抱不平的理念狠狠地修理了一顿这个淫贼,你当时没看见啊,你师哥我那叫一个威猛帅气,英姿飒爽……诶,师妹,师妹,你别走啊,我还没有说完呢!”
陆林轩一脸的不耐烦,转身就往外走:“师哥,我饿了。”
李星云一脸的不可置信:“师妹,你这是吃第几顿了?两个时辰前你不是才吃了我给你做的一碗面吗?”
陆林轩一脸的憋屈:“你还好意思说,昨天你下山去了,师傅让我扎了整整一炷香的马步,没有你在一旁吹气,我可是扎马步扎得腿都要断掉了!”
李星云一脸的无奈,连忙应承道:“是是是,我的大小姐,我这就给你去做好吧,想吃点什么?”
“随便,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
李星云一脸的心花怒放,正准备往厨房走去,却碰到了站在门口的阳叔子。
“师傅,你怎么这么快……这么快就回来了!”
阳叔子没有理李星云,反倒不苟言笑地对陆林轩说道:“怎么,为师走的时候不是要你练青莲剑歌吗?你这会儿是在干什么,难道是已经练好了?”
陆林轩一脸的紧张,她可万万没想到师傅这么早就回来了,青莲剑歌的剑谱她都还没有打开过呢,练什么练啊,于是赶紧赔笑道:“师傅不要生气,徒儿这就去!”
眼见陆林轩出了屋子,一旁的李星云也笑着朝阳叔子说道:“师傅,那徒儿,徒儿就去督促师妹练功,您老就放心交给我吧!”说完也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嘴上还不忘喊道:“师妹,你等等我!”
阳叔子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星云这般惯着轩儿,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师妹,师妹,你不是肚子饿了吗?”
陆林轩转了个身,不去看李星云,手里比划着阳叔子前日交给她的招式,但一旁的李星云还是锲而不舍地继续追问着:“师妹,你想吃什么,师哥做给你吃啊。”
“哎呀,你烦不烦啊,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没看见本姑娘现在正在练功吗?”陆林轩一脸不耐烦地朝李星云呵斥道。但是自小和陆林轩一起长大的李星云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脾气呢,她可从来不会因为练功这种事情就放弃吃东西的,要说她这般反常,无非就是因为又被师傅抓到在偷懒了嘛。于是,李星云继续满脸堆笑地说道:“好了,师妹,师傅不是也没说什么吗?况且你昨天都已经站了一炷香的时间了,不要累坏了。”
哎……看着李星云一副讨好自己的表情,陆林轩是怎么也生不起气来,从小到大,就他师哥最会哄她了,于是她的语气也就变得缓和了起来:“师哥,你说你老这么惯着我,以后我的武功肯定不怎么样。”
见陆林轩终于不再闹脾气了,李星云也舒了一口气,信誓旦旦地说道:“师妹,你要那么好的武功做什么,有你师哥我,难道还怕有人欺负你吗?”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到时候指不定是谁保护谁呢!”
“是是是,师妹说得是。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想吃什么了吗?”
“嗯……那就吃饺子吧,快去快去!”
“遵命!”
陆林轩看着李星云向厨房跑去,本来心里觉得十分开心,可是,她却发现李星云跑过了厨房,跑出了剑庐却依旧还在跑着,于是她忍不住喊道:“师哥!你要去哪里?”
“……”李星云没有回答,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青城山葱郁的竹林之中。陆林轩半天没有反映过来,她急忙去剑庐找阳叔子,想让他把李星云带回来,却发现没有一间屋子里有阳叔子的身影,“这是……怎么了?”
空荡荡的屋子,空荡荡的剑庐,空荡荡的青城山……怎么转眼就什么都没了?
陆林轩忽然就慌了,她一遍又一遍地哭喊着李星云和阳叔子的名字,回答她的却只有天空里独自盘旋的鸟鸣声。
原来,是梦吗?
她知道的,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剑庐在一场熊熊大火中毁于一旦,阳叔子为了救师哥功力耗尽而死,而李星云……也死在了她的面前。她怎么会不记得?只不过不愿意去承认罢了,如果只是一场梦,她宁可永远都不要醒来。
“怎么样?”张子凡矗立在床旁,询问着私下请来为陆林轩诊脉的大夫。
大夫摇了摇头,说道:“少主,请恕老夫无能为力。”
张子凡大怒,一把揪住大夫的衣领,怒斥道:“我请你来是救人的,你若是救不活她,那你也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大夫并没有因为张子凡的威胁而怯懦,反倒镇静地说道:“这位姑娘身体上并无大碍,只是求生的意念实在是太薄弱了。”
求生的意念薄弱?张子凡松开了大夫,继续问道:“什么意思?你是想说她现在一心求死吗?”
