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立刻毁灭研究对象,然后将所有已经获得的资料全盘删除。现在,头脑风暴开始,大家可以自由发言。”鬼菩萨说。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带着黑框眼镜、有着港岛影视圈大哥一样的大鼻子的男人举手发言:“我反对,我们的研究刚刚开了个头,正呈现出良好的事态发展,九层灵魂分解的解剖手术做得非常成功——我看不出有任何理由停止研究,更不要说毁灭研究对象了。我相信,随着解剖的继续深入,其灵魂将呈现出更美妙动人的解剖层面。我感觉我们就像雕琢钻石的匠人,忘我地工作,只求让一个原本普普通通的物体绽放出震惊全球的绝代风华。在这时候停下来,你们真的是疯了,根本违背了作为一个研究人员的职业操守。我们是科学家,是研究家,更是人类发展的先遣队和排头兵。如果一遇到危险就束手束脚不敢前进,那就没资格再坐在这里。我声明,只要我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停止灵魂分解的课题!”
他发言时,所有人的目光一齐集中在他脸上,但大部分人脸上都是讥讽嘲笑的表情,仿佛在看着一个大傻瓜当众出丑。
此人的发言虽然慷慨激昂,却论据不足,显得有些虚张声势。
再从其他人的表情上看,大部分人所持的想法都与此人不同,他的发言自然激发不了其他人的热情回应。
“罗拔,你的观点已经复述过很多次了,如果没有新的论点,就不必耽搁大家的时间了。”鬼菩萨不客气地说。
罗拔用力挥动着粗壮的手臂,借以加重语气:“我必须重申自己的观点,否则的话,之前几年里辛辛苦苦获得的研究成果,到这里就什么都剩不下了。我正式警告大家,提请大家注意——这是犯罪,这是对科学的不敬,这也是对大家人生价值的严重否定!”
鬼菩萨举手,向罗拔做了个“噤声、停止”的手势。
在这样的会议中,每个人只要清晰表达自己的观点就够了。相同智商的人坐在一起,谁都不可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旁人。
如果我是鬼菩萨,也会喝令罗拔闭嘴。
“其他人,如果有反对罗拔的新意见,请接着发表。”鬼菩萨说。
我意识到,同样内容的辩论会已经开过很多次,所有人都已经多次发表过自己的观点。看起来,除了罗拔之外,其他人都开始打退堂鼓了。
“还有没有人赞同罗拔?如果没有人发言,我们直接进入举手表决的阶段——”鬼菩萨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沮丧。
我理解他的心情,就像一个匠人面对一块有缺陷的巨料那样,明知道此缺陷无法弥补,但却不甘心放弃,总想冒险试上一试。同时,他又没有勇气承担由此引发的恶果。
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时候,他需要有人鼎力支持他,借此来克服心理障碍,大步向前,把原先的研究继续下去。反之,如果大家都保持沉默,个个明哲保身,他也就没有信心向前走了。
我望向唐晚,她也正凝重地望着我。
我们两个此刻也代表了两大阵营的心声,我与罗拔的观点近似,而唐晚则偏向于那群沉默无语的人。
“各位——”简娜站起来,“我们不妨现在就进行第一轮表决,同意罗拔的请举手。”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罗拔就将两条粗壮的胳膊高高地向上举起。可是,其他人全都一动不动,看猴戏一样盯着罗拔。
“你们,你们……你们当初不是对我们的研究满怀信心吗?外面那女人的遗体刚刚运来的时候,汤姆森、严、苏、汉斯……你们都当众表示过,这次研究完成后,大家也许将有机会并肩站在诺贝尔物理学奖、化学奖的领奖台上,对不对?现在呢,为什么你们都沉默了?为什么?为什么?”罗拔激动地吼叫起来,一边吼,一边用手肘重重地击打桌面,砰砰声不绝于耳。
我心里有八成支持罗拔,剩余两成,则是理智地认为,当研究进入到危害所有人的生命安全时,就必须中止手上所有工作,做战略性的撤退。
在这些科学家面前,就算我举手,跟罗拔站在一起,也是杯水车薪,挽回不了局势。
“各位,既然只有罗拔先生同意继续研究,那么我们的会议结论就是,中止研究,清除资料,结束跟那姓官的女人有关联的所有项目,随后进行地毯式资料清除。”简娜大声宣布。
唐晚如释重负,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不仅仅是她,圆桌边大多数人听到简娜宣布结论后,都偷偷地出了一口长气。
我尚不清楚“镜室”里的“失控”到底表现在什么地方,但从这些人的态度看,那“失控”一定非常严重,大部分人都开始打退堂鼓,不肯继续冒险。
“好了,就这样吧,暂时散会。半小时后,我们依照操作规程,开始清除计划。”简娜做了会议结语。
鬼菩萨无言地瘫坐在转椅中,双手虚按在桌面上,似乎已经疲惫到极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行,不行,我还有意见要说。”坐在罗拔对面的一个中等个子的中年人举起手来。
