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是个无尽的死循环,古人遇到的难题现在也会反复出现,只不过会变成另外一种形式。
人类不可能对身处的世界达到全知全解的地步,那样一来,距离人类移民异星也就不远了。
“好,我很期待专家们的讲解。第二点,日本专家们在等什么?我们两个抵达富士山,又能为专家们的研究带去什么样的帮助?我们怎么才能知道自己不是在助纣为虐?我与贵国大人物的灵魂同时被困于镜室,期间也有交流,所以我对贵国政府的行事策略实在不敢苟同,这也是我们迟迟不能决定赶赴富士山的主因。韩小姐,我相信你的人格,相信你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勇气,但军令如山,一旦上峰下了死命令,你就算粉身碎骨来救,也挡不住,对不对?这样一来,我和夏先生就等于是亲手将自己送上了断头台,岂不可笑?”唐晚又问。
韩映真似乎早有准备,等唐晚说完,立刻探手入怀,从上衣内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防水塑胶袋,里面放着一张对折的信笺。
“这里有一张特赦令,内容已经打印,只有被特设者的名字空着。如果两位同意去富士山,我就马上填写两位的名字。特赦令是天皇亲自签发的,有效期为三百六十天。在此期间,发生任何问题,这张特赦令都能起效。如果日本警方不遵守的话,将会受到日本皇室的严惩。有了它,即便我死于混战,两位仍然可以凭着特赦令全身而退。”韩映真说。
针对唐晚的问题,她都做了充分的准备,体现出了相当高明的谈判技巧。
唐晚说出了第三条:“韩小姐,如果我和夏先生加入你的计划,为你打工,我们能得到什么?在天皇那里,还有什么耀目的职务是我们两个能够胜任的?”
韩映真松了口气,因为唐晚所说的的仅仅是个人“待遇”问题。
“好了,我们来说说待遇问题——”韩映真回答。
我没有细听那些条条框框,一个人走到门口的留言板旁边,取了一支粉笔,随手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物物而不物于物”——这就是我写下的。
此处的“物”当然跟物质、物欲无关,而是指我们眼前所做的事。
我和唐晚都处于美国、日本两派势力的争取之中,双方各有优势,对我们未来的人生走向都有助力。无论选择哪一条,都会强于孤军奋战。
表面看,双方争夺的是我们这两个人,深度思考,他们各自要的是什么?难道只是两名来自中国的奇术师?难道只是为了在将来的大国征战中减少两名敌人、多两名臂助?错了,我知道那答案一定错了。
我知道,在我和唐晚身上一定有某种东西是他们非常想要却不具备的——那会是什么呢?
当我反思自己的成长历程时,惶然发现,自己并不比其他奇术师更长于什么。无论是技艺、阅历、前途、智商还是家世、人脉、金钱、后援,我都远远不及像燕歌行那样的来自京城燕王府的青年才俊。至于唐晚,更是乏善可陈。况且如果不是日本潜艇发射的*摧毁了镜室,她至今还被禁锢于海底建筑物中呢。
“日本人要什么?”我背对客厅,仔细地审视自己写下的这几个字。
“要抛开表面,直达问题核心!”我告诫自己。
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与其临渊羡鱼,不如归而结网。真正到日本去看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如果只是畏惧,难免造成叶公好龙、隔靴搔痒的错觉。
“夏先生,唐小姐已经决定了,我想你也不会拒绝了吧?”韩映真在客厅里大声叫。
我缓缓转身,不动声色地寻找唐晚的眼神。
唐晚心领神会,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落落大方地迎接我的审视。
“要不要我先回避,给二位一个单独商量的时间?”韩映真问。
“不必。”我和唐晚异口同声。
我立即补充:“无论唐小姐承诺了什么,我都会一并应承。她的决定,就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决定。”
唐晚暂时闭嘴,等我讲完,才淡定地一字一句地为我补充:“同心戮力,同进同退,这就是我们两个的做事原则。所以,也可以说,无论夏先生答应你什么,那也等于是我们两个共同的决定。韩小姐,下一次就不用那么麻烦地来回询问了,请把我和夏先生当成一个人来对待。只问一次,无需赘述。”
韩映真色变,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以为我和唐晚没有“越界”,就等于是有机可乘。可是,我和唐晚同时这么说,等于是给她的痴心妄想判了死刑。
“呵呵,呵呵。”韩映真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快而讪笑了几声,把那份天皇特赦令放在茶几上。
“韩小姐,请喝咖啡,味道还不错。”唐晚端起了杯子。
既然唐晚点了头,则我们的日本富士山之行已成定局。这一次,能够在日本奇术师修行之地会会当地最强高手,对我而言,也是一种巨大的挑战,如同当年中**队的十九路军大刀队迎战日本三八大盖配刺刀一般。
在很多中国民间人士看来,中日之间,永远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有的只能是征服、被征服、打倒、被打倒的“二选一”关系。
所以,没有霹雳手段,就不可能妄谈和平。和平是用刀枪性命拼回来的,不是卑躬屈膝求回来的。
“两位真是很给我面子,能够答应天皇的请求。接下来,我会安排两位赴日的细节,两位不必有任何担心,相信四十八小时内,大家就会同时降落富士山机场。”韩映真说。
她达成了此行的主要目的,公事尘埃落定,这是一喜。反之,她目睹了我和唐晚之间牢不可破的感情,则是一悲。
悲喜之间,如人寒夜饮冰,冷暖自知。
“多谢,很期待会见隐居富士山的奇术高手。”唐晚彬彬有礼地回应。
“那么,我去安排。”韩映真起身,向着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然后垂着头出门。
我看她佝偻的背影,竟然感觉出她满心的悲凉来。
门关上,外面随即传来韩映真发出的一声惊天动地的浩叹。
“令她如此,非我本意。”唐晚低声说。
“这是真相,越早让她知道,就越能帮她放下幻想,去做更重要的事。这些事本来与你无关,不要放在心上了。”我轻声解释,以免引起唐晚内心的自责。
不过,唐晚的表情极不轻松,转过头,定定地凝视着我,沉吟不语。
那种表情,让我心疼不已:“唐晚,要说什么,尽管说出来,闷在心里,岂不难受?”
