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有根脚不清,出家前曾饱食鲜肉的佛徒,皱眉陷入深思。
对众人的夸奖,刘秘没有丝毫得意,视若无睹的低头走了,将接班人的风格表现淋漓尽致。
夜半时分,刘秘拿着挑杆,摘下挂在高处的长明灯,打开灯盖子,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
长明灯里藏着一只金线龟的肉,这金线龟最为养人,用秘制香料腌制后,放在长明灯里,用香油微火煲,一口气煲上一天一夜。
整个屋子都有若有若无的香味。
取下来打开盖子,肉的奇异香味扑鼻,吃下去后,透体生香,数日不散。
信众嗅到了,都说这是佛香。偶尔有怀疑的,也不敢声张。
东雷音寺中,有佛香者,唯佛、刘秘两人。
佛提供香料,刘秘负责捉金线龟,烹制之后,两人分食。今天没捉到金线龟,这份龟肉就归佛祖独享,和刘秘无关了。
看着龟肉,刘秘忍不住叹息。
这些金线龟听了佛讲道,就得供奉佛。可惜这野物不耕不种不懂织,只能拿肉身来供奉。
怔怔的看着长明灯中已经烂熟的金线龟,刘秘忍不住在想:“听了佛的法,就要用命供奉佛。金线龟啊,你本意是如此吗?”
“今天又没捉到!”佛穿着单衫,拿着两根细竹枝,面带不愉的进来。
“是,佛祖。”
“那你就不要吃了!”
“佛祖,弟子有一事不明。”
“说。”佛语气阴冷,惜字如金,和人前截然相反。
第3章 天梯()
刘秘也不敢逃跑,爬起来紧紧跟上老虎。
老虎跋山涉水,朝太行山外走去。
走到半路,老虎在一个山坡上停下,闷声闷气道:“还有两件事需要扫尾,你在这等我。”
这山上清爽,不见腥臊,原来这老虎也有洁癖。
在山坡上有一块平坦草皮,草皮上有几块平整的大石。
老虎走到草皮上,懒洋洋的躺下。刘秘考虑了一小会,困意上来,干脆也躺下睡了。
老虎才睁开眼,懒洋洋道:“处变不惊,倒是可堪造就。”
睡到晚上,刘秘饿的肚子疼,醒来后却发现老虎正悄悄离去。
山上只剩下刘秘,他倒是可以趁机跑掉。
但今夜乌云遮月,黑漆漆的山路不好走。
在原地坐了一会,刘秘好奇心上来,忍不住悄悄跟上。
然而翻过山梁,就和一双铜铃大眼对上。
“嗯……”原来这老虎一直埋伏在山梁后面,监视刘秘。
刘秘心中暗自庆幸,幸亏没有心存侥幸。
“你这人子有胆识,以后说不定能成就大道,值得我结个善缘。”
老虎在前面走,甩着虎尾低声说道:“我今夜要杀猴精,灭恶虎伥鬼。你跟着我长长见识,仔细体悟。若你以后走上修行路,大有好处。”
山里夜路难,老虎在前面带路,选的路还算妥当。
刘秘跌了几跤,也没有跌坏,只是手掌炝在石头上,火辣辣的疼。
眨眼之间听到猴子吵闹,原来已经到了猴子常活动的地方。
老虎停下来,冲着猴山咆哮。
这咆哮声如雷,刘秘胆战心惊。
老虎吼完,侧耳倾听片刻,对刘秘譬解道:“长生和霸业不可兼得。这山上猴子妄图成精作怪,却又舍不得儿孙霸业,所以要灭掉它。”
刘秘不解,“一定要杀它?”
“这猴子若离群索居,独自长生,我不能害它。但它妄图在山中称王称霸,就不能容留。”
猴山一片死寂,显然不把老虎放在眼里。
老虎凝视猴山,铜铃大眼忽然生出精光,精光之后一阵风,这阵风带着老虎的精气神,朝猴山扑去!
