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百花齐放，连晋扫上几眼没有欣赏闲暇直接切入正题。
“雅夫人还有几日可活？”这话大逆不道也很嚣张，连晋笃定小小婢女是不敢乱嚼舌根的。如意将脑袋垂的更低，双手缩进袖内，她盯着脚尖结巴一句“奴婢不知”。一袋刀币落到脚边，如意后退一步避开刀币，身体开始抖。连晋见状不屑的笑笑。
“按侯爷吩咐我每十日来一次，府中有任何状况你报与我知。”连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赵雅倒出袋中刀币满腹不解，“府中有不少赵穆眼线，连晋为何要收买你？”“也许是试探，也许是私心作祟，以后就知道了。”如意边答边捆扎布包，布吸汗湿得快，一天一换不多做一些不行。
“你明日起帮我盯着些盘儿的功课，你以后是府中管事了，盘儿的功课一定要抓起来。”这项工作难度太大，如意很不喜欢，她迟疑了。
“如意？”“诺。”如意接下这个承重的任务。
☆、护院？保镖！
如意送了一份日程竹简到赵盘房内，盘公子阅完恨不得撕吃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奴婢，如若不是体力没有恢复，他已经付诸行动。“两个时辰读书习字，一个时辰练剑，一个时辰抚琴，本公子岂不是连玩耍的时间都没有？”
“这是夫人昨夜醒来忧心盘公子，趁着清醒时亲自为盘公子定下的功课表。”如意一脸这是你娘的意思我其实很不想管你的表情。大概是如意平时总是低眉顺眼的，赵盘很稀奇的看着，然后读懂已经称得上不恭敬的表情深意立即勃然大怒。
“这是夫人昨夜醒来忧心盘公子，趁着清醒时亲自为盘公子定下的功课表。”如意重复先前的话，只不过这次语气和态度都收敛了。
“本公子不学！”赵盘拿竹简当武器掷向如意，后者一直戒备着，竹简飞来她反应迅速的后退几步膝盖仍然挨了一下。好在赵盘在病中力气没有发挥出来，被击中也没有多疼。
“这是夫人昨夜醒来忧心盘公子，趁着清醒时亲自为盘公子定下的功课表。”重要的事重复过三遍，如意让门外的仆人进来将竹简钉到墙上。赵盘大叫哪个敢钉他废哪个，如意听后亮出一块铜牌来，这块铜牌乃是掌家人持有，赵括死后自然传给赵雅，赵雅平时收起从来不用。如意会拿着铜牌发号施令，赵盘瞪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盘公子如若不照办，待夫人醒来，恕如意无法为盘公子遮掩欺瞒。”那边叮叮当当的钉墙，这边如意又语带威胁，赵盘一口白牙几乎咬碎。
“夫人如今病势严重，府中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如意处事若有不当之处，请盘公子多多包涵。”如意一福身退出去，等候在外的厨子、小仆端着膳食和水盆鱼贯进来伺候。
如意得了掌家的铜牌并没有一朝得势会有的跋扈，在众仆眼里如意一切如常只伺候赵雅，采买、账目以前谁人负责现在还是谁人负责，如意根本不去过问，府中人员的岗位也没有大调动。赵雅府上维持着原状，因此府里那些眼线也没有往巨鹿侯府递消息。倒是十日之期一到，连晋来府里“探望”赵雅，瞥见如意腰系铜牌讶异了一下。
“给连爷上茶。”如意让婢女上一碗香茶，待闲杂人等退下，她垂首福了福身恭敬的态度入了连晋的眼，他笑笑给面子的饮下一口。
“雅夫人如何？”“侯爷送来的大夫已尽全力，只是夫人总不见好转，前些日子倒是醒了一盏茶的工夫，交代如意要看顾好盘公子的生活作息。”