唐晚若有所思地回答:“天石,我们每个人都并非独立存在,肩上各自担负着沉重的责任,有些事不得不奋尽全力去做。一个人生死爱恨事小,国家民族、民生民运才大。所以,别对我付出太多,我承受不起。在我禁锢于镜室中这段日子里,你的生活一定发生了许多变化,遇到不同的女孩子。如果有故事,别始终以我为念。”
我明白她的心意,但这种事单单解释,无法平息她心中块垒。
“唐晚,类似问题,我们并不需要讨论。该说的该想的,早在济南第一医院、曲水亭街老宅就都说过一遍了。别人怎么想是她们的事,千山万水,千辛万苦,我只为你而来。在我心里,你始终无人能够取代。”我决绝地说。
感情的事不可勉强,一旦认定,就会走到黑、走到头,直到生命之末。如果可以改变,我就不会苦苦追寻镜室下落了。
唐晚的脸色稍稍缓和,眼中也有了湛湛的光彩。
“既然如此,我也答应你。大功告成之后,多少高官厚禄也留不住我。我愿随你,隐退于济南城老街巷众泉汇聚之处,从此不谈浮华富贵,只谈平凡人生。”她说。
这是我最想听、最想要的,只要有这些话,我的心就百分之百安定了。
汤姆斯那边一直没有音讯,我和唐晚只能判断,美国人太骄傲,并不需要我们的帮助。
553章 六臂天魔(1)
五小时后,韩映真的电话打过来:“现在出门,去富士山的海陆空大路都已经搭好了。”
我毫不犹豫地带唐晚出门,才骇然发现,酒店内外的所有人员都已经倒下。幸而,这些人不是中枪死亡,而是被一种麻醉性气体袭击,暂时休克,并没有生命危险。
韩映真的电话一直没有挂断,而是语音遥控指挥,引着我和唐晚到达地下车库,进了一辆外表十分普通的三菱越野车。
司机立刻发动车子,发动机轰响,如同一只咆哮的猛兽,高速飙出车库,驶上了向南的高速公路。
车子被改装过,即使隔着双层防弹玻璃,发动机的声音仍然震耳欲聋。同时,车子的时速表一直徘徊于红色警戒区的顶端,时速早就超过了三百公里的爆表线。
“十五分钟后……追兵到,会发生……短暂枪战,负责接应的直升机在高速路上起落……不必参与战斗,司机会妥善处理一切。”韩映真的话断断续续地由听筒里传来。
我和唐晚十分镇定,因为就算汤姆斯带人追杀,我们也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是坐山观虎斗而已。
“你猜,我们身上有什么是他们感兴趣的?”唐晚给我出了个谜题,其实这也是让我一直困惑不解的。
“也许是能力,也许是身份。”我说。
“我们既无能力,也无身份,在大陆,以上两项超过我们的奇术师成千上万。京城奇术师学院中,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奇术高手,其师承门派也是赫赫有名。韩映真去挟持他们才更有实际意义,而不是我们俩。天石,我只能猜测,你对他们有用,而我却是对你有用,大家已经形成了一个‘头咬尾’的死循环。要想解脱,就得找到敌人的七寸,一举毙之。”唐晚并不扭扭捏捏,而是迅速理清思路,把我最需要的情报部分直接展现出来。
“我身上有什么?”我默默自问。
身为夏氏一族最后的传人,我能够传承的只有一个“夏”字。至于其它,家族留给我的只有曲水亭街老宅和几箱子老书而已。
“一定有什么东西是我们不知道而韩映真知道的,从她看你的眼神中,我就能察觉出来。”唐晚说。
车子持续前行,渐渐的,原先还能看见的其它车辆都已经消失,尤其是对面车道,更是空空荡荡,数百米内一车不见。
只有在执行紧急交通管制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就是说,追兵已经通知高速公路管理部门,对前方线路实行了区域管制,确保对我们乘坐的车子进行攻击时不会殃及池鱼。
“三分钟。”那司机扭回头,大声警告我们。
此时,后视镜中已经出现了多辆全副武装的军用吉普车,车顶上全都架着重型机枪。
我相信,前面的某个路段上也会出现拦截者。
对于车辆来说,只要设置公路钉板破胎器,除非肋生双翅,否则的话,谁都无法冲关。
这是在美国51地区的势力范围之内,要向逃脱,必须得付出某种代价才行。
“还剩两分钟,遭遇战就开始。”那司机头也不回地叫着。
车内没有武器,我和唐晚只能干坐在后排,无法提前准备。
“一分钟!”司机又叫,只隔了一会儿,便开始三十秒倒数计时,“二九、二八、二七……”
