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是一句咒语,采用古扶桑语、海语、鸟语、兽语、鱼语混合而成,共有二十五个音节变化,是鲛人语言的构成基础。念完这种咒语,就达成了人类与鲛人之间的权力沟通,鲛人的基因之中存在着对这咒语的天生畏惧,所以甘心情愿臣服于说出这咒语的人。现在——不,这咒语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东条尾张断开话头,向我指了一指。
不等面具男人开口,我立刻举手后退,以避开嫌疑。
这古老咒语是面具男人、东条英机以性命相搏杀的焦点,本身已经不吉、大凶,避开它,也等于是避开了一劫。
“不!”面具男人突然伸手,将我拦住,然后向东条尾张轻笑,“不必忌讳,他是我的朋友,也是贵宾。我知道的秘密,他也必须知道。你说咒语吧,我不怕他听到,更不怕他传出去。”
如果放在另外一种场合里,他这一席话足以令人大为感动。他获得了这无比珍贵的咒语,愿意跟我同时分享,是一种无比巨大的慷慨。除了感激,我无法说更多。但是,偏偏我的第六感生出了奇异的念头:“大凶之兆,避无可避。”
“好吧。”东条尾张无奈地点头。
他的表情过于浮夸做作,自然是因为计谋得逞而导致喜不自胜,无法再妥帖地伪装下去了。
我夹在两人之间,进退不得。
实际上,我希望能听到那句咒语。如果有一种力量能帮助人类控制鲛人前途的话,这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福音。有了这咒语,就不必忌惮鲛人兴风作浪,可以永保东海平安了。
“别走,跟我一起听听这大秘密。”面具男人的态度很强硬,双臂一直张开,阻止我滑步退却。
“好。”我横下心来,缓缓点头。
“波甲多特德,莱文局那区,恶马就方电,月波鬼抓气,望达连者师。”东条尾张念出了那段二十五个音节的咒语。
咒语毫无规律,我只能用谐音字记录下来,对其中的意思却一无所知。
东条尾张连说了三遍,一字不差,音调相同。
面具男人大声重复了三遍,陡然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残忍的杀机。即使我不是当局者,也明白东条尾张必死,因为面具男人虽然依言发了毒誓,却绝对不会遵守誓言。
“发誓……发毒誓……破坏誓言,必遭天谴……东条尾张自知杀不了面具男人,甘愿身死,借天谴收面具男人的命!”我终于想通了所有的逻辑关系,但最终这毒誓能否应验,却遥不可期了。
第六感的最别扭之处,就在于我知道那些事必定会发生,却提供不了任何证据,也无法精确测算那些连环怪事发生的时间点,造成“事后诸葛亮”的尴尬局面。
所以,对于未来,我只能“想”,而不能说。
“我刚刚的确发了毒誓,但我却忘了告诉你,从前我也发过一个更大的毒誓,那就是绝不放过东条氏一人,否则甘愿受万箭穿心而死。你说,这两个毒誓是不是都很好笑?现代社会中,冷兵器近乎绝迹,我到哪里去找弓箭?又到哪里去找‘利刃交剪’?所以说,这两个毒誓都不会应验,只不过是玩笑话。你连这个都信,怪不得东条氏要彻底断代了……哈哈哈哈……”面具男人笑弯了腰。
东条尾张没有笑,也没有怒,只是冷冷地看着面具男人。
毒誓能不能应验并不取决于其内容,而是一种微妙的玄学。我相信,东条尾张敢于用“毒誓”布阵,定是有恃无恐,早把生死置之度外。
“好了。”面具男人长叹一声,“东条氏的末日到了。”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举手,向那面具男人淡淡地说:“你既然已经答应放过他,何必反悔?忍术联盟九大家族消亡殆尽,就算留东条氏一条根,也不可能兴风作浪。我看,还是不要斩尽杀绝了吧?放他走,退一步海阔天空,如何?”
为东条尾张求情,实际就是给面具男人留活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如果非得把别人逼上绝路,那自己很快也要无路可走。
“放他走?放他走?你要知道,当年多少小国国君来求东条氏掌权人,想用全部财产换一条活路,可财产都被东条氏洗劫一空,而小国国君也被剖腹挖心,尸体悬吊于都城城楼上。东条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猛虎,不是眼前可怜巴巴的狗崽子。”面具男人咬牙切齿地说。
翻看日本历史,东条氏的确作恶多端,令人发指,有些邻国史志中,将东条氏称为“贪狼一族”,集贪婪、狠毒、*、无耻于一身,所作所为,早就逾越了人性范畴,接近于原始兽性。
基于此,这一族人应该遭到人道毁灭,斩草除根,不留祸患。
我知道东条氏该死,但我为东条尾张求情,就是阻止面具男人破誓。
“你发过毒誓,别忘了,奇术师是不能违背誓言的,否则将遭受天谴。谁也不敢保证,天谴会不会应验,但至少就在这天坑之中发誓,总要有所顾忌。”我极力劝诫。
无论面具男人是善是恶,我都不愿他中了东条氏的陷阱。
“是啊,我从三岁在富士山一休寺修行,至今已经十四年。我虽然不敢保证能为社会带来巨大贡献,但我肯定对社会无害。杀了我,毫无意义,不是吗?东条氏臭名昭彰,可污泥之中也会长出荷花来,莲的种子能够出污泥而不染。我的法名是‘莲色’,正是从人性本善的箴言中所取。两位,放过我吧,我保证改名更姓,日本再无东条姓氏,也没有东条氏这一族……”东条尾张说。
越是陷阱,就越伪装得逼真。
我深吸了一口气,避免受东条尾张的话术影响,再度向面具男人请求:“如果阁下执意杀人,不如把敌人带出天坑,考虑清楚再做打算。怎么样?”
