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秘刚注意到这边,小兽就撞到一块陋石上,把陶罐碰碎。
这是一只狐狸,脖子上挂着罐碴,嘴巴上还沾着粥,飞快的逃窜走了。
……
狐狸逃走后,很快遇到一个老者。
这老者相貌丑陋,脸瘦不足一巴掌宽,抱起狐狸,转身朝一个气象正派的村庄走去。
走到村口,老者站在村外,对村里人说:“请告诉这里的仙姑,老家来人了。”
一听说是仙姑老家来的人,村民立刻恭敬,请老者进去。
老者却坚决不肯,“仙姑圣地,老朽不敢沾染。”
过了一会,村里人拥簇着一个看似三四十岁,宝相庄严如菩萨的女子出来,村中老者却管她叫婶婶、奶奶。
原来这女子竟然已经百余岁高寿。
看到这女子后,老者什么都不说,只是跪伏在地。
“这又是何苦呢,我们这些妖魔邪祟,本都该死。”女子一开口,便自称邪祟!
“然而上天在公正中有仁慈,留一线生机。难道不该珍惜,竭力挣脱死相,越过天梯,证道成仙吗。”
女子叹口气,说:“自从我修出九尾后,我看世界,不再是你们的世界。我也不再是狐妖了。念在你罪孽不曾超过道行,我不诛杀你了,你走吧。”
“天圣娘娘,”地上的老者抬起头,苦涩的哀求道:“有个白罴道人,专杀我们狐修狐妖。若是您狠心不管,咱们天狐一脉……只怕是三五年内就要绝迹了。”
“那又如何呢,你真以为仙人离不开族人的供奉吗?你错了,是仙人念着香火情罢了。”
女子毫不留情面的拒绝,老者跪在村外,一动不动。
村民去拉他,也拉不动,只能拿块毯子披在他身上,给他生一个火堆。
夜晚寒露降临,女子终究动了柔情,出来之后叹息道:“痴货,让我说什么才好呢。”
“求天圣娘娘慈悲。”老者额头连连抢地,哀求道。
“也罢,等他再祭炼一层,你把他引到我这里来,我自会和他理论一番。”女子变得严肃,说:“只是,孽畜不能再留。先开始内部清洗吧,如果清洗之后,剩余不足三分之一,并且都认我这个软骨头为租,我也会庇护一二。”
说完,女子消失不见。
老者站起来,脸色阴暗,他放出袖子里的小狐狸,自己却转身朝别的方向去了。
“天圣娘娘……无情。”
第60章 涂山双女(1更)()
瘦脸老者转身离去,到了无人之处,老者气息大变,脱掉鞋子,双脚变成兽掌,四肢着地,朝南北向的一排山脉跑去。
老者停下来歇口气,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笔直地朝Ω形山跑去。
一路上老者气息敛聚,四肢身躯坚硬,反应敏锐,身体灼热。
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蒸汽机,气势磅礴,又灵巧的绕过障碍。
老者一跃数十米,在树杈上、地上、石头上、墙壁上、房顶上,留下一寸深的脚印。
等到半夜时分,一个数十米高的Ω形山出现在老者前方。
老者远远的停住脚步,恭敬行礼,随后念诵一篇《天狐颂》。
《天狐颂》念到一般,远处突生异变。
Ω山的缺口处,一座小山峰飞上天,随后是另一座。
两座小山峰上,四只水缸大小的‘灯笼’,发出幽幽的黄色光芒。
“知刚,你还有胆回来!”灯笼移动,向前靠近,一个巨大的狐首,从阴影中挪出来。
这狐首巨大,有十几米高。
狐首移动,引发大风,吹散了天上乌云,月亮下,哪有什么Ω形山,只是两只山丘般大小的狐狸,侧卧在地而已。
这两只巨大的狐狸,抬起头冲着月亮打个哈欠,随后低头冲着老者咆哮:“你竟敢在本座面前念《天狐颂》,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一股腥风袭来,吹得老者身形飘忽,他用力抓地,才没有被吹飞。
狐狸发过脾气后,老者恭这手慢慢走上前,匍匐在地说道:“妹喜大人,褒姒大人,祸事来了,求两位大人怜悯族人。”
“哈哈哈哈,族人?族人不是都尊那个老东西为圣人么,来找我们两个惹祸精做什么。”另一只狐狸也探过头,靠在前面这只狐狸肩上说道。
两只狐狸挨在一起,亲昵的蹭来蹭去。
老者匍匐在地,却感到头顶雷霆密布,轰隆声和噼啪声不断!