我向他望了一眼,他穿着与别人相同的白色防辐射服,头发亦是近乎全白,五官面目则是普通之极,就算正对着他观察一天,也未必能找到可以让人深深记住的面部特征。
“灵魂解析本来就是复杂难料的,我们做到现在这一步,只不过是刚刚摸到门槛,大家所担心的最坏结果不会出现。我认为,我们还可以持续前进,至少要进入这个项目的中后期,再看情况决定要不要继续下去。迄今为止,我们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不过是一些思想上的小混乱、小干扰,我相信大家都是成年人,当然能够抗拒这些不和谐的杂波。正如罗拔所说,我们是科学家、研究者,在瓶颈面前要敢于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顶着困难前进,才能摘取最后的胜利桂冠。与罗拔一样,我坚决反对在此刻停止研究。如果大家执意要按照会议结果来执行,就请把剩余的工作资料全都交给我,我另外挑选科研机构将这项工作进行下去。当然,最终成果还是属于‘镜室’,我决不食言。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会向‘镜室’捐赠八千万美金,用于补偿各位所做的工作。”
此人的话十分在理,尤其是最后付费“买”走研究成果的那段话,相信已经很难让人拒绝。
罗拔一拍桌子,一边大笑一边叫着:“好极了好极了,就按你说的,我们把研究拿到别的地方去做,重新召集人马,一定能马到成功。”
“大家对这个提议有没有意见?”鬼菩萨问。
其他人保持沉默,其中一人已经取出微型计算器,在计算自己能从八千万美金中分到多少。
我有些失望,因为贪财的科学家最终都没什么好下场。一旦被钱拖累,这些人就会变成金钱的奴隶,失去了自我。
“好,既然大家都不说话,那就是默认这个结果了。现在我宣布,项目在‘镜室’真正中止,改由罗拔负责收尾工作。”鬼菩萨宣布了最终结果。
罗拔推开椅子,霍地起身,绕过桌子,使劲握住那男人的双手,久久不肯松开。
那男人附在罗拔耳边说了几句话,两人就站起来向外走去。
鬼菩萨满面颓然,右手用力捂着心口,显然心中极为难受。
唐晚走过来,俯身问我:“天石,你觉得这结果怎样?”
我苦笑着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至少研究还在进行,不必担心以前的努力前功尽弃。希望罗拔和那位老兄能够成功。”
简娜合上面前的文件夹,向鬼菩萨那边探过身去,低声问:“会议结束,还有其它吩咐吗?”
鬼菩萨摇头:“没有了,罗拔献身科学研究的热情让人钦佩。事到如今,我只能祝福他了。”
唐晚插言:“简娜小姐,另外那人提出的方案真的是两全齐美之策,请问他叫什么名字?”
简娜淡然回答:“他叫——”
蓦地,她脸色一变,腾地站起来,双手向桌边剩余的人点指着:“你们都在这里……刚刚那个人是谁?刚刚陪罗拔走出去的是谁?”
她的举动如此古怪,在场的人都被她问得一愣。
“你们说,那个人是谁?那个人根本不属于这里!你们听懂了吗?那是一个陌生人,一个混进来的奸细——”简娜尖声叫着,“那个人是我们这里多出来的,根本不应该坐在这里!”
我和唐晚瞬间听懂了她的意思,立刻起身,拉开会议室的门,闪身追了出去。
“多了一个——”唐晚低声锐叫,“大麻烦来了!”
第94章 勾魂夺魄白玉床(1)
大家沉浸在沮丧与慌乱之中,所以那“多出来”的一个人才能趁乱得手,混淆视听之后,从容地拉着罗拔走出去。
“高手!”这是我对那个人下的结论。
有胆量、有计谋、有眼力、有想法,才能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段在众目睽睽之下骗过所有人。
所以说,唐晚将对方视为“大麻烦”也并非夸大其词。
走廊里静悄悄的,罗拔与那人已经不知去了何处。
“他来,一定瞄准核心机密。”我向斜对面墙上的研究所结构图一指。
地图显示,“镜室”地下共有七层,我们所在的是地下三层。
“他们一定是向下去了。”唐晚低语。
在我们身后,门内诸人仍旧瞠目结舌,呆若木鸡,没有人能站出来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走吧,步行梯。”我拉起唐晚的手,向走廊右侧出口疾走。
这一次,唐晚没有拒绝我,而是任由我拉着前行。
步行梯的入口是两扇对开的地簧门,在进门之前,我迅速伏地谛听,立刻就听到了两个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他们向下走了。”我迅速起身,推开地簧门,急速向下。
既然“镜室”内没有安保人员,那么,与其等那群研究员、科学家赶过来助阵,还不如我和唐晚单独行动,最起码少一些累赘。
这种情况下,我为自己缺乏武功、格斗技术而汗颜。如果能精通搏击之术、冷兵器、枪械运用的话,最起码可以面对数名敌人时轻松应付,不必假手旁人。
“鬼菩萨说过,地下七层是‘镜室’机密要地,只有经过特许的研究人员才能进入。现在看来,罗拔应该有资格到那里去。我猜,官大娘的遗体也可能在那里……那闯入者的目标也在那里。这一次,大家算是狭路相逢了!”