天坑是个十分玄妙的地方,远离这里开战,才是明智上策。
“好,带走他,回去慢慢审问。”面具男人终于回心转意。
猛地,东条尾张向前一蹿,左臂在山壁上一撑,身体腾空而起,从我和面具男人的头顶越过,向着石阶飞奔而去。
唰的一声,面具男人从腋下拔枪,右臂一甩,瞄准了东条尾张的后背。
“不要杀他,不要破誓,这是圈套!”我大叫着,双手拖着他的右臂,向下猛拉。
他扣下了扳机,但枪口却向下偏了半尺,子弹全都钻入土里。
东条尾张的逃窜速度极快,转眼间上行三十多级台阶,渐渐脱离短枪的有效射击范围。
“放他走,毒誓是陷阱,坑死你没商量!”我大声提醒。
我的行为如此反常,面具男人终于冷静下来,缓缓地垂下了持枪的右手。
“他诱骗你发毒誓,然后交出所有证据,以求活命。你太刚烈,不想跟他虚与委蛇,必定一鼓作气杀之。这就是他的绝妙陷阱。你破了誓,灾难就会上门了。”我继续解释。
以对方的智商,当然能明白我在讲什么,也明白刚刚是我救了他的性命和未来。
“你救了他,也救了我。”面具男人突然长出了一口气。
智者所思所虑,殊途同归。
我知道他肯定能想通这一点,刚刚的错误举动只不过是一瞬间的脑子短路,假如真的击杀东条尾张,只会追悔莫及。
“我想请你去一个地方。”他说。
他已经掌握大局,一个“请”字只不过是客气之辞,为了答谢我刚刚的点醒之功而已。
我点点头,接受了他的邀请。
“下面,是忍术联盟九大家族的终结地。很快,媒体和江湖就知道,日本再也不是忍者横行之地了,所谓《万川集海》,不过废纸一册。”他微笑起来。
《万川集海》是日本忍者推崇的忍术典籍,更是忍者世界里的不二巨著。这本书废了,那忍者的世界就灰飞烟灭了。
“是好事,世界各族人民早就盼望着这一天呢。”我说。
“忍者的年代终结,未来就是奇术师的年代。”他张开双臂,面对硝烟四起的天坑深谷纵声长啸,“未来是奇术师的年代,你们准备好了吗——”
深谷中、天坑外有数千声音回应,高高低低,吼声如龙吟虎啸一般:“准备好了,生死追随奇术之王,扫荡全世界!”
那些声音有汉语中的数十种方言,也有日语、韩语、英语、法语等等十几国不同语言,更有鸟鸣犬吠声夹杂其中。
如果所有人都是此人的下走,那其势力真是惊人之极。
“听到了吗?他们愿意生死追随奇术之王。”面具男人笑了。
我曾经被人称为未来的奇术之王,此人也被下走们推崇为千术之王。
“双王并立,双龙夺嫡?”我忽然打了个寒颤。
“群龙无首我为首,奇术无王我为王。”他傲然而立。
放眼天下,奇术界的确是群龙无首。过去大半年里,我亲眼目睹了无数奇术师阵亡,无数门派人才凋零将尽树倒猢狲散。在这种时刻,如果有人能举起奇术之王的大旗,把所有奇术师的信心重新点燃,那也是一件大好事。
国家不能没有奇术师,人民需要奇术师,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才是奇术之王?”我望着面具男人的背影,默然反思。
历史上,盲目自立为王的人,最终政权颠覆,身首异处,变成了史学家笔下的笑话。唯有那些宅心仁厚、厚德载物的大政治家,被万众推上帝王宝座时,才能稳坐江山,百世不朽。
566章 大结局(2)
天坑下传来嬉笑声,有一队人马押解着那大人物走上来。
大人物浑身滴血,左肩至右胸添了一条半尺长的伤痕,皮肉外翻,鲜血汩汩流淌。他的双腿也受了伤,被两名大汉左右挟持着,脚尖在地上拖拖拉拉。
面具男人迎上去,两名大汉随即站定。
“今天是斩首祭天的日子,你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闭眼之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面具男人问。
大人物已经奄奄一息,勉强抬头,苍白的嘴唇哆嗦着,艰难地吐出了一句话:“你的……死期也快到了……”
面具男人怔了怔,突然仰面大笑。
两名大汉及后面的十几人也一起大笑,仿佛听到了最可乐的笑话。
“你的死期……比我晚两个小时……这是天意天命,你改不了。人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天命难违,天命早定,是上天把我们的死期写在了……一起……不信,去看,就在你我的命运宝瓶下面压着,去看吧……现在去,别做错事,还来得及……”大人物断断续续地说。
面具男人低头想了想,猛地扬头:“原来,你一直有恃无恐,就是因为在命运宝瓶那边下了‘系命咒’?你把我们两个的命系在一起,以为就万无一失了?好,我今天就让你死得明明白白,先砸了命运宝瓶,再把你绑在天坑里喂乌鸦。”