哪怕知道两位大人都是狐族勇士,只对外不对内,老者还是被震慑的颤抖不已。
“哈哈哈,别挠我痒……”两只狐狸嘻嘻哈哈的闹腾起来,彼此耳鬓厮磨。
一举一动,山崩地坼,一笑一言,犹如雷霆。
在这两只狐狸身后,有八支尾巴!此外,还有一道虚影!
许久之后,两只狐狸突然消失不见,在百米之外,有铺着香草席子的石坑。
这个石坑呈圆环形,逐渐上升,石坑的壁上,有利爪挠过的痕迹。
仔细看,整个石坑竟然都是一爪一爪挠出来的!
老者站起来,半屈膝朝前走,低着头不敢朝前看。太可怕了,两位大人玩闹,犹如天威!
相比较而言……天圣娘娘老了,似乎连法相都维持不住了。
往前走,两个绝美女子出现。
她们都穿着衣裤,把要紧的地方尽都遮盖,并不像凡人所想象的那样荒~无度,相反有些保守。
但要因此小看她们的魅力,那就大错特错。
两个女子坐在一起,四条长白的腿胡乱搭在一起,从这一端望去,仿佛是通向极乐的无垢之径。
站一站,长命百岁,走几步,即刻飞升。
腿美没有词语可以形容,况且老者也不敢抬头看。
只是看到四只脚,老者就心中肃然,不敢有分毫不敬。
脚如白玉,趾甲上用胭脂、青黛、凤仙涂抹,中间的一只右脚上,脚踝上有一串铃铛。
脚丫轻轻摇晃,铃铛发出轻响。
老者已经辟谷,并且修出人形。加上平日里见得最多便是狐狸精,他早已不在被女色迷惑,甚至有些厌烦。
然而此刻,老者口干舌燥,鼻眼冒火,颤颤巍巍要跪下,上前亲近跪舔。
“出了什么事,让天圣娘娘门下的知刚大人如此慌张,甚至把主意打到哀家和妲己两个可怜人身上?”右边的女子,穿着红色衣裤,但不曾遮住手臂,就又穿了一层轻纱衣裳。
这女子美,但更威严,她就是妹喜了,曾经替狐族挣得百年喘息时机。
妹喜身体****,将另一个绝美女子抱入怀中。
另一个女子美到妖冶,双眼如紫电青霜,鼻梁小巧,下巴尖尖,让人一看就是狐女,然而却又让人提不起提防之心。
这就是妲己了。
妹喜抱着妲己,妲己习惯性的把右腿搁在妹喜的腿之间。
随后她们彼此对视,突然亲了一下。
两个美人拥在一起,不像两个妖,倒像是君王怀抱心爱的美人。
被称作知刚的老者,还是跪下了。
妹喜和妲己失望而不屑,摇摇头。妲己伸出手,在空中勾画。
她手指划过的地方,空气闪烁微光,片刻后一个符咒成,妲己对着其中说了三句话,手一挥,这符咒落入老者脑中。
老者如同行尸走肉般站起来,转身离去。
两个女子看他离开,叹口气,不知谁先乱摸,又闹了起来。
……
曾劝老者不要着相,被尊称为天圣娘娘的年轻女人,正在月色下提笔作画。
一只笔细细,在她手中仿佛游龙。
一块墨浓黑,被她调成十几种不同的深浅色泽。
一点朱砂调成丹红,在黑白两色的风景中,添上一袭红裳。
丹青飞舞,老者仿佛从未离去,自始至终都在女子的书案上,笔墨中。
不,甚至更多。
麻衣人拦截刘秘,
刘秘与熊猫同行,
刘秘伏狐,制作炼妖壶……
青丘山遭灾,
老者远远观望,
老者来跪求,
老者表面答应,转身却去了涂山,
涂山上,两只八尾狐嬉笑打闹,
老者臣服于八尾狐的气魄,
老者转身离去,
