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罗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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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罗带-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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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长风道:“我又不是吃奶的小娃儿,躺着怎么撒得出来?”

两名哑童互望了一眼,只得上前扶他立起来。

郭长风双脚被反绑在身后,虽然直起身子,只能跪,不能站。

他回头对两名哑童笑了笑,道:“两位小兄弟,这样叫人多难受,索性帮忙帮到底,替我解开脚上的结扣,让我站着,只要双手不解开,我还跑得了么?”

两名哑童沉吟了一会,终于替他解开了脚上的牛筋绳。

郭长风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腿脚,口里连声道谢,果然并无逃跑之意。

等到方便完了,郭长风仰面吐了一口气,道:“幸亏有两位小兄弟,否则,真要被那四个女人整惨了。”

两名哑童都是暗器高手,自从解开郭长风的双脚,便一直扣着满手暗器蓄势而待,现在见他并没有脱逃的企图,才略为松懈了些。

郭长风笑道:

“对不起,我两只手不能动,还得麻烦二位替我扎好裤子,咱们就可以回去啦。”

两名哑童收起暗器,同时走了过来,一个提裤头,一个替他系腰带……

谁知裤子还没系好,郭长风突然一抬膝盖,“砰”的一声,正中左边哑童的胸口。

那哑童踉跄倒退三四步,仰面跌坐在地上。

右边这个急忙飞身后退,探手入怀掏取睹器。

郭长风手上绳结早已松开,一缩腕肘,便脱开了束缚,就把那牛筋绳子当作软鞭使用,贴地挥扫过去。

那哑童暗器没来得及掏出,足踝已被绳子缠住,“扑通”跌个四脚朝天。

郭长风运指点闭两人的穴道,微笑道:“并非我恩将仇报,我急着想去看看那被炸死的人是谁,只好委屈你们二位。”

匆匆系好裤子,吸气蹑足,向林外奔去。

他知道瞎姑耳力奇灵,是以不敢纵身飞掠,俯着腰,低着脚尖,轻轻绕路而行,尽力不使脚下发出声响。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林中开始有了鸟语,亦可掩盖一部分脚步声。

抵达换车处,郭长风突然呆住了。

只见原来换车的树下,停着一辆马车,车厢和马匹,全都完整如故,丝毫没有破损。

车厢内,帘幕低垂,寂无人影。

如果马车并未爆炸,刚才的巨响和残木碎唇又从何而来呢?难道是自己听错了,看错了?

还是做了一场梦?

郭长风疑云大起,身形疾掠,飞落车前,御手便想拉开车门……

但手指才触及门柄,忽又顿住,因为瞎姑曾经说过,这车辆是个陷阱,只要车门一开,就会爆炸。

郭长风缩回手,略一沉吟。又不禁哑然失笑,暗道:“瞎姑的话若是真的,这车辆早就炸成飞灰了,怎么合好好停在这儿?”

想到此,不再犹豫,迅速伸手拉开了车门。车辆并未爆炸。可是,就在他拉开车门的刹那,车厢内也飞快地伸出一只手,五指一搭,正扣住他的腕脉穴道。

一阵桀桀笑声从车厢内传出来,说道:“姓郭的,现在你逃不掉了吧?”

接着,脚步纷坛,麻姑等人都由林子里走出来,何老头走在最后,身边紧跟着两名哑童。

郭长风摇摇头,苦笑道:“师太真有神鬼莫测之机。实在令人佩服。”

瞎姑笑道:“这并不是我的本领,而是阁下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忘了两件最重要的事。”

郭长风道:“哦!”

瞎姑道:“你想藉尿遁脱身,她们都不便跟随监视,却忘了我是个滤子,用不着避这种嫌。”

郭长风点头道:“不错,这一点我的确没有想到。还有第二件呢?”

瞎姑道:“你既然亲耳听见了爆炸声响,就该先查看附近有没有爆炸的痕迹,怎可如此鲁莽,一来就开启车门?”

郭长风笑道:“我是急于想着看这车辆是真是假,故而疏忽了。”

瞎姑道:“你来查看的目的,只怕并非在这车辆上,面是关心那位被炸死的朋友吧?”

