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以后可以只做给咱俩吃。"明诚许诺。
"真的?"
"真的。"
"那你大哥呢?"
"他?"明诚沉吟片刻,"唔,他有钱,让他自己出去吃。"
"这样好了,以后他再让你做饭,你就给他下面条好了。"林琛出主意,说到底,对于小野的事情林琛还是计较的。
"为什么是面条?"
"因为这是我唯一会,能做给你吃的。而且天天面条,你大哥吃得下去么?"
"嗯,这主意不错。"明诚点头,手上动作麻利得将桌面收拾干净。
"真不嫌弃我不会做饭?"林琛再次提起这个话题。她终究是忐忑的。
"不嫌弃,咱俩有一个会就可以了,又不是要开餐厅。"
"那你大姐?"
"她会同意的,相信我。"
明诚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一周,再依依不舍,离别的时刻也会到来。
航站楼前
林琛珍而重之的将一个小小的指肚大小的玻璃瓶塞到了明诚手心。
"这是什么?"明诚将瓶子举到眼前,里面薄薄的一层黄色粉剂将将覆盖瓶底。
☆、28
"可以救命的东西——青霉素,也叫盘尼西林。"林琛神色看不出悲喜,"稀释千万倍之后注射,九成九的人都不会因伤口感染去世。"
"这么厉害!"明诚感叹,"你发现的?"
"不,不是,1929年弗莱明发明的,不过现在还没有被重视,过一段时间我就会上报。"林琛双手插兜,看向远方。
青霉素,1939年被重视,40年代正式投入生产,挽救了数千万人的生命。
35年磺胺类就会出现,但是易耐药,毒性大,而且对于在伤口上撒磺胺粉这种做法她始终心存疑虑。
最为关键,比起需要人工提取合成的磺胺粉,培养提取青霉素对自己更容易,不过玉米淀粉培养基而已。
给他自己所能给的。林琛压下心中的不安。
"不多给我点?"明诚凑近讨好道。
"你知道这点价值多少么?"林琛推开他的头,戏谑得看着他。
"多少?"明诚下意识追问。
"价比黄金。按照原来的生产方式,几个月也不一定能生产够治疗一个病人的量。这一点,也足够你去任何一个国家逍遥度日了。"
"这么贵!"明诚咋舌,"我能不能……"明诚犹豫。
"你自己一个人用得了么?"林琛白了他一眼,"不到不得已,不要用。它有很低的概率致死。"林琛慎重嘱咐。
"嗯。我运气向来很好。你刚才说原来的方法?"明诚摸摸鼻梁,转移了话题。
"运气很好?"林琛好奇他怎么得出这个结论。
"不然怎么会到了明家,又在法国遇见了你。"明诚神色愈发温柔。
"要交给德国?"
"中国还没有条件生产。"当然只是最初的冷冻干燥法。这个发现足以让自己受到德国方面的重视,而有了德国的庇护,日本人自然会投鼠忌器。
"说不定给能给你颁发个诺贝尔奖。"明诚小小开了个玩笑,想要缓和下气氛。
"那样更好。"
这样等自己回上海就能帮助明诚了。
"其实我真的希望你用不到它。"林琛声音有些发颤,下一刻就被明诚搂进怀里。
催促登机的喇叭已经响过好几次,就算是再不舍也到了分开的时候。
林琛一个人落寞的回到屋里,那间小小的卧室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只是画架上多了一副完成不久的油画。
绚烂的晚霞,小道两旁火红的枫叶以及道路上被拉长的牵手的影子。
1933年1月17日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以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和工农红军革命军事委员会名义发表宣言,向一切进攻革命根据地和红军的国民党军队提议,在停止进攻、保证民众的民主权利和武装人民的条件下,停战议和,一致抗日。遭到南京政府拒绝。
巴黎大学
"明诚,回公寓?一起走吧。"
"不了。我今天要去读书会。"
"哦,我忘了,你每次都去,那我先回去了。"
"好的。"
明诚将课本夹在腋下,熟门熟路得向一间教室走去。
读书会。
如果说最开始是因为阿琛的推荐才来的,那现在他就是真得很喜欢这个氛围。
还有进去,明诚就听到有些激烈的讨论声。
推开门,二十来人环坐一圈,几个人争论得面红耳赤,甚至已经站着嚷了起来。
"蒋某人这是在向日本人妥协!大敌当前,凭什么把枪口对准自己人!"
"攘外必先安内。这是古训。自己还团结不起来,怎么打日本!"
