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术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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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术之王-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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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宅里没有蝉——不,有,是从冰棺里逃出来的鬼脸雕蝉。

    我明白了,是那只蝉在搞鬼。

    “蝉,那只蝉……有问题,是那只蝉……”我吃力地告诉唐晚。

    她的五官变得模模糊糊,忽远忽近,怎么看也看不分明。

    “告诉我,你现在什么感觉?送你去医院,还是找官大娘?”唐晚很冷静,每句话都说到点子上。

    “找官大娘,别去……别去医院,没用……”我的声音已经变调,上颌跟下巴似乎已经脱节,无法顺利地上下开合,说出的话也都撒风漏气。

    唐晚双臂发力,把我扶起来。

    “去找官大娘,只有她能……她能对抗……那只……死了的蝉……”我艰难地说。

    话虽这样说,我也不能确定官大娘有没有那样的本事。

    唐晚把我搀到西屋,扶我上床躺下,低声说:“你自己当心,我马上去找官大娘来。”

    她转身向外走,三步并作两步,很快消失在门口。

    我躺着,眼前天旋地转,屋子在我眼中变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万花筒。所以,我只能闭上眼,什么都不看。这下,我的耳朵可遭了殃,嗡嗡声、诵经声响成片,一刻不得安宁。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主上喜欢什么,臣子们就去做什么,以此来讨主上的欢心。这是人性中没办法避免的事,古今一同,未能更改。我老婆子算计来算计去,也没找到什么好办法,只能是从你身上打开缺口了……”屋里有个陌生的老女人开口说话,就在床前五步之外。

    我起初以为那只是自己的幻觉,所以不加理会,在心里默默计算唐晚的脚程,算计她什么时候可以带官大娘回来。

    “我老婆子是楚王麾下,但凡有其它办法,绝不会未经允许就上门来见。可是,你把东西藏得太严实,我挖地三尺都找不到。我放出天蝉,要从老夏身上找线索,可天蝉又被你射杀了。你说,这一件件一桩桩的,我能不跟你算算帐吗?”那老女人继续说。

    我将右眼睁开一条缝,望向床前。一个穿黑衣的老女人正站在那里,左臂弯里挎着一个竹篮,笑眯眯地望着我。

    “你是……谁?”我昏昏沉沉地问。

    “我说了,我老婆子是楚王麾下。”她回答。

    我没听懂“楚王麾下”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对方又全然陌生,心里不禁有些惊诧。

    “那东西究竟在哪里?”她走到床边,俯身看着我。

    她的头发半灰半白,额前的发用一个黑色的塑料发卡别上去,露出皱纹极深、肤色苍白的前额来。

    当她凝神看着我时,眼中射出两道寒光,刺得我无法跟她对视。

    “什么东西?你到底是谁?”我反问。

    如果我猜得没错,对方也是为“神相水镜”而来,并且不属于燕歌行、日本人的两大阵营。

    “你这孩子,调皮,真调皮!”她冷笑着说。

    “调皮”二字本来带着一些溺爱、怜爱之意,到了她的口中,竟然透着说不出的恶毒。

    “你要知道,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但我不愿意那么做。我已经答应楚王,要做个好人——做个大好人。”她说。

    我这次听清楚了,她说的是“楚王”这个名字。

    从字面上解释,“楚王”当然就是“楚国之王”,而楚国早在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就彻底消失了,从此之后,再也没人以“楚国人”自居。现在,我们是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奉行的是“统一中国”的法令和规则,何来“楚王”这个人?

    “楚王是谁?”我问。

    如果不是情势险恶,恐怕我真的会以为这老女人是站出来搞笑的。

    “楚王就是楚王,你不要管,把那东西交给我老婆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回答。

    我勉力摇头:“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低低地冷笑起来:“做个好人?做个好人真的太难了。不管到什么时候,好人难当啊……”

    随即,她的右手伸进竹篮里,再拿出来的时候,手背上赫然多了一只高举着双钳、怒挺着长尾的黑褐色蝎子。

第29章 楚王麾下血胆蛊婆(2)

    “刑讯逼供这事一点都不好玩,但我有什么办法呢?”她的右掌垂下来,放在我心口上。

    我骇然觉得,她掌心里带着巨大的磁力,靠近我的身体之后,几乎要将我的心脏吸住。

    “我老婆子要杀人,手段过万,但要想既杀人又不被楚王责备,那就要费一点心思喽!”她叹了口气,“天蝉已经在你心脏里,我召唤它,它就会破体而出。或者,我把这只蝎子放进去,帮你捉它出来。两条路,任你选吧?”

