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太太脸上一阵迟疑,何氏已经将东西接了过去,快速打开递在了陆老太太面前:“娘,您看。”
陆老太太只看了一眼,脸色就愈渐不好。
安姨娘眼风扫过那红包内的草药,眉心倏然一跳,也有一瞬间的慌神。好在她拿捏的十分好,若不是仔细盯着,根本无法察觉。
“草药……”杨氏气的声音微微发抖,唤那周大夫道:“大夫,您给瞧瞧,这是什么草药?”
那周大夫垂首上前,捡了一块细细的看了一眼,又闻了闻,方肯定道:“此药就是黄藤,和二太太药中的黄藤是一样的。”
“您可认清楚了?”何氏高挑修眉,又问了一句:“别是您认错了吧?”
那周大夫苦笑一声,摇头道:“大太太若是不信,大可以再找大夫进来瞧。”
“不必了。”陆老太太这个时候倒是平和了下来,声音四平八稳:“劳驾您了。”一面吩咐自己身侧的大丫鬟乐儿送了周大夫出去。
等周大夫一走,陆老太太便将那黄藤递给了杨氏,微微抬眉道:“福儿既然是陪嫁来的,那还是您来审问她吧!”
陆淑怡心中冷笑,还真是狡猾,这个时候把这带刺的球往外祖母身上踢,生怕伤了陆家的面子。
可杨氏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人拿捏的人,立刻笑着将那药包推给了陆老太太:“您这是赶我走不成?”
陆老太太一愣,何氏忙笑吟吟的过来打圆场道:“您多想了,娘只是觉得人既然是从吴家出来的,还是您来审的合适。”
杨氏淡淡一笑,道:“那大太太的意思是,我们涟雪不是陆家人?”
陆淑怡心中称赞,前世她和外祖母的关系也不亲近,所以并不知道外祖母其实也挺厉害的。
几句话下来,陆家这边就明显站不住理。想撇开关系,并没有那么容易。
何氏本想替婆婆圆场,得个好。谁知道非但没把事情办好,反而弄了一团糟。此刻她口中仿佛咬着黄连一般,吐不出,咽不下,只能赔笑道:“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弟妹嫁到陆家,自然是陆家人,这个家从未把她当过外人。”
“既然如此,那涟雪的人犯事,自然是由陆家处置。”杨氏声音带了几分艰涩,目光一凌,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还请老太太为她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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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惩处
杨氏将这带刺的球很快踢给了陆老太太,陆老太太还没办法不接这个球,只能硬着头皮沉声道:“把福儿给我带上来。”
一声令下,外头的环儿和秀儿便压了福儿进来。
安姨娘脸上的表情极不自然,尤其是看环儿和秀儿的时候,那眼底分明透了几分冷意。
这两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安姨娘的目光,浑身像是长了刺般的难受。
陆淑怡将安姨娘脸上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她心中大定,从此以后,环儿和秀儿怕是在安姨娘那边也讨不着好处了。
福儿浑身瑟瑟,两腿发软,几乎是被架进来的。她额上冒着冷汗,脸色惨白,一进来就趴在地上磕头,哭道:“老太太明鉴,老太太明鉴啊……”
“狗东西,竟敢谋害主子,真是天理难容。”陆老太太冷着脸一声厉斥,喝道:“说,为何要给你家主子下|药?背后可有指使你的人?”
