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这样问,你就说,就请陈公子按他自己的心意定吧。”
季蕊娘领命而去。
听着外面的说话声响了一阵,又淡了下去,接着是水响翻翻,她知道陈家的小厮已经走了。
反倒是劳四娘,悄悄觑着她的神色。
劳四娘自问虽然是近几年才到唐坊,又到了明州城,所以不知道当初王世强和大娘子相好的事情。
但她却是听说过,大娘子是半点不喜欢王纲首多问她自己唐坊里的事的。
季青辰反倒是摇了摇头,道:
“现在只是居家赴宴的小事。又是他家的园子。与我并没有关系。我只要当他是为我着想就好了。他既然说了三名院名,一处是雪杏圃、一处是观雨湖,都是现在清明应季的地方。只有梅花台是单挑出来的院子。他当然就是希望我用梅花台了,我何必和他争这些?我只要在赴宴的时候,随着女眷们在一个院子里起立就好了。也传不出什么闲话来。”
她笑着摇了摇头,
以前,她本也不应该为了些家常小事,老是和王世强争吵。
尽管她已经隐约感觉到,陈文昌完全和她想象的不一样了。
她本以为,陈文昌应该是个极淡泊的男子,她与他的婚事也容易细水长统,水到渠成。
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但她虽然与陈文昌相识太短,总不至于如此走眼……(未完待续。。)
123 赵氏德媛
这些男女私事上,劳四娘当然不好多嘴,便也不再出声,只是说起了公事,
“那位顺昌县主……”
季青辰看她一眼,明白她的意思。
只看劳四娘的样子,她就清楚,就连明州城蕃坊里的蕃商们都知道,楼国使现在是一定要结这门亲的。
他现在和宗室作对,就算不会伤其性命,宗室们合谋把他赶出朝廷却是容易的。
他需要这门亲事。
而她,就算不把顺昌县主送回京城去,助着楼云成了这门亲,她至少给可以给明州城里的楼家送一个消息,说这顺昌县主就在明州城北门桃花渡附近的客船里。
楼大人自然有办法把县主“请”到京城去成亲。
——这不就是叫楼云欠了她一个不小的人情?
季青辰叹口气。经了刚才陈文昌的事情,她更是拿定了不和楼云格外打交道的心思。
“虽说你用了不少心。但这事儿也不成。我不能把她的事传到京城里。告诉楼大人。”
季青辰还没有说完其中的原因,外面的季蕊娘居然又跑了进来。
“大娘子,隔壁船上有个姐姐,说是要求见大娘子。”
“隔壁?”
季青辰和劳四娘对视一眼,互相看出了各自眼中的诧异。
顺昌县主要见她?
季青辰微一思索,虽然摸不清这位县主的来意,但也确实让她生了好奇之心。
她想对她季青辰说什么?
“请她过来吧。”
季青辰向劳四娘点了头。让这女管事去外面迎着这位县主。
虽然此女的来意不明,但这样突兀地过船请见,顺昌县主是不太可能隐瞒身份的。
……
“楼大人要退亲。我并不怪哥哥们。”
顺昌县主赵德媛,上船与主人家见互通身份后,她坐在湘妃榻上说出一番话,终是以
这句结了尾。
季青辰心里便有了些奇怪,这位县主先前不是还怨着父母偏心?
她自然也不会问,而是端坐在湘妃榻的另一边,状似凝神地听着。
但她心里却一直在观察着顺昌县主。
前年的泉州城。她与顺昌县主同时参加了蕃商大会,但因为她要隐藏身份,顺昌县主也要顾忌宗女的身份。所以都是戴着绿荔枝围纱帽。
那围纱帽本就是在姐祖庙大门前的集市里买的。现在想起来,她的围帽是新的,顺昌县主的围帽是七八成新,显然是用过几回的。
互相间。她们这算是第一次对面打量。
要不是顺昌县主自报家门。她也没料到会遇上她的。
“宗室坊里和我大哥、二哥一样的堂兄弟们多了。他们俩也是见我在家里上吊过一回后,心里生了悔。他们想赚些钱补贴家用,才和坊里的堂兄弟们合着做些海上生意。”
顺昌县主此时已经把她这门亲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她知道刚才埋怨哥哥强索彩礼,逼得她羞愧上吊的话都让这季坊主听到。她的脸已经丢尽,索性也顾不得太多,
“哥哥们是认真要上进,我这妹妹只有盼着他们好的。他们哪里料到会涉上这样的命案?”
说到这里,她便抹了泪。恢复了刚刚上船时镇定面容。
她生着一张偏圆的脸庞,眸光温淡。姿色端庄,却谈不上有几分娇媚。
因为本就是奉了召,随父亲代表本支兄弟们进京城参加宗亲大祭,她梳着在室女的双环发髻,一身雪色绢裙,外罩着银条纱比甲,对襟里露出一抹淡黄色的胸兜。
任谁只要一见赵德媛的脸,就知道温美贤淑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她握着绢子,看向了季青辰,继续求道:
“哥哥们的性情我知道。他们绝不敢害人的——还请坊主转达楼大人,父亲这一次去京城退亲,实在是受了信郡王府的弹压,不得已……”
站在她身边的小弟赵德明只盼着一家和睦,大哥二哥无事,现在见得姐姐收泪,也连忙抹泪附合,对季青辰道:
“坊主,我三姐说得没错。父亲也是说,大哥和二哥也就敢在家里横一些,平常偷懒不读书,只爱贪玩赌钱。但他们出去在外头那里敢打杀了人?”