"共产党都说了,放下过去,共同抗日。蒋某人不答应啊。"
"万一共产党背后捅刀子呢。"
明诚的进来让他们的争执一顿,很快又继续吵了起来。
"喏"旁边的人递来一张纸,上面写得正是共产党的宣言。
"南京政府拒绝了。"那人补充,语气很是沉重。
明诚攥着报纸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发白,对旁边的争论声充耳不闻。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他的心中满腔愤懑。
大敌当前,却还要自相残杀。
他环顾四周,那几人的争论已经告一段落,但支持的几人已经被众人隐隐孤立起来。
不少人正窃窃私语,看向那几人的神色带着不满。
读书会中,有倾向国民党的,有倾向共产国际的,但毫无疑问,这里所有人都是爱国的。
而南京政府的做法无疑是让大家失望的。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这里不过是让大家各抒己见,可别针锋相对。大家出发点都是好的。大家火气别这么大。"
一个资历颇老的人出来打圆场,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
明诚认得他,是巴黎大学的一个助教。,似乎姓李。
"成了,今天,就先散了吧。"
"走吧"
"不走,还能干嘛。扛枪上战场?"有人自嘲。
明诚伫立在原地,手里仍然捏着那张纸。
"诶,你怎么还没走?"收拾残局的那人看到明诚还在。
"真得就任由日本人在我们国家作威作福码?"明诚的口气很冲。
"会有人出来制止的。"李先生颇有些意味深长的道,顺势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那么一瞬,明诚是想回国上战场的,哪怕隐姓埋名。
可是想到大哥严厉的神色,和林琛离别时不安的神色,他又犹豫了。
他有些恨这样的自己,除了看和说,什么也做不了。
哈尔滨
"明先生,看今天的报纸了么?"一身旗袍的贵婉端着饭坐在了明楼的对面。
"还没有。"明楼喝了口汤,拽了下领带,"不过,如果你是指南京政府的声明,我已经听说了。"
"那不知道明先生怎么看?"贵婉用汤匙缓缓搅拌着,却不急着吃。
明楼抽出手绢擦了擦嘴角,漫不经心道,"我是教授又不是政客,只管教书,不关心政治。"
"明家家教一如既往啊。"贵婉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低头喝了口汤。
"忘了小姐也是世家出身,那就更应该知道,长姐有训,明家子弟,只学经济,不涉政治。"
"那先生怎么知道我要问这个?"
"今天大家聊天基本都是这个,想不知道都不行。"
"经济政治不分家。"这是接着刚才的话题了。
"所以我做学问。"明楼起身,"我还有事,失陪了。"
"无妨,是我唐突了。"贵婉笑笑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贵婉匆匆用了饭,来到附近的杂货铺。
"两包烟。"贵婉说着,将一个打火机放在了柜台上。
"樱花牌?"
"除了那个都行。"
"只有这个了。"
"那就算了。"
这样说着,掌柜却递上了两包烟,凑近低语,"王先生在里面等你。"
贵婉将烟和火机塞进包里,自然道,"老板,我内急,还请行个方便。"
"您请。"
贵婉进了后面,屋子里没有点灯,有些黑。她就近挑了把椅子坐下。
"怎么样?"黑暗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碰了个软钉子。滑不溜丟的。和他大姐一点都不像。"贵婉点了支烟,优雅的吐了几个烟圈。
"有可能……"
"不知道。得找个机会再试试。"贵婉明白他的意思,把话茬接了过来。
"好,但是要抓紧。最近形式有些紧张。"
"怎么了?"贵婉不由坐直了身体。
"南京政府的回复一出,哈尔滨警察局今天一天就以涉嫌通共的罪名查封了三家店铺。明摆着是向国民党表示善意。"
"有同志牺牲么?"
"暂时没有。不过是疯狗乱咬人。但是这意味着我们面对的不仅是伪满洲国,日本人,还有蓝衣社。"
"我知道了。"
"好,你走吧。"
贵婉拢了拢头发,走了出去,随手将烟蒂扔到了杂货店外。
明楼离开食堂后并没有回学校提供的住处,而是去了茶馆。
忙碌了一天,不少人都在茶馆听说书,当做难得的消遣。
明楼选了个临窗的坐,将帽子扣在桌上,叫了一壶茶,摆了两只茶杯,便看起了桌上的报纸。
"这位兄台,介意拼桌么?"有人拍了拍明楼的肩膀,问道。
来人一副宽大的墨镜盖住了半张脸,手拿一顶和明楼同样款式的礼帽。
"这不是还有不少空座么?"明楼将报纸微微下移。
"我喜欢临窗。"
"我约了人。"
"真巧,我也约了人。"来人将礼帽扣在了明楼的礼帽上。
"王诚栋。"
"明旭。"
"什么计划?"明楼忍不住问道。
"没有计划。"
"没有?"明楼觉得压抑一天的火气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只有目标。"
"什么目标?"明楼压下火气道。
"重建哈尔滨站。"
"怎么做?"
"怎么达到目的怎么做。该知道的都在里面。"说着点了点礼帽。
"敌人是谁?"