“生活作息？”连晋不太懂这四个字的意思。“习字、练剑、抚琴。”如意飞快答完又福了福身，连晋扫一眼低垂的脑袋没有追问。
“这铜牌是雅夫人醒来时交给你的？”连晋转回正题上，如意又是一福身，算是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府里上下人可还安分守己？”“托连爷的福，府里一切安好。”
如意是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人，连晋暂时也想不出还要问什么，屋子里安静了一小下。连晋起身去看赵雅，如意落在身后半米开外跟随。穿过长廊，连晋欣赏着院内花卉，迈过一道拱门就是内院，原来这条路是畅通无阻的。今日连晋要过不是那么简单了，两个膀大腰圆持剑汉子挡住去路。
“连爷是奉巨鹿侯府之令来探望夫人的，尔等退下。”如意喝斥一声，两个汉子让出路来。
“请了护院你为何刚才不报？”连晋不满如意有所隐瞒，如意福了福身结巴一句自己忘了。
这也能忘？连晋不信，但越问下去如意就越结巴说不全话。连晋耐着性子听，然后理了理明白事情起因经过。前阵子赵雅醒来，她担心儿子又出去打架，就让如意请几个护院回来，能阻止盘公子出府最好，阻止不了就跟出去保护，反正赵盘可以欺负别人但不能被人欺负。连晋对赵盘的跋扈是略有耳闻的，赵盘、赵德、赵嘉是邯郸城三恶，全邯郸城的人提起他们三个就头疼。
“你好生服侍雅夫人，夫人康复，我必定让侯爷厚赏于你。”连晋临走又打赏一包刀币，不过这次没扔地上而是单手递去。如意口中称谢双手接过塞入袖中，然后一躬到底。
送走巨鹿侯的爪牙，如意直起腰身返回内院去禀报。
“赵穆这个狗贼真是色…心不死。”赵雅恨声捶塌，她想不到事到如今赵穆还是不肯放过，简直是色中恶鬼，胆大包天。
“请夫人忍耐。”如意调好米糊送上，赵雅哪有胃口去吃，想到自己一旦康复赵穆一定会来纠缠骚扰，赵雅恨不得追随亡夫去，但一想到赵盘又舍不得死。
“盘儿现在可好？”“一切安好。”
赵盘每日还是会来看望赵雅，但不会一来就跪哭不肯离去。现在赵盘早晨看过几眼就立即回房，有护院寸步不离的跟着，赵盘算是被困住了，他也想收买护院让他出去散散心，但护院不肯收。赵盘现在瞧如意的眼神如同见到赵穆，眼睛里是掩不住的愤怒。
“你有铜牌傍身，盘儿会顾忌几分，我也能放心一些。”赵雅知道儿子的脾性，也晓得如意压制不住的，她也不想如意压制赵盘，赵盘是她嫡嫡亲的儿子，如意虽贴心终究是女婢身份。没有女婢爬到主人头上的道理，赵雅现在依靠如意不得不讨好，等她过了赵穆那一关立稳脚根，如意的心气没有养大，她会继续重用的。若如意与连晋多番接触生出异心，赵雅会另作打算。
“如今我们母子俩的生活全靠如意了。”赵雅取出一方木匣，里面有赵王赏下也有赵括送的首饰，她拣出一些赏赐于如意。她这是告诉如意知道，连晋给的远远比不上她这里的，所以不要背叛她。
“夫人这样要折煞如意了。”如意头一次拒赏，她跪伏于地脸压在袖子上表起忠心。“如意是乡下人，没读过书，也不识字，但如意的爹教过如意一个‘义’字。如意不会在此刻背弃夫人，出卖夫人。”
“我信得过如意。”赵雅泪涌扶起如意，如意脸上也是湿湿的。赵雅收回首饰，又与如意说了几句闲话就打起呵欠。
侍候赵雅歇下，如意去伙房随便吃了几口，胖厨子将私藏起来的鸡汤热过送来一碗。如意没有推拒趁热喝下，有热汤暖胃，如意脸上也有了血色，平日里偏白的唇红润起来。胖厨子收拾锅碗不动声色打量如意，细细瞧过这妮子的侧脸，胖厨子猜测如意再长大些，也许夫人会让少爷将她收房，是个有造化的姑娘。