因为那陈家的小厮来传话,他刚才就已经知道这边船上的主人家是海商陈家的姻亲。
泉州陈家和楼云的关系,他们是泉州本地人当然很清楚。
至于他赵德明,他之所以同意了姐姐出的主意,主动到这陌生外蕃商人船上来求助。
这完全是因为,这些日子他们在明州蕃坊里打听到的京城消息。
因为明州城没有宗室,又因为楼大小姐在临安城已经帮过两个哥哥身边的老家人安顿,父亲哪里还愿意打扰明州楼府?
他带着一家人在城外的蕃坊租了便宜屋子住,写了信去临安城向宗室们打探消息。如此才好决定进临安时,到底应该如何行止才妥当。
而京城里的老家人,除了住在大理寺衙附近照顾牢里的两个哥哥,不时也能传回来一些消息。
父亲还在明州里的时候,就知道京城里出了大事。
第一件,是宋金边境在楚州地界有了交战。
第二件,就是这位季坊主了。
他们自家住在城外蕃坊里,当然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时常有京城里的大商人差了管事过来,拜访季氏货栈。
毕竟,他们租住的就是季氏货栈的屋子。
还是这位马脸长相的劳四娘子,便宜了租给他们家的。
所以他们都知道,季家两姐弟的官位都是楼云保举的。
而且。更要紧的是,刚才外面那泉州口音的陈家小厮一说话,三姐赵德媛就突然揭了窗帘看了外面的情形。还让船娘去打听了隔壁船上的主人家是谁。
得到了确实消息后,三姐脸色惨白地告诉他:
季坊主已经知道她躲在这船上装病退亲了。
只怕从一开始,季氏货栈租屋子给他们家,都是早有安排,说不定就是楼云的指使安排。
而现在季坊主的船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为楼云抓到他们两姐弟,带到京城去。
否则。岂能有如此凑巧的事情?
所以,为了全家好,他赵德明也壮着胆心。支持了三姐的决定。
事情已经败露,现在除了他们姐弟主动向季坊主求情,向楼大人求情,他们还有别的出路吗?
难道等楼大人把三姐推到了父亲面前。再让父亲羞愧欲死吗?
身为儿女。岂能如此?
三姐就算是埋怨父亲不应该去退亲,她也绝不愿意就如此羞耻地嫁给楼大人。
劳四娘沉默站在榻后,一言不发。
季青辰当然也早有意料。
她一到明州城就遇上了顺昌县主,劳四娘又一力劝说她用顺昌县主来结好楼云,所以她就能猜到,这些都是劳四娘的安排。
只是她也没料到顺昌县主会主动找上她。
“常言道子不言父过。我本不应该说父亲做得不对。但这些话我已经当着父亲的面劝谏了。我也能向季坊主再说一遍。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楼大人不论是为什么要退亲。我也是无话可说的。但父亲要去出头退亲,却是不应该的。”
季青辰自然只是听着。并不会当真。
楼云势大,顺昌县主家落泊。楼云要退亲她们家就算是不愤又能说什么?
她自问,要是她和王世强的婚约是正儿八经地订下了来,他要是敢悔婚,可绝不会像是口头婚约这样轻易过去了。
更何况是大宋女子?