福儿浑身冰冷,紧张的嘴唇翕合。许是求生的本能,她微微抬眸,那目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安姨娘身上,眼底写满了对生的渴望。
安姨娘看到那目光倏然一惊,可她很快掩去,只是紧紧握着手中帕子,身子一动不动,更不去看福儿的脸。
陆淑怡明白,福儿是决计不会招出来安姨娘的。她既然能背叛母亲为安姨娘做事,必定有什么把柄在安姨娘手中。
果然,那福儿咬了咬唇,复又垂首,摇头道:“那黄藤是奴婢的,给二太太下|药一事,也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背后并没有主谋。”
“都是我自己做的,都是我自己做的。”
她声音三分的愧然七分的绝望,头也狠狠的撞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不住磕头道:“都是奴婢对不住二太太,都是奴婢的错,请老太太恕罪。”
福儿是杨氏一手挑出来的人,杨氏怎会不知道她的为人。此事若是无人指使她去做,她是断乎做不出来的。
“福儿,你与涟雪素日无仇,我们吴家待你也不薄,你为何要如此?”杨氏皱着眉虽是责难,可更多的是寒心。想当初福儿的弟弟生病,还是她派人请的大夫花的银子救了一条人命。
她不念恩情也就罢了,没想到会恩将仇报,这才是让人寒心的地方。
福儿不敢看杨氏的脸,可心里却惭愧的厉害,一时止不住大哭了起来:“老太太,奴婢对不起您,更对不起二太太。”她膝行往前,一把抱住了杨氏的腿,那哭声愈加凄厉,道:“奴婢是一时糊涂,奴婢是一时糊涂啊!”
“一时糊涂?”何氏不以为然,骂道:“你这等吃里扒外的东西,最是可恨。今儿你糊涂下了药,明儿你一糊涂是不是还要拿了刀枪来杀你的主子?”
“娘,此人绝不能轻饶。”何氏声音透了几分狠辣,亦如前世一般。
何家的血脉,都是狼性,咬住脖子就不会撒口。
安姨娘捏了捏帕子,心中略略挣扎片刻,立刻道:“是啊,这等狗东西,就该拉出去喂狗。伺候主子,连一颗忠心都没有,留着有什么用,真是可怜了二太太一直这么信任她。”
她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环儿和秀儿,这二人吓得立刻缩了脖子,脸色煞白。
“福儿……我与你素来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害我?”东次间的珠帘微微晃动,吴氏在赵嬷嬷和几个丫鬟的搀扶下缓步走了出来。陆淑静跟在身后,轻声提醒道:“母亲别着急,您慢慢说。”
烛光下吴氏的脸色很不好,浑身都虚透了,她是万万没想到下|药之人会是福儿。
“涟雪,你怎么出来了?”杨氏十分的心疼,忙过去亲自搀扶。
安姨娘眼疾手快,先搀住了吴氏:“您该好好歇着才是,这一出来别又着了凉。”
陆淑怡能感觉到母亲对安姨娘的厌恶,可她还是将厌恶压在了心底,苍白着脸道:“我出来看一看,到底是那个天打雷劈的贱|人要害我。”
安姨娘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丝的不自在,却又立刻掩去,只狠狠道:“都是这狗东西害的您。”
“你还是好生歇着吧,这里不是还有我们在吗。”陆老太太看了一眼吴氏,指着身后的圈椅道:“先坐下吧!”
赵嬷嬷利索的拿了猩猩红的靠垫来,搀扶着吴氏坐下。陆淑怡立刻上前立在了母亲身边,轻声道:“母亲也要好生保重才行。”
吴氏轻叹一口,摇头道:“福儿,你跟我一场,你若是供出幕后主使,我便求了老太太饶你一命,放你出府。若是你要自己寻死路,那……那你也别怪我不念主仆情分。”
吴氏从未说过狠话,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发狠。
福儿面对吴氏,面上的愧色更深,眼中流泪道:“奴婢……奴婢背后真的无人指使,都是奴婢一人所为。”
吴氏心寒,皱眉颤声道:“你这是为何?我待你不薄。”
福儿想了想,死死咬唇道:“奴婢跟着您到了陆家,本指望着您能让老爷收了奴婢,哪怕是个通房丫头也行啊!可是奴婢跟了您一场,却什么也不是,奴婢不甘心啊……”
她紧紧握着拳,目光快速从安姨娘身上扫过,恨声道:“所以,从您生下八小姐和六少爷开始,奴婢便开始在您的药里下黄藤……”
“可恶……实在可恶……”何氏最恨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心想要爬主子床的女人,不禁勃然大怒,厉声唤道:“来人,还不掌着贱人的嘴。”似是不解气,她又道:“掌嘴太便宜她了,最好把她头上的头发一根根拔了才好。”
此话一出,陆淑静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陆淑怡也不寒而栗,若不是前世领教过她这个大伯母的狠辣,只怕这会子她也会吓得不知所措呢!