老者要去召集狐族强者,向人类发起反击,
狐族弱者,还有苏妲己所创合欢宗,也要起来,和人类作对……
已经发生的,正在发生的,将要发生的,都在这女子的笔墨中。
“不成圣,终究是……”女子叹息,夏虫不可语冰。
狐族的强者虽强,但并没有什么用。
女子自付在天下圣者中,只能算是吊车尾。
尽管如此,女子坐在家中,不用神通,不用情报,仅仅凭自己的心灵来揣摩分析,就能预判狐族的一切动向……
圣者从不占卜,圣者也不掐指计算。
因为,这世界尽都在圣者的算计之中啊。
女子失落的端起一只杯子,这杯子是竹子做的,如果刘秘在,会觉得很眼熟——因为这杯子是他做的。
女子将杯子放在画上,朝下浇了一点水。
于是,刘秘头顶上下雨了,知刚老者头顶上下雨了,而妹喜妲己头上——雷云密布!
“你们都不要跑,等一等自己的灵魂。”女子手托腮,愁眉苦脸,仿佛顽童灌蚂蚁一般,任性的说道:“人家还没想好怎么布局,你们都别动!”
圣者之下,皆如蝼蚁。
蝼蚁或许能咬伤圣者,但圣者要玩蚂蚁的时候,谁都不能拒绝。
第61章 香雨(2更)()
“这雨来的稀奇啊!”
清晨,刘秘正走路,忽然雨丝密布。
这雨下得稀奇,专盯着刘秘。
左右不过百十米,天空晴朗,太阳还在,也没有乌云。
这种晴天雨,活久了也不是见不到。
刘秘见过世面,当然不会大惊小怪。
可要是这雨跟着人走,不管刘秘跑多远,都在头顶上呢?
刘秘还在雨中闻到一股茶香。
这,刘秘的感觉……就像走在楼下,楼上突然浇下来一盆水。
“天道,这是什么意思呢?如果是邪祟,你要保护我啊。”刘秘只能站住脚步,简单的拱手清心,向天道祈祷。
才停下脚步,天上的雨就停了!
奇怪,再走一步试试!
走一步,没有下雨。
又走了几十步,噗嗤,一股水柱直接落在刘秘身上,把刘秘砸翻在地!
“这未必是天道在阻止我,但天道对此是默许的。”刘秘又祷告一番,确定了这一点。
难道有大事发生?
刘秘想起来石敢当说过的一个故事。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天道给人类做表率,人类要学着自强不息。
然而真正见过天道的人,很少听说。一般都是有些人甘愿做天道的使者,就成了表率。
这些人身份不固定,以道士居多,但都有个统一的名号:传道人。
传道人就常常碰上这种事,有时候传道人自己做好打算,想要往某个地方去,然而出门就怪事连连,无法朝前走。
比如刘秘(姑且厚着脸皮以传道人自居吧),他在出门伏狐时,马就坚决不走,然后遇到了麻衣人,被麻衣人送到陕西的竹林中。
还有一个蜀中道士,他听说某地有了瘟疫,就祭天祷告,希望能去那里查明瘟疫的诱因,劝民归正道,消弭灾祸。
天道准许他的行程后,他上了一条船,沿江而下。
船主见他是个有本事的道士,就不收他船费。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道士打瞌睡睡着了,结果错过了目的地,又朝前走了一百多里。
道士突然惊醒,爬起来问问船家,“到哪了?”