大夫整理了一下自己衣襟回答道:“正如少主所言,其实能不能醒来,全看这位姑娘自己的意思了,所以老夫也无能为力,只能先开一些活血化瘀的药,帮助她疏通静脉,其它的就要看她自己了。”
这一席话就像是一盆冷水一样泼在张子凡的心头,他静了静,对大夫说道:“你先下去吧,今日你到过我通文馆的事切忌不可以告诉任何人,知道了吗?”
“老夫明白了。”
大夫走后,张子凡一直守在陆林轩的身边,自打他看见她的第一眼起,心里就一直都有一股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告诉他,他一定认识这位陆姑娘,甚至,不仅仅如此。而眼下,看见她一脸苍白地躺在床上,他却无能为力,那种害怕会永远失去她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占据了他所有的心扉,以至于他现在根本无法正常的思考,而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他坐在床边,用手扶过陆林轩紧锁的眉头,心想:即使在梦里,你也依然很痛苦吗?
忽然,陆林轩的身体剧烈地扭动起来,双手不安地舞动着,张子凡想也不想便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他焦急地安慰道:“别怕,别怕,我在。”
陆林轩轻启朱唇,嘴里重复着一句话:“别离开我,师哥。”
师哥?张子凡不知道那是谁,只是觉得心里莫名地有些妒忌,于是握着陆林轩的手不自觉地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师哥,师哥……”
苦涩的眼泪顺着陆林轩的眼角一滴又一滴滑落,除了伸手为她擦拭掉这份苦楚以外,张子凡竟然无能为力。生平第一次,他觉得原来自己也是这般的无奈,他靠在陆林轩的耳朵旁边轻轻地呢喃道:“林轩,你一定要醒过来。”
说来也奇怪,张子凡刚说完这句话,陆林轩竟然就真的不再挣扎了,看起来似乎还有些安稳的样子,一时之间,张子凡心情大好。难道她所在意的人以前就是这么称呼她的吗?这个人,究竟是他的师哥,还是另有其人呢?张子凡就抱着这样一个奇怪的想法和不知道吃的谁的醋,在陆林轩床旁睡着了,明明三月的寒气还没有完全消失,他竟然一夜都不觉得冷。
清晨,一早便准备为张子凡换洗的侍婢在屋外敲门道:“少主,奴婢前来为少主洗漱,少主你醒了吗?”
张子凡一个激灵,睁眼的瞬间便是查看陆林轩的状态,好在,并没有什么异常,然后他朝外喊道:“不必了,今日我自己来就好,你们都下去吧。”
“可……”
“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门外的侍婢被张子凡略带怒意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急忙应承着离开了。张子凡伸手探了探陆林轩的额头,似乎已经不烫,看来一切都在慢慢地变好,就连他的心情也一样。匆忙地洗漱之后,张子凡前往正厅给义父请安,这是他每日的必修课。可是,待他一身白袍来到正厅的时候,李嗣源却是一副不满的神情,还未等张子凡开口,李嗣源已先说道:“凡儿,你这是何意啊?难道你不知道今天是你迎娶秦王之女的日子吗?”
张子凡一愣,他确实是忘记了,昨晚他只顾着去照顾陆林轩,哪里还记得今天自己还要娶亲这件事。难怪今早侍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来是为了给自己换新郎服吧。
“凡儿愚昧,还望义父不要见怪,凡儿这就去准备。”
李嗣源点了点头,又换上了那副关爱的样子说道:“凡儿,迎娶秦王之女的事情可关乎着晋王地位的巩固,你可切莫大意了。”
“是,凡儿知道了。”
“好了,你下去准备吧。”
“凡儿告辞。”
对于这个秦王之女,张子凡自然是没有半分感觉的,只不过是笼络秦王以巩固晋王地位的一种手段而已,既然自己身为李嗣源的义子,做这样的事也无可厚非。至少在陆林轩出现以前,他都是这么认为的,那么在这之后呢?张子凡有些苦恼,可眼下,他难道还能有什么其它的办法来阻止这场顺理成章的婚姻吗?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听说了吗?那个秦王的女儿,就是那个叫什么莲姬的,据说长得那可叫一个倾国倾城,每年上门提亲的人都能把□□的门槛给踏破呢!”