郭长风道:“这话也不错,因为我还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朋友。”

瞎姑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他不仅是你的朋友,而且比你精明得多。”

郭长风道:“听师大的口气,马车爆炸居然并没有炸死他?”

瞎姑重得哼了一声,道:“虽然没有死,相信也够他受的……”

微一侧头,又说道,“何老爹,请你把刚才检视的结果再说一遍蛤郭大侠听听。”

何老头应声道:“据现场观察,马车爆炸后,车门柄上系着一条长绳,三丈外的大树边,遗有一摊血渍和两行轻重不一的脚印,依此推测,那人是藏身树后,利用长绳拉开车门,虽侥幸未被炸死,却已受了极重震伤。”

郭长风专心地听着,听完长吁了一口气,道,“谢天谢地,他总算不是郭某人的朋友。”

瞎姑道:“怎见得不是?”

郭长风道:“此人想到藏身树后,利用长绳拉开车门,足证是位聪明绝顶,江湖经验老到的人物,郭莱的朋友中,还没有这种人。”

瞎姑冷笑道:“二师妹,把你追踪所见,也说给郭大侠听听。”

麻姑点点头,道:“我沿着脚印追踪。发现那人身负重伤,倒卧在对面林中一片草丛里,当时他以面纱遮着脸,见我迫近,急忙跃起逃走,危急时曾返身发出一枚能回旋飞翔的金环拒敌,我证实了他的身分,才止步未追。”

“无敌飞环”林元晖?

郭长风心头猛然一震,失声道:“真的会是他?”

瞎姑道:“郭大侠,你现在总该明白,咱们为什么不惜再度移车用计,要你留下来的原因了?”

郭长风道:“我不明白。”

瞎姑得意地道:“这道理再简单不过了,只要你郭大侠一天在咱们手中,终有一天,那林元晖也会落在咱们手中的。”

郭长风道:“林元晖和我非亲非故,你们若想用我为饵,引诱林元晕入彀,只必会失望。”

瞎姑笑道:“是吗?这咱们就试试看吧!”

笑容一敛,突然沉声喝道:“绑起来,上车。”

两名哑童按住郭长风,又用牛筋绳捆了四马攒蹄。

郭长风仍然像行李般被抛进了车厢,马车继续驶动,车厢内,又恢复一片漆黑,不辨天日。

只是这一次,不再有柔软的手替他松解绳结了。

郭长风蜷卧在硬挺冰冷的车厢地板上,随着车行的摆动,心里也忐忑不安,仿如塞了一团乱麻。

林元晖的出现,使他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上次听小强的叙述,他还不能相信真是林元晖,如今再加上麻姑的证实,应该不至有疑问,这样看来,自己费尽艰辛由红石堡救出来的,竟是个西贝货?

这究竟是秦天祥的奸计?

还是林元晖亲自安排?

为什么连亲如林百合,近如凤珠,都一口认定是真的呢?

是真是假,暂且不去深究,林元晖既然平安无恙,并且已顺利夺回了香罗带,又为什么跟踪马车?

他的目的,是为了拯救自己?

抑或是为了欲向公孙茵补过赎罪?

马车继续在行驶,车厢内暗无天日,使人不辨方向,也无从计算时间。

不过,这些难不倒郭长风,他有两种方法,可以大略估计出玉佛寺的距离。

其一,他故意暴露身分,在洛阳“老福记”钱庄兑取银子,又在“倚虹院”等候了七天,由此计算,玉佛寺距离洛阳,大约总有三四天路程。

其二,车行途中,即使日夜不停赶路,总要吃饭休息,每吃一顿饭,可以维持三个时辰左右,由途中进食的次数,也能推算出大略时刻。

由洛阳向西,三四天路程,应该已经进入陕西境内,玉佛寺若在山区,理当位于秦岭、终南附近。

因此,他一点也不性急,这种缚手缚脚的日子,至少还得一二日,只好泰然处之了。

唯一仪他难以忍耐的是,车厢里四个女人始终沉默寡言,极少开口,旅途显得分外寂寞。

郭长风最怕寂寞,因为一静下来,他就会想起惨死的小强,于是,饱食终日以后,只得呼呼大睡。

睡,不仅可以排遣寂寞,更可以藉此养精蓄锐,准备应付大悲师太那重要的一关……

他睡得正得,马车却忽然停了。

郭长风从梦中醒过来,只听车外人声盈耳,竟像身在闹市之中。

他再凝神细听,可不真是,外面有叫卖饮食的声音,也有善男信女诵佛的声音,更有阵阵香烛气味,透进车帘。

莫非已经到了地头?