在日本,只有一个地方有所谓的“命运宝瓶”,那就是日本著名的参拜之处。
中国人对该地深恶痛绝,认为其是日本军国主义的招魂幡。
据说,该地煞气、怨气极重,必须以各种咒语封印,才能确保鬼魂们不会跑出去害人。鬼神之力能够左右人的命运,在那里许愿,意义非凡。
那个祭祀之地被亚洲邻国无数次诟病,但却被大和民族奉为举国勇气之标杆。
“对,对……对……如果不控制你,我怎么向人民交代?怎么……安心外交?你以为天下最聪明,现在呵呵……现在你也有了致命的软肋……”大人物凄惨大笑。
他以命下咒,已经是最后一招,不是与敌人同归于尽,但其阴险程度,比前者更甚。
“你以为,凭着系命咒,就能控制我?”面具男人冷笑。
话虽这么说,但已经失去了刚刚的底气。
大人物垂下头喘息,一时间无法开口说话。
面具男人向悬崖下望去,双手十指屈伸,似乎举棋不定。
最后,他向两名大汉挥手:“带他走。”
“系命咒”是无法破解的,毕竟下咒者与被诅咒者死亡时间有先后,到底能不能应验,必须要靠时间的检验。如果面具男人杀了大人物,一旦诅咒应验,他就无处可避了。
“走吧。”面具男人有些沮丧,低声招呼我。
我们回到天坑上面,有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开过来。上车以后,面具男人才长出了一口气,深深地垂下了头。
在属下面前,他强装镇定,不肯示弱。到了这里,就没必要再伪装下去了。
我没有说话打扰他,而是默默地思索“系命咒”的破绽。
世界上任何一种咒语都是唯心主义思想的最高表现,从心出发,凭着咒师的意愿,去戕害他人。
要想消除咒语的杀伤力,就得遵循“解铃还须系铃人”的原则,请下咒者收回自己说过的话。
“你以为,我被大人物打败了?”面具男人忽然叹气。
“当然不。”我摇头。
弹指间消灭忍术联盟精英于天坑,这需要多大的魄力和多深的筹谋?能做到这些,他自然就不怕大人物的咒术威胁。
“谢谢。”他点点头。
“那么,你一定是在担心另外的事?”我问。
男人叹气,一定就是有心事。
面具男人也点头:“对,有些事,从前以为是无谓的担心,但现在看来,却将百分之百成为现实。从前,我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现在又突然觉得,那方法并不妥帖,必须全部推翻,从头再来。你说,这是不是件烦心事?”
我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淡淡地微笑着,等他讲下去。
这车中只有我们两人,驾驶座与后面的乘员座位之间用加厚钢化玻璃隔开,声音也被隔绝,前后不得相闻。所以,无论说多么秘密的话,都大可放心,绝对不会泄露到第三者耳朵里。
“到了那里,也就全明白了。”面具男人重重地向后仰,随即连声三叹。
车子飞速前进,两边的帘幕垂着,外面的风景一点都看不到。
我有种预感,图穷匕见的时候就要到了。
面具男人睡了过去,头偏向右侧,发出轻轻的鼾声。
我没有试图揭去他的面具窥其本来面目的打算,诚如他所言,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切真相大白,他自然会除去面具,露出庐山真面。
车子行驶了四个小时,我一直毫无困意,对大人物说的“系命咒”耿耿于怀。
大人物是亚洲之祸,这已经是公认的事实。就算在日本国内,在野党对大人物的评价也非常差,只恨没有回天之术,选出精英人物在大选中将其击败。
这一次,如果面具男人能够痛下决心,一刀杀之,则真的是全亚洲的幸事。
我忽然记起了玉罗刹,在那个烽烟四起的年代,她能舍身救国,杀身成仁,那份情怀,巾帼不让须眉。
“我呢?我如果能像玉罗刹那样,手起刀落,斩掉大人物的头颅,岂不也是为亚洲做了贡献?昔日汪某人有‘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之诗,其所作所为可耻,但其勇气和情怀可嘉。我夏天石也许能效仿汪某人,斩杀面具男人,斩杀大人物……”我的思绪起伏动荡,忐忑不安。
上车前,我看见大人物被拖到另一辆越野车上,就跟在我们的车子后面。
只要计策得当,就能手刃二敌,扭转今日局面。
“神相水镜……神相水镜……它在那里……”面具男人在梦中发出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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