唐晚有些气喘,但脚步轻快,一步不落地跟我并肩前进。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说。
眼下,我们并不清楚那闯入者是何方神圣,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大来头。能够深入“镜室”之内成功地浑水摸鱼,很可能他对这里的一切也非常了解,甚至“镜室”里暗藏着他的内鬼也未可知。
很快,我们连下四层,到达了一扇厚重的不锈钢大门前。
门已经半开,罗拔的声音正从门里传来:“这一次,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进行研究,不单单是这姓官的女人,还有另外几个研究对象,脑子里全都贮存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智慧财富。哈哈哈哈,我得感谢你,在关键时刻挥棒击出全垒打,趁所有人晕头转向之时,一下子达成了我们的心愿。现在,我们可以把‘镜室’的核心资料全都搬到长崎研究所去,在那里展开新一轮攻坚战,直到完成全球瞩目的科研项目。对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那里的研究所一定要获得政府的财权无限支持,不得以任何理由撤资,直到我死,这份合约才能解除……”
既然他提到“长崎”,我可以断定,这个多出来的瞒天过海者一定是日本人。
那样的话,此人绝对是有备而来,目标直指官大娘脑中的幻戏师桑青红。
一时之间,很多线索涌上我的脑海,而每一条线索都指向了桑青红。
“罗拔先生,我承诺过的事都是板上钉钉的,政府无限财权支持更不是问题。现在,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必须正式回答我,桑青红已经获知了‘神相水镜’的秘密,对吗?”那人的声音传来。
我的心猛地一紧,屏住呼吸,等待罗拔的答案。
“我跟你说过,‘神相水镜’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桑青红以为她知道‘神相水镜’是什么,但她想的、说的未必就是对的,所以我无法保证能向你提供正确信息,而是只能保证你会得到桑青红的全部资料,绝对不会落下一个字。”罗拔回答。
那人松了口气:“有你这个保证,我也就可以回去覆命了。事不宜迟,你带上关键资料盘,我们抓紧时间离开这鬼地方,接应的车子就停在东面的闵子骞路上。”
从这里到闵子骞路只有四百米左右,如果他俩得手后撤离,大概只需十分钟就能乘车离去。这么短的时间里,鬼菩萨等人根本来不及召集人手,只能任由他们逃之夭夭,携“镜室”最高机密远遁。
“稍等,稍等。”唐晚在我掌心连划了两遍,随即反手拉着我后退,直到远离那扇大门。
“天石,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吗?”她伏低身子,声音也压到最低。
我紧盯住大门,脑中思索罗拔和那人接下来要做的事。
骗术能够骗得了一时,却骗不了一世,他俩一定明白,很快鬼菩萨等人就会追过来。所以,他们不会在里面耽搁太久,也许是五分钟,至多不过十分钟,他们就会夺门而走。
“天石,听我说,‘镜室’不是一个普通的民用研究所,简娜说过,研究所的幕后支持者来头很大。我想,某个项目预备中止的话,不可能草率决定,而是一件极为严肃的事,需要反复地斟酌论证。刚刚的讨论会如同儿戏一般,你不觉得吗?还有,我们下来这么久了,鬼菩萨、简娜等人为什么还没出现?现在,我们必须退避三舍,先置身事外,观察清楚局势再说。”又一次,唐晚眉头深锁,眼中也充满了困惑。
“无论如何,他们两个要带走‘镜室’机密是真的。”我一边说一边整理思路,“不管这出戏是谁导演出来的,我们都不能置身事外,因为那样官大娘脑中的资料就会被堂而皇之地‘被丢失’,我们最后什么都得不到。我们做旁观者,洞若观火,毫厘不落,看清楚到底鬼菩萨在做什么戏……对了,你留在这里策应,我进去探听情况!”
如果谋求安全,我们在这里守株待兔即可,但为了能够进一步掌握主动权,我就要多想一些,多做一些。
试想一下,平时地下七层或者地下三层再往下的区域是禁止陌生人踏入的。若是没有今天的突然变化,我和唐晚也没机会到这里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时候,我必须赌一把,直接进入“镜室”的核心,免得浪费了这个大好机会。
“不,你不能进去,怕是有危险——”唐晚立刻阻止。不过,我说话之时,已经挣脱了她的手,此时身子一闪,便猫着腰沿走廊飞奔向大门,她根本来不及阻挡。
“小心,小心!”她只好在背后低声叮嘱。
进入大门时,我听见了门内有无数巨大的换气扇工作时发出的“嗡嗡”声,同时鼻子里也闻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那应该是福尔马林、防腐剂、着色剂、表面活性剂、竹炭除味剂、鲜血、旧血混合在一起产生的“大杂烩”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