    我感觉到,心脏跳动越来越吃力,起伏之间,连心跳频率都不能自控。

    很分明的,有某种东西正由内向外撞击着我的胸口,正如之前那鬼脸雕蝉在冰棺里一下下撞击着有机玻璃棺盖那样。

    “我不知道。”我艰难地摇头。

    其实没有人相信这四个字,即使我站在对方的立场上,也很难相信夏家唯一的后人竟然不知道“神相水镜”的秘密。

    我记起了大明湖铁公祠的那一晚,大哥在利刃插掌的情况下,也没说出任何跟“神相水镜”有关的秘密。

    蝎子在老女人手背上缓缓蠕动,毒尾轻轻摇摆,每一节都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我从未见过体型如此巨大的蝎子,它背部的硬壳呈现出焦黑的颜色,足以证明它是一只性情暴躁、毒性极重的成年公蝎,一旦刺中目标,必定造成重创。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这时候了,还把宝贝看得比性命都重吗?”老女人弯下腰,右掌贴在我的脸颊上,那蝎子的脚爪摩擦声极其刺耳,直传入我耳中来。

    “我真不知道,逼死我,也没用。”我横下心来,等待最后最坏的结果。

    老女人的右掌五指突然并拢,那毒蝎一下子滑落在我额头正中,脚爪最尖锐处向下猛刺,牢牢地立定在我额上,而那条横向摆动的尾刺则指向了我的右眼。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说错了,后果自负。”她说。

    我闭上眼,感觉到毒蝎的尾刺在我眼帘外几毫米处轻颤着,不知何时就会迅猛地直刺下来。

    “你到底是谁?我不想死在无名氏手上。”我闭着眼睛,浑身因激愤而轻颤。

    这一次,唐晚、燕歌行都不在,不知还有谁能救我?我死,夏氏一族就灭门而尽了。这样的结果,亲者痛,仇者快,果真是令我心有不甘啊——

    恍惚间,我记起了唐朝时一代枭雄黄巢写过的那两首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黄巢不得志时,以菊花诗言志,将来必要君临天下,指点江山。现在,我能理解他昔时为何如此愤懑与张狂。如果我今日不死,必定如黄巢一般,拼尽全力高飞向上,夜以继日鞭策自己,直至“醒掌杀人权、醉卧美人膝”的境界。

    “你哭了?怕了?”那老女人在我耳边桀桀怪笑。

    的确,我眼角渗出了两颗泪珠,向着左右太阳穴滑落,但那不是怕,而是恨。

    我恨自己蹉跎了十年光阴,既没有学到“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绝世武功,也没有青云直上,在官场上志得意满,居于高位,更没有考入名牌大学,成为象牙塔中的天之骄子。如今的我,只拥有破败的老宅小院,和外屋中央那一口冰冷的铁棺。如果就这样结束我的人生,我不甘,也不服。

    我慢慢地睁开眼,既然死亡已经临头,又何必珍惜一只眼呢?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世间还有什么困难不能逾越呢?

    毒蝎的尾刺在我眼前晃动,遮住了我的视线。

    “把这东西拿开,我们谈谈。”我说。

    老女人微感诧异:“谈谈?你现在是我的盘中餐,呵呵,你乖乖说出那东西的下落,我或许能饶你暂时不死——”

    “燕歌行。”我报出了那个名字。

    真正的假话,是半真半假甚至七分真三分假,唯有这样,才能把敌人引入歧途。

    “什么意思?”老女人追问。

    “拿走这东西。”我语调平静。

    “呵呵,呵呵……”老女人干笑了几声,挥袖一扫,那毒蝎便从额头上消失了。

    我摸摸心口,心脏仍不舒服,但已经能顺利跳动了,呼吸也变得顺畅了不少。

    “小子,你最好别唬我。”老女人说。

    我坐起来,先用食指使劲抠了抠耳朵。蝉鸣声几乎把我给震聋了,到此刻耳膜还隐隐作痛。其实我早就想到过,射杀那只怪蝉是个凶兆,它不可能白死,必定引发一系列坏事。

    “燕歌行,他——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我问。

    老女人退后一步,死死地盯着我。

    我也望着她,脸上不露任何表情。近距离接触毒蝎带来的死亡阴影后,我的思想遭受了彻底的洗礼,似乎一下子成熟了二十岁,考虑问题的方式也彻底摆脱了青涩年轻人的直线思维,变得复杂而冷静。

    现在,我必须自救,而不是祈祷有救星从天而降。

    “小子,你还在唬我?你敢拿燕王的人来唬我?”老女人说。

    我心中一动,因为她之前自称是“楚王麾下”,现在又提到“燕王”这个名字,很明显是将燕歌行归于“燕王麾下”。

    “那又怎样?”我冷冷地反问。

    “呵呵,我血胆蛊婆连燕狂徒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他麾下的一条走狗?”她干笑起来。

    我点点头:“那就最好了,你不怕他,大家三堂会审,一起碰面,把各自的筹码都摆在桌上。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打。到最后,凭实力说话,谁有本事谁就带走‘神相水镜’,怎么样?”

    老女人怪叫了一声:“你果真——果真一直在骗我?那‘神相水镜’果真就在夏家?”

