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还有很多未做的公文…我不要紧的。”若樱僵硬地摇摇头,显得有点紧张。
“…都这么晚了,你就不要继续做公文了。我送你回红府?”绛攸睹见若樱奇怪的脸色,连忙摆了摆手,“不…不是说…我的意思是,送你回秀丽家?”
平日都不会觉得奇怪,但不知为何今天说‘红府’,倒像是在说绛攸家、红家在贵阳的分邸似的。
“…不用了。我想在吏部过夜…”若樱低下了头。
气氛一下尴尬了起来。
“…额…若樱,你用晚饭了吗?”绛攸说话的声音,不知为何越来越小。
“…用了。”若樱抬起头,看着绛攸。“…绛攸你呢?”
“…我也用了。”绛攸抿了抿唇,“若樱,你有空吗?”
“…有什么事吗?”若樱抿了抿唇,看着绛攸。
“那个…我们先坐下吧。”绛攸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泡了一杯茶给若樱,却没有泡茶给自己,“…若樱,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是什么事?”若樱接过茶,低声道谢。
“…永远都,不要不理我。”绛攸迟疑地说道。
“啊?…我不会不理你的。”若樱看着绛攸。
绛攸低下头,从腰间掏出一小瓶酒,一口喝光,然后鼓足了勇气说,“若樱,我、我喜欢你!”
“…。诶?!…绛攸…”若樱看着绛攸,愣了愣。
“…对不起。但是,我觉得我必须说。”绛攸再喝了一口酒,“我走过来吏部的时候,一直在想,我会不会迷路,我发现,原来有你的地方,我就不会迷路了。所以…我希望我能不在我的人生路上迷路。我也希望,能给你幸福。”
若樱看着绛攸,抿了抿唇,没说话。
“你的之前的日子过得太苦了。我不清楚你以前的日子是怎样的,但我也经历过孤儿的日子,我绝对明白的。你跟着清攸来到贵阳,面对国试毫不退缩,对朋友仗义,为人独立乐观阳光,那样的苦日子已经过够了。我希望,我能给你幸福,能让你过上快快乐乐的好日子。”绛攸把整瓶酒喝光,努力地将真心话说了出来。
若樱看着因为喝酒而脸红的绛攸,笑着流眼泪。
“若樱?”绛攸一惊,掏出手帕帮若樱擦了擦眼泪,但若樱的眼泪却没有停下。绛攸抿唇,低下头,“对不起。…对不起。…晚安。”
“不是这样的!”若樱站起来,一下抓住正要离开的绛攸的手。若樱低着头,完全无视了绛攸的脸红和惊讶,“不是这样的。绛攸。听我说。我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听过这样好听的话了。那样的话,好听到我想哭。”
“…若樱…”绛攸绕过桌子来到若樱的身边。
若樱抬起头,帅气地一把擦干泪水,“嗯。”
“真的?”绛攸瞪大眼睛,一把将若樱拥入怀里。
爱情,不一定要有很多浪漫的告白,因为真心,就已经是最好的告白了。
有一种傻乎乎的爱情,叫李绛攸和白若樱。
☆、深红色的樱花(3)
和若樱在一起以后,绛攸发现自己像是得了糖的孩子一样,总是带着笑容。但是,两个人在一起没甜蜜几天,绛攸就陷入深深的内疚之中——因为他的身份,若樱终究卷入了朝廷的纷争。
收到若樱被绑架的消息,绛攸像发疯一样跑进后宫找刘辉。说不紧张、不怕,那一定是假的。若樱是一个好女孩。不怕苦、善解人意、坚强、乐观、阳光……数不清的优点,这样的好女孩,绛攸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他的世界会怎样?脑袋一片空白绛攸以最快的速度,一把冲到刘辉的面前。
“绛攸?怎么了?”正享受着片刻休息的刘辉迷茫地看着绛攸。
“主上!若樱、若樱她、被掳走了!”绛攸有点失控地一下拍到桌子上。
在旁边的十三姬马上瞪大了眼睛,夺过绛攸拿在手上的书纸,同样愤怒的将茶杯狠狠砸在地上。“后靡这家伙还真打起主意来了!小耀熹果然没有想错!”