莫非玉佛寺竟建在闹市中?

不多一会,马车又缓缓驶动,仿佛正穿过人群,绕向寺后。

人声逐渐远离,车行也逐渐加快,从马蹄的清脆音响推测,车子正沿着一条石板路前行。

接着,喧哗趋于寂静,车外传来松涛之声。

郭长风暗想:“这玉佛寺既然香火鼎盛,寺后又有松林围绕,应该是座有名的庙宇才对,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

正忖测间,只觉车身一个急转,倏忽顿止。

瞎姑冷冷道:“取头罩来,先给他戴上再开车门。”

郭长风忙道:“师太,何必呢?我也信佛,让我参拜菩萨也不行吗……”

没等他说完,一副黑布罩套上他的头颈。

紧接着,车门打开了,眼不能见,被两名哑童抬着走,心里真是好气,又好笑。

于是,便一路嘀咕道:“阿弥陀佛,晕过!罪过!把人像东西拾着,这算是什么佛门弟子……”

麻姑接口道:“这还是对你客气,若不是师父慈悲,你休想活着进来。”

郭长风道:“既让我活着进来,就不该蒙着我前眼睛,难道这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麻蛄叱道:“你再唠叨,我就叫你爬着走。”

郭长风道:“我宁愿爬,也不愿意被人当行李抬着……”

瞎蛄说道:“二师妹,不用跟他多啰嗦,他是故意没话找话,想打听这儿的情况。”

郭长风笑道:“师太何必多疑,我已经到这儿来了,还怕没有机会了解此地的情况吗?”

他口里虽然谈笑风生,心中却不禁为这瞎眼尼姑的精明而吃惊。

其实,瞎姑只猜对了一半,他无话找话说,主要在测度四个女人距离的远近和方位。

因为他发现其中一人紧随在自己身后,而且趁人不注意时,偷偷将一件东西塞进自己怀里。

那是一件长长圆圆的东西,约有手指粗细,三寸长短,不知是何物件?

现在从语声方向分辨,瞎姑走在最前面,麻姑在左首数尺处,没开口的吴姥姥和公孙茵,分别跟随在自己两侧,偷塞东西的,必是其中一个。

吴姥姥?

不大可能。

那一定是公孙棝了。

郭长风又想起车厢中那只柔软的小手,除了公孙茵还会有谁呢?

如果解绳结和塞东西都是公孙茵,这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至少,化解她和林元晖之间的仇恨有一线希望了。

郭长风暗自兴奋,只可惜不知道公孙茵在自己怀中塞的是什么东西……

正在想着,身旁众人忽然停步。

“砰”!

郭长风又被重重摔在地上。

这一魔,郭长风不仅痛哼出声,而且在地上向侧疾翻,胸腹紧紧贴地,喘息不已。

他边样做,倒不是真的绑痛了,只是怕怀里的东西会滚出来。

瞎姑俯身点了他的双腿穴道,吩咐道:“替他松绑,头罩也可以解下了。”

解开头罩,郭长风迫不及待地举目打量,这儿是间小巧精致的佛堂,壁上设着神橱,橱前摆着供桌和蒲团,靠窗的角落有一几一椅,几上放置着木鱼,经卷……

整个佛堂,只不过五六丈宽阔,除了一门一窗,别无通道,窗外是个小小院落,种着几株花,显得雅静而整洁。

室中仅有一张椅子,众人都站着,郭长风手脚牛筋绳虽已解,双腿穴道却被制住,只能坐在蒲团上。

佛堂门外,一名年轻女尼垂手而立。

瞎姑说道:“师父前山的法会还没完吗?”