“如意姐姐还要用些什么只管吩咐。”胖厨子比如意大二十多岁，不要脸的管人叫姐姐是敬她的管事身份，以及觉得她日后有大前程，他先巴结起来。
“集市上可有辣子卖？”胖厨子一脸“？”表情。
“花椒？青椒？朝天椒？”胖厨子继续一脸“？”表情。
“罢了，你随意做一些拿手的。”如意说完眸里泛起水汽，想吃口辣的就是那么难。
☆、侠士？救星！
赵盘在府里闷足一个月终于忍不住强行出府，门房挨了几脚瘸着腿找新晋的管事禀告。如意听后非但没对门房发火，反而关切的问伤着没有，又宽慰几句让人回去好生歇息。门房心里感激忙摇头说少爷那几脚一点都不重，随后表现出我完全不疼啊再瘸着腿回到岗位。如意下午出府，门房见着还特地送了一小段路，态度极为恭敬。
如意沿着东大街走了一阵就汗如雨下，下午的日头还是很烈，土路上没几处阴凉地界，除非进酒肆食坊躲一躲。如意抹着额汗走进路边的茶棚，棚子是茅草堆的顶，四面是通的，路上人来人往带起不少尘土。如意坐在内侧单手护着茶碗小口小口的饮，清甜的泉水滑入肚腹，整个人舒爽起来。
歇一阵脚如意正要走，一个衣衫褴褛的精瘦老叟走进茶棚恰挡住如意的出路。如意快速打量老叟一眼，五十来岁的年纪，头发凌乱披散在襟前，嘴唇早已皲裂，下巴上灰蒙蒙的都是尘土，应是经过长途跋涉来到邯郸的。老叟见挡住如意一言不发侧身让行，如意原地福了福身，老叟回抱拳礼，然后这一抱拳腰上别的木剑脱出腰带落去地上。如意拾起木剑交还老叟。
“小姑娘的心地真好啊。”老叟说话掷地有声，语中带笑。如意没有接话又福了福身就离开了。
行行复行行，如意走到武士行馆的后巷。轻轻叩门三下，少顷门内走出一个鼻丰唇后的男子。
“如意姑娘。”男子朝如意拱手态度很是客气，眼睛盯看如意的鞋尖，不敢乱看。
“人可找齐了？”如意直接切入正题，男子奉上寸长的竹简，待如意展开后他介绍起竹简上所列人名的年龄、特长与来历。如意收起竹简也没有明确说要不要，只让男子接着选人，酬劳方面她是不会少给的。
“如意姑娘慢行。”男子送如意出巷，武士行馆周围行走的都是习武粗人，男子怕如意出岔子一路送人送至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如意回府已近傍晚时分，门房回禀赵盘已归，如意点一下头径直去赵雅那里。房内大夫正为赵雅号脉，赵盘立在床头，大夫眉头聚拢不散，赵盘也跟着皱眉。
“你这庸医到底会不会治病？”赵盘说话语气又冲又直，大夫自来的第一天到现在几乎天天被赵盘质疑医术。连日来他心里已不舒爽，一直碍于巨鹿侯的面子隐忍不发，现在被称呼“庸医”这口气说什么都咽不下去。
大夫一句“公子盘另请高明吧”便提起药箱走人，如意刚在门外询问守门婢女几句话，见大夫面带怒容的走出来连忙问原因。
“老夫医术不佳，告辞。”大夫甩袖弄得如意一鼻子灰。
气走大夫赵雅又吃不下晚膳了，“盘儿的性情暴烈，我担心他长此下去会激怒赵穆。”赵盘现在是来一个大夫就气走一个，他年纪小赵穆一时也不会计较，次数一多就难说了。
“我还是对盘儿道出实情吧。”赵雅觉得不能再骗下去，如意不同意也不反对，只说了一句“盘公子今日又出去惹是生非，门房还让他踢伤了。”
“盘儿又…唉…”老娘病重儿子还跑出去惹麻烦，赵雅掐灭刚升起来的念头，她红着眼吩咐如意从今天起牢牢盯紧赵盘不能让他出去胡作非为。
“我准你用些手段，但切记不可伤害盘儿。”“诺。”
赵盘的痛苦生涯开始了，天不亮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洗漱更衣然后押进书房，如意放话早上习不完一卷字没饭吃。赵盘赌气不吃饭，等午间饿了偷偷钻入伙房他傻眼了，伙房里菜肉都是有的，但没有柴火，生的食物怎么下肚。赵盘要出府打牙祭，护院们一拥而上把人抬回书房。