陆老太太并未出声,似乎也在默认何氏的做法。
何氏身边的张嬷嬷立刻使眼色给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云儿和锦儿,这二人都是辣手摧花的主,教训起人来从不手软。
这二人你一下我一下,左右开工的打那福儿。不过片刻,福儿嘴角就迸出了血珠子,十分的骇人。
这屋里到底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小姐,陆老太太怕吓着她们,便摆手道:“拖出去外头打,打完了留一口气,给我卖得远远的。”
陆淑怡吸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打死。纵然福儿无耻,可她身后之人才最无耻,最该死。
安姨娘见陆老太太并不追究,似乎也出了一口长气,赔笑道:“这一闹腾,您也累了吧,不如……”
陆老太太并未理睬她,只是对身边的何氏道:“我也乏了。”一面又冲杨氏赔罪道:“吓着亲家太太了,还请您多担待着。往后这屋里的药,由我身边的乐儿亲自看着熬。”
她转眸看一眼乐儿:“乐儿,你听见了吗?”
乐儿屈膝应了声是。
“天色也不早了,您也歇着吧!”陆老太太冲杨氏笑了笑,又安慰吴氏道:“放宽心,好好养病,等薛神医来,吃几贴药就好了。”
第二十四章 怀疑
陆老太太一走,陆淑怡便冲墨菊使了个眼色。墨菊会意,悄悄的退了出去。
“母亲,厅里风大,您先进屋吧!”陆淑怡搀了吴氏,往东次间去。
外祖母坐在榻边的绣墩上,咬一咬牙,皱眉道:“看到福儿这狗东西竟然害你,真是叫人心寒。她可是从我们吴家出去的人,从前我待她不薄。”
吴氏咳嗽了两声,左右四顾,冲陆淑怡和陆淑静道:“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陆淑怡知道母亲是和外祖母有话要说,便很乖巧的点了点头,冲陆淑静使了个眼色,姊妹二人便一前一后告退而去。
吴氏又屏退左右,只留了赵嬷嬷伺候。赵嬷嬷和福儿一直是她的心腹,福儿变节,可她仍旧信赵嬷嬷。
赵嬷嬷端来一盏热燕窝,温言安慰道:“太太您也别太伤神,为这等脏心烂肺的狗东西费神,实在不值得。”
“我知道。”吴氏靠着大迎枕头,接过了那一盏热燕窝,又看一眼杨氏,目光多了冷冽,开口道:“娘,您觉得此事如何?真的是福儿自己一人所为?”
杨氏手中捏着帕子,目光在烛火下显得深不可测:“你觉得呢?她不过是个丫鬟,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她背后的人,你应该心里清楚才对。”
吴氏明白母亲口中的人是谁,除了安姨娘还能有谁想要了她的命。在这个家里,她死了,唯一得利之人便是安姨娘……
“是啊,也怪奴婢粗心,竟然一直没发现此事。”赵嬷嬷颇为自责,垂了眸子道:“奴婢总觉得福儿是从吴家带来的人,心中难免放松。”
“哼……这也正好给了她们害人的机会啊!”杨氏冷冷一笑,切齿道:“所以这往后还是要小心为上。纵然以后有乐儿来熬药,可你吃的东西,保不齐都是干净的。”
“正是如此,往后奴婢会多留几个心眼的。”赵嬷嬷垂着眼睑,叹一口气道:“只是太太这身子已经损了,想要恢复,只怕需要时日慢慢调养了。”
灯光照的吴氏脸色雪白,她半眯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周投下一圈光晕,显得格外疲惫,她深叹一口气道:“我的身子我清楚,不求痊愈,只求能多活两年。”她声音带着几分壮士断腕的悲壮,道:“怡儿已经十二了,马上到了议亲的年纪,我只求能活到她找到好人家的那一日就行。看着有人能对她好,我就算死了……我也安心了。”
“别胡说八道,我还好好的呢,你又岂能先去。”杨氏声音带着几分轻颤,眼圈儿发红,一手握住女儿的手,一字一句道:“你给我听好了,将来你的事情还多着呢。怡儿要嫁人,静儿也要嫁人,杰儿还要娶妻,将来你还要含饴弄孙呢!你的好福气都在后头呢!”