刘秘耳朵嗡嗡,被震得耳朵欲聋,腿一颤扑倒在地。
猴山上,也出了骚动,有猴子在厉吼,声音震耳。
“好强!”刘秘心中悸动,如果我有老虎这本事,还需要怕佛?
“……大王,敢问您这是什么功法?”看着老虎一点点将外放的精气收回,刘秘怦然心动,大声问道。
“这是最初级的修道法门,名叫《猛虎变》,这门功法主修己身,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练到极致,便能生风,眼睛一蹬,就能杀人。”老虎一点一点收了气势,扭头对刘秘说道,“想学?”
“求大王提携晚辈入道!”刘秘心中一动,佛是虎,但佛的气势不如此虎浩然。
如果学会了《猛虎变》,是不是就能杀佛,报圈养奴役之仇?
“你若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传授你《猛虎变:浩然正气》,还指点你如何筑就道基。”老虎说道。
“恭听大王吩咐!”
这时猴山上一片凄厉,片刻之后,树枝断折厉吼连连,似有猴子在树上厮杀。
老虎就站在这,一动不动。
猴山上的厉吼时起时伏,连绵不断,间或有猴子惨叫,重物坠地声。
过了大约半时,猴山上一片哀啼,有一个一米多的魁梧猴子,手脚并用,拖着一物,飞奔过来,搁在老虎脚下,又后退,恭敬的匍匐在地上。
刘秘凑上前一瞧,这物通体白毛,血肉模糊,皮开肉绽,脑壳都露出来。
第一眼没有认出来,仔细看,刘秘吸了口冷气:是一只老猴,这老猴极老,全身的毛发都白了,獠牙足有两寸,爪子坚硬如鹰爪。
再看那魁梧猴子,身上也鲜血淋漓,受伤不轻。
“是猴子内乱,新猴王杀了老猴王。”
过了片刻,一群母猴哀啼着过来,怀里抱着七八个死猴崽子,也都放下,排成一排。
刘秘数了数,小猴子和半大猴子,一共有五个。
“顺天者,可成道。逆天者,可称霸。长生和昌盛不可兼得,这老猴妄想好处尽占,死于贪婪。”
“你们好自为之。”老虎摇摇头,这才低吼一声,也不吃地上的猴尸,转身就走了。
刘秘赶紧跟上。
老虎又带着刘秘走了数里地,也不知到了哪里,突然就刮起腥风,腥臭之气刺鼻。
“你在这等我。”老虎让刘秘蹲在两块石头中间的缝里,自个跳上石头,昂首咆哮。
咆哮了半晌,也不见有什么回应。
“晦气。”老虎情绪低落,从石头上跳下来,“你在这等着,走了一夜饿了,我去取点薪俸,请你同食,你以后不要忘了我的恩情。”
老虎捉了一只黄羊,在山下溪旁,开肠破肚把松软好嚼的脏腑吃了个干净。
刘秘摸黑寻了些柴来,升起火烤羊腿。
闻到香味后,老虎也凑过来,指导刘秘烤肉,“焦了焦了,快取下来!”
吃饱喝足,刘秘守着火堆,老虎却不知跑到哪去。
到了下半夜,刘秘隐约听到阵阵虎啸。
山中不缺虎啸狼嚎,刘秘躺着睡得踏实,不曾起来。
忽然闻到一股血腥气味,睁开眼一看,老虎已经回来,毛发上有许多血,老虎正给自己梳理。
在火堆另一边,蹲着一个瑟瑟发抖的长毛怪,仔细看,是个衣衫褴褛人。
“这是怎么回事?”刘秘心中不解,老虎怎么抓了个人?