那年轻女尼低声道:“就快完了,老菩萨交待,要大家先休息一会,等佛事一完,她老人家就来。”

瞎姑点点头,对麻姑等人道:“你们去休息吧,我在这儿等待师父。”

麻姑道:“大师姐。你可得当心点儿,姓郭的狡猾得很……”

瞎姑微笑道:“我知道,他既已到了此地,还想逃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麻姑等人退了出去。连那年轻女尼也带上房门离去。

郭长风暗暗注意公孙茵,却见她始终没有开口,临去时,也没向自己看过一眼。

瞧她的神情,竟似根本不知道偷塞东西的事。

郭长风不禁纳闷,假作整衣舒臂,用手触怀,那长长圆圆的东西,分明仍在怀里。

佛堂门已掩闭,房中只留下瞎姑一个人,她耳力再好,总是个瞎子,何不趁此机会,取出来瞧瞧?

郭长风心念转动,故意长吁了一口气,道:“这地方真清静,如果不是供奉菩萨的所在,我真想好好睡上一觉……”

口里说着话,手却轻轻探进怀内。

瞎姑就站在佛案左侧,两只白果眼动也不动望着窗口,既未开口,也无表情。

郭长风又道:“师太,那边有把椅子,你为什么不坐下来呀?”

藉话声掩盖,手已从怀中,缓援地抽出……

瞎姑突然低喝道:“姓郭的,你想找死吗?”

郭长风一惊,道:“我是一番好意,师大这话……”

瞎姑道:“哼!别欺我眼瞎不见,你没事找话,偷偷的伸手去怀里,想干什么?”

郭长风轻哦道:“师大误会了,我只不过一整衣衫面已。”

瞎姑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素有‘魔手’之称,也知道你身上带着犀利的暗器,但你若想欺我跟瞎搅鬼,就别怪我连你双手穴道一齐制住。”

郭长风既惊骇,又庆幸,只得空手抽出衣外,笑了笑,道:“师太真是疑心太重,我一心正想拜谒令师,在没有见到她老人家以前,你要请我走,我还不肯答应呢。”

瞎姑道:“那你就替我安分一些,不必打歪主意自讨没趣。”

郭长风笑道:“放心吧,郭长风不是那种人。”

他不敢再试图取出那东西,刚才以手握捏的感觉,只发现那东西颇为坚硬,好像是一截铁管,又像一只笔筒套,里面中空,仿佛藏着什么物件。

既然不能看,也用不着费神去瞎猜测了。

郭长风只好耐着性子,道:“师太,咱们空候无聊,可否闲谈一会,打发打发时间?”

瞎姑道:“咱们没有什么可谈的。”

郭长风道:“怎么设有?譬如令师的身世来历,寺中的情形,还有师太出家的经过,不都可以聊聊吗?”

瞎姑冷冷道:“你想打听什么?何不说明。”

郭长风道:“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就拿玉佛寺这名字说吧,在名刹中似乎默默无闻,可是,方才路过前山时,又好像香火鼎盛,正在举办法会,莫非这儿的菩萨真的很灵验?”

瞎姑道:“这个告诉你也无妨,玉佛寺的菩萨虽然不是特别灵验,但家师就是一尊活菩萨,普渡众生,有求必应。”

郭长风道:“这么说,令师的道行深厚,18有法力?:·瞎姑道:“不错,家师修行已有一甲子,精研佛理,擅制灵药,玉佛寺的仙丹,能治百病效验如神。”

郭长风道:“令师出家修行已经一甲于,不知高寿几何了?”

瞎姑道:“年近百岁。”

郭长风道:“身体还很健朗吗?”

瞎姑道:“这个不须问,等一会你见面就知道。”

郭长风道:“晤!是的,令师既然精擅药物,想必有长生不老的灵丹,等一会,我也求一个吃吃,可以在世上多享受几年。”

瞎姑道:“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种福分。”

郭长风笑道:“我的福分一向很不错,只怕令师的药没有那么灵验。”

瞎姑怫然道:“姓郭的,你竟敢如此轻蔑家师?”

郭长风连忙道:“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尚未亲眼目睹,难免置疑,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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