“这样、这样的话,孤去宣耀熹!”
听得耀熹的安排以后,绛攸跑回吏部埋首在案前,用比平日快了三倍的速度将后靡的罪状列好,但在抬眼中看到案前茶杯的那一刻,绛攸还是没有冷静下来。
“煎茶好吗?”“茶凉了哦。”“今天加了玫瑰花,安神的。”“光喝龙井提神也不是办法,你快去休息一下吧!”
体贴的眼神、活力的笑容、担忧时的皱眉……。绛攸看着茶杯,突然有鼻头一酸的感觉。
一直一直,都是女孩在背后支持着他。总说自己没有做些什么的她,其实已经付出的太多——无论是三餐膳食,还是处理公事时的困难,她总是一一照顾到。相反,他李绛攸做了些什么?他不止一次看到她因为没有好好休息而浮起的疲倦之色,但就由于她摆摆手说没事,他李绛攸就没有理会吗?
他李绛攸,差劲得连简简单单的保护都做不了!明明若樱说收到耀熹的信的时候,多想一步就一定能察觉出不妥,但他李绛攸干了些什么?!但是、但是无论怎样都好,她一定要平安没事。一定会的,是不是?
松开拳头,绛攸飞快地将后靡的罪状列出。无论是真有其事,还是添油加醋的不义之行,绛攸都一一列出。
只是,一份罪状还是没能让绛攸感到好过一点点。多年以后,绛攸还是没有忘记那可怕的一幕——额头伤了的若樱,虚弱地被一个士兵抱了回来。在看到绛攸的那一刻,若樱用尽全力扬起了微笑,却还是掩不去疲倦之色。
绛攸紧皱着眉头,跑过去接过士兵手上的若樱,将若樱安放在床上坐着,马上跑出去找了医师回来,看到若樱额头上的血止住之后才真真正正冷静下来。绛攸坐在若樱的旁边捉着若樱的手,一手抚上若樱的头,“…对不起。若樱,额头、那个后靡打你了吗?”
“那个后靡虽然坏,但是也没有怎么对我动粗。额头是我自己弄伤的。”若樱握着绛攸的手,扬起了阳光般的微笑。
“怎么弄伤的啊?额头伤了你知道有多危险吗?”绛攸却没有停止追问。
“…那时候听到耀熹进来府邸了,就想着要让她知道我和秀丽的位置,可是我的手脚都被捆着了…。我只能用头来撞旁边的那个木箱…”若樱说得越来越小声。
“…很痛吧。”绛攸将若樱的浏海拨开,轻轻抚着若樱的额头。
“吖,不要苦着脸,”若樱用手指将绛攸紧锁的眉头推开,打笑道,“看到你我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突然一阵鼻酸涌起,绛攸将若樱紧紧抱住。
“…。怎么了?我没事。你就当是小孩子贪玩磕破头就好了。”若樱扫了扫绛攸的后背,感受到肩膀的湿润,若樱皱了皱眉头,“绛攸?我没事!真的!你怎么哭起来了啊?”若樱着急地微微推开绛攸,用手帮绛攸擦去泪水。
那天晚上,绛攸到现在都记得。这样充满幸福的泪水,在最后的最后。还是帮两个人开出了只属于他们的美艳之花。
后靡一事过了以后,若樱向绛攸提出了请辞。她说,她想为这个朝廷出一份力。清晨,绛攸和若樱做着最后的道别。
“若樱,小心着凉。”绛攸为若樱披上披风。
“我会写信回来的。不要那么担心了。啊对了,龙井茶我放在你办公桌旁边柜子里的第一个抽屉了。”若樱笑了笑,有点不舍的看着绛攸。
“这个,”绛攸掏出些什么放到若樱的手心,“要好好保管。”
“这是什么?”若樱仔细看看,“红家的木牌?我不能…”
“收着。有什么危险的,不要怕,拿着这个木牌进任何红家的地方。无论是商号还是红家旗下的客栈,甚至是红分家、红本家的府邸都可以。”绛攸的眼睛里透露着强硬。
“谢谢你,绛攸。啊对了,我拜托太医捡了几剂安神茶。我放在柜子里的第二个抽屉里了。你有空就喝些吧。而且,不要把自己累坏,如果东西做不完的话也…”
“也一定要停下来休息是吧?我会的。”绛攸轻轻将若樱拥进怀里,“倒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饿着、冷着。还有,不要断了和我书信的来往。要是有什么问题,就去红家那边,他们会帮你的。…若樱,对不起。我不能离开这里和你一起走。”
“吖,我就是因为你要在中央效力才会自己一个人出去的啊。”若樱蹭了蹭绛攸的胸口。
城门打开,绛攸扶若樱上马,看着若樱策马的背影愣愣地笑了。
果然他的世界是不能没有她的吧?
