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箭在半空划了个漂亮的弧线,不偏不倚地自柳飞叉着腰的腋下飞过,最终钉在了地上。
紧接着,李花儿第三次拉开弓,漠然道:“柳大伯还是注意些言辞吧,免得我手偏,就不好了。”
……
李花儿这番话,如果说给的是第二个人听,只怕那人早就吓得瘫在地上了。
不过这次,她面对的人是柳飞。
那是在州府当刽子手的人,人血都见了多少了?哪里还怕李花儿的这下马威一样的两箭?
反而更刺激起了柳飞的暴性。
只见他猛地跳起来,扑过来指着自己的头上道:“好个绝户家的浪娘!来来来!你是有本事的,就冲着老子的脑袋来上一箭,你要是打不死老子,老子今儿就打死你!”
李花儿向他身后看了一眼,侧头笑了。
她不但不张弓了,反而将弓箭收了起来,浅笑道:“柳大伯说得是,我是断然不敢杀人的。”
柳飞不想李花儿回来这么一句,反而愣在那儿,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他是凶恶,但却不善于这种口角,更一时想不明白,李花儿这唱的是哪一处。
却听见李花儿下一句就带着挑衅之意,笑道:“不过,您今儿也打不死我就是了。”
她话音刚落,柳飞就已经被人自后面揪住了衣领子,向后拖去。
他没想到后面会突然出现人,脚下不稳,还真个被人拖出了好几步,拖在了院子外面,又被扔在地上。
柳飞勃然大怒,正欲骂人,抬头看时,却是两个人站在那儿,高临下地看着他。
正是李大和校尉方山。
“柳兄弟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李大面皮都是青紫的,沉着嗓子,按着腰刀,问道。
……
李大听见孙三贤的传话,吓了一跳,立刻就带着方山过来了。
在院外的时候,他就听见了柳飞骂李花儿的话,早就气得动了肝火。
清河村的人都知道,李督卫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骂诸如“绝户”之类的话,还听不得别人欺侮他的家人。
柳飞一句话,就戳了李督卫的两个心窝子。
只不过,柳飞依旧不怕。
李大是督卫又如何?他还是州府的官吏,是太守的心腹呢!
是以,柳飞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指着李大就骂:“你个断子绝孙的绝户,不说好好管你的女儿,反而敢来动老子?莫以为你现在是个督卫,老子就怕了你!”
李大脸都气白了,握着腰刀的手直发抖。
柳飞更来劲了,冲着李大就道:“来来来!有本事你便砍死我!”
李花儿见状,立刻过来拉着李大。
李大却反过来,挡在了李花儿的前面,冷笑道:“我李大便是命中合该无子送终,也有三个女儿,将来也有三个女婿半子,倒是柳兄弟有子,却未必知道怎么给你送终。”
这次,换柳飞变了脸色。
李花儿站在李大的身后,听见这话,嘴巴都张圆了,抬头看着李大。
外面看着的清河村村民,个个倒吸了一口凉气,瞪着眼睛看向李大。
一个村子住了这么多年,他们还是头回听见李大这么直白的骂人。
那是个憨厚的人,连脾气都很少发。
但如今可知,憨厚的人骂起人来……也是绝了。
因为柳飞只有一个十八岁了,却连话都说不明白的傻儿子。
李大那句“不知道如何给你送终”,真是骂在了点子上。
柳飞又跳了起来,怒道:“好呀,你个绝……”
没等他说完,一旁阴着脸的方山开口道:“督卫,还同他费什么话?如今这县老爷就在峡村看堤坝,直接绑了押去就是!”
李花儿也开口道:“方校尉说得是,咱们那县老爷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去问问这打婶娘欺乡里是个什么罪过,才好呢。”
说到了这个的时候,柳飞终于不说话了。
他气喘吁吁地叉着腰,在那儿站了半天,终于一跺脚,怒道:“好,你们一条藤上的,老子不同你们一般见识!”
说罢,又对着屋里高声道:“死老婆子,老子要做的事情,就没个不成的,如今我好声好气和你说你不听,就莫怪我不客气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他又冲着汤娘子的方向,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这才扬长而去。
反而是李花儿,看着他的背影,忽而觉得有些奇怪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八章 心有疑惑
这就完了吗?
她看着柳飞愤愤离去的背影,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着实是这两年的功夫里,她同柳家人接触比较多,情知那是一文钱扔在油锅里,都要掀了油锅捡钱的那种人。
能让柳飞自州府回来的事情,必然是大事儿,断不可能只是丢下几句狠话,就了结的。
偏偏,人却真就走了。
奇怪,真奇怪。
李花儿这正反复揣测、思量无果呢,耳朵却被人扯了一下。
她回过头,就见李大正无奈地看着她。
“你这丫头,虽说热心是好的,但也冲动了。”李大道,“他那样的泼皮,哪里是怕你的?若伤了你,该是什么了局?”