顺昌县主不过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然而她季青辰却未必有这必要,为顺昌县主出头去和楼云递消息。
赵德媛和楼云之间,并不是一门婚姻的两姓家事,而是政争的漩涡。
她刚回大宋,还不知道水深水浅,她才不要冒风险被淹死。
“……县主何必担心,以我看,楼大人不至于见怪令尊大人的。”
她正色说着,自问是义正辞严,绝不会让赵德媛察觉她是在敷衍推托,
“论理,既然订了亲,本就是要患难相扶,才是两姓结亲的正理。就算是令兄如今出了差错犯了案子,但他并没有谋害楼大人,更没有和楼家过不去。而楼大人当初也是知道令兄的为人,仍是向县主家求了亲。如今再要来退亲,无论说什么都是楼大人理亏——”
赵德媛上了船之后,就一直意外不断。
一则是这季坊主。她的说话、打扮和举止虽然比平常宋女大方一些,但看起来就完全是一名宋女的模样,她和泉州城蕃坊里的外商并点不像。
二则,她上船后,季坊主客气有礼,却也并不热情,似乎并不是故意盯着她们姐弟。
现在听她说起楼云这桩婚事,立场公允倒还是小事,她赵德媛并不会马上相信。
但这们季坊主说起这宋人的家事家理,却居然也叫她这个土生土长的宗女听不出什么差错。
难怪明州城里都传说,这季坊主对大宋十分倾慕,又熟读史册,所以才有眼光押在了那段内河工程上。
就算是四明王家悔了婚,她也没有废罢此事。
她此时不由就想起了,京城里老家人写信过来,说过楼府的楼大小姐楼鸾佩。
因为楼大小姐在京城的照顾。安排老家人们住在了临安城西大理寺衙附近的屋子里,一切妥当。老家人还能给两个哥哥送饭送衣,让他们少受些罪。
王纲首夫人楼大小姐是如此**,所以她听说了季坊主和王纲首的往事后,她本是万万没料到这位季坊主也是叫人不能生厌的。(未完待续。。)
124 顺之则昌
“人无信不立。”
季青辰竭力摆出一副我是商人,但我也是有内涵、有追求、有境界的好国民神情,跳出来为当朝官员代言,她表示楼大人要不要退亲她不清楚,但顺昌县主完全不需要担心父亲赵秉林得罪他,
“我们做生意是讲究这个字的。更何况是楼大人这样的三榜进士,升朝贵官?所以县主还请安心,想来楼大人并不会怪罪令尊。”
赵德媛听到这里,毕竟还是忍住了泪。
反倒是年纪小的赵德明信以为真,禁不住落泪哽咽了起来,道:
“坊主说得没错……”
又劝赵德媛,
“三姐,父亲虽然说楼大人有退亲的意思。但这话也只是明州楼府里的老管事嘴头上捎来的。父亲也觉得是楼大人做了大理寺丞,主审哥哥们的案子,所以要避嫌。”
季青辰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劝他们回家坐等京城里的消息。又拐着弯说起楼云确实授了季家的官,但那是看在韩参政府的份上。
她季青辰和楼云不太熟。
不管赵家人信不信,她是如此暗示的。
然而赵德媛可不是赵小弟,她站了起来,低头施礼道:
“我姐弟把这些家事强说到坊主面前来,确实是失了讲究,没有了脸面。坊主不相信我也是应该。”
她当然只能连忙拦住。又郑重还礼。
县主的品级相当于一县之封君,又是宗室。和她这样的从九品文林郎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县主何必如此?”
赵德媛的心思当然比赵小弟多。
明州楼府管家上门说要退亲时,她也以为,楼云也许是为了避嫌审案。
但父亲赵秉林写信给楼云。楼云却迟迟没有回信后,她就知道楼云是真要退亲了。
父亲信中表示愿意向宗正司递贴子,请族兄赵宗正出面向官家求情,希望等审案结果出来后,再决定退亲还是不退亲。
父亲也是认为,两位哥哥虽然涉案,但一定没有真正参与抢掠杀人之事。
楼云要避嫌。也不至于非要退亲。
但楼云没有回信。
她就心知肚明,他只怕是觉得她的两位哥哥让这门亲蒙羞了。
然而为了眼前的事不功亏一篑,她只能含羞忍耻。含泪道:
“不瞒坊主说,我从小生长在泉州城,经常去蕃坊里游玩,也早已见过楼大人。我……本就对他有倾慕之心。”
“三姐!”
赵德明这小小读书郎显然觉得这话不应该讲。涨红着脸。撇过了头。
“……”
季青辰虽然并不想听这些话,然而她却悄悄和劳四娘互换了个眼色。
赵德媛是个厉害女子。
“父亲去退亲,我有三分为了我自己不死心,所以怪父亲。但其余七分却是为了家里。”
她伸了手,摸了摸赵德明的头,教着他道:“以后切不可再说楼大人。”
“可是,三姐——”
赵德明显然不服气,季青辰也乐得旁观。看他们姐弟争论。
要知道,她当然清楚楼云当初订亲的事。
他是足足在泉州城打听了半年。把顺昌县主赵德媛打听得彻彻底底,才在出使高丽前匆忙订下这门亲事的。
明明有了两个不省心的兄长,楼云还是订下了她。
只说明赵德媛此女,让楼云觉得可堪匹配。
“三姐,季坊主也说是楼大人的错。他明明就是自己托了官媒上门来求亲,送了草贴子过来。我们家虽然落泊了,当初却也不是去求着他订这门亲的——”
赵德媛被弟弟拖了后腿,心里焦虑。
然而她如今也是山穷水尽的时候,就算明知旁边的女坊主在看笑话,她也是顾不得了。
她只当是在教训弟弟,并不去和那季坊主说话。
“德明,楼大人是大理寺丞,他非要避嫌退亲说到哪里都是有理。但我们家却不一样。父亲这一退亲,我只怕以后咱们家,便是在本家里也让人瞧不起了。”
“三姐?”
“姐姐是女子,当初和楼大人订了亲,只是想着将来成了楼家的媳妇,尽心照顾楼大人的起居。让他为官家尽忠。至于娘家,姐姐只要父母亲身体康健,哥哥们上进,你也用心读书,自己有出息就好。这岂不比我嫁到楼大人家,靠着楼大人拉拨你们要强得多?有娘家的兄弟们可依靠,或是娘家兄弟们全指着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