所以,请不要出事,请回到他的身边。
努力地工作到最后,再次见她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半年后的事。待所有正事都处理好,绛攸在神社的大门远远地就看到那抹粉色的身影。突然地,绛攸由心而发地扬起了微笑。
“怎么站在这里?会着凉的。”绛攸走近若樱,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披在若樱身上,手下有点怜惜的抚上若樱的脸。
“谢谢…嘶。”若樱笑着的脸却因绛攸抚上脸的那一刻皱在一起。
“怎么了?”绛攸马上查看若樱的侧脸。只见耳后有紫青一块。“怎么又弄伤了?”绛攸皱了皱眉头,将若樱拉进神社的房间。
“只是瘀青而已啦。”若樱摆了摆手。
“还有哪里?”
“没有…了。”若樱看着绛攸越来越黑的脸孔,皱了皱眉头,“好吧好吧。抵不过你。就说李绛攸生气了比什么都可怕。”
绛攸叹了一口气,蹲在若樱的面前,将若樱的裤管卷起。“是与别人打架来了吧?每次你打架,脚一定是伤得最重的…。怎么有那么多瘀青?膝盖还肿了起来…若樱,发生什么事了啊?”
“…就是在路上打抱不平而已啦!”清楚说出真相后的后果,若樱随口编了个谎言。毕竟相处了这么久,绛攸那脾气若樱还是了解的。
但姑娘,请你不要低估绛攸先生对你的留意度和了解度——“若樱,跟我说实话。如果真的只是路上的小流氓,谁能把你伤成这样?我虽不习武,但这些常识我还是能知道的。以你的身手和身份,除了真正训练过的官兵,没人能伤你到这种地步吧。”绛攸叹了一口气,在若樱肿起的膝盖上下药。
“…就是驻守那座山的时候,为了救出那班村民和那些贵族派的士兵干了一架…”若樱低着头,“那个,上药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坐下。”绛攸按着若樱的肩膀,“…慢着。那山上的那场大火…。若樱。”绛攸心疼的看着若樱。这些苦,已经太多太多。
他很无能。未必能帮她排忧解难。但,他还是很想和女孩一起经历这些苦难。
请给他,陪在你身边的机会。
“…早知道就不应该…。好吧。是我跟着那个老人的意思出的主意。如果那时候不把他们救出来,那么不仅几百人的村民会被烧死,连山下的五万多大军也被迫卷入战争…。放心,我有确保让老人在山上淋了水才让他放火的。”若樱抬头看了看绛攸,觉得要是自己一开始没有让他知道自己受伤该多好。
白若樱,说得上是和绛攸最亲近的人,又怎会不了解他——绛攸整整生了一晚上的闷气,要不是一早遇上那样的事,或许绛攸还会继续生气。
“…若樱。”绛攸坐在若樱的身边,将若樱的头埋进自己的肩膀,“没有人在这里了。想要哭的话就放声哭出来吧。”
“…绛攸,还记得我们在红府一起用饭的那晚吗?那是我第一次见耀熹的时候。才第一次见,她就带我和清攸哥哥回红府…。那些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又好像是昨天而已。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连耀熹这样的好人…”若樱靠在绛攸的肩膀,哭得出不了声。
绛攸搂着若樱,看向已经暗了下来的天色。因为是夜晚,所以才没有光明吗?这样想着的绛攸,突然想起静兰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那样的痛,一定会伴随他茈静兰一辈子的。