“混账东西！你们把本公子放下！放下~~~~~~~~~”
少年的叫声响彻上空，榻上的赵雅惊坐起身，然后以为自己刚才是做梦又躺下了。
饿了一天赵盘再见如意没有开口骂人，让写字就写字。但鬼画符一样的玩意儿根本无法过关，如意把写废的竹卷扔火盆里烧掉，命赵盘重新写。
“没晚膳，本公子不习。”赵盘耍无赖，如意比他更无赖。“写不完这一卷字，盘公子今夜不必歇了。”如意语毕变戏法似的拿出一面铜锣递给一个护院，自己退到院内，少顷锣声哐哐的响起，赵盘几乎快疯了。
不给吃不给睡，赵盘饱受摧残老实许多，但看如意的眼神满是仇恨，仿佛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赵盘被困在房中，府里的仆人们皆松一口气，赵雅也安心不少。
又到十日之期，连晋过府却久候不到如意，向奉茶的婢女打听才知如意此刻不在府中。
“如意姐姐今早就出去抓药，以往这个时辰早该回来，许是被什么事耽搁。”
如意的确是遇到事了，她从武士行馆后巷出来遭人一路跟踪，两个落魄的异乡人瞧如意衣饰光鲜动歹念行劫。危急关头有个老叟挺身相救，轻松几招击退歹人，如意这才幸免于难。
“敢问老前辈如何称呼？”“老夫元宗。”
如意眼眸一亮极其热情的要感谢元宗的救命之恩请他饱食一顿，本来一餐之后大家应该分道扬镳各回各家的，如意却提出让元宗护送她回府。
“最近邯郸城不太平，如意怕再遭不测。”
如意用袖子抹眼，元宗见她可怜心软答应下来。回程路上如意自报家门是王妹的贴身婢女，寡居的日子虽然清苦，不过赵雅待仆人们尚算温和，没有打骂。
“雅夫人是赵王亲妹，好食好住，生活怎会清苦？”元宗问道，见如意双眸泛红他愈加觉得奇怪。
如意咬了咬唇问元宗可听过赵穆这个名字，元宗咳嗽一声摇头表示自己云游四海不曾听闻。
“赵穆是巨鹿侯，大王事事都听他的，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仗着有大王宠信，对夫人起了歹念。夫人不从，赵穆就处处刁难逼夫人就犯，夫人不愿受辱不得不天天装病。可赵穆还是不愿放过夫人，扬言即便是夫人死了…死了也要奸…尸”如意说到这里掩面呜呜哭起来，元宗见状一脸愤慨。
“赵穆这个狗贼竟如此大胆！”“老前辈！”如意掩面跪下，元宗避让不及受礼正着。“如意见老前辈武功了得，求前辈救救我们，如意来生结草衔环定当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这、这…老夫云游四海惯了…”元宗重重一叹突然坐地抓来十几枚石子卜算起来，半晌后，元宗又是一声长叹，他拍拍如意的脑袋说道：“罢了，罢了，老夫命中有此一遭，小姑娘莫哭了，老夫应你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把元宗苏进府里，赵雅可以安全的醒了。
☆、歪打？正着！
如意回府连晋已经离开一盏茶的工夫，安排元宗在偏厢住下，如意又陪着说了好久的话。元宗虽没有见过赵雅母子，只听如意的片面之词，倒也万分同情起这母子俩的处境。
“盘公子年幼丧父，早些年受人白眼吃了不少苦头，以至于如今变得生性冲动，好强斗狠。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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