    我只是微微冷笑,并不急于回答她的问题。

    外面,一切声响照旧,每个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如同一场交响乐演奏会那样,各司其职,丝毫不乱。

    唐晚和官大娘还没回来,我巴不得她们不出现,以免连累唐晚陷入危难之中。

    那竹篮仍挂在老女人臂弯里,除了毒蝎,里面大概还藏着许多奇奇怪怪的歹毒玩意儿。她的模样非常普通,就连那竹篮也并不扎眼,所以她只要一走出去,就会消失在曲水亭街上摩肩接踵的人堆里,再也找不出来。

    这样的人,最适合当杀手,因为她永远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小子,你现在可以说了!”老女人寒着脸提醒。

    她刚刚自称是“楚王麾下、血胆蛊婆”,那么一定是来自南方苗疆,精于蛊术,浑身是毒。

    “价钱。”我只回她两个字。

    当下,我只要将她与燕歌行放在独立的层面上,自己就能全身而退,由这两个势均力敌的人去争夺莫须有的“神相水镜”。

    老女人的右手又伸进竹篮里,咬着薄而干的唇,阴森森地说:“我出价很高,你的命值多少,我就出价多少。”

    我摇头,仍旧重复那两个字:“价钱。”

    这一刻,我似乎已经将自己性命看得极轻,根本不在意下一步她会不会突然放出毒虫杀我。明明是我们两个人面对面地谈条件,可我已经觉得,自己的身与心已经分离开来,成为明眼旁观的第三者,置身事外,看着她与“床上的我”冷静对话。

    我想通了,一个人要想通晓全盘,就必须将自己从正在进行的事件中果断“抽离”,从“置身事外”的角度出发,冷静考虑,比较得失,才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正如现在,老女人已经被我的谎言绕住,以为燕歌行抢占了先机,成为她获得“神相水镜”的绊脚石。所以,她必须先出掉燕歌行,才能万无一失地拿到自己想要的。

    假如燕歌行再度出现,我也会用同样的方法,将他也绕进来。

    古语说,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我希望自己成为渔翁,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八方高手之间,既能溯源而上,又能全身而退。

    “我杀了燕歌行再来跟你谈,如何?”老女人终于踏进了我的圈套,被我牵着鼻子走。

    我冷哼了一声:“随便。”

    老女人重重地顿足,已经放进篮子里的右手又抽出来。这一次,她手背上和掌心里都没带出毒虫,证明已经完全放弃了对我的戕害。

    “小子,你最好别在我老太婆面前耍心眼——”老女人狞笑起来。

    我知道,她还有很多狠话是不必说出来的,就像燕歌行一样,表面孤傲洒脱,文质彬彬,其实内里却有着江湖人的毒辣共性。在这个世界上,不狠无法生存,自古至今,这个真理从未变过。

    如果我想立足于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性情品格、做事方式也必须向他们这种人靠拢。

    “耍心眼?”我冷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你来迟了,先机被别人占尽,你当然要处于下风。现在,你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出去找找燕歌行,或许可以扳回一点颓势来!”

    眼下,燕歌行是我认识的人之中实力最强的,身边带着无数高手,或许可以对抗这老女人。

    我把她推给燕歌行,是无奈之举,也是解决目前困境的唯一办法。

    老女人略一沉吟,将竹篮换到右臂弯里,冷笑着自言自语:“京城燕家横行江北已久,但却从不敢渡江南下,更不敢涉足三苗之地。天下万毒之内,唯五毒教最高,而我三苗蛊术则是五毒教尊奉的真本之源。我怕他何来?更何况,楚王要想渡江向北,一统江湖,拔除燕王党羽势在必行,我血胆蛊婆生是楚王的人,死是楚王的鬼,这一次不正是报效楚王的最好机会吗?罢罢罢,这一次,就让我老婆子单挑京城来的高手,会一会燕王麾下第一忠臣燕歌行!”

    我凝神听她自语,把所有人物牢牢记住,并且默默地推演彼此间的关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厮杀掠夺,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纪的法治社会里,也不免在阳光背面藏着乌云,和平下面藏着战斗。

第30章 楚王麾下血胆蛊婆(3)

    “天石,天石?”院中,唐晚急促的声音响起来。

    老女人后退,低下头,佝偻着腰,到了冰棺旁边。

    唐晚一步跨进来,看到老女人,不仅一怔。

    “那是爷爷的故人。”我反应极快,预判到老女人的意图。

    老女人逢场作戏,在冰棺前垂头抹泪,喉咙里呜咽了几声,然后慢慢地走出去。

    我目送她穿过院子出了大门,才暗暗地松了口气,在心里连问了自己四个问题:“我希望燕歌行杀了她或者她杀了燕歌行吗?他们是否只是楚王、燕王麾下的武器而自身却没有善恶区分?就算他们都死了是否还有其他人蚂蚁偷蜜、飞蛾扑火一样赶来济南?我在这个乱局的漩涡里还要支撑多久?”

    虽然院中恢复了暂时的平静,我却仿佛看见了一场狂风满楼的山雨已经兵临城下,只等一个信号,就要倾盆而至,淹没这片已经腐朽老旧、危如累卵的老城区。过去的一百年来,八国联军、日本鬼子、战争炮火都没有彻底毁灭这里。未来呢?谁又能保证燕歌行、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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