绛攸轻叹一声,手下抱着若樱的手又紧了一点。
他要,跟这个被自己认定了的女孩共渡他的未来。
☆、深红色的樱花(4)
他,李绛攸,很喜欢,很喜欢白若樱。
但是,差不多每段爱情故事都有‘情敌’的出现。
“李大人,小女自幼离开白家,并不像其他大家闺秀一样会琴棋书画。李大人可另觅其他更好的女子。”白家宗主,也则是所谓的‘情敌先生’,悠悠地说着。
“…请您别这样说,是、是我配不上您的女儿。”绛攸低着头,有点紧张地说。
五丞原一事已经了结差不多一年,待若樱考好国试,仕途走上正轨后,绛攸壮着胆子到白家提亲。嘛,的确,看着自己的情人因为未嫁而在朝中被不知多少男官吏评头品足,李绛攸早就受不了了。
“不敢当。”白家老爷子摸着脸前的胡子,眼下又一个眼刀子刮来,“若樱是我唯一的女儿,为父也得好好为女儿择夫。老夫记得若樱最喜欢骑马的了,绛攸大人您还记得她骑什么马的吗?”
绛攸微微抬头,看了看笑得可怕的白家宗主,一皱眉头后说道:“是的。若樱很喜欢在假日时骑马的,她一向骑河曲马的。”想到白家宗主一定会问,绛攸在来之前的三个月就开始读兵书。不过,这段时间天天和若樱在一起,她的马的品种,绛攸是一定知道的。想起女孩骑在马上的笑容,绛攸不禁扬起了微笑。
“话说回来,这白家的后人都是擅长武术的。未知绛攸大人会不会武术?”白家老爷子还是问出了绛攸最担心的事。
顶着冒死的决心,绛攸拿起了剑和白家老爷子较量了一小会。最终,绛攸意料之内的败给了白家老爷子。
“看来,绛攸大人也要多加改善剑术啊~”白家老爷子将剑收回,背着手走进花园的深处。
“白家宗主!那这次…”绛攸一急,也顾不得形象,突然留意到自己的失态,绛攸抿了抿唇。
“…父亲大人…算了。你,跟我来。”旁边看不过眼的雷炎终于开了口。
落魄的绛攸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水沟后被人捡起的小狗。
不过,无论怎样,都不要紧。想到若樱那一脸活泼,绛攸又打起了精神。
“给。是龙井茶。若樱说你挺喜欢喝的。”雷炎难得坐下来和绛攸喝着茶。
“谢谢。…。那个…。”绛攸接过茶杯,低了低头。
“听着,小子。我虽然和若樱相处时间不多,但怎么说我也是她哥哥,要娶她,一定要过我这一关。小子,你做好那样的觉悟了吗?”雷炎一口将茶喝光,重重地将茶杯放到桌子上,发出‘呯’的一声。
“是!”绛攸挺直了腰板。
“好。就由若樱说起吧。你为什么喜欢她?”雷炎直视着绛攸。
“咦?”没想到雷炎问得如此直白,绛攸愣了愣,“…是因为、是因为、若樱她很会照顾人、重情重义、她、她很善良,而且很坚强…。总之、总之我喜欢她!”绛攸说得整张脸红的像西红柿一样。
“你知道若樱的过去吗?”
“若樱说过的。她之前与白家人走散以后,遇到了清攸,一直在黑白两州生活。两个小孩的生活自然是很苦。可是,她还是很坚强地挺过来了,她和清攸不放弃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所以当清攸到京科举时,若樱才会跟着他来的…”
雷炎看着眼前的男人,将绛攸眼里的柔情收在眼底。那一刻,雷炎知道他的妹妹终于找到了她的归宿。是一个给她家的归宿。
“你来提亲这件事,若樱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