船家说:“道长,那儿有瘟疫,况且水势急促,不如往下走,去金城,在金城有码头可以下船。下了船,无论去哪都方便。”
道士摇摇头:“不行,我这次出来是公务,不能随意修改行程。”
船家又劝说道:“道长,普天之下,哪一寸土地不是国土?哪一个人不是老天爷的臣民?那里的人不能撇弃,金城也有受苦受难的人,你去金城一样行善积功啊。”
道士摇摇头,盯着水面,突发奇想道:“船家,我如果跳下去,游到岸边怎么样?这附近的岸堤好不好爬?”
“道长切莫开玩笑!跳不得,跳不得!岸堤**,爬不得!”
哦,道士悻悻的放弃,自我开导:去金城也可以,实在不行先去金城,然后再折返回来嘛!
的昏天暗地,从瞌睡中醒来,就呕吐的不像样,片刻功夫,胃酸胆汁都吐了出来。
到最后实在没什么可吐的,还是一阵阵干呕。
道士受不了,不管船家的阻拦,强行从船上跳下去。
到了水里就不晕了,水流朝岸边卷去,到了岸边恰好有一棵老柳树,树根盘错在岸堤上。
道士全身乏力,但抓着树根,很轻松就上了岸。
道士爬起来就朝受灾的地方跑。
跑了一小会,转过一道山梁,就看到有一群人,都穿着黑衣,男女老少都有,正在布置桌子,摆设牛羊鹅,还有瓜果点心。
只是这些人都面带哀色。
道士饿了,过去问这是不是在祭天。
倘若是祭天,这些祭物按照惯例是不收回的。祭天之后,天上的飞鸟地上的走兽,还有问心无愧的人都可以来吃。
第二天祭天者会把桌子拿回去。
黑衣人们回答:不是,要祭祀瘟神,求瘟神高抬贵手。
道士大惊,连连责怪他们糊涂:应当改邪归正,祭天求饶啊。
这些人都犹豫,因为道士是专业人士。
道士又说了自己的遭遇:“你看,我若不来,天理不容。一百多里地,足够我跑一两天,却眨眼就跑回来。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黑衣人们眼里慢慢又有了神采,就听道士的话,祭天行善,用石灰朱砂硫磺等物消毒,又放弃不好的生活习惯。
这场灾厄就消弭了。
刘秘坐在路边,忽然感觉这水里有香味。
抬起手臂闻闻,有脂粉的香气。
“开始是茶水,现在是洗脸水,如果我不怪,过一会说不定就是洗脚水……”
这出手之人绝非天道,但刘秘盘算着还是老老实实配合比较好。
到了中午,从山南过来一个青衣仆役,脚穿麻鞋,咕嘟咕嘟边走边举着竹筒喝水。
喝得太急,水都洒到了脖子上。
“嘿,麻烦你走路看着路!”刘秘连忙跳开,很不爽的喊道。
这青衣仆役差点被吓死,剧烈咳嗽半晌,伸手指着刘秘,一句话都说不出。
仆役走路走的枯燥,见到刘秘,拉着刘秘不撒手,一定要理论理论。
这人不仅有水,还有好几块葱花油饼,加了鸡蛋,包在两层荷叶里。
拿出来吃,还给了刘秘两块。
吃完之后闲聊,“中午大太阳,你这是急着干什么?”刘秘随口一问。
仆役叹口气,拍腿说道:“嗨,这年景越来越差,妖物越来越多。这不是昨天我们家老夫人陪着两位大小姐在院子里玩,结果晚上飘来两朵黑云。”
“云里有个声音说‘你瞧这老花根上,竟然长了两朵不错的小花’。”
“另一个声音说‘等回来的时候采回去’。”
“我们家老夫人吓得要死,也没敢惊动谁,费了好大力气把两位大小姐搬回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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