“你可知天地纲常?”老虎舔完血,扭头看着刘秘问道。
“我不知。”
“……”老虎瞪着刘秘,似惋惜的摇摇头,“你这人胆中生毛,见虎王却不生畏。若不成大道,必成大盗。”
“猴妖、恶虎伥鬼一直是我心头大患,我辛劳半载不能解决。今夜带着你却事事顺利,看来你有气运在身。”老虎身上的伤口都止了血,它似乎很喜欢刘秘,“我传你《猛虎变》,但我要先把大道、天梯,说与你听。你以后不要忘了我的恩情。”
在山间篝火下,老虎讲了一篇大道。
“好让你知晓,天道有灵,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炼地水火风,铸造人间界。又把万兽百畜人族放置其中。”
……
“……大贤李耳老聃镇压东土气运,留书《道德经》。”
“……孔丘、墨翟、韩非,分承道德,各修一法。孔丘主修内,墨翟主修外,韩非络合内外。”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一气化三清】。”
“人若能得孔丘、墨翟、韩非之力,就能悟透大道,如大贤者李耳化作紫气归去。”
……
老虎讲完,左顾右盼半晌,才继续说道:“孔丘孔仲尼,主修己身,炼精气神筋骨皮。人要学道,必须从孔仲尼开始。”
……
“先学做大人,然后研究天地万物,最后天人合一,修习道德,登天梯。”
“天梯是一座山。”
……
“登天梯,不能停,停则死。”
……
“道已经讲完了,以后的路还要你自己走。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为师已带你入道,你为我做一件事吧。”老虎昂着头眯着眼捋着虎须,王霸之气勃然发作,顷刻间如山如海。
“恩师请讲。”
“你看见这个伥人了吗?”老虎抬起爪子,指指火堆另一侧毛茸茸生物。
“伥人?”刘秘只听说过伥鬼。
“书生分三等,上等书生如虎王,中等书生如恶虎,下等书生如阴鬼……伥,人中长者也,鬼,邪祟书生也。”
小人如鬼,伥鬼即有才华的小人。
“我镇守此地,唯独我是虎王。”老虎瞪着伥人,愤恨的道:“除我之外的老虎都得死。这个书生为虎作伥,也要处死。”
“你过去,把他打杀了。”老虎突然说道。
刘秘心中一突,有心拒绝,但恐怕拒绝之后,就要被这老虎打杀。
老虎也不催,俯卧在那里,等刘秘做决定。
“一将功成万骨枯,顺民难做,大丈夫当有虎狼之心。”刘秘一咬牙,站起来,朝伥人走去。
老虎眯着眼,心中暗道:“这伥人早已被我吓死,不过你有了杀心,就沾了因果。固然是我拖你下水,但我用真正的儒道法门补偿你,让你走古儒路,你也怨不得我,反而应当承我情。”
刘秘走到一半,停下来,看着老虎问了一句话:“你传授我的功法,能灭佛吗?”
“不知!但能让你强若猛虎。”
刘秘握住拳头,朝伥人冲去,一拳打到伥人身上。
刘秘本以为这是一场殊死搏斗,没想到伥人应声而倒,原来已经死了,身子都僵硬了。
“很好,你杀了这伥人,我就有理由传授你《猛虎变》,你也有理由替我还一份债。”
老虎带着刘秘离去,路上解释了这件事。
两年前,老虎正逼迫老猴离开猴山,不料突然有外地恶虎跑到这儿。
一对一,老虎并不怕外来户,还将外来恶虎咬伤了肩膀。
不料拖延了一年半载之后,这恶虎竟和人族书生勾结。那书生指导它如何作恶,替它遮掩,恶虎用钱财衣服贿赂书生。
刘秘心中一动,两年前……不正是佛来到五台山的日子吗?
佛果然是老虎。
“这书生是本地人,家中还有寡母。若杀了他,他寡母晚景凄凉,对本王的名声有碍。”
“我教你《猛虎变》,修炼猛虎变,能养成浩然正气,你可以走古儒之道,凭侠义突破生死玄关。这老妪还有几年寿数,你替我顶缸五年,如何?”老虎眯着眼,低声说道。
“愿为大王效力!”伴虎如伴佛,刘秘摒除心中杂念,心诚的说道。
“很好,假传千万篇,真传一句话,你附耳过来,我将猛虎书生道的奥秘指点与你。”老虎站起来,让刘秘过去。
刘秘过去,蹲下,将脑袋送过去。
老虎‘小声’在刘秘耳边说道:“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仁义可破生死关。”
啊?“可是……我已经不怕死了啊?”