右侧天空中传来直升机螺旋桨转动时发出的轧轧之声,从车窗向外望,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迷彩色武装直升机破空飞来,盘旋于高速公路上方。
“十、九、八、七……三、二、一,时间到!”司机大叫,猛然将方向盘向左转,一把扭到底,同时紧急刹车。
车子并未打横九十度停下,而是在路面上一边滑行一边飞转,如同一只失控的陀螺。
我握住唐晚的手,毫不慌张,任由车子乱转。嘭嘭嘭几声响,车子的安全气囊弹出,把我们挤压在座位上。
一瞬间,枪声大作。
原来,停车的同时,司机已经按下了一组按钮,车子四面的金属部位左右缩进,每一面都露出三支枪管,随即开始高速射击。
直升机落在车子的前方,有人跳下,一边向追兵射击,一边跑向我们,然后带我和唐晚登机。
从降落到起飞仅仅耗时一分钟,这种战术衔接十分成功,地空配合之紧密,只有训练有素的特种部队才能做到。而且,直升机刚刚升空至二十米,便迎着追兵冲过去,机翼下的四支重机枪同时开火,子弹瓢泼一般倾泻,将至少三辆吉普车射至起火爆炸。
追兵阵型散乱,只能躲在车后向空中射击。
直升机快速拉升,向着东北面扬长而去。
从飞机到轮船,中间又换乘了三次,并且韩映真的人帮我和唐晚改扮过。登上英属皇家骑士号轮船时,我们已经换上了崭新的西装、长裙,由美国人追捕的要犯变成了高贵文雅的绅士、公主。
“轮船最终停泊地点位于日本本土,中途还要换乘,请听从安排。”韩映真在电话里告诉我。
有些意外的是,在船上,我竟然收到了汤姆斯打来的电话。
“夏先生,恭喜你由高速路上成功逃脱。日本特种部队的战斗力很强,由他们保护你,我也就放心了。我们虽然相识不久,但我看过你所有资料,知道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具有中国男人的所有优点。这一战不死的话,我希望我们是永远的朋友。富士山是个非常复杂的地方,不但人心复杂,而且那里的山势地形、水脉木络非常奇怪,很多定力稍差的人到了那里,就会变成日本奇术师的傀儡。我手下几个人的遭遇已经说明了这一点,请多保重。从我们个人友谊的观点出发,我希望你能凭实力打破富士山上的种种禁制,平安归国或者平安回到51地区。记住,我虽然远在美国,却能通过各种方法运输你所需要的一切。如果情况紧急,马上打电话给我。你肯定知道,如今能够公开对抗日本的,只有美国。”汤姆斯语重心长地说。
“谢谢你汤姆斯先生,我也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就像中国最著名的文人鲁迅先生所说的,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我笑着回应。
能够轻松逃离美国本土,既有日本特种部队的功劳,也不会缺少了汤姆斯网开一面的关照。这一点,明白人都能体会出来。
“哈哈,夏先生真是个有趣的人,能和夏先生做朋友,是我的最大荣幸。中国文化源远流长,也是我最仰慕的。那我们就约定好了,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汤姆斯大笑着挂了电话。
轮船行驶一昼夜后,第三日的黎明破晓时分,我从噩梦中突然惊醒,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唐晚就睡在我旁边,我们始终同处一室,但都各自和衣而卧。
我猛地坐起来,她也随即惊醒。
轮船平稳行驶,舱室里仅有轻微的摇晃感。
“怎么了?”唐晚问。
舱室里没有开顶灯,只有床边的小夜灯泛着幽幽的白光。
“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我去救人,被救下的人回头化为饿虎,一口就咬住了我的肩膀。”我轻轻抚摸着左肩,仍然心有余悸。
梦中,饿虎咬中了我的左肩,连肩带背撕扯,将我拉倒在地。不止身上痛,我的心更痛。
“只是一个梦罢了,不妨事,不妨事。”唐晚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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