“有这么夸张吗?那她怎么就单单看中了我家少主呢?”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少主风流倜傥,才貌双全啦。莲姬能够嫁给少主,真是上辈子积得德啊。”
“瞧你说的,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最怕的不就是遇到一个刁钻的主人吗?我现在啊,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可千万别是一个难伺候的主啊。”
“是啊是啊,还是别在这儿闲聊了,午时过后少主就要去迎亲了,我们还得快些把东苑整理好才行。”
“说得也是,快走吧。”
迎亲。
陆林轩躺在床榻上,双目无神地望着雕刻精细的房梁,她想起了三天前在布庄门口碰见张子凡时,他取的那一身火红的嫁衣,就算自己再怎么否认,但是当真相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是让她觉得难过得窒息,而门外的一言一语都像是针尖一样刺痛着她的心。陆林轩原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随着李星云一起死去了,却还是因为张子凡在她耳边唤她林轩而重新跳动了起来,却还是会因为他要娶亲而感到异常疼痛,她其实一直都没有忘记他对吗?
在遇到姬如雪之前,她是不明白师哥和张子凡的区别的,她以为她爱张子凡,也爱师哥,可是如雪的出现让她明白了这两份感情的异同。她可以为了师哥毫不犹豫地挡下阎王的一掌,却看不得张子凡为她受一点伤。她可以对师哥和姬如雪的卿卿我我视若无睹,却看不得张子凡出现在倾国倾城的身边。甚至就算张子凡现在装作不认识她,称呼她为陆姑娘,她也可以不计较。陆林轩想,她还是爱他的,可是,李星云的死却让她的这份爱再也说不出口。
张子凡从前厅回来便迫不及待地前来查看陆林轩的伤势,却发现床榻上早已空空如以,一时之间他暴怒不已,急忙唤来身边的侍卫问道:“陆姑娘呢?”
门徒朝屋内张望了一下,急忙跪地求饶道:“少主息怒,属下一直遵照少主的吩咐守在门外,并不曾看见有谁进出过,属下,属下实在是不知……”
张子凡双目腥红,抬手一挥便了结了门徒的性命。陆林轩的伤势虽然不重,但也没有可能自己离开,那么就是有人带她离开的了?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通文馆内把人带走,想必武功非凡。忽然,一张熟悉的面孔从张子凡的脑内闪现了出来,难道是那日在陆林轩身边的那个男人?
萧允怀抱着虚弱的陆林轩穿梭在屋檐巷角,从萧允出现在屋内并带走陆林轩开始,她就没有任何挣扎,也没有任何言语。就像是一个做工精细的木偶一样,如果不是从萧允指尖传来的一丝温度,他恐怕都想探探陆林轩的脉搏以确认她是否还活着。回到客栈,萧允将陆林轩轻轻地放在了床上,细心地为她盖上了棉被后,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好好休息。”
可是,闻讯赶来的墨英却并不知情,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着:“陆姐姐,陆姐姐回来了吗?”
可是,还没等墨英走到陆林轩床旁,便被转身而出的萧允一把提起,带出了房间。一时间,周围又安静了下来。可是,窗外嘈杂的喧闹声却一丝不落地传到了陆林轩的耳朵里,今日的渝州城似乎分外的热闹啊,是因为通文馆少主今日将要娶亲吧。陆林轩自嘲地笑了笑,张子凡,究竟为什么,你可以做到这般泰然自若呢?不甘心,不甘心啊。
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陆林轩从床上起来向门外走去。原本无神的双眸此刻却闪现出坚毅的目光。既然不能相爱,那便一起跌入万劫不复之地吧。
☆、落花相与恨,到地一无声
张子凡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袍子,与往日的素静截然不同。整个通文馆内也被艳丽的红色所席卷,甚至连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映着微微的红光。第一次穿上新郎服的张子凡显得有些别扭,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和这一身的大红袍极不相衬,或许是他这一副看不出有丝毫高兴的脸庞吧。也不知道陆姑娘怎么样了。
“少主,圣主说可以出发了。”
“知道了。”
张子凡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转身向门外长长的迎亲队伍走去。
自从陆林轩从客栈出来,萧允便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艰难地前行,萧允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压抑住想要上前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了。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也没有资格这么做。因为他知道,自己给不了她要的安稳。
好不容易来到布庄,陆林轩竟然不知道自己的额头早已渗满了细密的汗珠,苍白的脸庞映照在店里的铜镜内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布庄老板对陆林轩的影像还很深刻,只不过才几日不见,她竟然憔悴到好像已时日无多了一般,明明还那么年轻,真是可惜啊。
“姑娘,今日来小店可有什么需要?”
“老板,几日前你拿给我看的那套紫色衣裙还有吗?”
“有有有,当然有,我这就拿给你看。”
“嗯,另外,烦请老板帮我买一盒胭脂水粉回来可好?”
“好嘞,姑娘可还有其它什么要求?”
陆林轩摇了摇头,转身朝内屋走去。
萧允一直守在布庄门口,见布庄老板火急火燎地出门,不过片刻又折返,他感到有些疑惑,不知道陆林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