"上面说是谁就是谁,军人,要做的就是服从。"
明楼拿起礼帽,准备离开,再多说两句,他觉得自己会忍不住。
"三天后,这里见。"那人补上一句。
明楼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
明楼其实很想找个人问问为什么不同意共同抗日,大姐不行,老师,哼,更不用指望。
至于那个贵婉,明楼有些拿不定,她是为谁来试探的?
还有这个所谓的搭档。
明楼就这样带着满腹心事回到学校公寓,殊不知那里,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青霉素各种问题纠结了一天,真要命,请默认明诚明楼一干人等青霉素不过敏……再次感叹下明小少爷命真大,从76号饱受折磨然后没多久就活蹦乱跳的了。
说好的三千字送上
终于不锁了……原来敏感词是蒋某人的名字,也是醉了……29章就那么锁着吧……
☆、汪曼春(1)
明楼在开门的一瞬间就觉得不对,因为屋里的灯竟然是亮的,而且他清楚的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明楼的手伸向了皮带里侧,那里有一把小巧的折叠刀。他的枪因为怕显眼,一直锁在箱子里。
他小心的推开了房门,右手握住刀柄。
"师哥!"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
这个声音?是曼春!明楼立刻反应过来,心情随之一松,但很快又悬了起来,不对,汪曼春应该是在日本。
"师哥!"又一声略带哽咽的声音传来。
明楼看向屋内,那个立在屋中,眼中噙着泪水的人,不是汪曼春又是谁呢?
"曼春?"明楼心里满是惊喜,手也离开了皮带。
"是我,师哥。"汪曼春应道,再也忍不住扑向了明楼的怀中。
明楼下意识的接住,就像那个雨夜之前一样。
"瘦了,也高了。过得不好么?"明楼第一反应就是曼春的憔悴和眼里的愁绪。随即下意识打了一个寒颤,如果一天曼春想要杀他……
汪曼春倒是没有注意到明楼的异样。
过得好么?
怎么能好?
明镜的那些话犹如刀子一般剜着她的心。
每天夜里她几乎都会梦到那个雨夜,明镜大声吼道:"想进我明家的门?好啊!除非我死,不然你永远别想。"
明楼那愧疚黯淡的眼神更加刺痛了她的心,然后她就醒了。
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期待某天早上起来能够看见明镜的死讯,尤其是在明楼被送走之后。
经常一个人坐在那颗桃花树下一坐就是一天。
直到那天晚上,印象中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叔父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自己捂着脸颊,不可置信得看着他。
"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你配做汪家的女儿么!
"我宁愿不是汪家的女儿。"自己含着泪道。
"啪"又是一巴掌。
"你胡说什么!这样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吗!"
"好了,"见她不吱声,汪芙蕖过来安抚,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拍着她的手"明楼是我学生,我看得出他对你是有真感情的。至于明镜,你何必苦苦哀求,进明家又不是只有这一个方法。"
"还有别的方法?"
"让她求着你进明家。明楼和明家,都是你的。"汪芙蕖嘴角翘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叔父,我该怎么做?"自己期盼得看着他。
"权利,只有权利才能让你再次站到明楼身边。"汪芙蕖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
权利,自己在心里默念。
"去日本吧。"他从钱夹从抽出了一张机票,"那里会让你脱胎换骨。"
日本军校的残酷生活完全像是另一个世界。
明楼,是她坚持下去的信念。
如今面对明楼的一句过得好么,她在明楼怀里,闻着那熟悉的味道,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带着些撒娇的意味,"没有你,怎么能好?"
"曼春,你知道的,我大姐她……"
汪曼春的手覆上了明楼的唇,"我不要听。"
"好,我不说。你怎么来了?连个招呼也不打。"
"我接到叔父的电报说你来了哈尔滨,让我过来找你,等春节的时候一起回上海。"
"老师真是体贴。"明楼若有所思。
"曼春,你这一身?"明楼刚刚注意汪曼春穿得似乎是一身军装。
"怎么?不好看么?"汪曼春从明楼的怀里退了出来,让他看个清楚。她喜欢穿军装,那样的她更强势更自信,而不是只能让别人主宰自己命运的柔弱少女。
"挺像一回事的,不过我还是喜欢你穿裙子,旗袍也行。"明楼认真的建议。
"我喜欢军装。"汪曼春嘟着嘴。
"你喜欢就好。"明楼宠溺的看着她,"对了,你住哪里?"明楼的这间公寓可只有一个卧室。
"你对面。"汪曼春笑的得意。
"对面?"
"我叔父可一直希望能喝喜酒呢。"
"真是让老师费心了。"明楼向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从日本过来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明天我陪你逛逛。"
"好啊"汪曼春伸手摘下了明楼的礼帽,"丑死了。师哥品位什么时候这么差了?扔了算了。"
☆、曼春,计划
明楼惊出一身冷汗。
连忙拦住,略带惊慌道:"别别,千万别扔。"
明楼的态度让汪曼春有些狐疑,细细打量着这顶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