李花儿将弓箭背在背上,两手捂着耳朵笑道:“什么了局?有爹在,我才不怕他呢。”
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李大无奈了,又问她:“你娘妹子呢?”
“娘带着果儿去洗衣服了,玉儿在家帮着照看福宝呢。”李花儿笑道。
李大放了心,这才回身对众乡亲道:“好了,诸位乡亲也受惊了,便散了吧。”
人群里,就有人赞道:“到底是李督卫,一来就震慑走了那无赖。”
又有人道:“也不知道怎的,就闹成了这样。”
还有人议论着:“就那样的霸王,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幸好喜福有些出息。”
这些人说的都是好话,但自然也有那本来和柳家不睦、或者爱讥讽个人、或者与汤娘子不和气、或者就爱生事看人笑话的,也说了些话。
“好个泼娘们儿,也不知道羞。”比如齐小五的亲娘大王氏,如是说道。
“知道羞的人,难道还在这里?搁我要是被下了堂,早都投井死了,还舔着脸留这儿呢。”有人低声附和。
“嫂子们不知道,也不知道是要留在这儿,勾哪家的汉子呢。”有乡内的闲汉,流着口水凑过去,如是说。
林林总总,说什么样的都有,传在这院子里,众人也只能当没听见罢了。
只是不管是谁,说完了之后,又见没了热闹瞧,便散去了。
宁氏胆子小,拖着孙小小,待人走了之后,才敢凑进去,看自己的两个嫂子。
童氏和孟氏虽然都挂了些彩,但所幸无大碍,纷纷劝了一言不发的汤娘子,也要走了。
李花儿忙叫住她们,道:“二位婶子回去将伤口先拿净水洗了,我家有可好的伤药了,等给婶子们送去些。”
童氏推谢道:“哪里就那么娇贵了?家常里也不知伤多少回呢。”
说着,一家子便走了。
……
待人都走散了,剩了李花儿并李大、方山在院子里。
屋子里,传来柳婆子隐隐的哭泣声。
李大不擅和妇人打交道,又不知道事情到底为何,也不好劝。
而汤娘子则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准确说,是自方山来了之后,她就一句话都没说了,只是低着头。
她心里空落落的,尤其是想着张氏这些日子给自己耳边的吹的风,就更觉心中难过了。
她本是个霸道的性子,敢爱敢恨的,以前在张氏家中时,也见过几次方山,听了张氏的话,还觉得挺好的。
不过今天的事情一出,只怕也就没下文了。
纵然李花儿这样于这些事情颇不通的人,此时也明白了汤娘子为何如此。
她心中也有些叹息,不过转念一想,也觉得是好事儿。
如果方山因着今天的事情与那些人议论,就当汤娘子不是好人,那就说明他们不是一路人,这门亲事,不做也就是了嘛。
毕竟,汤娘子虽然皮肤黑了点儿,但五官很是漂亮、干活利索、性子爽利的人,年纪也不大,都是好好的人,谁又愿意嫁错了人?谁又愿意成了下堂妻?谁又愿意大好的青春如此蹉跎?
“婶子,我们先回屋,换身衣裳吧。”李花儿过去,替她理了理头发,柔声道。
汤娘子抬头看了李花儿一眼,两行泪珠,猛地流了下来。
李花儿叹了口气,佯装不知道她的心思,拉着她进了屋子。
……
如今柳婆子这屋子里,早就是一片狼藉了。
架子、柜子、便是水缸都被推翻在地,零零碎碎的东西撒了一地,地席都被掀起了一半。
柳婆子就坐在地席的一角,擎着手,哀哀哭泣。
手上青紫的,显然是受了伤。
李花儿忙过去看了看,口中道:“柳奶奶,去县里寻郎中看看吧。”
柳婆子听见,却抽泣着摇头:“不能去,不能让喜福知道。”说着,又哭了一声,“我那苦命的孙儿呀!”
李花儿看不得这样的情景,眼眶也跟着红了。
汤娘子站在那儿,纵情地流了一会泪,也好转了,哑着声音道:“花儿家既然有伤药,还得求了你,等下送来吧。那孩子心思重,知道了也要生气。”
李花儿无奈,只得点头,顺手帮着将地席先铺好,问道:“消停了也有半年的功夫了,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
自从柳喜福在章太医那儿当了学徒,柳家人虽然常来勒索银钱,但也不敢再对柳婆子动手了。
这几年的时候,他们寻李花儿麻烦的次数,都比寻柳婆子、汤娘子晦气的次数多。
她问出这句后,柳婆子和汤娘子却都不说话了。
片刻后,汤娘子冷哼一声道:“那些不要脸的小人,谁知道他们心中想什么,没得恶心死人的事儿。”
李花儿知道她们不想说,虽然心中好奇,却也不再多问了,只是拉着汤娘子坐下,帮她先将头发整理了。
汤娘子见柳婆子还在哭泣,就安抚了她一阵,才又对李花儿埋怨道:
“你这丫头也是,过来做什么呢?我还特意让玉儿去拦着你。你也不是不知道,柳家那群畜生,发起狂来,伤了你怎么办?”