“……我活着,你便不可以去,知道了吗?”杨氏声音悲怆,几滴眼泪立刻打在了松花绿的锦被上,晕染成了一朵妖艳的大花。
吴氏看着母亲日渐衰老的脸,心中一酸,不由扑在杨氏怀中大哭了起来:“娘,我好累,我好累……”
“好孩子,我知道,我知道……”杨氏紧紧搂着女儿,复又落泪道:“人活一世,不可能事事顺遂,你要坚守初心,也要随机应变才行。”
“……娘……”吴氏哽咽着答了一句,她紧紧的搂着母亲,只觉得这个怀抱温暖极了,要是能这么一辈子依赖该多好……
可惜,她还有自己的孩子需要依赖她呢,她必须坚强起来才行。
吴氏哭了一阵子,心里的委屈和压抑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颗为母则强的心。
实在对不住,今晚只有这么多,明早我补上。孩子生病了,没办法写,抱歉了。
第二十五章 敲打
此刻陆老太太的福寿居内,大太太何氏正伺候陆老太太用茶。
陆老太太坐在红木开光罗汉塌上,手里捧着一盏胡桃松子茶,缓缓入口,半响才微微点头道:“嗯,你近来泡茶的手艺倒是越发进益了。”
何氏现在是陆老太太最中意的儿媳妇,平常婆媳之间倒也安宁,陆老太太有事也会与她商议,让她给帮着拿主意。
何氏微微一笑,抬臂又从右手边雕花案几上的食盒内拈过一块荷花饼恭恭敬敬的递给陆老太太:“这是今儿我兄弟媳妇来时带给您的,您尝尝,说是太后赏的。”
“哦,既是宫里的东西,味道自是比外头的要好。”陆老太太接了荷花饼尝了一口,沉声道:“今儿的事,你怎么看?”
“您是说二弟妹的事?”何氏伸了伸脖子,也不说破,只轻轻一笑道:“福儿不是已经认罪了吗?您也处罚了福儿,这也算是对二弟妹有交代了。”想了想又道:“况且那福儿本就是从吴家带来的人,谁能想到她会去谋害自己的主子呢。此事也怨不得你失察了,实在是这福儿狡诈下作。”
陆老太太又喝一口香茶,眼皮都不抬一下,道:“如今吴家大不如从前,再没有吴峥嵘时候的辉煌咯……”顿一顿又道:“倒是安家如今起来了。”
何氏点头道:“是,今儿我听我弟媳妇说,安姨娘的大哥安之瑾又要升了,这次升的是户部浙江清吏司正六品的主事。虽说擢升文函尚未下达,但现任吏部尚书赵老有意提携,此事**不离十了。还有安姨娘的三弟弟安之明秋天也该下场子了,听说那安之明才学了得,连私塾的先生都三番两次的夸赞呢,都说将来必成栋梁。”
陆老太太凝神片刻,揉一揉眉心道:“咱们陆家在浙江也有生意。这两年安之瑾虽然是正七品的提举,可到底是官场中人,在外头也能说的上话,素日里也没少帮咱们办事。今日一事……我虽然心里有数,可我并未细查,你可知道我的用意?”
何氏是何等精明之人,怎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从前吴家有吴峥嵘在,又有定北候霍家撑腰,对陆家大有益处,所以吴氏才会处处受到优待。可如今形式不同,吴家渐走下坡,安家却开始起势,将来孰重孰轻,一眼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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