老虎闻言一滞,仔细打量刘秘,又说道:“《猛虎变》第一重,虎虎生威,修炼有成,能达到先天武者境界,你仔细听好……”
第4章 耳中人()
被老虎吓死的缺德书生,名叫谭晋玄,家住太行山向东,出山之后五里地的一个村庄。
因缺水,粮食生长艰难,村中民风剽悍,无理也要争三分。
谭晋玄身世贫寒,家中唯有寡母,老寡妇已经七十多岁。
谭晋玄读书,十二岁考上童生,三十多岁还没考上秀才,家里很穷,也没成亲。
母子俩都信鬼神,穷地揭不开锅,却常年购买香烛香油,祭拜大小鬼神,盼望‘总有一个神赐福’,让谭晋玄考中秀才、举人、状元。
但天下文道被世家、学阀把持,寻常人家想要考中,千难万难。
谭晋玄这样懒散固执,喜欢自欺的家伙,能考中才怪。
学政被他烦的厉害,曾对他说,‘血脉有高低贵贱之分,才气有命中注定’。
谭晋玄读圣贤书不能出头,最终忍不住渴望有神佛鬼怪,可以助他超越血脉命运。
他谎称要出门游学,借了盘缠跑去崂山,苦求得来一套引导之术。
从此日夜修炼,寒暑不辍。
这引导之术非比寻常,内有‘观想神魔’、‘铸造金丹’等法门。
据道士说,修炼有成者,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反虚……
谭晋玄坚持数月,终于有了气感,他心中的神念凝结,似乎筑基。
但筑基之后,始终感觉不到金丹所在。
万幸此时遇见了城里的秀才,秀才说儒生岂能修炼引导之术,应该修炼精气神,祭炼阴神!
阴神才是儒生逆天改命,汲取文气,封侯拜相的不二法门。
谭晋玄改修阴神,在心中观想一位缥缈、灵动的阴神形象。
半年前,谭晋玄盘腿坐下,打坐炼气,忽然耳中有个细小的声音问道:“能现身了么?”
谭晋玄以为是村中孩童顽皮,赶紧睁眼四处观望。
然而屋内空无一物,屋外也没有孩童,内外寂静,毫无异常。
谭晋玄游移不定的闭眼打坐,这个细小的声音又响起。
如此反复几次,怪声越来越不耐烦,时而楚楚可怜,时而急躁不耐。
“我修炼引导之术,止步于筑基。改修神念阴神,如今有了异常,莫非是阴神修炼成功的前兆?”
谭晋玄心中窃喜,琢磨着自己阴神大成后,村中里正刚给儿子娶了儿媳妇,那儿媳妇俊着呢……
如果阴神出窍,当一窥庐山真面。
倘若英雄美人,设法成就一段梦中良缘,说不定能一亲芳泽。
从那天之后,每次修炼都能听到这个奇妙的声音。
这声音落在谭晋玄耳中,也越来越清晰,谭晋玄甚至渐渐能观想出阴神形象,那是一个高大倜傥的儒生。
然而这声音始终只问一句‘能现身了么’,此外别无他话。
谭晋玄心里琢磨,“阴神不能超越本尊,或许要我批准,阴神才能出现?”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何况是故意观想。
他已经做好决定,只要听见就答应一声,尽快把阴神观想出来。
到时候阴神出窍,嘿嘿嘿嘿,岂不美哉?
到了晚上再次打坐,又听到耳中有细微的声音。
谭晋玄正要答应,忽然心中一颤,觉得奇怪,“阴神应该在印堂、心府、丹田中,为何这声音却在耳中响起?”
(正所谓天衍四九,留一线生机。这心中一颤,就是天赐一线生机。)
可惜谭晋玄早已心生邪念,想到小娘子就在八十步外,大小姐就在两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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