李花儿帮她挽好头发,笑道:“难道还能让你们这么吃亏吗?来的时候,我就让三贤去叫了我爹和方校尉来,有个撑腰的,才不怕他们呢。”
汤娘子听见方山的名字,又愣了片刻,才勉强一笑,由衷道:
“花儿细心,人也仗义,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九章 听见
李花儿粲然笑道:“婶娘这话见外了。”
说着,她看了看屋子里的样子,起身出门道:
“爹,方校尉,屋子里架子柜子都倒了,您来帮着扶一下。”
李大同方山二人在院子里,已经将院子拾掇了,还特意去重新挑了一担水。
可是汤娘子不想李花儿会喊他们进来,本要阻止,却晚了一步。
方山也不说话,抢在李大之前走了进来了。
汤娘子又低着头,不说话了。
李大后一步进屋,看着那一地的狼籍,皱了眉头。
只不过,他话少,就只问了两声柳婆子,便和方山一起,将倒在地上的架子、箱柜等,都扶了起来,又挨个看了好坏。
所幸别的东西都还好,只木柜的门坏了,里面的衣服、布头、针线等物,乱糟糟洒落一地。
这些物件,两个大男人自然不好动手了。
汤娘子见状,忙不好意思地过来,避着身子将东西捡起来,低声谢道:“真是谢谢二位军爷了,我自己来吧。”
方山还是不说话。
李大辞了谢,扶着柜门看了看:“这轴已经断了,不如换了吧。”
李花儿听说,绕过来看着,笑道:“嗯,等明儿我去铺子里,寻个好板,重新做个安上。”
汤娘子听说这话,立刻道:“太麻烦了,就这样吧,用柜子也不是用柜门。”
李花儿帮着她将撒在地上的线轴拾起来,边缠边道:“我那儿就不缺这些东西,就算一时找不见整的,剩的角料拼一个出来也是好的,婶子别管了。”
汤娘子闷着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柳婆子只顾着抹泪。
而性格外向的方山,难得也不说话。
李大干活的时候,话更少。
只剩下李花儿一个人,絮絮叨叨地嘱咐着柳婆子和汤娘子,要她们再有事情,就过去寻她。
待屋子收拾妥当了之后,李花儿便找了个借口,拉着李大先一步走了。
而方山却没有动,只站在屋门口,看了汤娘子一眼,嘴巴动了动,显然是有话要说。
李花儿也不听这种墙角,只是心中明了方山的态度,心中高兴,往家去了。
……
李大也明白了李花儿这番举动是为了什么,所以待拐到了自家外的乡路上,才笑道:“你这丫头,鬼精灵的。”
李花儿心情好了不少,踢着路上的石子笑道:
“不是爹娘要说亲事吗?亲事嘛,还是要人家两个人自己欢喜才是。况且经过了今天,若没什么多说的,爹娘这谢媒酒,就有了。”
李大被她说得笑了,但还是正色道:
“那也不是你这小丫头管的,自己还没出嫁的丫头,就给人说媒的,被人知道了,要笑的。”
李花儿无所谓地说:“又没去给别人说,再说了,是方校尉自己要留下的,难道我还能拖着他走不成?反正我是小孩子,童言无忌。”
李大说不过她,只得道:“还小孩子呢,都成大掌柜了。”
“爹刚还说我是小丫头,现在又说我是大掌柜了。”李花儿耍赖道,“就算大掌柜,也是爹娘的小孩子。”
二人说着话,已经到了家门口。
张氏抱着福宝、李果儿和张玉儿并肩,都有些焦急地张望。
见他们父女过来了,张氏先安了心,紧着过来两步,问李花儿:“花儿可吃亏了?”
李花儿笑道:“爹都去了,我怎么会吃亏?”
张氏更觉放心,转而埋怨道:“方才我洗了衣服回来,听玉儿说了,吓坏了。还是你两个婶子回来说那柳老大走了,我才放心。”
李花儿安抚她道:“娘不用担心的,孙家两个婶子受伤了,咱家的伤药娘收在哪儿了?寻出来给她们。”
“刚才就给过了,”张氏答道,又问,“到底是怎么了?突然闹起来?”
李花儿确实不知道,只能摇头道:“不晓得,我听着像和喜福有些关系,不过汤婶子和柳奶奶都不说,我也就没问。”
张氏听说和柳喜福有牵连,自觉又是那些钱财的事情,皱眉叹气道:“那也是亲侄子亲婶子,这两年也没少给他们钱,却还只这样。”
李大已经从张氏怀中接过福宝,在旁听着。
福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揪着她爹的胡子玩儿。
因着被张氏这句话触动了心肠,也道:“这等事情,哪里少见了?说是家人,眼睛却只看见钱……”
便是李果儿也是经历过这些的,也跟着沉默起来。
只有张玉儿性格大而化之,又不知愁,如今见李花儿安然回来,早就放了心,拍着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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